幸福有点咸

    “不必了，”周鸿鹄看了她半晌，才淡淡的说，“经过你这一件事，我对你们律所律师的职业操守持怀疑态度。”

    黎岚倒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跟她们律所合作，如若孙浩知道她把这个案子拱手让给其他律所，怕是吃了她的心都有。

    黎岚顷刻有点认怂，“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们律所优秀的律师……”

    “不用了，”周鸿鹄打断她，“你既然不愿意做农源的律师，至于今后农源会请谁做律师，你就不用操心了……”

    黎岚沮丧的离开农源。

    她原以为不做农源的律师，自己就可以避嫌，哪里知道，真的不做农源的律师了，自己反而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自己这样做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吗黎岚突然有点怀疑。

    ……




第五十二章 谁的过往不悲凉
    她第一时间赶到袁思思家，把结果告诉她，毕竟，是她主动求袁思思接手案子，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她怎么也要去给袁思思陪个不是才对。

    袁思思好像并不意外，她轻轻一笑，“你以为周鸿鹄是谁他的决定若能改变，他也就不是周鸿鹄了”

    黎岚看她一眼，“他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他是周鸿鹄，”袁思思笑。

    “其实，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再接案子，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律所。”

    袁思思情绪有些低落，“孙浩委婉的跟我说了让我离开律所的事，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不想在律所继续呆下去了，但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还是让人心凉。”

    黎岚理解她的心情，只是，望着眼前的袁思思，她却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也许，只有结束错的，才能遭遇更好的未来，离开律所和孙浩，对袁思思来说，或许真不是一件坏事。这样一想，黎岚心里多少又好过些。

    袁思思唇上漾起一抹微笑，眼里却有泪光一闪，“其实我对孙浩，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只不过，这么久以来，有他在身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思思……”

    “你不用劝我，”袁思思含泪微笑，“大道理我都懂，只是，放在自己身上，还需要自己慢慢消化。”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下面随意一条灰色的毛呢裤子，显得干练又睿智。

    而就是这样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看来也是会为了一份真假难辨的感情而沉沦。

    她抬起头来，用一种近乎凄凉的语气说，“黎岚，你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其实不是要挣多少多少钱，也不是要多么多么的出人头地，我只是想要一个人的真心，一个温暖的家而已。”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喜欢上了隔壁邻居的阿姨，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家里最常见的便是冷战和争吵，后来，他们不吵了，但这个家也越来越不像个家。父亲随时几天不回家，母亲天天沉溺在麻将桌上。”

    “放学回家，家里没有人，更没有热饭热菜。我家隔壁邻居奶奶看我可怜，随时叫我上她家吃饭，她的外孙和我差不多大，也在一个学校读书，那时候就特别羡慕他，有一个温暖的家。”

    袁思思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我以为我努力读书，考上好的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但就在我考上大学的那年，父亲把我叫到他面前，跟我说，他决定和我妈离婚，若不是为了我，他和我妈熬不到现在。”

    “我看着他们，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但却没让感受到一点亲人之间的温暖，除了寒凉还是寒凉。”

    她抓着纸巾的指尖微微泛白，黎岚不用感觉，也能知道那双手一定很冷。

    “母亲板着脸，一双眼睛流露出冷淡和不屑，那时候我才知道，不管我如何努力，我的这个家是真的要散了。”

    “黎岚，你不知道我那时的心情，我真的痛恨他们的自私和凉薄，但却不得不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我没有家了。”



第五十三章 你的意见
    她的诉说中开始带了浓浓的鼻音，平静了一下，她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我的父母离婚后，两人很快各自成家，过起了自己的日子，好像都挺好，就只有我是多余了。”

    “思思，他们能重新找到幸福，这也许是件好事。”黎岚安慰她。

    “是啊，所以在他们结婚的时候，我都到场给了他们最好的祝福。”袁思思笑的有点惨然。

    “我看到他们好像感动的不得了，哈哈，你说讽不讽刺，这么多年，我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他们没有一丝感动，在他们的婚礼上，我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话，他们就感动成那样了……”袁思思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她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所以，你看，孙浩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相信他了。”

    “哦，我还忘记说了，我邻居奶奶的外孙就是周鸿鹄，他和她奶奶一样，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他眼里一直都没有我。”

