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陈风笑
“讼棍这个词用得好啊,”陈区长闻言微微一笑,讼棍就是古时的官司油子,欺负乡民不识字不懂律法,靠帮人写诉状、打官司和钻法律的空子来赚钱,只求盈利不辨善恶——跟现在的律师性质差不多。
李首仁没有到了讼棍的地步,他不是靠打官司过活的,但是他今天想利用往日的案例来赚钱,而那案例属于不符合道德认知的——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确实算钻空子。
3547章无奈的调解(下)
李首仁也被这转换的局面吓到了,但是他还有点不甘心,“我没有冒犯陈区长的意思,但是……别人都能这么告状,而且都赢了,我为什么不能?陈区长,你不但是刘老二的父母官,也是我的父母官!”
关于父母官这个说辞,他还是前两天听说的,正月十五那天,区里放焰火,浊水乡这里看不到,大家就赶着马车、骑着摩托、坐着三轮农用车,扶老携幼地去看焰火,甚至还有不少人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孩子去看。
这是北崇多少年来难得一见的盛景,按李红星的话。能观看焰火的最多就是十六个乡镇里的七个乡镇,但是事实上,北崇的十八万人,有超过一半人是通过肉眼观看的。
李大嘎子也带着家属去前屯看了。当时大家都在感慨,说区里真的不一样了,有人说这区长真他妈的浪费钱,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说,这个区长不简单。
其中就有人提起了这个父母官的笑话,所以他记住了。
“你不信父母官信法律,这个我是支持的,也尊重你的选择。”陈太忠微微一笑,“不过你扪心问一下,这个状你告得是不是有点缺德?”
“有点缺德,那也是法院考虑的事情。”李大嘎子发现区长还是能讲道理的,不过,他真的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辞,“以往的例子证明,法律支持我这种诉求。”
“你知道道德吗?”陈区长瞬移一下话题。不过把瞬移这种技巧,用到一个村民身上,有点……嗯,那啥。
“道德。我肯定知道的,”李大嘎子点点头。其实对于道德的定义,他也只是心里有数。说是说不出来,“但是,这是官司,跟道德无关,讲的就是法律。”
“错了,跟道德有关,”陈太忠微笑着摇头,“法律的存在,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而制定法律的基础,是以道德的底线为标准……我说的这些,你听得懂吗?”
“不是很懂,”李大嘎子实话实说,“我就知道,法院会支持我。”
“没错,法院会支持你,但是我不会支持你,”陈太忠点点头,然后冷冷地发话,“你这个起诉,合乎法律,但是缺德……缺乏道德。”
“那我一万多块钱呢,总不能不要,”李大嘎子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没拦着你要,也不会跟法院打招呼,”陈太忠的眉头紧皱,“但是我就看不惯缺德的人,这次有法律保护你,但是接下来这几年,你给我小心了……我不让你吐出十倍的钱来,我这个区长不挪窝。”
“陈区长,你这又是何苦呢?”李大嘎子也有点受不了啦,他做为一个村民,要是被区长盯上,下场的悲惨可想而知,“我是通过法院判决的……他们要是觉得我不该得赔偿,那我一分钱不拿都认。”
“法院,是法院的判决,道德,是道德的审判,”陈太忠微笑着摇头,“法律的空子,不是那么好钻的……人做事,终究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我就信法院了,我是小学毕业,多的也不懂,”李大嘎子犹豫再三,终于表态。
“我想整死你,最少有一万种手段,”陈太忠终于憋不住了,当着诸多人的面就发话了,他脸上笑意大盛,“你敢先不讲良心,行,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不讲道德,你慢慢等着。”
说完,他冲刘老二一招手,“老二,这个牛你做好思想准备……要赔了,知道吧?”
“赔就赔吧,”刘老二眼见新区长是如此地强势,真的是不敢多说半个字,所幸的是,看起来李家也是要倒大霉了,他心里的抵触情绪就少了很多,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想占我便宜?你只会赔得更多。
“那行,就这样了,”陈太忠点点头,转身向公路上走去,但是他走了没两步,身后蹿出个人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陈区长,请留步。”
陈区长想也不想,一个肘锤直接捣了出去,直看到对方躺在地上一口一口哇哇地吐着,他才冷哼一声,“有话说话,拉拉扯扯的,这算怎么回事?”
