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那汉子猝不及防,摔了个跟斗,爬起身来便朝城内跑去,身后传来一片哄笑声。
刚刚过了酉时,淡黄的斜阳照着小河,与许多江南小城一样,崇德县城内也有河流穿过,各色小船穿行其中,络绎不绝,一座石拱桥跨过小河,拱如玉带,高大壮观,水面又低,船过不必去桅。当地士人经常石拱桥两边的酒楼上赏月,遂成为当地八景之一,有“石桥明月”之称。一个带着兜里的汉子从一旁的小巷里出来,正准备上桥,突然遇到一顶绿呢亮纱八抬大轿,差役执事前导,前护后拥,迎面而来,一路喝道上桥。他赶忙向路旁一闪,躲入了路旁的一间茶铺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正在穿行的官轿。
“客官,要喝茶吗?”店小二懒洋洋的迎了上去。
那斗笠汉子看了看那店小二,选了张空桌子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往桌子上一丢:“给我拿壶茶,有什么垫肚子的也来点!”
那店小二原本以为来的是个没油水的穷汉,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方,像这等临街的茶铺都不过买些简单的吃食和粗茶,消磨一天下来也就十二三个大子,而这汉子拿出来的就有三四十文了,赶忙一边伸手去抓铜钱,一边笑道:“好咧,热乎乎的芝麻烧饼,客官且稍待,马上就送上来!”
丝路大亨 第一百四十二章寻宝
“且慢!”那汉子一把抓住店小二去拿钱的手,一边冷笑道:“要拿钱可以,你还要答我一个问题!”
那店小二顿时觉得自己右手好似落入铁钳之中,痛彻骨髓,连忙哀求道:“哎,哎,您松手呀,我回答就是了!”
“好!我问你,你看到河斜对面那个石头牌坊吗?”
“李家的牌坊吗?”
“不错,就是那个,那牌坊后面有条小巷,进去便是一个三进的宅子,我问你,那宅子里面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那店小二想了想答道:“没有呀,上次倭寇破城的时候那宅院的主人便已经逃难出去了,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那宅院便一直荒废到现在,除了些野猫野狗,哪有什么动静?”
“一直荒废到现在?没人去动过?”
“真没人去过,不瞒您,旁人都说倭寇破城的时候在里面死了很多人,阴气重的很,大白天都是鬼气森森的,天稍微晚点都能听到里面有冤鬼叫唤,旁人连走路都要绕着,谁还敢进去呀!”
“嗯!”那汉子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来,丢给那店小二:“赏你的,嘴巴放严点,对你有好处!”
“谢大爷,谢大爷!”那店小二赶忙将银子藏好,飞快的去倒茶取饼。那汉子取下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来,却是徐海,相比起不久前他廋了不少,颧骨隆起,两腮凹陷,紧绷绷的腮骨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子。他头上剃的精光,原本用灰面伪装成的瘌痢头早已被清除掉了,整个人看上去阴冷而又坚强。
“大爷,饼和茶来了!”店小二回来了,他看到徐海的光头一愣,赶忙笑道:“原来是位师傅,小人方才没有看到,这芝麻饼里用了猪油,见谅见谅!小人立刻拿去换!”
“不必了,我不是和尚!”徐海冷声道:“我自小便是瘌痢头,难看的很,只能将其剃光了!”
