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宋倾堂闻言,忙也抬眸朝夏昭衣看去。
“我要去找我师父。”夏昭衣说道。
宋倾堂皱眉,张了张唇瓣,又不知能说什么。
“乱世了,”赵宁一笑,“不知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我真想看着你长大,阿梨长大了,一定很漂亮。”
“好,”夏昭衣说道,“等我长大,我第一个就去找你。”
“我五十多岁了,再见面,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世俗年岁和身体皮肉,何以能禁锢你,”夏昭衣很浅的莞尔,“你比我所见许多十七八岁的人还要年轻。”
“就是就是,”李管事忙道,“东家尚年轻,有些人二十出头便老气横秋了,东家一直洒脱逍遥,比他们好多了。”
宋倾堂一直看着夏昭衣,看她终于露出笑容,宋倾堂欲言又止,最后转开头,朝另一边看去。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不想和她离别,但又没资格和立场让她留下。
以及,这样乱的世道,他绝对绝对不希望她留下。
她说要去找师父,能教出她这样徒弟的师父,一定是天下最厉害的人物,定也会给她最好的照顾和生活。
相比她能过的无忧无虑,他心底的眷恋不舍,算得了什么。
·
京兆府后院的尸体几日前已被北府兵的人收走了,地上的鲜血还在,这几日转暖,这些腥气散出的气味刺鼻难受。
夏昭衣将朱岘的骨灰洒在了京兆府后院的一棵百年榉树下。
几层新土覆上,颜色与旁边不一。
京兆府外有许多百姓在大哭。
皇宫被肆意破坏,贵胄府宅被凌辱践踏,唯独京兆府,众人不约而同的在无形中达成共识,没有一个人闯入进来,穷凶极恶的人也放过了这里。
“是在哭朱大人吗?”老佟很轻的问道。
“他们不知道朱大人去世了吧。”支长乐回答。
“京兆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应该也能想到朱大人去世了。”老佟说道。
夏昭衣抬手又洒一抔新土,说道:“可能他们太害怕了,毕竟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那他们怎么办,只能在城里等着外面的人攻打进来吗……”支长乐有些难过的问道。
一阵清风拂来,夏昭衣看着地上黄土,说道:“也只能等了吧。”
统治者想统治的是活人,而非死城,除却北境那些异族人攻打进来之外,任何一支叛军入城,城中百姓基本不会面临大规模的屠杀。
但害怕仍然会有,惯来太平安宁的日子被颠覆成这样,谁也不知道明日等着的是什么。
毕竟,之前流民还从广渠门攻入进来,一路冲到了正阳道。
而那些流民,他们当初也是生活安宁的百姓。
·
宋倾堂随赵宁他们一起离开,赵宁雇足人手,但离开的非常低调,五百多人乔装为寻常流民,混在数万人海里。
夏昭衣则在三日后才离开,出城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他们骑马从西边的镇威门出来,绕开秃弥岭,往襄倦山而去。
襄倦山山脚遍野都是人,越往上,人越少,而后遇见了一道“关口”。
二百多个天成营将士脱了盔甲,穿着寻常衣裳站在那边守关,是大道观和小道观当初问山下天成营借来,防流民冲击的兵马。
夏昭衣不想太麻烦,独自从险峻山岭上去,寻到了大道观。
叩响大道观后山的山门,不多时,门便被人从里边拉开,拿着扫帚的小道士打量女童,一喜:“你还活着!”
娇华 544 我失败了(一更)
夏昭衣眨巴了下眼睛,微微一笑。
小道士摸摸自己的脑袋,意识到话说的不太对,说道:“失礼,失礼,我有些太冒犯了,这话说的不应当……”
“藏逸小道长好。”夏昭衣说道。
“你还认得我?”小道士讪讪笑道,“喊我小道士就好,小道长不敢当,对了,你是为了那匹马儿来的吧,来,进来。”
小道士往旁边退开几步。
后门空旷了很多,当初积累在地的木材和晒着的粮食都不见了。
夏昭衣跟在小道士身旁,随他往马厩方向走去。
小道士几次回头看她,好奇她这半年去了哪,过的好不好。不过看得出她神情低落,笑不达眼角眉梢,唯恐揭她伤口,便没问。
一路清冷,除了路过的两个小道士,没见到其他人,夏昭衣说道:“清源道长可回来了。”
“嗯,我们师尊半个月前刚回来,不过眼下又去山下了,不定要后日才回。”
“他去山下做什么呢?”
