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我听到了,看到了,制台大人回来了!”周可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不是跳跃欢呼的时候,不是吗?”
“你说得对,现在的确不是跳跃欢呼的时候!”俞大猷很快镇定下来:“你我都回到自己的军队里去,等天亮后就开始行动!”
当黎明的第一丝曙光从东方显现,嘉兴城的钟声响起,周可成能够听出里面的欢欣和狂喜,不远处的城关街上,人们在喊叫、欢呼。
“现在该轮到我们做事情了!”周可成对士兵们喊道:“记住,保持紧密的队形,攻打敢于抵抗的敌人,放过投降和逃跑的家伙,战利品不会张腿跑掉,性命只有一条,遵守军纪,胜利和战利品都会落入你的手,出发!”
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声响应指挥官的鼓动,然后从营寨门口走了出去。最前面是带着铁盔和铁胸甲、护臂、肩甲、胫甲的长矛手,随后是弓手和铳手。他们将武器举过头顶,徒步涉水渡过护城河,河水最深处只淹到他们的胸腹之间。他们踏上对岸的土地,穿越倭寇的营地,南十字星的旗帜在他们头顶上飘扬,绝大部分海贼们望风即逃,少数留下来抵抗的很快就倒在矛尖和火铳之下,满地都是遗弃的武器和财物。
总督行辕内是一片盔甲、绸缎和冠冕的海洋,武将、幕僚绅们聚集于此,站在廊下,就好像菜市场里的渔妇一般相互拥挤。
武将和幕僚们都在极力夸耀自己在刚刚赢得辉煌胜利中立下的功劳,他们脸红脖子粗,指手画脚,大声叫喊,唯一保持沉默不语的就是俞大猷,每一个人都在恭维他,讨好他,因为从制台大人的身边传出消息:领兵坚守嘉兴城的俞副总兵是首功。
周可成穿过一大群缙绅,好不容易才挤到走廊的末端,这时喇叭声响起,人们赶忙停止交谈,按照自己的官位身份在两厢排好队:制台大人驾到。
张经身着绯色官袍,来到堂上坐下。周可成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大明高级官员的袍服,只见其头戴乌纱帽,身着绯色圆领锦袍,胸前的补子绣着锦鸡的纹路,下围装金镶玉的腰带,看上去极为华丽。
“好像原先台上唱戏的!”周可成心中暗忖,他可能是行辕内所有人里心态最轻松的一个了,昨天晚上那个朱正育拖着文俊成求见自己,说愿意替兰芳社做转卖药材的生意,这倒是个意外之喜,加上金山卫所那边的市场,报了当初的一箭之仇,他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张经的赏赐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了。
打定了看戏的主意,周可成懒洋洋的站在末尾,看着堂上的众生态,却不想张经刚刚坐下没有一会儿,便起身退回堂后。让众人诧异不已,有人说是制台大人身体不豫,也有人说大人还有要事要处置,总之堂下众人吵吵嚷嚷的散了。
周可成有些失落的出了门,正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回金山卫所去。却看到一个青衣侍者从后面赶上来将自己拦住。
“请问是周可成周先生吗?”
“不错,正是在下!”
“制台大人相召,请随小人来!”
那青衣侍者说完便转身引路,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却看到周可成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只得回头问道:“为何不跟上来?”
丝路大亨 第七十七章推脱
“可否告知一声,制台大人为何事相召?”
“见了制台大人你便知道了,快跟我来,莫让大人久候!”侍者喝道,周可成没奈何,跟着对方穿过两条游廊,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
“你在这里候着!”青衣侍者冷着脸说了一声,便进院里通传去了,留下周可成一个人站在门口。
“娘的,热脸贴冷屁股,也就这一次了!”周可成腹中骂道,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项公,你怎么在这里?”周可成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项高。
“老朽忝在张大人幕中做些杂事!”项高微微一笑,向周可成拱了拱手:“请随老朽来,大人正在屋中等候!”
周可成看着项高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这次召见不是那么简单了,显然张经从项高口中知晓了不少自己的底细,会不会这是一次鸿门宴呢?
“小心了,这里的门槛高!”
周可成一愣,赶忙抬高了脚,从门槛上跨了过去,只见张经坐在当中,已经换了一身家居的便袍,俞大猷站在一旁,正对着桌上的地图说些什么,赶忙敛衽下拜。项高来到张经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可成,那张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位便是周壮士呀,果然仪表不凡,免礼,请坐,看茶!”
