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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裴柔凑上前细数道:“一条、两条、三条....”
她叹息一声,“哎!三妹,你真的有点老了,我是关心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杨花花冷笑一声道:“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我知道三嫂就喜欢数数,比如今天晚上,三嫂一定会把自己独自关在房中,细心地数寿礼,一贯、两贯、三贯.....咦!不对,这贯钱怎么只有九百文,是谁送的寿礼,敢戏弄老娘。”
杨花花表演得声情并茂,使大堂里一片哄堂大笑,不少女眷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气得裴柔脸色发青,恶狠狠道:“我是很穷,不像某些人有皇帝妹夫暗送香粉,可以随心所欲。”
这句话一出,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裴柔忽然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口中喃喃道:“我是无心之语,三妹可别往心里去。”
杨花花却无所谓,她懒洋洋挺了挺胸,淡淡道:“大堂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等她走了后,大堂里又渐渐恢复了热闹。
杨花花顺着花园小径一路走,很快便来到了比较安静的西侧院,这里是杨国忠的贵客房,她闪身进了第一间屋,从怀中掏出小铜镜,对着灯光仔细地看自己的眼角,果然有几条若隐若现的皱纹,杨花花心中一阵恼恨,‘砰!’地一声脆响,将铜镜狠狠摔在地上。
“是谁!”里屋忽然传来一声底喝,竟是杨国忠的声音。
“三哥,是你吗?”
杨花花惊讶异常,杨国忠怎么会在这里?她忽然醒悟,杨国忠可能是躲在这里偷腥呢!她一捂嘴笑道:“三哥,没事!你们请继续,我马上就走。”
她刚要溜走,杨国忠却走了出来,笑道:“三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是堂堂右相,要找女人还用得着躲在这里吗?”
“那三哥躲在这里做什么?”杨花花好奇地问道。
“唉!”杨国忠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安禄山的心腹刘骆谷给我送来了几箱重礼,我很为难,不知该不该收?”
“重礼在哪里?我看看!”
喜欢金银珠宝是女人的天生爱好,杨花花顿时眉目生辉,一阵风似地冲进了里屋,里屋灯火通明,地上放着四只大箱子,箱子本身便是用大块的沉香木所雕,名贵异常,杨花花是识货的行家,她一眼便看出了箱子的名贵,便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爱不释手。
“三哥,我能打开看看吗?”
“你看吧!”杨国忠坐了下来,他心事重重,喜欢贿赂是他的本性,他当然喜欢收重礼,可安禄山这个敏感地时刻来送礼,便不是那么简单了,必然是和削藩有关,他想让自己帮他延迟范阳削藩,别的事都好说,唯独削藩一事非同寻常,稍不留神就会触犯李隆基的逆鳞,轻则丢官,重则送命,这个礼不好收啊!
这时杨花花已经打开了一只沉香木大箱子,她眼睛一下子花了,被灿灿金光照得眼花缭乱,箱子里竟是大块黄金,装了满满一箱,她试着拿起一块,却沉甸甸的,她竟拿不起来。
她不由咋舌道:“三哥,这里有多少黄金?”
“三箱都是黄金,一共一万两,另外一箱是三万亩上田的地契,安禄山送的这份重礼,我承受不起啊!”
“三哥承受不起就送我吧!我可承受得起。”杨花花眉开眼笑道。
“你也承受不起,这是安禄山用来买他军权不丢的价钱,现在的圣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李三郎了,三妹,你也影响不了他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安禄山又不是送给我的。”
杨花花笑了笑,她又对杨国忠道:“三哥,我劝你收下这礼,你有多大的能耐,安禄山很清楚,你若没那本事,他也不会送这么重的礼给你,你也不用专门去帮他,只是帮他找找借口,他不就想保住节度使之位吗?借口都是人找出来的,只要三哥替他办了事,成与不成就是另一回事了,实在不成再把礼还给他也不迟,三哥你说是这个理吗?”
杨国忠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万一圣上削藩进行不下去,最后圣上放弃了,这礼不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吗?现在急什么?他心中一松,便笑道:“多亏三妹提醒了,见者有份,三哥也不小气,这三箱黄金我就送你一箱。”
杨花花大喜,“真的给我吗?”
“三哥什么时候骗你,等会儿我就让人给你送上马车,不过你可别告诉你三嫂。”
“我当然不会说!”