“山下太乱了,山下那伙恶人几日前在丰和县里烧杀掠夺,师尊便带我师父和师伯他们一同下山,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
夏昭衣点头,说道:“接下去的数月,说不定要更乱了。”
“对,那群恶人真的太歹毒了,那些流民就是他们张罗来对付皇上的,刚把皇上赶走,他们就过河拆桥,又将那些流民给赶跑了。师兄说,下面遍山遍野都是尸体,观主怕我们吓到,严禁我们下山,山腰都不给我们去。”
“把皇上给赶走?”夏昭衣说道。
“对啊。”
夏昭衣笑了笑。
李据是被人赶走的吗?
不,他并没有力战相抗,他是不战而退,是灰溜溜逃跑。
但历史都不是一家之言,更不提口口相传的流言。
也许,有人就是骨子里割舍不下天子情怀,就是接受不了被遗弃,或者,就是看不清现状。
可能百年后的某个野史里,说不定李据还会是一个爱民如子,憾而离京的良君呢。
在马厩见到青云,长了不少膘。
青云还认得她,蹭着她打响鼻。
“你长高了好多,”小道士说道,“刚才没太明显,现在站在马儿旁边,你好像拔高了一个肩膀。”
夏昭衣微笑:“我还会再长的。”
“乱世了,”小道士叹息,“你尽量往江南去,那边离北境远,又富足。”
夏昭衣拿出一个暗绿色小锦盒,递去说道:“这个赠你。”
小道士接来:“这是何物?”
“日后有什么心愿,你将此物交给清源道长,清源道长会告诉你的。”
“你之前送我的小香囊太好闻了,现在还有余香,我可喜欢了,”小道士摸着光滑的锦盒表面,发现是丝绸,“清源师尊脾气怪怪的,我有时候都不太敢同他说话。”
“一物降一物,”夏昭衣微笑,“我认识一个脾气比他更怪的老者,还是清源道长想攀交数十载,但始终不得机缘的。”
“谁呀?”小道士好奇。
夏昭衣笑笑,牵着缰绳的手挥了挥:“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离开后山山门,空中云海似白马,随风而奔,夏昭衣转眸看向身旁乖巧温顺的青云,轻声说道:“半年多过去了,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
青云轻扬马头,算是回应。
夏昭衣抚了抚它,说道:“我们走吧。”
·
夏昭衣没有选择最近的路,而是挑了一条极其遥远的山道,绕开京城的所有官道系统,自安江东边去往龙担山,沿路下来,几乎遇不到人。
除了远,他们的速度也很慢,本数日可到的路,硬是走了十几日。
待回到龙担山,山下许多花儿都开了。
老佟和支长乐不愿去元禾宗门吃白饭,二人留在山脚几户村庄帮忙干活。
夏昭衣将坐骑留下,牵着青云回去,上山时已近黄昏,一个门人远远看到她,出来相迎。
支离听闻她回来,第一时间跑来找她,寻到她时,她正趴在山院后崖的凉亭石桌上。
风很大,夕阳的金光染着六角飞檐,小少女单薄的身子在阴影里半明半暗。
支离走上前去,说道:“小师姐。”
夏昭衣回眸望来,微微一笑:“支离。”
支离皱眉,走到凉亭下,看着她的眉眼:“小师姐,你不开心。”
“嗯,”夏昭衣说道,“因为我失败了。”
“失败了什么?”
夏昭衣笑了笑,看向远处的尽合峰。
她的目光眺的极其遥远,长风拂过群山,整个天地仿若都能装入她的眼中。
“我此次去京城想做的事情没有做成,我失败了。”夏昭衣说道。
“莫非是那位朱岘大人,他出事了?”