“多谢大人!”周可成站起身来,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半边屁股。张经低咳了一声:“本官从俞将军那里已经听过了,这次你在平定徐贼之战中颇有功绩。朝廷有过必罚,有功必赏,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放心什么?”周可成腹中暗想,却不敢发问,只得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制台大人恩德!”
“坐下,坐下说话!”张经笑了笑:“此番虽然击破贼人,但从俘获的贼人口中得知,贼首徐海、叶麻皆不在其中,像这等怙恶不悛的贼人,若是将其放过了,若是让其卷土重来,必然为害更烈。周壮士,我听说过横行海上多年,对这些贼人情况所知甚深,有无计策呀?”
“计策?”周可成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俞大猷,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什么线索来,却一无所得。娘的,你当大领导的没有表明态度,确定路线,我这种小喽啰哪里敢乱说乱动,说对了是你领导有方,说的不对就是我的过错,天底下有比这个更坑爹的事情吗?
“这个——,在下才疏学浅,哪里能有什么计策。不过二贼为恶甚多,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逃得过今天,逃不过明日。以大人的韬略,二贼授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呵呵呵!”张经突然笑了起来:“项公,你说这位周壮士没有当过一天官,这官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呀!”
“大人!”项高笑道:“这位周先生其实是个明白人,就是自保之心多了点,不过也难怪,他在海外有产业无数,富比王侯,若是换了老朽,也想活个百八十年!”
“这老匹夫,当初在淡水就应该送他上西天!”周可成在腹中暗骂道,脸上却挤出笑容道:“大人,并非小人不肯献策,只是我这些年来都是在海上奔波,对于大明的情况就是个睁眼瞎,又能献出什么策来?若是胡言乱语,惹人笑话是小事,若是万一打扰了大人的方略,那罪过就万死莫赎了!”
“大人,此人方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在海上的确有些本事,但回到岸上就是个寻常人了!”俞大猷接口道。
“是吗?”张经笑了笑:“也罢,既然你在海上有几分本事,那就说说接下来海上有什么打算吧?”
“多谢大人!”周可成这才松了口气,他向俞大猷投以感激的一瞥,才小心的说道:“小人的发起倒也简单,那就是继续以金山卫所为基地,用船队巡逻海上,截断贼人海上的航运,迫使其只能在岸上行动,时间一久,必有可乘之机!”
“以金山卫所为基地?巡游海上?”张经回味了两句,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这么做吧!”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周可成知道是送客的意思,赶忙起身告辞,退出门外。他这才觉得背上冰凉冰凉的,已经满是汗水。
“娘的,读书人果然满肚子坏水,还好俞大猷还讲点义气!徐海”周可成骂骂咧咧的上了马,脑子里却又转了起来:“徐海?叶麻?徐海好说,他媳妇在我手上,暗藏的金宝位置也在我掌中,要想抓住他不难,只是叶麻又是谁?是个做什么的呢?”
回到金山,周可成不待休息,便让手下将王翠翘叫来,当头问道:“你可知道叶麻?”
“叶麻?”王翠翘小心的答道:“他也是贼中首领之一,若论实力,可能也就比徐海差一点,至少可以算贼人中前几的了!”
“嗯,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王翠翘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我,我只是女人,对于其他男人并不知道什么!”
“无妨,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周可成笑道:“你是徐海的主母,身边有奴婢丫鬟,她们肯定会带来不少消息的吧?”
“嗯!”王翠翘想了想,有些犹豫的答道:“叶麻这个人和其他贼首确实有些不同,他身边没有女人,也没有很多金银,平日里也不是太爱享受——”
“且慢,他没有女人,没有金银也不享受,那抢来的金银都去哪里了?”
“这个——”王翠翘犹豫了一下:“我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有人说那叶麻打算在海外找一片桃花源。”
“桃花源?”
丝路大亨 第七十八章底细
“不错,就是这个!”王翠翘肯定的点了点头:“有人说他想抢到一大笔钱,然后去海外找一片土地,然后后半辈子过自耕自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自耕自食?无忧无虑?”周可成笑了起来:“倒是个有趣的家伙,对了,他到哪里去了,制台大人说他不在嘉兴城下的军中。”
“听徐海说他带着人去青浦了!”