杨花花心花怒放,这个寿宴过得不错,和裴柔那个吝啬女人吵了一架,居然就得了一箱黄金,值啊!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管家的禀报声,“老爷,张尚书有急事求见,正在府外等候。”
杨国忠一怔,这么晚张筠来找自己做什么?他一转念,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是为了崔圆那封密信,他怎么知道了?
“快请!”
张筠被请到了杨国忠的外书房,一进门便拱手笑道:“我不知今天是相国夫人的寿辰,未备寿礼,惭愧啊!请容我明天补来。”
杨国忠也回礼笑道:“张尚书见外了,张尚书又不是来参加寿辰的,送不送礼有什么关系,他们去过寿辰,我们来谈正事!”
张筠听出杨国忠的口气中似乎有点猜出了自己的来意,便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打扰相国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名侍女端来了两杯茶,杨国忠笑道:“我觉得还是晚上不关坊门方便,张尚书以为呢?”
“是啊!否则今晚我就无法来拜访相国了,我在路上时便想召集大伙儿联合上奏圣上,正式废除夜闭坊门制度。”
杨国忠抚掌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我们一起上奏如何?”
张筠听他胡乱用词,什么叫‘英雄所见略同’,心中不由暗暗摇头,堂堂的右相国居然会词不搭意,也算是大唐的奇闻了,他心中鄙视,但脸上却诚恳道:“那我们就一言为定,杨尚书牵首,我居其二。”
两人又喝了口茶,渐渐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之上。
“前几天,杨相国提议的那件事,我回府想了很久,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商量商量。”
“张尚书指的是哪件事?”杨国忠故作糊涂问道。
张筠没有吭声,低头慢慢地品茶,半晌,杨国忠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笑道:“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件事。”
“杨相国想起来了吗?”张筠似笑非笑望着他道。
“嗯!想起来了,那件事怎么说?”
张筠却不说了,他话音一转,又转到了削藩之上,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圣上在收节度使军权一事上,着实很不理智,弄不好大唐会出乱子。”
“张尚书指的是安思顺不肯放弃朔方节度一事吗?”
安思顺不肯放弃朔方军权的回复是在三天前送到长安,据说李隆基暴跳如雷,差点又宿疾复发,一连三天,他把自己关在宫中,谁也不见,因此杨国忠也就无法将崔圆的告密信送进宫去,否则,依杨国忠对收回剑南之权的急切,他早就去汇报了。
张筠点了点头道:“虽然安思顺说得很含蓄,也有借口,但他实际上还是抗旨不遵,一个手握军权的节度使不遵从圣旨,从李庆安到安思顺,这不就是我大唐的危机吗?我估计哥舒翰也同样不会遵旨。”
杨国忠也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不是我们这些臣子所能改变,张尚书难道没发现圣上最近几个月开始性情大变了吗?不仅身体垮了,而且所作所为似乎都是一厢情愿,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杨国忠指了指头,低声道:“是这里不对劲了。”
用现在的观点,李隆基似乎已经得了老年幻想症,只是程度还不严重,但杨国忠和张筠却不懂,他们只是感受到李隆基出了问题。
沉默了片刻,张筠道:“所以我们不能再火上浇油,不能再用削藩之事去刺激他,有些事情我们必须保持沉默。”
“张尚书说的是什么事?举个例子吧!”
杨国忠虽然政治才干不高,也常常做蠢事,但他也是个极聪明之人,渐渐听懂了张筠的意思,他便告诉张筠,不妨挑破了说。
张筠笑了笑,道:“比如崔太守送来的那封信,我们是不是可以保持沉默?”
果然是这件事,杨国忠见自己猜中了,不由心中得意,便也笑道“保持沉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担得风险太大,若有人弹劾我一本,我可无法交代了,所以....张尚书,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好吧!”
话说到这一步,张筠就没有必要再绕圈子了,他咳嗽一声,便拿出了自己的诚意。
“前几天杨相国给我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反复考虑过了,李林甫虽然已去世,但有些老帐,我认为也必须要算个清楚。”





天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真蒙难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真蒙难
‘嗖!’的一声轻响,一支金箭高高抛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赤亮的痕迹,阳光照在金箭上,格外地耀眼夺目,当箭势下挫,光泽开始黯然,‘咚!’地一声脆响,金箭略显孤寂地投进了细颈铜壶之中。
“娘娘,进了!”