“是,是!”那店小二虽然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但是他还是本能的感觉到一阵阵寒意,赶忙将饼和茶水放下便离开了。
徐海冷哼了一声,拿起一块芝麻饼就着茶水吃了起来,那店小二倒是没有吹牛,送上来的芝麻烧饼酥脆松软,旁边还有一小点撒子以供夹食用,味道着实不错。徐海一连吃了三枚,喝了两口热茶,将饼送进腹里,打了两个饱嗝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原来上次倭寇联军在嘉善城下被张经与周可成前后夹击大败,虽然徐海的本队先行离开,逃脱了被全歼的厄运,但是形势的巨大变化也迫使他不得不迅速退到一个荒僻的小岛,以避免被官军消灭。但徐海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脱离危险,危险不光来自外部,更来自内部,一个不能带来胜利的海贼首领是无法得到部下忠诚的,如果不能证明自己的不可或缺,随时都有可能被某个手下送到官府去领赏。
幸好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上一次攻陷崇德县城时在那所宅院里隐藏了一大笔钱财,有了这笔钱财无论是东山再起还是隐藏起来当富家翁都足够了。旁人都以为他将钱财藏在某个人烟罕至的海岛之上,但他偏偏藏在这个距离县衙不到百步的宅院里,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这个时候他最危险的敌人不是官府,而是如狼似虎的同党。
徐海慢悠悠的喝完了茶,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他唤来小儿让其用油纸包了二十枚芝麻烧饼收好,拿起斗笠戴上,起身向那石拱桥走去。
徐海上得石拱桥,向自己藏宝的宅院望去,只见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阴森森的好不慑人看来那店小二没有撒谎。他正准备下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
“你听说了吗?张经张大人乘船出洋,投倭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
徐海按奈住内心的惊讶,转过身来,只见两个儒生打扮的汉子正慢慢的走过石桥,一边走那个高个子说道:“本朝近两百年,身为督抚大臣畏惧朝廷刑罚,出洋投靠外夷这还是头一遭,肯定是要定为死罪!”
“嗯,照我看应该族诛,本人凌迟处死!”那矮个子道:“身为平倭督师,却投靠倭人,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朝中会不会有人替他说话?说到底这厮为官数十年,肯定有不少朋党!”
“哼,这种情况下又有哪个敢替他说话?再说若不是到了绝路,他又怎么会出洋投倭?朝廷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光了,照我看,除非改天换日否则这张经只有死路一条!”
那高个子冷笑道:“我本以为他还有一点才学,却想不到做出这等事情来,真是荒唐之至。看起来他是枉读诗书,甘心背叛君国,死有余辜!”
这两个儒生下了石桥,走过那茶馆,拐了弯沿着那条小路走去。徐海赶忙尾随其后,想要从他们口中多听到一些关于张经的事情,却不想那两人又感叹了几句便不再聊这个话题了,徐海只得掉头离开,内心深处满是狂喜。在他看来不管张经的继任者是谁,其到任以后重新调配兵马总需要一段时间,这个空隙便是自己重整人马的最好机会了。
徐海怀着振奋的心情走下石桥,来到那宅子前,他躲到墙边阴暗处,静静的等待了一顿饭功夫,确认身后无人跟踪方才来到墙边,伸出手在墙根摸索了一会,抽出几块青砖,露出一个黑洞来。他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从那洞钻了进去,又将那青砖晒回原来的位置。
丝路大亨 第一百四十三章丧命
徐海进了院子,站起身来,正如那店小二说的那样,这院子早就荒芜了,阶前长满了荒草,一副鬼魅气象。徐海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迎风摇了摇便着了,露出一团微弱的光来,他便借着这团微光向里院行去。
徐海进了内院,走到水井旁,井旁的轱辘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根粗木桩子。他取下斗笠,将火折子探入井中,借助微弱的火光他可以看到井壁上从上到下有一列凹痕,应该是让淘井人上下方便的,他看到凹痕上的青苔完好无损,不由得松了口气,取出绳索将一头在石井栏上拴紧了,就准备下井。
“徐海,我等你好久了!”
徐海的身体顿时僵住了,他右手缓慢的深入怀中,紧紧握住短刀,将其收入袖中,口中却沉声道道:“这位兄弟搞错了吧?我只是路过的人,不是什么徐海!”
“不是徐海,你干嘛进这个宅子?干嘛看这水井?”
“在下口渴,想要看看有没有水,找口水喝!”
“找口水喝?外面就是河边,你却要翻墙进来摸黑找口水井?我看你是想要找井里的东西吧!转过身来,别耍花样!”
徐海缓慢的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青衫的汉子,手提灯笼,正狠狠的盯着自己,身后影影绰绰的站着六七个人,手持利刃,显然并非善类。
“果然是你!”文俊成冷笑道:“大人果然是神机妙算,不枉我在这里苦候了这么多日子!”
徐海没有说话,竭力辨认那青衫汉子,但对方站在背光处,脸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咳嗽了一声:“这位兄弟何必把事情做绝了呢?你把徐某送到官府又能拿多少银子的赏钱?你这次放我一马,我自然还你十倍的赏钱!”
“哈哈哈哈!”那青衫汉子一愣,旋即大笑起来:“笑杀我也,你以为我是为了官府的赏钱?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罢他将手中的灯笼举了起来,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徐海定睛细看,只见是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却想不起来是谁:“你是何人?”