“青浦?”周可成皱了皱眉头:“难怪,原来那件事情是他做的!看来张制台这场胜仗水分不小呀,群贼中最麻烦的两个家伙都没有拿住,后患无穷呀!”
了解完了情况,周可成示意让王翠翘退下,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和与正规军的交战不同,当时的倭寇{即海贼}是以一个个海贼首领及其骨干为核心,沿海地区失去谋生手段的海边游民为主要成分的武装团伙。对于这种特殊的武装团体,很难用“斩首”的数量来衡量战果。毕竟大明东南沿海直接或者间接依靠海上贸易谋生的人恐怕有数百万,而海禁又使得其中相当一部分失去了生计,可以说这些人都是倭寇潜在的兵源,要想把这么多人都干掉,大明的财政光发赏金都会破产。因此在这场特殊的战争中,胜负的关键不是斩首多少,而是消除那些有组织能力、可以从海外获得各种军事资源、将大量游民武装起来的首领及其骨干。从这个角度来看,张经虽然在嘉兴城下打垮了大批倭寇,但是徐海与叶麻这两个漏网之鱼让这场胜利变得褪色了不少。而对于身为朝廷东南督抚的张经来说,海贼并不只是他唯一的敌人,正如他的前任朱纨所说的那样——“山中贼易去,衣冠贼难敌”。这场褪色的胜利很可能会成为朝中政敌手中的把柄,使得他赢了战场,输了朝堂。
“朝廷的官儿难做呀!”周可成站起身来,脸上却是轻松的笑容:“不过也无妨,只要我们不要挨得太紧就好了,说到底,大家不是一路人!”
“殿下!”门外传来生硬的汉语声。周可成知道这是当值倭人护卫,虽然他们已经会说汉语,但还是更习惯用“殿下”而不是“大人”来称呼上位者。
“什么事?”
“外面有位姓何的茶铺老板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几分钟后,老何出现在门口,他恭谨的向周可成磕了个头,笑道:“小人前几日便来求见,只是大人尚未回来,所以——”
“无妨!把你知道的细细禀告便是!”周可成打断了他的絮叨,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下说话!”
那老何也知道周可成不喜欢旁人跪着与他说话,磕了个头谢恩之后站起身来,坐下叙说起来。原来这些日子全清修好庙宇之后,有些孤苦无依的逃难人便在庙门口向前来上香的人乞讨。这在当时都是寻常事,寺观的僧道要么驱赶,要么拿出一点钱米来施舍,以免其骚扰到前来上香的香客。而那全清却将那些乞讨的人收容起来,引到庙中居住。
“且慢!”周可成打断了茶铺老板的叙述:“你说那全清将那些乞丐收容到庙里,可他哪来的钱米养活他们?我记得这里上香的人虽然不少,但多半手里没有几个钱,香火钱养活他没问题,要想养活这么多乞丐怎么可能?”
“老爷,这就是那道士的过人之处了!”老何笑嘻嘻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来,双手奉上:“您看,这是什么?”
周可成接过那物件一看,却是一根枝条:“这是根枝条吧?这和那道士有何关系?”
“老爷,这玩意叫荆条,当地漫山遍野都是的!”老何笑道:“百姓时常踩来编成筐子,篓子用。那道士便带着那些乞讨之人上山割了荆条,回来编成筐篓等器具,在集市上发卖。”
“哦,卖的出去?”
“当然卖的出去?”茶铺老板笑道:“您想想,这里是个集市,四乡八里的人都来了,逃难的时候总要有点个器具背背提提吧?他这是个没本钱的,样式也还成、只要点钱米便好,每日早上拿出去卖,中午便卖完了!”
“嗯,想不到那道士还有这等本事!”周可成笑了起来:“然后呢,他就只靠卖荆篓子养活这么多人?”
“怎么会!”茶铺老板笑道:“那道士赚了钱,先拿出三成来当成公中钱,一成菩萨钱,其余六成钱都按照做事情的多少分给众人,还有打草鞋,做的好生兴旺,不过个把月功夫,庙里收容的二三十号qiong rén都有饭吃,有事情做,旁人都说他是个活菩萨呢!”