“这是我三弟,”李大嘎子的脸上阴晴不定,“有些问题,我们还想跟陈区长了解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一旁就有那后生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想了解你就说,拽个什么拽?”陈太忠不满意地哼一声,眉头一皱,“讲!”
“我们不是不讲理的,问题是,法院一直都是这么判的,”李首仁看一眼自己的三弟,皱着眉头回答,老三身体也棒得很,不成想被人随便一肘子就打成了这样。
他已经听说新区长功夫好下手狠了,却没想到不但传言无误。而且这年轻的区长说动手就动手,真正地翻脸无情。
不过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强调,我们只是合理地利用法律——法律可是官家的。“我们也不愿意跟刘家老二搞这么僵。”
陈太忠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气场十分强大,在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良久他才发话,“说完了?我甚至怀疑……你们是欺负刘老二不懂这个法律,有意占他便宜,谁知道你那奶牛是怎么回事呢?”
“陈区长你这……”李大嘎子被这个恶意假设气到了。他才待说什么,却发现年轻的区长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坐在地上兀自干呕的李家老三,谁也不敢上前去拽了。倒是有人低声嘀咕,“这陈区长调解的法子,跟炮头也差不多嘛……”
“你这个理由不错啊,”秃顶专家走出去好一阵,才问陈区长。“可以反诉他有心利用刘老二不懂法嘛,关于这一点可能,你总可以关注吧?”
“不错的理由多了去啦,但是事情不能这么办。”陈太忠沉着脸回答,也不多解释。
大家走到路边。就要上车的时候,蒋双梁走过来问一句。“区长,那这件事情……现在要怎么处理?”
“由他们去,刘老二知道我是支持他的,刚才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要做什么极端事情,他也肯定要先找我告状的,”陈太忠信口回答,抬腿迈上车去。
“合着这些……是做给刘老二看的?”蒋双梁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陈区长的意思了。
陈太忠如此行事,真的不是有意做给谁看的,他想处理好此事,有太多的手段了,但是他眼下这么做,有他自己的理由。
小廖开了好一阵车之后,才轻声问一句,“您那个反诉的想法,我觉得不错,拖来拖去的,他不是也就折腾不起了?”
问题这是在北崇,陈太忠轻咂一下嘴巴,按说他的行事风格,是最喜欢以毒攻毒的,胡搅蛮缠也在行,更别说小廖的建议是“拖”——这个手段,没有哪个干部不会用的。
在其他人的地盘,他一点都不介意这么做,可事情发生在他的辖区内,他还是政府的老大,就不能这么做,谁见过当家长的跟自己的孩子胡搅蛮缠的?
对李大嘎子和刘老二,他想尽量做到一视同仁,姓李的你敢打官司的话,等你打完官司我再收拾你,而且收拾你的理由就是我说的那样——你小子缺德。
面对廖大宝的请教,年轻的区长沉默片刻,方始低沉地回答,“国之四维,已经到了非张不可的时候了……对单独案例简单处理,起不到净化作用。”
“国之四维?”廖大宝下意识地咀嚼一下这四个字,他是有点搞不懂这含义,只能默默地记在心里,不过同时,他心里也在暗暗地嘀咕,你这是不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
陈太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哥们儿跟精神文明建设,还真是有缘呐。
当天晚上,林桓也听说了此事,他禁不住要向陈太忠抱怨一下,“咱国家就应该学习美国,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加一条法律嘛,能有多难?”
“要是受到侵犯呢……你是弄死人家,还是打伤?”陈区长意兴阑珊地回答,“法律不是万能的,我也没那能力参与立法,还是先抓道德吧。”
“这种法律逻辑,真的很混蛋,”林主席不满意地哼一声,“万一那个刘老二自杀了呢?”
“他要是因为这个死了,我就可以把这个不符合传统道德判决,直接拿到中央去讨说法,这总可以吧?”陈区长看他一眼,“我反应情况,也得有相对严重的后果才方便。”
他并不是真的不想扭转这种不公正的解读,实在是有点无力,毕竟他不是搞法律的,不知道这种大家看起来很违反道德的判决,到底是怎么诞生的——所谓的猪一般的队友,说的就是这种现象吧?