“我叫文俊成!当初你在嘉善城中做的好事!”文俊成怒喝一声:“快将其拿下!”
徐海抓住怀中的那包芝麻烧饼用力一甩,掉头便向外逃去,文俊成也不知道丢过来的是什么东西,下意识的用灯笼一挡,恰好被那包烧饼打中,灯笼落地,顿时一片黑暗,情急之下他大声喊道:“拿住徐贼,千万莫放跑了!”
“文掌柜你没事吧!”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将文俊成扶起,他回头一看,却是与自己同来的灰发,文俊成摸了一下身上:“我没事,快去捉拿徐海,莫要让其逃了!”
“文掌柜放心,徐海他逃不了!”灰发笑道:“这宅子四边高处都有弓手把守,今晚又有月亮,他便是只鸟儿也飞不走!”
仿佛是为了印证灰发的承诺,外间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听起来格外渗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文俊成道:“快,快过去看看!”
两人提了灯笼,飞快的向声音处跑去,刚出了院门,便有了两个土著士兵迎了上来,向灰发低声用土著话说了两句,灰发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糟了!”
“怎么了?那徐海逃走了?那刚才的叫声是怎么回事?”文俊成顿时急了。
“徐海倒是没有逃走!”灰发叹道:“但是他翻墙的时候被我的人射中了要害,估计是不成了!”
“快,过去看看!”
在士兵的引领下,文俊成跑到院墙下,只见徐海躺在地上,一支箭矢透胸而过,夹杂着气泡的鲜血正从他的口中涌出,死神的惨白色正飞快的占领他的脸。
“咳咳咳!”徐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文俊成:“翠、翠翘在你们手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翠翘?翠翘是谁?”
“翠翘一定在你们手里,否则你们是不会知道我的财宝藏在这里的!”在死神即将到来的那一会儿,徐海的脑子反而格外的清明,立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清楚。
“你是说那个女人吗?”灰发上前一步,冷声道:“她落到我家大人手上后,很快便交代出了自己的身份和这处藏宝,我家大人知道你事败后会来拿这些财宝,便让我等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贱婢!”徐海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脸上满是怨毒之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家大人是谁?”
“我家大人姓周名可成!”灰发拔出短刀:“时候不早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周可成?”徐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效果:“难怪,难怪,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动手吧!死在你手上也是不冤了!”
灰发点了点头,伸出手指在徐海的脖子上抚摸了两下,熟练的找到了颈动脉,然后猛地一刀刺入,锋利的刀锋切断了动脉和气管,鲜血立刻喷射出来,徐海的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金山卫所。
“大人请看,这就是徐海的首级!”周可成打开木盒的盖子,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石灰和尸臭的味道。胡宗宪探过头去,首级被处理的很好,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怎么拿到徐贼的?”
“这个就是周某的一点小秘密了!”周可成笑道。
“小秘密?”胡宗宪冷笑道:“那我怎么知道这个首级是徐海的,而不是你随便从哪里得来的?杀良冒功可是重罪呀!”
丝路大亨 第一百四十四章羁旅1
“呵呵呵呵!”周可成笑了起来:“胡大人,在下又不是大明的官吏,现在张经大人在时,在下的船队也不无微功,在下又没有加官进爵,为何胡大人您来了,我就去杀良冒功?徐海是贼中巨酋,与他照过面的贼人应该多得是,只需找几个俘虏的贼人来看看不就知道真假的?就算俘虏的贼人里没有认识他的,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虎跑寺出家,找几个当初与徐海认识的僧人总不难吧?”
听到周可成这番话,胡宗宪脸色微和:“也好,那我立刻派人去虎跑寺找几个认识徐海的僧侣。不过周大人你既然不肯说出是如何斩杀徐海的,我恐怕就难以向朝廷为你请功了!”
“胡大人,我既然把首级交给你,就是让你随意处置的!”周可成笑道:“你愿意把这份功劳给谁都可以,这都是您的zi you。”
“愿意把这个份功劳给谁都可以?”胡宗宪笑道:“周先生你可真是个妙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居功,这倒是让我有些怀疑你的居心了?”
