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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谋刺思翰便将北庭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叹道:“北庭确实是有点偏袒沙陀人,但大哥对唐王朝的轻蔑却惹祸之源,如果说北庭内部对打葛逻禄还有分歧的话,那大哥撕毁协议、踢翻桌子的举动,无疑会让所有的反对之声消失了,我敢肯定,唐军正在集结之中。”
谋刺黑山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他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这个混蛋,竟敢欺骗我。”
他‘腾!’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来人,把大王子给我叫来!”
谋刺思翰跪了下来,泣道:“回来路上大哥威胁我,若我敢出卖他,他会将我碎尸万段,孩儿为了葛逻禄的大局,宁可被大哥所杀,求父亲救我。”
谋刺黑山望着这个出身卑贱,却颇有头脑的次子,半晌,他点点头,道:“好吧!其实我一直就在考虑给你一定的地位,从现在开始,从金山牧场退回来的十个部落就由你来统领,今天晚上,我会召开长老会宣布这件事。”
谋刺思翰欣喜若狂,他终于有自己的根基了。
这时,谋刺逻多被士兵带进了营帐,他见帐中只有父亲和二弟两人,他立刻便明白了,他恶狠狠盯着谋刺思翰,眼中露出凶光,这个该死的东西,非要剥了他皮不可。
“给我跪下!”
谋刺黑山一声怒喝,上前就狠狠地搧了儿子两记耳光,将谋刺逻多打得头发披散,脸颊立刻肿了起来。
“你竟敢向我隐瞒真相,你吃熊心豹胆了!”
谋刺逻多跪下,昂着头道:“孩儿没有欺瞒父亲,北庭是在袒护沙陀人,口口声声说谁再闹事就打谁,可金山牧场还在沙陀狗手上,他们却只字不提,如果父亲真不要金山牧场了,我去向北庭请罪。”
提到金山牧场,谋刺黑山怒火稍平,但他心中更加焦急,眼看唐军大举来袭,他却无计可施,这时,谋刺思翰道:“父亲,我去向北庭请罪,请北庭饶恕大哥的无礼,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谋刺逻多大怒,指着他骂道:“汉狗,你敢出卖我葛逻禄吗?”
他又急着对父亲道:“父亲,我们还可以求回纥支援,对抗北庭。”
谋刺思翰冷笑反驳道:“幼稚,你以为回纥会为我们得罪大唐吗?相反,他会来居中调停,趁机吞并我们,父亲,只有向北庭请罪一条路。”
“北庭会接受我们请罪吗?我看他们就是要找借口打压我们葛逻禄。”
“够了,都给我闭嘴!”
谋刺黑山被两兄弟的争执吵得头昏脑胀,他大吼一声,营帐里顿时安静下来,他背着手走了几步,长子说得也有道理,如果北庭是借口来打葛逻禄,那道歉也没有用,此事事关葛逻禄的生死存亡,他左右决定不下来,最后他一挥手令道:“今晚召开长老大会,共同商议此事。”
有李隆基手谕这一道金符,调兵之事异常顺利,仅仅四天后,天山军和伊吾军的六千人便抵达了北庭,北庭已经承平多年,粮草充裕,物资丰沛,在发出战争令短短几天,各种粮草物资便已备齐,军队也发动起来,李庆安分兵为前后两军,六千翰海军和天山、伊吾各两千人,一共一万人为前军,其余三千瀚海军与两千天山军为后军,由副都护杨奉车统领。
上午,北庭城外旌旗招展,一万五千大军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整齐地列队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在他们身后是延绵数里的粮草车辆,四千民夫被征用来赶驾马车,运输粮草和军用物资。
不远处的官道上挤满了密密麻麻前来送行的军属,自长寿元年,武则天派王孝杰与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军大败吐蕃,收复北庭和安西以来,北庭已经五十余年未经战火了。
尽管唐军只是去教训藐视天朝威严的葛胡,但军属们仍然牵挂不已,纷纷拥来给子弟送行。
李庆安一身明光铠甲,头戴铁盔,手握长槊,斜背烈火弓,他身材魁梧,更显得威风凛凛,他在百名亲卫簇拥下,来到了杨奉车面前拱手笑道:“杨兄,后军的五千儿郎和辎重大队我就交给你了。”
杨奉车苦笑一声道:“你还真会选人,找谁不行,偏偏找我,那好吧!既然你信任,我就勉为其难了。”
“杨兄放心,我会让白孝德兄弟辅佐你,他们懂如何行军扎营,你向他俩多多请教就是了。”
李庆安说完,一拱手便向前军驰去,一路上,军属们热烈地向他挥手,李庆安拱手回礼,高声道:“诸位父母姐妹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凯旋归来。”
欢呼声更加激烈了,这时,不远处有人在喊:“大哥!”