一名侍女欢喜得直拍巴掌,另一名侍女则跑上前,从铜壶里取出金箭,递上去娇笑道:“娘娘,四丈内五箭齐中,我们可以试一试五丈了。”
几步之外,杨玉环坐在一只绣墩上,取出一条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近半年的修道生涯使她清减了不少,但姿容依旧美丽绝伦,丝毫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每日里弹琴击磬,或者投射金箭,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尽管她还是贵妃,名义上还是六宫之首,但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她已经不再关心,现在大明宫是武贤仪的天下,到处都布满了她的眼线,梅妃受宠只是一度花开,她竞争不过武贤仪,便如三月的梅花,黯然消逝了,只有杨玉环的太真观武贤仪无法插足,但她还是在太真观附近布满了心腹宦官和宫女,时刻监视杨玉环的对外动静。
但这一切杨玉环都不再关心了,她心静如水,准备在太真观里平平静静地度过下半辈子,今天阳光明媚,久在观中的杨玉环静极思动,便来太真观后面的小院里投掷金箭,杨玉环冰雪聪明,尽管当年李庆安只教授了她不到两个时辰,但她便已经掌握住了投箭的要领,挺胸提臀,手握金箭的两寸处,找到最佳的手感,然后将箭投出,要领她已经非常熟悉了,剩下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练习,杨玉环的投箭距离也渐渐从一丈远变成三丈,一直到现在的四丈外。
“娘娘,再试一试五丈外吧!”她的侍女冰奴提议道。
杨玉环宫里的心腹已经被武贤仪找各种借口裁撤掉了,现在只剩下两个贴身侍女,一个叫冰奴,一个叫雪奴,都跟随她多年,对她忠心耿耿,杨玉环笑了笑道:“不投了,有点累了,年纪渐长,已经没有年轻时的体力了。”
冰奴有些伤感地道:“娘娘才三十几岁,哪里老了?”
旁边雪奴也劝道:“娘娘,你就向圣上低低头吧!你只要肯低头,圣上就一定能原谅你,你就能重新受宠,不要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杨玉环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并没有错,为什么要低头,他原不原谅我,又有什么关系?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几十年,转眼就过了,这十几年来,我已经很累了,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修身养性,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不用每天再强作欢颜。”
冰奴叹了口气,道:“娘娘若是嫁到普通人家,有丈夫疼爱,有儿女孝顺,哪里像现在似的,一入宫门深入海,何时才是出头日?”
就在这时,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娘娘,说话要注意分寸!”
三人回头,只见台阶前站住几名宦官,背着手,态度冷淡,刚才说话的是一名瘦高个子宦官,名叫温进忠,是武贤仪刚刚提拔的大明宫六总管之一,主管食料供奉,他背着手冷冷道:“武娘娘让我来问一问,贵妃娘娘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
太真观是杨玉环的私人禁地,从来不准任何宫中人踏入,这是宫里人人皆知的规矩,平时来送物品都是放在门口便可,今天居然有宦官敢进来,而且是擅自闯入,杨玉环不由勃然大怒,指着外面怒斥道:“你给我出去!”
“娘娘,武娘娘是一片好意,你不要不知好歹。”
“滚!滚出去!”
杨玉环恨得眼中喷火,她随手抄起金箭便朝几个宦官冲去,“本宫杀了你们这几个狗奴才!”
几名宦官吓得转身便逃,温进忠跑得慢了一点,被杨玉环一箭插在左肩上,痛得他一声惨叫,捂着肩膀,跌跌撞撞向观外逃去,杨玉环见他们逃远了,这才恨声道:“把大门关了,不准任何人再进来!”
温进忠一路跌跌撞撞奔回了武贤仪的内宫,杨玉环毕竟是柔弱女子,再加上金箭并不锐利,因此温进忠虽被戳破了一点皮,但其实也并无大碍,尽管如此,温进忠还是哭喊连天,就仿佛他马上要死了一般。
“娘娘,救我啊!”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跪在武贤仪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娘娘,奴才要死了,救我啊!”
武贤仪正坐在榻前喝一碗燕窝粥,被温进忠的忽然闯来吓了一大跳,她把玉碗重重往桌上一搁,不悦道:“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你哪里要死了?”