夏昭衣点头。
支离心绪变沉,在旁边坐下。
这几日,老者和老宗主都在千秋殿,那些传信的鹰隼便也去了山下,支离好多事情都无法知道。
“我在京兆府两日,却没有发现异常,是我的疏忽,”夏昭衣小声说道,“而后,所有都乱了,我一直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小师姐是人,不是神。”支离说道。
“是……背叛。”夏昭衣说道。
“谁的背叛?”
“三年前,翁迎将军的大定军,左路军叛变了,”夏昭衣说道,“如今,我所钦佩的那些仍在京中守城的将士,他们也叛变了。”
“小师姐,不要难过,既然外面都不是好人,那以后我们便不信任别人了,”支离说道,“以后我们一直跟在师父旁边,那尘世间的权政角逐,你争我战,与我们再无关系。”
夏昭衣转眸看着他,点点头,眼眶却有些起雾。
“小师姐,你别吓我,”支离慌了,“你哭了?”
“没,”夏昭衣忍了回去,“我只是又想到了朱大人。”
“朱岘大人一定是个很好的官,能让小师姐这么喜欢。”支离说道。
夏昭衣莞尔:“嗯,他活的非常正直,赤子之心,浩然正气,一直在保卫和热爱他的百姓,为国为民。那天晚上……他死在了我跟前。”
朱岘临死前的那两个字,以及他用尽全力握着她手指的力量,至今鲜明。
“师姐别难过……”支离安慰道。
“我眼睁睁看着他死了,流血流死,活活痛死,”夏昭衣说道,“就一口气,他便没了,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师姐……”支离心疼的说道。
夕阳渐渐沉下,东方漫来的墨色像张着巨大的双臂,拉来一张天地之被,盖住苍穹。
而后,不知是谁,不慎碰倒了星盘,散落的星子点缀云端,组成万千种星象,俯瞰人间。
娇华 545 一眼三年
宣延二十五年,庚寅年,历史在这一年的开春挥起笔墨,划下了铿锵有力的一道惊雷。
浩大的大乾版图,因外族入侵和天灾连年,最终被不断爆发的内部战争所割裂。政治中心从永安京兆转向河京,经济基础被彻底打破,百年文明则在青山书院一炬烈火后,随着东平学府的南迁,转往了衡香。
高度集权的李乾江山并未发生过严重的朝臣争权,宣延帝李据的迁都,更大可能性的保存了政权的完好,只是在对整个江山统治的格局上,李家已失去了绝对霸主的统治地位。
二月初八,宋致易发兵攻陷永安。
永安城作为大乾都城,最鼎盛时期,常住及流动人口一度达到一百八十万,但当永安城门大破时,城中只余三十万人不到。
满城荒凉萧条,伏尸遍地,未烧尽的大火摧着长片街市倾垮,扬起漫天焦灰,随风大作,袭向这座古城的新主。
二月十一,佩封守将赵秥率虎奔营和大溯军的先锋营,及部分愿同他离开的百姓们彻底退离盘州。
二月十六,林耀终于拿下佩封,未同赵秥离城的十五万百姓,在其后半月里,被林耀屠杀了一半。
四月初七,田大姚攻陷石鼎镇,左翊卫大将军梁宗光战死,游州往东的全部城镇沦陷,游州刺史骆志成被当街斩首,并于市集悬首示众。
五月二十三,慈德新起民乱,农民起义军首领钱显民率三万兵马,一路烧杀掠夺,进攻华州。
七月初二,凎州焦进虎率兵五万,南下攻打佩封。
同月,剑南节度使秦兴被昔日叛将张灵辉部众乱箭射死,宋致易拿下益州,剑指盘州。
九月十一,燕南军统帅云伯中带兵十万,在平禹县攻破田大姚部众,侵占了田大姚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及第。
十一月二十三,李氏铁骑八千人兵马悄无声息穿过常阳,突袭湖广,造成宋致易三万兵马损失,大量粮草被劫。
与此同时,西北战场节节败退,没有李乾支撑了的各部众,断粮断草,大半年来连丢数城,退回至屠。
群雄竞起的乱世纷争背后,是各大家族的兴衰相替和角逐,大量贵胄氏族迅速衰亡,也有成批新的权贵火速崛起。
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极力避世不愿卷入天下纠纷的各大氏族,逐渐被形势所迫,不得不站队,择良木而栖。