李庆安看见了他的几个亲人,如诗如画和小莲,她们挤不进来,都站在外面,忽然,他看见了舞衣,她戴着一顶宽边斗笠,斗笠边缘挂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遮住了面容,她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裙摆随风飘拂,肌肤如玉如雪,宛如仙子降临人间,正轻轻地向他挥手道别,透过薄薄轻纱看得见她浅浅的笑意。
李庆安笑着向她们点点头,一抱拳,转身猛抽一鞭战马,向前军飞驰而去。
大军缓缓出发了,天宝八年四月初十,北庭大军向金山进发。
北庭城以北是茫茫无际的沙陀大沙漠,大军从东北沙漠最窄处横跨了沙海,四月二十日,大军进入了大漠州都督府境内,从这里开始便进入了葛逻禄的地盘,前来助战的三千沙陀骑兵在王子朱邪尽忠的率领下已经加入了大军。
这天傍晚,大军行军到了一座叫拔扎曳的土城前,这是葛逻禄人少有的几座城池,土城很小,城内只有一百多座泥屋,绝大部分都是商铺,基本上都是粟特人所开,这里是南葛逻禄的商业中心,生活在草原上的葛逻禄人用皮毛、药材和金沙来这里换取各种日常用品。
唐军的到来打破了这座小城平静的生活,城内冷冷清清,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看不见一个人影。
李庆安骑在马上打量着这座小城,城墙单薄低矮,仅高两丈,这不是为了防御敌人,而是为了防御草原上的狼群。
“将军,请问是否驻营?”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便一摆手命道:“可以驻营!”
唐军大军立刻扎寨驻营了,他们进入了葛逻禄人控制地,格外地谨慎,树立栅栏,深挖壕沟,四周洒满了蒺藜,一顶顶大帐依次出现了,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数百唐军赶牛车前去取水,随即埋锅造饭,大营里异常地忙碌。
李庆安则率领千余人进了城内,城内已经清理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时,十几名士兵带来了**名粟特商人,这些粟特商人显然是属于档次较低的那一种,没有粟特大商人的气派,一个个皆畏畏缩缩,目光闪烁,在全副武装的唐军将领面前,他们皆吓得跪了下来,一个个匍匐磕头,喊道:“将军,饶命啊!”
李庆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用突厥语问他们道:“我来问你们,这附近有多少葛逻禄人?”
几名商人面面相视,谁也不敢开口,李庆安一指一名年少的粟特商人道:“你来说!”
这显然是一名刚刚入道的少年商人,十五六岁的样子,他被李庆安点中,顿时吓得战战兢兢,半天才开口道:“将军,这一带有十几个葛逻禄人部落,三四万人,居无定所,皆是逐水草而居,不过将军只要顺着河流走,就能找到他们,另外,前些天”
少年商人刚说到这里,后面一名年纪稍大的粟特人捅了他一下,少年吓得立刻闭嘴了,李庆安的目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到了粟特人的小动作,他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鞭将后面的粟特人抽翻,喝令道:“给我重打八十棍,烧了他的铺子!”
立刻冲上来十几士兵,如狼似虎般地将那粟特人拖走,吓得他连声求饶,“将军,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少年商人也吓得连连磕头,泣道:“将军,饶了我父亲吧!”
李庆安手一摆,士兵们暂停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粟特人不知好歹,我约束军纪,保你们平安,居然还敢隐瞒我,再敢隐瞒我一个字,我立刻放松军纪,任士兵抢光你们的财物,杀光你们的人,你们信不信?”
众粟特人齐声哀求,“将军,我们不敢隐瞒。”
李庆安哼了一声,皮鞭一指少年,“继续说下去,前些天怎么回事?”
“将军,前些天,听几个来卖毛皮的葛逻禄人说,他们看见了回纥人骑兵。”
“回纥人骑兵?”李庆安一怔,连忙追问道:“在哪里发现的?有多少人?”