“居心?哈哈,这年头还真是做不得好人了!”周可成笑了笑:“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个商人,商人只想好好做生意,赚钱,功名爵位这些东西我没有兴趣。如果一定要说我有什么居心的话,那我也只想卖胡大人一个人情!”
“卖我一个人情?”胡宗宪笑了起来:“原来在周先生眼里我的人情这么大?”
“胡大人肩负平定东南重任,又深得天子、严阁老的信任,您的人情当然大啦!”周可成笑道:“兰芳社的生意还要多仰仗胡大人的看顾呀!”
“好说,好说!”胡宗宪笑了笑,突然脸色一整“来人,备轿,本官要回嘉兴!”
“大人,天已经黑了!”周可成一愣:“再说您不看明天的炮术演练了?”
“不看了,得了徐贼的首级,自然要尽快回嘉兴,将此事上奏朝廷!”说到这里,胡宗宪突然向周可成一拱手:“周先生,你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日本尾张热田神宫。
雪花从天空飘落,院子里的樱花树银装素裹,宛若春天盛开之时。张经站在走廊上,静静的看着院子的樱花树,曼声吟道:“亦知官舍非吾宅,且掘山樱满院栽,”念到这里,张经突然一顿,一时想不起来接下来的两句了。
“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一个略带一点怪异口音的汉语从身后传来,张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水干{古代日本朝服的一种,神官和朝臣经常穿},头戴折乌帽子的青年男子正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正是热田神宫的大宫司千秋四郎。张经赶忙拱手行礼道:“千秋殿下果然博闻强识!方才张某被这雪景所吸引,未曾看到殿下进来,怠慢了!”{《移山樱桃》亦知官舍非吾宅,且劚山樱满院栽。上佐近来多五考,少应四度见花开。白居易}
“先生说的哪里话,看到这等雪中樱花的美景,若是不被吸引,那也太过无趣了吧!”千秋四郎笑着拖鞋走上台阶:“张先生,今日得见这等美景甚是难得,恰巧今日无事,不如我俩便坐下饮酒赏樱,聊聊这乐天的诗吧!”
“也好!”张经心知日本人好慕唐风,尤其是白乐天的诗歌。上至公卿tiān huáng,下至寻常武士,只要是有机会读书识文的,无不吟哦玩赏。自己来热田神宫之后,平日里来自己这里请益切磋学问的当地神官、武士、僧侣络绎不绝,态度彬彬有礼,恭敬诚恳,与在江南两浙凶残成性的倭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千秋四郎见张经应允十分高兴,立刻命令仆从送来清酒和下酒的梅子、腌萝卜、腌鱼等小菜,两人便在走廊上盘膝坐下,讨论起白居易的诗歌来。千秋一族虽然世代是热田神宫的宫司,但自从应仁之乱以来,由于室町幕府衰弱,地方武士纷纷侵吞公卿、寺院、神宫甚至将军本人在列国的庄园,失去了中央的保护,地方寺院神宫等原本非武家势力也纷纷武家化,神官、僧人纷纷放下经书,拿起弓箭和太刀,为自己领地而战。千秋一族便为数不多的“转型成功”案例之一,在历史上千秋一族作为尾张重要的地方势力,在织田家崛起中起到了很大作用,比如这位千秋四郎,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在桶狭间一战中冒死进攻今川军的前锋,战死当场,吸引了今川军的注意力,为织田信长最后的胜利起到了极大地作用。而由于周可成的出现,今川义元兵不血刃的全取尾张,热田神宫凭借与兰芳社的良好关系不但获得了本领安堵的待遇,还通过对大明的贸易获得了巨大的财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可成才把张经这个重要人物拜托给他。
千秋四郎与张经一边饮酒,一边解说诗文,语义不通之处便用笔谈。张经的学养之深厚,见识之广博,让千秋四郎十分钦佩,许多平日里读书中的不解之处,张经寥寥数语便解释清楚,别有一番天地。
“张先生,您将《白乐天集》的精要秘传相告,四郎实在是感激不尽!”千秋四郎给张经面前的浅碟倒满酒:“不知可否愿意屈尊出仕千秋家?在下愿意予以五百石的领地作为您的奉养!”