“三成公中钱,一成菩萨钱,六成分给众人?那他自己拿了多少?”周可成好奇的问道。
“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从那六成里面拿,连身上那件褂子都是原来那件!”茶铺老板说到最后,翘起大拇指道:“别的不说,就凭这点,小人也着实佩服他!”
“能经营,没私心,能服众,着实是个人物呀!”周可成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点头。不过他对这道士的底细越发感兴趣了。
“老何,你觉得这个全清道士是什么来路?”
那茶铺老板知晓自己的赏钱就落在这个问题上了,赶忙小心答道:“小人以为这全清应该不是个道士。”
“不是道士?”周可成笑了起来:“为何这么说?”
“回老爷的话,您走了以后,小人每日都会去那庙里转转,那全清这么多天来什么都干过,就是没有念过一天经,做过一次法事,打过一次坐,除了身上那件袍子,就和道士没有半点关系。”
丝路大亨 第七十九章底细
“你这话就说的差了!”周可成笑道:“他又不是那等领了道碟的,是游方的野道士,不唱经不打坐不做法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是,是,是!”那茶铺老板赶忙应承道:“只是小人好几次去庙里,都有看到那全清在提笔记账,他能写会算,会盖屋子,会编筐,会做木工。会做这么多事情,又怎么会是个游方道士呢?”
“嗯!”这一次周可成没有再次否定,穿越到大明之后,让周可成最为感觉到震惊的不是物质条件的匮乏,而是人才的匮乏。不要说什么理论家、思想家,就连能读会写五百个常用字,会加减法这种小学三年级水平的都少的可怜。如果那个全清像茶铺老板说的那样本事,不少江南当地没有儿子的中产乃至小富人家的都会招他入赘,何须像这样做有一顿没一顿的游方道士?
“你稍等一会儿,随我一同去庙里看看!”周可成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拿出几枚银币丢了过去:“做的不错!”
茶铺老板接了银币,忙不迭称谢:“多谢老爷,小的去外面等!”
周可成换了一身衣服,带上由衣和两名卫士,一路往那庙走去,离得远远的便看到那小山顶上多了一间三进的宅院,泥砖砌成的墙上刷了一层石灰,顶上铺了新铺上去的茅草,看上去倒像是一家殷实的小地主家。
“由衣,我记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吧?”周可成问道。
“不错,大概只有现在一半不到!”由衣回忆了一下:“您看,外面一圈的墙是刚刚砌起来的,您看这里,还有这里,都还有痕迹!”
“嗯,好快的手脚!”周可成推门进了院子,只见走廊上堆满了一堆堆刚刚割下来的芦苇,估计是待用的,还有空地里还有一堆生石灰,几口大缸,走近一看,那缸里是石灰水,浸泡着许多芦苇,堆的满满当当的,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老何,这些芦苇是哪里来的,干什么用的?”
“应该是编芦席的!”茶铺老板看了看四周,笑道:“您看到那缸和生石灰了吗?先把芦苇用石灰水泡了,这样就软了,然后把苇根部戳齐,从尖部捡长的一把一把抽出。长的必粗,用其织隔纹席;短的多较细,用其织三纹席、二纹席。咱们这边的芦席有名的很,南北两京都有得卖!”
周可成看茶铺老板从芦苇堆里面抽出几根,娴熟的编织起来,笑道:“想不到老何你还有这手艺!”
“好多年没动过手了,让您见笑了!”茶铺老板丢下芦苇,站起身来:“咱们这里水边多,长满了芦苇,往年没闹倭乱的时候,苏州、杭州、京里的大商人过来收芦席,都是上万上万的,各家各户都有做的!就是个傻子看也看会了。”
这时,从里面进来一个半大小子,看到周可成一行人,却不怕生,欠了欠身子道:“几位是来上香的吧?这边和里面都是人和物料,不方便过去。您请从后边偏门进,那边直接可以到殿里!”
“我们不是来上香的!”周可成笑道。
“那你们是——?”那半大小子有些茫然的问道。
“这个——”周可成看了看四周,灵机一动:“我们是来买芦席,对,我们听说这里有芦席卖让老何带我们来的!老何,是不是呀?”周可成向一旁的茶铺老板问道。
“对,对!”那茶铺老板也机灵的很,赶忙应道:“正是!喂,你认不得我了吗?我就是山下集市茶铺的老何呀,这位老爷是来找你们道长买芦席的,还不快带我们过去?”