这其中有不少世家大族在各方军阀势力的威逼利诱下,直接摆脱他们,自己起兵,比如探州蔺氏,平鹤白氏等。
有跃跃欲试者,有左右逢源者,有举步维艰者,也有不甘任人拿捏者。
到处都是笼络人才,招兵买马的呼声,同时各方势力派出大量说客,四处奔赴游走,中原和江南的几大巨富家的门槛快被人踩烂。
辛卯年开春,一队百人兵马,沿着昭州的崎岖山道,穿过久无人至的荒山,攀上离岭。
山上空无一人,那位传说中的老者不在,屋舍大敞,数百张生宣纸被吹出书屋,遍院都是。
百来人不敢轻易踏入,唯恐冒犯,因而无人去捡院中散落的白纸。
他们在院外等了半月,不见归者。
隔年开春,壬辰年二月初十,他们再度拜访,地上生宣半烂,满地杂草,他们悬在院外的刻字木牌无人动过。
这次只等了五日,他们便下山了。
夏至酷暑,他们重新寻来,依然无人。
待得冬日,霜雪飞扬,将山头满积,浩瀚林野一片苍茫,他们伫立良久,这次没有多等,抱憾而归。
癸巳年初春,他们没有再来,被战事所困。
从壬辰年七月开始的牟野之战,共拖了三方兵马,大大小小打了数百仗,规模逐渐变大,战争中心渐渐移向阔州的南辽县。
南辽县地处黎秋平原中部,沧江最大支流经此而过,南辽县最大的江边小村阔江村有一个非常难听的别名,又称棺材村,据传当年,上游曾漂来八十六口棺木,后来发现,棺木中的尸体皆为乔家人。
恍如从天而降的倒霉事,棺材村三字就这样莫名其妙安在了阔江村头上。
癸巳年三月,天光上下一碧,万顷春和,凎州留名县外的北边河道旁,有一百来个小摊贩从方圆四十里的大大小小村落赶来,在此摆摊。
一辆简素马车从村外乡道上走来,速度很缓。
坐在车厢外的车夫是个异常魁梧的中年大汉,臂膀结实有力,眼睛很小,目光很凶,令人一看便不敢轻易靠近。
待到河道旁,车内传来一个娇媚女声:“停下。”
马车往路旁靠去,没有占道。
周遭村民扭头看来,好奇刚才说话的姑娘是谁。
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推开车帘,而后露出一张素净白皙的脸。
清秀似山溪,但投目望来的眼神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妩媚。
衣服着装可见富贵,青丝尽绾,原来已是人妇。
林清风从车上下来,手中手绢轻按了下唇口,抬眸朝江对岸看去。
两岸相隔太远,江天成了一线,只隐隐可见几艘渔船。
“那边就是阔州吗?”林清风问道。
车夫“嗯”了声,态度不冷不热。
好多人这才发现,车夫的左手腕似乎不怎么灵活。
“你先进去找人吧,”林清风说道,“我在这边走走。”
车夫这下应也不应了,驾马离开。
林清风看着马车,再转眸看向那些村民,她弯唇一笑,冲他们友好的福了一礼。
转身望回对面江岸,她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真是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林清风嘀咕。
四年前的年末,凎州兵乱乍起,凎州刺史被斩杀后,整个凎州归给了焦进虎和陈子宝。
焦进虎野心勃勃,隔年侵占了阔州和枕州,并南下越过万善关,想攻打佩封,结果失败,退回凎州。
这两年休养生息,焦进虎觉得他又可以了。
结果,他才带兵出阔州,不出五日的功夫,接连给他遇上了田大姚和云伯中,还有宋致易在牟野爆发的三方混战。
焦进虎忽然又觉得自己不行了,这三方人马他似乎谁都得罪不起,所以立即带人退回凎州。
娇华 546 多年不见(一更)
统观焦进虎的整个地盘,只有凎州,阔州,枕州,和丰原东南部。
焦进虎心心念念想要拿下佩封,因为佩封是块肥肉,不是它多富裕,而是它所占据的战略地形优势,实在诱人。
只要能拿下佩封,焦进虎坚信以他现在的实力,定能依据佩封的地形,一口吞下整个盘州。
林清风摇了摇头,回想一路过来的萧条荒凉,她望着对岸的江天,只觉得焦进虎在痴人做梦。