“这个我不清楚,好像人数不少,卖毛皮的葛逻禄人说他们要跟二王子迁去夷播海,所有带不走的家当都卖了。”
“你们呢,回纥人的事情知道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和少年说的也差不多,确实有回纥骑兵南下,人数不详,葛逻禄二王子得到实力,率部落迁去了夷播海。
李庆安陷入了沉思,二王子就是谋刺思翰,他见过的,此人颇受大王子谋刺逻多的欺辱,如今他得到实力,说明葛逻禄内部有了分歧,而回纥人南下,不大会是回纥可汗做出的决定,路程和时间上来不及,或许是回纥某个部落的支援。
李庆安不由冷笑了一声,他本以为葛逻禄会来请罪,却没想到葛逻禄人竟要和自己对抗。
这时,远方奔来一名亲兵,老远禀报道:“将军,赵都督有事要和将军商量,正在大帐等候。”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又随口问道:“韩都督呢,他也在吗?”
“回禀将军,只有赵都督一人,没有韩都督。”
李庆安愣住了,往常赵廷玉每次来大帐,都是邀请韩志一同前来,可今天他怎么一个人来了,霎时间,李庆安做出了决断,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决不能放过。
从出发至今,瀚海、天山、伊吾三军总是呈品字形进军,互为犄角,晚上各自扎营,天山军扎营地在东南方向,距大寨约十五里。
赵廷玉一路小心谨慎,让李庆安一直找不到机会,但百密必有一疏,就在李庆安暂时放下这个念头之时,机会便悄然出现了,居然只有他一个人前来,他也大意了。
李庆安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快黑了,他立刻招手,叫来一名亲兵,低声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亲兵得令,立刻先回去了。
李庆安又视察了一圈土城,估计已经布置好了,这才慢吞吞返回了城外的大帐,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大帐里灯火通明,到处点着火把,远远只见十几名唐军站在大帐前,西州都督赵廷玉已经等候多时了,跟李庆安行军半个月,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唯恐李庆安寻茬夺权杀人,眼看进入葛逻禄境内,他再也难以克制内心的担忧。
李庆安走上前笑道:“土城内人员复杂,我在盘问他们,让赵都督久等了。”
赵廷玉上前抱拳道:“我有要事和使君商量。”
“进帐去说。”
李庆安走进帐中坐下,手一摆,指着下方的坐榻,微微笑道:“赵都督请坐!”
赵廷玉坐下,他向周围打量了一下,中军帐内站着十几名李庆安的亲兵,而他带来的人都在帐外等候,一种不祥的感觉涌入他的心中,此时李庆安若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赵廷玉一路北上,每次来和李庆安开会他一定会叫上韩志,但每次都平安无事,时间久了,他的警惕性也慢慢放松,今天他照例邀请韩志一同来开会,不料韩志却感恙了,赵廷玉心急,便自己带领亲兵来了。
此时他才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这么性急,但后悔已经晚了,他只有尽快离开李庆安的军营。
“我有件事想和使君商量。”
不等他说下去,李庆安便拦住他的话头笑道:“正好我也有事想和赵都督商量。”
赵廷玉一怔,连忙道:“使君请说!”
“不!等监军来了再一起说。”
片刻,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监军王廷芳,行军司马王义初,判官岑参,还有瀚海军的十几名高级军官纷纷走进帐来。
随着众人走进大帐,中军帐里顿时热闹起来,赵廷玉的心也微微放下了。
待众人坐了下来,李庆安这才笑着对赵廷玉道:“赵都督请先说,你有什么事要商量?”
赵廷玉连忙躬身道:“使君,从这里向北都是葛逻禄控制的土地,属下建议分兵进军。”
李庆安对众人呵呵一笑道:“我们的赵都督想抢头功了。”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李庆安笑容一收,又问他道:“赵都督准备怎么个分兵进军法?”
虽然有些不好开口,但赵廷玉还是硬着头皮道:“很简单,瀚海、天山、伊吾各自行军,最后三军凯旋时会师。”
“这怎么可以!”
不等李庆安开口,监军王廷芳首先反对了,他拉长了脸道:“怎么安排行军打仗是主将的事情,应该由李将军来决定,赵都督请不要越俎代庖。”
“不敢!不敢!我只是提一个建议。”
李庆安淡淡一笑道:“建议可以提,但赵都督的建议我不打算采纳,我不认为我们一定会凯旋。”
赵廷玉愣住了,他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使君刚到北庭,当然以为葛逻禄很强,但在我们这些北庭老将的眼里,葛逻禄人不堪一击。”
“或许葛逻禄你不放在眼里,那回纥呢?”