“奴才....奴才被贵妃娘娘刺了一箭。”
温进忠摸了摸肩膀,只觉湿黏黏的,火辣辣地痛,“有血啊!娘娘,奴才要死了。”
“闭嘴!”武贤仪一声怒斥道:“不要再给我丢人显眼了。”
“是!是!” 温进忠不敢再叫喊,武贤仪背着手走到他身后看了看,道:“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破了点皮,上点药就行了。”
武贤仪关心的是杨玉环的情况,她冷冷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温进忠连忙上前低声道:“奴才去时,她们没有发现我,我听得很清楚,她对圣上颇有怨言,还有她那个侍女,也怂恿她另嫁他人。”
温进忠便将刚才听见看见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道:“奴才听得清清楚楚,敢以人头担保,绝没有半点虚言。”
武贤仪眯着眼睛笑了,笑得格外得意,杨玉环终于有把柄落在她手上了,她点了点头,对温进忠赞许道:“你做得很好,本宫赏你一百贯钱,好好去养伤吧!”
“多谢娘娘赏赐!”温进忠欢喜无限地去领钱了。
武贤仪哼了一声,转身向李隆基的静室而去。
在大明宫中,武贤仪的资格远比杨玉环老,她姑姑便是李隆基曾经最宠爱的妃子武惠妃,她也得了一个‘小武妃’的绰号,她身上流着武则天的血统,因此她在宫内也格外地强硬,她曾经被李隆基宠爱过,为他生下了好几个孩子,却大多夭折了,而自从杨玉环进宫后,武贤仪便和所有的妃子一样,失去了大唐皇帝的宠爱,就这么孤孤单单过了十年后,她得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杨玉环和李隆基发生了矛盾,她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步步扩大战果,竟重新将李隆基的心牢牢捏在手中。
刚开始她低调隐忍,不敢过于嚣张,可自从杨玉环进了太真观,她便立刻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将大明宫内宫上上下下的主要宦官和宫女都统统换掉,将忠心于杨玉环的宫人也悉数赶走,但这样还不够,杨玉环还在大明宫中,李隆基和她随时会旧情复燃,她一定要彻底断绝杨玉环的希望,几个月来,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机会不仅是杨玉环失言,同时也因为李隆基这几天情绪反常,脾气格外狂躁,这让武贤仪感到是一个机会,所以今天她才特地派温进忠去刺探杨玉环的情况。
武贤仪快步走过一座白玉桥,便来到了李隆基的静心殿,门口侍卫正要去禀报,武贤仪却摆摆手问道:“圣上怎么样了?”
侍卫小声道:“今天安静点了,御医说圣上不能再受刺激。”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他!”武贤仪快步向宫殿内走去。
静心殿的一间静室里,李隆基佝偻着后背站在窗前,他出神地望着远处花开得正艳的几株石榴,他今天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四天前他得到消息,安思顺拒绝了罢免他朔方节度使的诏书,在某种程度上,这就是拥兵自立了,连李庆安都不敢走出这一步,安思顺却走出了,这个消息使李隆基心中的狂暴之兽被释放了,几年来的纵欲和滥用药物摧毁了他的身心,他失去了一个帝王应有的涵养,歇斯底里地在宫中吼叫、打人、杀人,俨如在大明宫掀起了一场暴风骤雨,每一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就仿佛狂风暴雨下的一株株小树,随时有死亡的危险,连武贤仪也不敢来看他。
好在李隆基最后把自己关在静心殿中,不吃不喝,不准任何人进静心殿一步,一直到昨天下午,李隆基才重新恢复了饮食。
几天的精神折磨使李隆基憔悴不堪,仿佛又苍老了几岁,对正常人而言,当他遭受了重大挫折后,往往会反省回思,寻找自己犯错的症结所在,但对于李隆基却已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思维方式开始异于常人了,他非但没有意识到自己削藩的激进,反而认为是自己平时太过于软弱,太迁就这些节度使了,所以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旨意放在眼中,他在静静地思考,他需要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在他的帝威下瑟瑟发抖。
李隆基的拳头慢慢地捏紧了,此时他非但没有回头反省,反而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这时,静室外传来一阵低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武贤仪的声音,“陛下,臣妾可以进来吗?”