“千秋殿下若是对白乐天的诗有兴趣,我自然愿意相互切磋,张某一介羁旅,苟全性命已是万幸,哪里敢贪图领地呢?”张经微微一笑,婉言拒绝了千秋四郎的邀请。他是做到大明二品高官的人,又怎么会把区区五百石领地放在眼里。只是千秋四郎的举动还是让他有些奇怪,
丝路大亨 第一百四十五章羁旅2
原来当时日本学问还是被贵族僧侣和上层武士垄断,口口相传,拥有学问之人除非是自家家族亲信子弟,也不会外传,凭借学问也可以出仕诸侯大名获得领地。例如战国大名细川藤孝便是《古今和歌集》的古今传授第一人,关原之战时他假如东军,被包围在田边城中,力量悬殊,形势十分危急。但由于他是当时《古今和歌集》的传授第一人,为了避免因为他被杀而导致《古今和歌集》失传,当时的后阳成tiān huáng之弟智仁亲王派出使者劝说围攻者解围,细川藤孝也借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虽然《白乐天文集》在当时的日本可谓是家喻户晓,但像张经这样能够解释其中精要的却是极为难得,若是千秋四郎能够将其融会贯通,传于后代,这也会成为千秋一族的家传学问。
千秋四郎见张经同意传授学问给他,却拒绝了自己的领地,十分感动,笑道:“张先生上国名士的风范,四郎今日是见识了。不过张先生能够让周大人亲笔写信相托付,自然看不上区区五百石领地,却是四郎唐突了!”
听到千秋四郎提到周可成,张经心中一动,他来日本已经有数月,虽然语言还不是非常熟练,但对于当地的情况也知道了不少。像眼前这个千秋四郎名为神社的宫司,但实际上有城有兵有钱有粮,下辖户口上万,俨然是一方土皇帝。像这样一个人物言语间却对周可成这般恭谨,这让他越发好奇起来。
“千秋殿下!”张经喝了一口清酒,笑道:“我在周先生身旁时常有一名贵国女子,美貌非常,名叫由衣,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自然知道!”千秋四郎笑道:“由衣只是她的名,她的姓叫中臣,世代都是侍奉我热田神宫神体的巫女。算起来,她还是我的表姨呢!”
“巫女?”张经一愣:“据我所知,那女子剑术过人,侍奉神灵的巫女怎么会这样?”
“张先生你有所不知!”千秋四郎笑道:“我热田神宫与其他神社神宫不同,侍奉的乃是武尊。武尊又名小碓尊,乃是我国上古时的景行tiān huáng之幼子,神勇过人,为我大和国东征西讨,开疆辟土,立下功劳无数。死后成神,其神体武具便在我热田神宫之中。传说武尊最喜弓术、剑术,由衣作为侍奉武尊的巫女,自然便修习弓术、剑术!”
“原来如此!那为何由衣不在神宫中侍奉神灵,却在那周可成身旁呢?”
“先生有所不知!”千秋四郎笑道:“我国神宫中巫女并非寺院中的尼姑,年纪大了也是可以嫁人的,而且周大人身份不一般,由衣在他身旁又有何不可?”
“不一般?有何不一般?”张经赶忙问道。
千秋四郎惊讶的看了张经一眼,暗想你是周可成的朋友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不过他还是老实答道:“周大人乃是兰芳社的首领,不但如此,他还掌握着淡路、佐渡、堺、和泉、尾张的津岛等地,除此之外,他还是幕府的濑户内海总奉行,公方殿下的侧近中也有他的人,甚至今川管领殿下也欠他的人情,像这样大人物,由衣能够在其身边是她的福气!”
张经低下头倒酒,好避开千秋四郎的目光,以免暴露出心中的惊骇。当初他确实曾经从周可成的口中听到过一些他在海外的势力,但他将其认为这不过是自吹自擂,但从千秋四郎口中出来就又是一回事了,有些东西可以假,但千秋四郎对自己的恭谨和优厚待遇假不了,显然眼前这位倭国土皇帝认为自己的实力和地位是远远在周可成之下的。原先他还以为周可成是借倭人之势以临中国,现在看来恐怕自己是低估对方了。
“你方才说的淡路、佐渡、堺、和泉、尾张的津岛这些地方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周先生毕竟只是一个海商,如何能统领这么多地方呢?他又不是贵国之人,如何能统领贵国之民呢?”
“张先生的好奇心还真不小呀!”千秋四郎笑道:“也罢,我今日从您这里获益甚多,自当应该回答您的问题!先生,您应该知道我国现在是什么状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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