赵廷玉愣住了,回纥也参战了吗?
李庆安一摆手,几名亲兵抬上一张桌子,桌子上是这一带的地图。
众人都围了上来,李庆安指着金山对众人道:“我刚从土城问到了消息,回纥骑兵出现金山一带,极有可能是回纥拔野古部的军队前来支援,现在我们已经进入葛逻禄人的控制地,我们兵力本来就少,若再分兵,正好给他们各个击破。”
众人都纷纷点头,赵廷玉脸胀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庆安又摆摆手,让大家坐下,继续道:“在出兵之初,我没有考虑到回纥人出兵的可能,以为葛逻禄人会向我们认罪,可现在看来,葛逻禄准备孤注一掷,和我们一战了,从他们请回纥援军来看,他们的退路就是并入回纥,现在我最担心回纥人或葛逻禄人绕到我们身后,偷袭后军,所以我决定重新部署一下兵力安排。”
李庆安的一番分析合情合理,现在后军距离前军足有四百里,一旦被偷袭或拦截,后果不堪设想,王廷芳叹道:“李将军考虑周密,后军确实有危险。”
虽然听起来似乎和自己没有关系,但赵廷玉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李庆安要重新部署兵力,让他心中打起了小鼓。
李庆安瞥了赵廷玉一眼笑道:“本来我是想请韩都督一起来开会,但听说他感恙,只好明天再单独和他谈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翰海、伊吾、天山三军不再单独驻扎,大军共扎一个营寨,赵都督可有问题?”
赵廷玉绷紧的心顿时松了,原来是为这个,他立刻拱手道:“卑职没有问题。”
“好!果然是军令如山。”
李庆安又对众人道:“但我最担心的还是后军,由杨副都护统领,他是文官,一旦遇到敌军来袭,我担心他无法应对,所以我必须要派一员威信卓著的大将前去统领。”
说到这,他的目光又凝在赵廷玉脸上,“赵都督,我深思熟虑,此人非你不可。”
大帐里一片寂静,人人都盯着面如死灰的赵廷玉,赵廷玉慢慢站起身,颤声道:“卑职不能从命。”
李庆安冷冷地注视着他,“你再说一遍!”
赵廷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妥协道:“卑职确实不能从命,请使君听我解释。”
“我不听你解释,我再问你第三遍,我的军令,你接不接?”
两人彼此盯着对方的眼睛,目光仿佛电一般交织在一起,强硬、冷酷、心照不宣。
赵廷玉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好!好一个李庆安,你为夺我军权,处心积虑,步步连环,用计可谓毒辣,我佩服,万分佩服!”
李庆安不为他所动,依然冷冰冰道:“我最后问一遍,我的军令,你接不接?”
“我不接!”
赵廷玉话音一落,猛地拔剑向离他最近的监军王廷芳扑去,王廷芳吓呆住了,一动不动,就在赵廷玉勒住王廷芳脖子的一瞬间,一支黑线从李庆安手中射出,迅疾无比,‘扑!’地射进了赵廷玉的眉心。
赵廷玉的身子陡然间僵住了,已经架在王监军脖子上的长剑慢慢从他手中滑落,眼睛里出现了死亡的灰色,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王廷芳这才大叫一声,吓得软软瘫倒在地上,目光恐惧地望着赵廷玉额头上的短箭,大帐里一阵骚乱。
这时,南霁云出现在帐门口,他向李庆安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赵廷玉带来的亲兵已经全部解决。
李庆安赞许地点点头,高声道:“赵廷玉违抗军令,胁迫监军,罪当斩首,来人!”
“在!”
几名士兵闪身而出,李庆安指着赵廷玉道:“斩下他的首级,悬挂示众!”
士兵们将赵廷玉的尸体拖下去了,王廷芳爬起来战战兢兢问道““若天山军闹事怎么办?”
李庆安哼了一声道:“军法如山,若天山军闹事,那他们就是造反。”他又高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去天山军宣布军法。”
说完,他大步向帐外走去,“李将军!”王廷芳忽然叫住了李庆安,他凑上前低声问道:“请问将军,这下谁去指挥后军?”