“哦哦!”那半大小子这才反应归来,赶忙放下手中的芦苇,转身推开院门:“老爷请小的来,全清道长就在院子里!”
周可成进得院门,只见院子里已经成了一个作坊,在院子中央挖了一个深坑,里面是半池石灰水,里面泡着待用的芦苇。二十多名老弱妇孺坐在四周,或者剖开芦苇制作芦蔑的,或者编制芦席的,或者搬运芦席材料的,即便是半大的孩子也端茶送水,打磨钝了刀具,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院子里出去偶尔的咳嗽和编制芦席的哗啦声,便再无一点人声。
“道长,道长!”那半大小子跑到一个正埋头编席的短衣汉子身旁,扯了扯对方的衣袖:“有位老爷来了,说是要买芦席的!”
“哦哦,请稍等片刻!”全清赶忙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和芦苇屑,站起身来,他看到周可成站在自己的面前,嘴巴惊讶的张开了:“您,您不是那位——”
“不错,正是周某!”周可成上前一步,笑道:“怎么了,莫非我就不能来买你的芦席了?”
“不,不!”全清怀疑的看了周可成一眼:“我这不过是想要让这些可怜人在乱世中自食其力,混口饭吃罢了,周先生你是个富贵人,哪里用得着这些芦席。”
周可成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全清那张织到一半的芦席,轻轻的拍大了两下,笑道:“光滑,结实,睡在上面一定很舒服。一张要多少银子?”
全清犹豫了一下,答道:“这种蒲草席一百六十文,这种芦席五十文就好了,不过须得是足值的通宝,铅钱、铁钱不要!”
“老何,蒲草席、芦席,这又有什么区别?”周可成有些不解的向一旁的茶铺老板问道,茶铺老板赶忙答道:“蒲草席一般是用河流湖泊边的水烛编成的,表面光滑柔软,可以睡人;粗蔑席一般用海边的粗芦剖片编成,表面粗硬,但是比较结实,可以用来垫在地上,也可以用来铺炕、搭棚、苫粮草、缝毛虾包、扎牌楼等。”
丝路大亨 第八十章订货
“哦哦!”周可成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他哪里知道这些,更不要说价格了,若是随口答应了,恐怕会被那道士猜出来意,便压低声音问道:“那他这个价钱是贵还是便宜了?”
“这道士的价格倒是实在的很!”茶铺老板低声道:“江南这里原本就米价贵,平日里集市里粗蔑席一张少说也要七十四五文,便是讨价还价也要七十文;那蒲草席少说也要两百文。若是店铺里就更贵了!”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全清的喊价比市面上要便宜差不多三分之一,可以说是良心价了,便向那道士笑道:“粗蔑席我要来没用,这样吧,蒲草席给我一百张,都的要这个样子的!”周可成在织好的蒲草席中挑选了一会,选了一张比较好的。
“一百张,这么多?”全清吓了一跳,其实他这里正在编的主要是粗蔑席,一来是这种粗蔑席用处很大,集市里搭棚子,铺地面都用得着;第二对人工手艺要求也很低,只要不是个傻子看着学一会儿便会照着做了。但蒲草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种蒲草席当时主要卖给中等以上人家的,首先蒲草挑选、舂平、浸泡、漂洗,然后才能编制,而且工艺也比粗蔑席要复杂得多,庙里眼下除了他自己只有另外一个妇人会,一天下来也就能出两三张来,周可成一口气要一百张,算下来就是快两个月了。
“莫不是道长要先付订金?无妨!”周可成笑着向由衣点了点头,从对方的手上接过三枚银币,递了过去:“这三枚银币折算过来也值得三四千文钱,便算是我的订金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货?”
那道士却没有伸手接钱,苦笑了一声道:“周先生,我这里不过是个给这些苦命人找口饭吃,恐怕接不下你这么大的单子!”
“无妨!我下一班船至少还要两个月后才到,这么长时间足够了吧?”周可成笑道:“你人手不够,集市里不是还有没事做的人吗?多招几个来,你慢慢教他们做就是了,粮食不够,我回去后让人送两石米来,反正最后从货款里面扣就是了!你只管让他们编,这一百张只是第一批,只要做得好了,以后有多少我要多少!”说罢,他不待那道士回答,便向其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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