就在此时,他的门铃响了,廖大宝出去走一遭,回来汇报,“区长,浊水乡的李大嘎子和刘老二一起来了,说他俩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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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8章案中案(上)
“和解了好,乡里乡亲的,哪里有那么多官司需要打?”陈太忠听到这个消息很开心,他最希望的也是和解,“让他们进来。”
李大嘎子和刘老二张头张脑地走了进来,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亲自告知陈区长一声,不成想就被人带进了区长的家里,这可是县太爷住的地方。
更让他俩吃惊的还在后面,陈区长笑吟吟的发问,“这会儿过来,还没吃饭吧?小廖,给马经理打个电话,让她……”
“不用了,不用了,”李首仁忙不迭地摆手,赔着笑脸回答,“我们用了膳才过来的,吃得挺饱的,谢谢陈区长。”
“那给他俩拿几瓶德国黑啤,边喝边说,”陈太忠扬一下下巴,他晚餐之后,就是习惯拿啤酒当水喝,自打遇到黄汉祥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大老爷们儿的,不会啤酒也不喝吧?”
“喝,德国的啤酒,一定要尝一尝,”刘老二呆头呆脑地点头,李大嘎子却是比他圆滑一些,“那可太谢谢区长了。”
王媛媛把啤酒拿来打开,李首仁接过细细打量两眼,也不坐椅子,蹲在地上就喝了起来,刘老二本来都坐到沙发上了,见他这个样子,喝了两口啤酒之后,站起来在灯底下看一看酒瓶,也蹲到地上了。
陈区长看他俩一眼,“坐着喝呗。蹲着不难受?”
“村里人,习惯了,”李大嘎子一呲牙,露出黄黑的牙齿,“是吧。刘二哥?”
“我是衣服不干净,怕脏了沙发。”刘老二白他一眼,强调自己的不同。
这就是和解了?陈区长觉得挺有意思,“你俩最后协商成个什么结果?”
“我赔他两千五。”刘老二闻言。悻悻地哼一声,“照我本意,一分都不赔,啃我苗儿有理了?”
“少扯吧你,我那牛现在卖,最少九千块,”李大嘎子不满意了,他狠狠地瞪对方一眼,“你只赔我两千五。还不是你自己全出……要不是我尊重陈区长,打死也不跟你和解。”
“不是全出?”陈太忠奇怪地看一眼刘老二。
“乡里蒋书记说了,要我现身说法,向乡亲们普及法律观念,乡里给我发两千补助,我自己赔五百就行了,”说到这里,刘老二又狠狠地瞪李大嘎子一眼,“五百块,我一分都不想赔你。大嘎子你给我记着。”
这话听似有得了便宜卖乖的嫌疑,但事实上他真是这么想的,对浊水乡的村民来说,五百块不是小数目,更别说这还是无妄之灾。
原来还是蒋双梁起了作用,陈太忠心里有点明白了,八成是哥们儿过问了一下,而调解的结果又不甚乐观,老蒋本来就担心出事,后来觉得压力更大了,所以乡里才找个名义,垫支一部分,以求务必解决此纠纷。
要不说这基层干部的工作,意义真的重大,他们工作得好了,很多纠纷会被扼杀在萌芽中,而且还直接影响到了民众对政府的观感。
但是同时,基层工作人员的努力,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干得好是应该的,干得不好……只要擅长找理由,又有人说情,也不影响晋升。
“老二你就别不知足了,”李大嘎子冷哼一声,“蒋书记说得你一点都没错,你防偷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毒,你就是想害人。”
“谁啃我的苗,我就要报复谁,我请你祸害我了?”刘老二这个思维,还真是传统,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下次我找更狠的药。”
合着蒋双梁连刘老二也敲打了一下,陈太忠抬手灌啤酒,脑子却是在想,老蒋协调这件事,还真是软硬兼施了。
“得,我不跟你叫真,”李大嘎子现在没有半点“嘎子”像,他微笑着摇摇头,抬手去灌啤酒,“也就是陈区长说我做事不地道,我反思了一下,决定尊重陈区长的意见,要不然,哼哼,你当我是那么好说话的,你刘家的那几苗人……我还不看在眼里。”
这话是实话,蒋双梁的工作做得再好,终究是顶不过蓝盈盈的人民币,李首仁之所以做出如此的让步,还是忌惮陈太忠的警告。
有一下午的时间,足以让他打听明白,新来的区长到底是如何行事的。
抓花城的人、抢市区的车,那都是小意思了,火里救人、医院献血说明,这是一个把老百姓放在心上的区长,而最近刚发生的事,是直接把人贩子的家属和亲戚朋友抓到了北崇。
连小女孩都被手铐带回来,这是何等蛮不讲理和凶残的手段?偏偏地,陈区长做出来了。
年轻的区长正式来北崇,还不到三个月,但是关于他的传说,已经太多太多了……
李首仁盘算一下,认为自己实在当不起陈区长的惦记,而且人家发话了,要让他损失十倍——看以往的种种记录,陈区长不是个吹牛的人。
所以他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敢一意孤行地告状了,人家连小女孩儿都敢随便抓,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吗?