“可以进来!”
门开了,武贤仪从外面翩翩走进,公允地说,武贤仪也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子,她今年已近四十,但看起来她仍如二十余岁的丽人,她尤其爱穿一身绿裙,绿裙衬托出她白腻的肌肤,就俨如一片四月的新叶。
曾几时,唯一能安抚李隆基内心焦躁的,并不是武贤仪,而是杨玉环,杨玉环就仿佛是春雨,细细密密地滋润着李隆基孤独而苍老的心,但现在,武贤仪已经不给杨玉环这个机会了,当杨玉环没有能跟上李隆基的心路历程,便给了早在暗处窥伺的武贤仪一个机会,她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李隆基身边,并无情地将杨玉环关在了门外。
她的姿容仅次于杨玉环和梅妃,但她的心机却是前两个人望尘莫及,杨玉环老实厚道,梅妃孤芳自赏,而武贤仪的心机和城府却比大海还要深,比毒蛇还要狠。
她就像一个极善解牛的庖丁,而李隆基就是她刀下之牛,李隆基心中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都被她了解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达到目的。
她慢慢走到李隆基身边,温柔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陛下感觉好点没有?”
“朕感觉好多了,这两天朕的心情不好,让爱妃受苦了。”
“陛下,臣妾有罪!”
李隆基瞥了她一眼,奇怪道:“爱妃有什么罪?”
“臣妾没有服侍好陛下,臣妾无用,臣妾恳求陛下原谅玉环,让她来服侍陛下。”
“她?”李隆基冷笑了一声,“等她向朕低头再说,朕就不信收拾不了她!”
“陛下,其实臣妾以为并不是玉环有问题,她是老实人,和陛下也有感情,臣妾认为是她身边人在怂恿她抗拒陛下。”
“爱妃听到了什么吗?”
“臣妾不敢用这点小事烦扰陛下。”
“说!”李隆基的脸阴沉下来,“不准你有半点隐瞒。”
武贤仪万般无奈,只得叹口气道:“臣妾今天派宦官探望玉环,宦官无意中听到一个叫冰奴的侍女对玉环说,如果玉环嫁到普通人家,就会有丈夫疼爱,就不会受这么多苦。”
“是吗?”李隆基冷冷问道。
“臣妾不敢隐瞒陛下,也不敢瞎编谎话,陛下若不信,可以当面去对质。”
“不用对质了!”
李隆基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来人!”
从外面跑进来几名侍卫,李隆基一字一句令道:“立即去太真观,把那个叫冰奴的侍女给我乱棍打死!”
“是!”几名侍卫疾奔而去。
武贤仪花容变色,惊道:“陛下,饶她一命吧!臣妾只是说说而已。”
她跪了下来,哀求道:“若让贵妃娘娘知道是我说漏了嘴,她不会饶我,陛下,贵妃娘娘可是六宫之首啊!请饶过那个侍女吧!”
“她已经出家,从此以后,不再是六宫之首了。”
李隆基转身向殿外走去,“传驾,朕要去御书房。”
武贤仪望着李隆基的背影远去,她不由阴险地笑了起来,打死了杨玉环的贴身侍女,杨玉环还可能会到他身边吗?
李隆基来到了御书房,他坐了下来便问道:“这几天可有什么重大事件?”
旁边的鱼朝恩立刻恭敬地答道:“今天上午,杨相国来找过陛下两次,说是有紧急大事要禀报陛下,他一直在宫外等候。”
“立刻召他来见朕!”
过了片刻,一名宦官磨磨蹭蹭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有信给陛下。”
“信在哪里?”
宦官呈上来一封素笺,李隆基展开来,只见上面凌乱地写着:‘放我出宫,我要去玉泉观为道,一时一刻也不愿再呆在这血腥的杀人之宫!’
若是在从前,李隆基一定会吓得跑去连哄带劝,恳求杨玉环回心转意,但现在的李隆基已经不能用常人之心来度量了,更重要是他对杨玉环之心也淡了,他刚刚平息的怒火腾地又燃了起来,沸腾的烈火瞬间将他的理智吞噬了。
‘刷!刷!’几声,他将素笺撕成碎片,猛地向空中扔去,咆哮着吼叫道:“让她滚!滚出朕的大明宫,不准再进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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