    袁思思没有告诉黎岚，周鸿鹄自从知道她的心思后，一直都在躲着自己，所以这次也一样，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做他的律师，让自己有更多机会和他接触。

    从袁思思家出来，黎岚心里有点堵。或者每个看似坚强的灵魂，都曾经历了一段极其艰难的过往，最终好似练就了无坚不摧的强悍，其实，只有自己才明白，所有无坚不摧的后面，只是为了弥补最终被伤害时的那丝软弱。

    天已经有点黑了，白天还阴沉的天气，终于下起了雨。雨丝凉凉的扑在脸上，带着沁人的寒意。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倒春寒，这场雨一过，万物复苏，春天也应该来了。

    黎岚慢慢的走在路上，好久没有这样，任性的在雨中散步了。

    雨并不大，扑在脸上转瞬没了痕迹。她拉了拉大衣的领子，将自己半张脸遮住。

    袁思思说的话，清晰的印在脑子里，“我做了那么多，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和好……”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放。她抬起头来，对着暗沉的一天空吁了口气。

    因为下雨，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无边无际却黑的无声无息。

    她想起果果看到蒋方智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她低下头，使劲将脚下踩到的一颗石子踢到路边的绿化带里。

    “怎么，心情不是很好”一个沉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黎岚略微有点惊讶的看着周鸿鹄，“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走后，我想了很多，睡不着，就到这里看看。”周鸿鹄将整个车窗放下来，黎岚看到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柔软。

    这里距离黎岚的家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从周鸿鹄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她家里的灯光。

    她莫名的些尴尬，“我……”

    周鸿鹄已经从车里举着一把伞走了出来，“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若实在不想给农源做律师，你推荐谁便是谁吧……”

    “周鸿鹄，对不起，我毕竟是个母亲，我不希望因为一些无谓的闲言碎语，影响到我的孩子……”黎岚说的有点艰难。

    “我理解，”周鸿鹄语气诚恳，“如果我有孩子，我恐怕也会为了他考虑很多。”

    黎岚稍微有点释然，“谢谢。”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你忘了，我们有过命的交情。”他将伞递给黎岚，柔声说，“回去吧，记得吹干头发。”



第五十四章 作为母亲的内疚
    黎岚撑着伞走了几步，又转身向他挥挥手，周鸿鹄站在车旁，笑笑，“如果你愿意，我一定把果果当成自己的孩子。”

    黎岚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心却莫名其妙怦怦跳了两下。

    回到家里，母亲和果果已经睡下了，蒋方智还在客厅里等她。

    “今天下雨天气又冷了起来，我给你煮碗汤圆，去去寒”

    刚才不觉得，蒋方智一说，她还真觉得冷了起来。

    等她换了一件厚的夹棉家居服出来，蒋方智已经煮好汤圆端了出来。

    洁白的细瓷碗里，雪白的汤圆合着鲜红的枸杞，更显得汤圆莹润软糯，隐隐透出里面黑芝麻馅的油润，看上去就十分温暖。

    黎岚用勺子舀了慢慢吃着，“你说，果果会不会因为我们离婚受影响啊”

    这是这么多年来，黎岚破天荒第一次心平气和与蒋方智谈这个问题。

    “你也别多心，我看他最近挺黏你的，就随口说说。”黎岚吃着汤圆，这几句话说的漫不经心。

    在没听到袁思思一席话之前，她从来没意识到离婚对果果的影响，但现在，她回想起果果见到蒋方智后的种种表现，突然明白，其实果果是在用孩子的方式表达对父母的渴望，她突然就内疚的不得了。

    蒋方智没说话，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这样好不好，”黎岚塞了个汤圆到嘴里，“就算你今后重新结了婚，有了孩子，也要记得常常来看果果，不能太偏心。”

    “果果是我的孩子，也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我会和你一样爱他。”

    黎岚眼睛瞬了瞬，略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好了，不说这个。我已经跟周鸿鹄说了不再做农源的律师，这段时间，我可能会轻松点。要不，你去好好检查一下，把胃痛治好。”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蒋方智的胃病随时犯，脸色也不太好。黎岚一直忙着农源的案子也没有时间管他，现在如果自己不做农源的律师，家里的事情便可以多费点心，蒋方智也可以抽出时间好好去医院看一下。

    蒋方智垂下眼眸，情绪有点低落，“一点小胃病罢了，可能是以往喝酒太厉害了，受了影响，并不碍事。”