那么,蒋双梁既然执意调解,他也就坡下驴,说我响应区长的号召,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能给我面子,这个很好,”陈区长闻言点点头,又正色发话,“但是我更希望你能认识到道德的重要性,今天白天我能理直气壮地对你放狠话,不是因为我是区长,而是因为我支持的是中国的传统道德观念,我问心无愧。”
“现在讲道德的,真的不多了,人心败坏了,”刘老二重重地哼一声。怒视李大嘎子。
“你说谁呢?”李首仁冷冷发问,很显然,这两位是和解了,但是心里都不是很舒服。
“行了,都已经和解了。还打什么嘴皮子官司?”陈太忠呵斥一句,他能理解这两位的不甘心。但是事态都已经平和了,就没必要再起波折了,“喝酒。”
喝了一阵之后。陈区长觉得有些地方有点不对劲。“李首仁,那照你们协商的结果,剩下的六千五百块的损失,就由你承担了?”
这点钱对陈区长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北崇人眼里,是实实在在的巨款,别说普通农户,搁给廖大宝,估计也舍不得这么一笔钱就打了水漂。
和解是好的。但是煮成夹生饭,将来再有什么不好的后果,那就有失本意了。
“我想多要,刘老二不给啊,”李首仁苦笑着回答,“陈区长你也指示了,乡里乡亲的打官司没意思,这事儿我也有错,就认了。”
“切,”刘老二不屑地哼一声。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刘老二你不领他的情?”陈太忠看他一眼,有点恼怒了,照法律打官司的话,你必输无疑啊,人家要跟你和解,乡里也已经负担了部分费用,你就算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但是法盲这个身份……很值得骄傲吗?
“他没损失那么多,”刘老二闷声闷气地回答,“这头牛算是给他赚了钱了。”
“刘老二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和解了,”李大嘎子眼睛一瞪,“我赚再多的钱也是我自己的,我他妈的就是要你赔我了……陈区长,你看到了,是这货先不知道好歹。”
“你再跟我说这些带把子的话,信不信我先关你两天?”陈太忠冷冷地看他一眼,“有话说话,你这缺德的有理了?”
“这头牛身上,我真没挣钱,”李大嘎子也怕陈区长,于是扳起指头来细数,“我买牛花了一万零伍佰,卖牛奶不到两年,实打实赚得还不到九千块,这牛最少还能再产两年奶,我随便卖,还能不卖九千块?”
“都不说那些预期,我赚了不到九千块,加上你赔我的两千五,总共也才一万一千,看是赚了几百块钱,我搭进去多少辛苦呢?”他把账目明确地摆出来,“现在这么结了,真要细算,我比你赔得还多……我的这是尊敬陈区长,刘老二你别给脸不要。”
“账是你那么算的吗?”刘老二冷哼一声,却不做反驳。
李大嘎子确实有诚心啊,陈太忠这么认为,关键是这奶牛还能产两年奶呢,李首仁认了这两年的亏空,那么,虽然有看管不力的嫌疑,但是已经承担了足够的责任了。
“不这么算,那该怎么算?”李大嘎子很不满意这个答复——他付出得够多了。
“那就由你,就这么算吧,”刘老二也不多做辩解,只是嘴里微微地嘟囔一句,“牛死了,可不是还有肉吗?”