李庆安优雅地微微一笑,“不瞒监军,指挥后军责任重大,非大将不能担任,我准备让韩志韩都督去指挥后军。”





天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谷藏胡
第一百七十六章 深谷藏胡
夜色深沉,一轮弯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将无边无际的草原撒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在拔扎曳土城东南约二十里的草原上,一座军营孤零零地矗立在草原上,这里便是天山军营地,此刻行军一天的士兵们皆疲惫不堪,早早地入睡了,大营里一片寂静,只有大营四角的岗楼上有士兵在来回巡逻,忽然,一名哨兵快步奔至岗楼边,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远方,他看见了,月光下,一条黑线出现在草原上,正向这边疾速奔来。
“他娘的!斥候都死光了吗?”
哨兵破口大骂,猛地轮起铁锤‘当当!’地敲响了警钟,同一时刻,另一个岗楼上可敲响了警报,刺耳的钟声响彻军营,士兵们从梦中惊醒,军营里一阵大乱,主将赵廷玉去大寨未归,只有一名副将卢向阳,他衣衫不整地奔出营帐,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敌军杀来了吗?”
可是谁也不知道,混乱中岗楼上忽然有哨兵大喊,“不是敌军,是自己人。”
随着喊声不断传开,军营里渐渐平静下来,是自己人,不是敌军,许多唐军都涌到营门口张望,只见数百步外一支骑兵排成长行,呈扇形缓缓向军营包围而来,大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正是唐军的赤龙旗。
这时,十几名骑兵飞驰而来,在营门口高声喊道:“李庆安将军有令,所有队正以上军官都出来集中,有要事宣布。”
副将卢向阳奔出营门厉声问道:“我家将军去大寨未归,现在何处?”
“你是何人?”
“我乃天山军兵马副使卢向阳。”
喊话的骑兵不理睬他,继续高喊:“节度使李将军有令,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出营集中,否则以造反论处!”
躲在营门后的数十名军官听见‘以造反论处’时,皆心惊胆战地走了出来,卢向阳大怒,转身拔剑驱赶道:“谁让你们出来,全部给我回去!”
十几骑兵对望一眼,猛地催马上前,三支长枪同时刺透了卢向阳的前胸,卢向阳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插入前胸的长枪,就此倒地死去。
一名军官催马上前,再次对军官们厉声喊道:“赵廷玉刺杀监军,欲造反,尔等也要追随吗?”
天山军的军官们终于陆续出来了,近百名军官站在空地之中,心情忐忑地等待发落,数千唐军将他们紧紧包围,不使一人脱逃,军营里没有了军官约束,二千士兵纷纷挤到营门前,低声议论着,谁都明白天山军要换主人了,相比军官的忧心忡忡,士兵们心中更多的是期待。
这时,数百骑兵簇拥着节度使李庆安从队伍中出来,后面跟着监军王廷芳,李庆安缓缓勒住战马,扫了一眼天山军的军官们,道:“西州都督赵廷玉违抗军令,挟持监军,严重违反军法,已被处斩!”
军官群中顿时发出一片惊呼,每个人的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其中不少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愤,随即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是赵都督的老部下,铁杆心腹,但大唐军队军纪如山,军法面前无人例外!”
李庆安的声音异常严厉,他脸色冰冷地注视着每个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现在赵廷玉已经处斩,新都督将由朝廷任命,本帅暂代天山军兵马使,介于天山军军法不严,本帅决定,天山军副尉以上军官统一学习军规军纪三个月,学习结束后重新任命,现在旅帅和队正可以回营,将军队带出来集合。”
旅帅和队正们都如释重负,纷纷奔回军营整顿军队,空地上只剩下十几名垂头丧气的校尉和副尉,李庆安使了个眼色,上前一队骑兵将他们押走了。
这时,军营门大开,一队队士兵从军营里走了出来,都没有携带武器,二千士兵在旷野中整齐地排成了十队,李庆安纵马上前,朗声道:“我李庆安受圣上委任,统领北庭军马,无论是翰海军、天山军还是伊吾军,我都一视同仁,我本人也是从戍堡小卒一步步走到今天,深知士兵疾苦,在此,我重新立下四条军规,第一,从今天起,北庭军军官一律不准替士兵保管钱物,作战时,钱物统一由行军司马暂管,并立下收据,战后交还本人,若不幸阵亡,将交给其指定家属;第二,北庭军将改善伙食供应,统一立下标准,将抽调士兵组成巡视组,检查各军伙食状况;第三,北庭军军假由三年一个月,改成一年一个月,另外准许家人来探亲;第四,北庭将成立军纪稽查司,稽查司将巡视各地军队,准许士兵向稽查司投书,稽查司将直接向本帅负责,此四条从颁布之日起正式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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