    “只是，我倒觉得农源公司这个案子，你不应该放弃。毕竟，你今后还想在律师行业有所发展，这个案子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蒋方智说的中肯，黎岚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碍于周鸿鹄，她只有这个选择。平方如她，只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平平淡淡过日子，至于感情，她心如止水。

    黎岚笑笑，“你知道，我向来怕麻烦，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如果这个案子已经影响到我的私人生活，我宁愿不要。”

    蒋方智深深的看她一眼，“岚岚，我一直喜欢你的单纯和天真，但是，要想让自己和家人生活的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然，在我有能力的前提下，我定会庇佑你们快乐生活，我只怕。”

    “蒋方智，你想多了，这么多年，你不在，我们也生活得很好，”黎岚双手把还剩半碗汤的碗紧紧握在两只手里，感受着碗上的那点温热，“这么多年，我根本没指望得到谁的庇佑，我早已在生活的暗礁里碰的头破血流，哪里还敢奢望得到别人的庇佑。”



第五十五章 不翼而飞
    蒋方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黎岚突然发现，蒋方智最近的笑容已经慢慢减少，他的眼里隐隐透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忧虑。

    虽然很多时候他刻意掩饰，但她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她不知道他这种忧虑从何而来，但这种忧虑明显的让她感到不安和烦闷。

    屋里亮着灯，他的模样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有点模糊。她望着他许久，似乎有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又坐了一会，她站起身来，去厨房洗了碗。

    回到客厅，蒋方智仍坐在刚刚的位置，“岚岚，很多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糟糕”

    “我没有将事情想得那样糟糕，相反，在我心里，我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黎岚此时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她心中原本是期盼着他会说点什么的，但现在，她什么也不想了。

    周鸿鹄说是同意将案子交给袁思思，好歹让她松了口气。黎岚并不想因为这件事，惹孙浩不高兴，毕竟，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孙浩收留了她。

    更何况，她现在确实还没有足够的资本任性，行差踏错一步，一家人温饱将不保。生存不易，对于工作只能且行且珍惜。

    既然要将案子移交给袁思思，她便开始着手将收集到的所有证据、材料做个整理，已并好一起移交过去。

    黎岚做事一向有条理，所有的资料都是分门别类的规整清楚，收拾起来并不难。只是当她开始清理证据的时候，突然发现，找李友明做的笔录和录音笔都不在材料袋里。

    她起初也没有重视，想着只怕是装袋的时候遗漏在了哪里也说不准，等她翻完了所有的资料袋时，还没有找到的时候，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兆。

    她将从做李友明笔录回来后所有的行程想了一遍，仍旧清晰的记得自己确实将笔录和录音笔收拾好了单独装到了文件柜里。

    自己一个人一间办公室，文件柜上着锁，那么这份材料又去了哪里难道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她的脸上开始慢慢有了汗意，那么谁会把手伸进了律所，又是谁拿走了这份至关重要的文件。

    她绞尽脑汁，想了个遍，还是没有头绪。但这样看来，这个案子在这种情况下交给袁思思，就显得有自己有点不厚道了。

    明明已经跟她说好了已经有了突破性证据，现在又跟她说证据弄丢了，谁会信袁思思又会怎样想

    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证据再补回来。

    黎岚是个好强的人，同时也是个不服输的人。

    她很快接受了证据已经丢失的现实，现在的当务之急，一定要找到李友明，重新获得一份笔录和录音。

    她回去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包，跟蒋方智只说去出差，就要出门。

    看到她风风火火的样子，蒋方智有点不放心的问，“你昨晚上不是说已经把案子移交，今天怎么又这么风急火燎起来。”

    “一言难尽，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黎岚面色沉重，她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拿走了自己这份重要的证据。

    今早上她到办公室时，房门锁得好好的，文件柜更是一点也没有翻过的痕迹，加上律所的安保，外面的人绝对不可能做到。



第五十六章 内鬼
    唯一的解释，就是身边有内鬼，可是，这内鬼究竟是谁这份证据对她又有什么用关键是，她怎么知道她有这份证据，而这份证据还就放在自己的文件柜里。

    坐在车上，黎岚左思右想也没有个头绪。她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痛了起来。

    好在李友明已经被攻破，想来再去补一份口供和录音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