他这嘟囔的声音很轻,轻到一般人都听不到,但是陈太忠听到了,他眉头一皱,“怎么,这个牛肉能卖?”
“这个牛肉要当即销毁的,绝对不能卖,”李大嘎子正色回答,“中毒死的牛,咋能卖肉?这不符合……社会主义道德,刘老二你说呢?”
“扯淡吧,你跟我讲道德?”刘老二一点都不买对方的面子,“真讲道德,你放你家的牛进我家的田?”
“我是说,我家的牛都已经埋了,你说什么呢?”李首仁有点恼怒,“你亲眼看到的。”
3549章案中案(下)
“嗯嗯,”刘老二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抬手去灌啤酒,他不想说那些违心的话。
他很清楚,李家的牛被别人买走了才是真的,不过他能免于官司,又只需要出区区的五百块钱,倒也就不想多事,虽然他认为,自己连这五百块钱都不应该出。
中毒死的牛肉?陈太忠听得脸色又是一沉,这个肉流传出去就严重了,“刘老二你亲眼看见李大嘎子埋牛了?”
我亲眼看见他卖牛了,不是埋牛!刘老二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清楚一个环节——李大嘎子卖牛了。所以损失降低了,要不然他这两千五,真不够赔的。
“李首仁有没有埋牛,我没有看到,”刘老二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他没必要为某些人的错误买单,“反正我都决定赔他钱了。”
“这个牛肉流出去。不得了啊,”陈太忠轻喟一声。
“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就是个肉嘛。”刘老二对这个说法。倒是很不以为然,“煮熟了就没事了,从小到大,我吃过五六只瘟猪……在北崇,这猪就不可能被埋了,再瘟也有人吃。”
陈太忠登时就无语了,这个问题,他在凤凰遇到过。
以科学的角度来看,发了猪瘟或者鸡瘟。城里人想的是焚烧和掩埋,隔绝传染,而且这瘟死的动物,确实吃不得。
但是乡下人绝对不这么看,没有人会容忍,把完整的鸡或者猪埋到地下——尼玛,这是彻头彻尾的浪费。
传染性再强,烧了、煮了、煎了、炸了……倒不信你还能再传染了。
乡村的人,一直秉承的就是这个逻辑——主要是大家舍不得把那些东西埋了。
“你这个说法很质朴,”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又看一眼李首仁,柔声发话,“你跟我说句老实话,牛……你埋了没有?”
“我……没埋,卖了,”李大嘎子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实话实说,他赌不起啊,刘老二眼下不说,回头冲区长一歪嘴,那就完蛋了。
“卖了……你那只牛怎么也卖个三千块,”陈太忠有点明白,为啥这李大嘎子服软了,人家已经赚到了,不过是少赚点,“你这也太缺德了。”
“我才卖了两千二,毒死的肉便宜,”李首仁讪讪地回答,“这不是我缺德,是有人找上门来要买。”
“找你买,你就卖?”陈区长简直有点出离愤怒了,“会吃死人的!”
“这……肯定有处理办法的,”李大嘎子支支吾吾地回答,对村里人来说,一大块肉直接扔掉,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不可原谅的,而且他也不是一点文章都没做,“我卖的时候,他们也保证能处理好,我也不敢乱卖不是?”
“这肉是谁家买的?”陈区长沉着脸发问,这个事情他一定要过问到底。
“是花城的冯家弟兄俩,冯宝和冯乐,”这次回答的不是李大嘎子,而是刘老二,“他们专收大牲口肉,活的死的都要,他们处理大牲口肉很有经验。”
陈太忠先是犹豫一下,然后才做出决定,“那也是先抓起来再说。”
习俗的影响力真的很可怕,他不得不感叹,此事若是发生在凤凰或者素波,他绝对会当机立断地下令抓人,毒死的动物肉,必须处理。
但是此刻,他居然会有一丝的犹豫,这显然是因为村民们普遍的认知,影响了他的思维,所幸的是,最后他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
现在的北崇人,去花城抓人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当班的警察接到陈区长的电话,马上就表态了,毒死的牛肉流向市场?这问题可是严重,请区长放心,我们现在就动身,争取在他们加工好之前,截获这批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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