逛了一圈,不过如此,林清风转身离开。
正源村是留名县外最近也最小的村子,林清风在村中一家供人落脚的茶馆外见到了自己的马车。
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并不宽敞的二楼空间里,抬头便见到一个朴素老者坐在窗前慢悠悠喝茶。
老人面容清癯,精神矍铄,以木簪挽起的束发干净整齐,望之便觉舒服。
一个少年坐在老人旁边,伸手拖着腮帮子。
听到上楼的动静,少年回过头去,看了林清风一眼,冷冷的收回目光。
“哟,这白眼翻的,”林清风捏着帕子走去,笑吟吟的看着少年,“多年不见,还这般不待见我,多大的仇呀。”
少年没理会,端起茶盏一饮。
林清风看向老人:“师父。”
嵇鸿抬抬下巴,示意林清风坐对面。
林清风笑着坐下,看了后边的大汉一眼:“你去楼下。”
大汉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大汉踩着木板,吱呀呀下楼,嵇鸿说道:“谁都白你眼,便是你的问题。”
“那又如何,”林清风抬手倒茶,“讨厌我却又拿我没办法,这才好玩,你说对吧。”
她看向旁边的少年。
少年没理她,看着另一边的窗口,窗外花红绿柳,孩童在江边嬉闹。
“他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林清风问老者。
“小舟,你师姐叫你。”嵇鸿唤道,看着少年。
“没死呢。”少年回道。
“啧啧,”林清风摇头,看向老者,说道,“说正事吧,不同他这消磨时间了。”
嵇鸿摸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淡淡道:“已确认了,沈谙未死。”
林清风神色微变,垂眸看向桌上的信封。
“他这些年的行踪都在这上面了。”
林清风没去碰,望回老者:“他诈死的目的何在?”
“他的目的,不是天底下最明确的吗。”嵇鸿说道。
林清风皱眉,端起茶盏,望向窗外。
沈谙的目的的确明确又简单,一是活着,二是保护他的宝贝弟弟。
在这两个目的里,他活着要排在沈冽之前。
只要能让他活着,哪怕伤害沈冽,他也在所不惜。
这个从头到脚都充满矛盾的男人。
“那些人也查清楚了。”嵇鸿又说道。
“哪些?”
“元禾宗门上的那些,”嵇鸿放下茶盏,“是离岭那位。”
林清风一顿。
当世有太多高人,但是能上到顶尖,傲视天下的,一共就那么几个。
“这么说来,那个阿梨当时也在,”林清风说道,“并且随他们下了龙渊。”
“对。”
林清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手腕。
虽然已隔多年,但是手腕上的伤疤褪不掉了,对于爱美的她而言,这道伤疤委实碍眼。
除了这道疤,还有她当初在京城损失掉的那一笔巨大的银子,现在想想,都是挖肉般的疼。
“疼吗?”一旁的少年这时开口说道,“听说你在她身上吃了大亏。”
林清风扯了扯嘴角,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朝少年看去。
“讨厌她却又拿她没办法,这才好玩,你说对吧。”少年又道。
话音落下,一杯水便迎面泼来。
少年一抹脸,怒目瞪去。
林清风放下茶盏,冷冷看着他。
“小舟。”嵇鸿沉声说道。
少年“啪”一声拍在桌上,起身离开。
这位下楼梯的动静比刚才的大汉更大,踩得噼里啪啦。
嵇鸿收回目光,淡淡道:“花了半年时间填平整座千秋殿的,也正是离岭那位,自那之后,他们师徒便似人间蒸发,没有踪迹了。”
“千秋殿碍着他什么了吗?”林清风说道,“以他的性子,会做出这种事?”
“确然是他所为。”
“真是奇怪,对了,沈谙与他们关系如何?”
“你问我?”嵇鸿说道。
林清风沉了口气,说道:“应该问沈冽。”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