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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暗紫剑锋一顿。
墨大夫的瞳孔收缩,暗叫不妙,他拼命收势,却还是来不及,刀锋眼见要斩上孟戚胸口。这还是无锋刃,换成别的兵器人就要被砍成两段了,现在最坏的情况也就是击断对方肋骨,或许内腑也要受点伤,不是没救。
完了,盘缠要去掉一大半做药钱了。
墨鲤心痛地盯着刀……
瞬间一股大力,打断了他的悲伤。
墨鲤感到自己被一种去强横无匹的力道横着拍了出去,又像是自己拿脑袋去撞了山崖。墨鲤在半空中艰难的翻了个身,踏足下落,想要借力稳住身形,然而踩了个空。
这时天边隐隐出现了一抹红光,原来竟是一夜过去了。
红日尚未东升,墨鲤只看到孟戚持剑的手缓缓抬起,沛然之气化作剑锋烈阳,对着湖面就是一剑。
天阔云垂,涛生云灭。
水浪卷起一人高,近处所有冰块激荡着飞起,极细的冰粒落入水中,转眼化为乌有,水面飘起了一阵白雾。剑至雾散,天地为之一清。
墨鲤一口气换不过来,湖面又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直接跌入了水里。
“噗通。”
然后落水的是回过神来的孟戚。
“咳咳。”孟戚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湖水,他咳嗽着浮上水面,狼狈不堪。
几乎同时,墨鲤也从水里冒了出来,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如果手臂伸直了扑腾两下都能打中对方的脸。
“……”
墨大夫满眼嫌弃,孟戚一脸茫然。
“醒了?”墨鲤看到孟戚的表情就知道他恢复正常了。
“我为什么会在水里?”孟戚纳闷,他记得今夜发生的事,他发现刘澹吃了灵药,怒气上涌就失控了。大夫好心拦住自己,跟自己打了大半夜的架,最后他们到了这座湖上,然后呢?他是不是用了一招特别厉害,厉害到自己都忘记了的剑法?
墨鲤盯着对方,发现孟戚无意识间还能踩水,居然没有往下沉。
“你居然懂得水性。”墨鲤原本计划把这家伙呛个半死再拖上岸的,没想到孟戚忽然发疯,来了那么一招,自己折腾进了湖里。
算了,清醒就好。
“上岸。”墨鲤返身向岸边游去。
墨大夫不怕水,水里就是他的自在天地,但是他觉得孟戚大约不行。
湖水太冷,泡久了是要抽筋的。
“不对,等等!”孟戚忽然阻止。
墨鲤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孟戚脸色发白的说:“我的剑不见了。”
说完就扎入湖中,看来是去找剑。
墨鲤:“……”
他手里两把刀还好好的,孟戚就一柄剑还能脱手了?果然那时候脑子糊涂了吧!
墨鲤等了一阵,发现孟戚没有上来,忍不住也潜下去了。
水下能见度很低,大约是孟戚那一剑直接斩到了湖底,泥土混入其中,下方十分浑浊。墨鲤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觉得像是被捆住了手脚,尽管不耐,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化作原形。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游到第二圈的时候,墨鲤发现了湖底有一抹暗紫的光,他正要去捞,就看到一个灵活的影子抓起了剑,然后迅速往水面游去。
这家伙水性真的不错,墨鲤心想。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岸。
这一夜苦战,再深厚的内力也耗尽了,本来就是一身泥一脸土,现在洗倒洗干净了,就是全身湿透,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狼狈得像是两个水鬼。
有心想要用内力蒸干衣服,可是连这一点力都没了。
墨鲤看了看孟戚,心想自己不能露出异于人类的地方,于是他开始发抖。
——努力装作冻得发抖。
眼角瞥到孟戚在哆嗦,墨鲤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两人的内力强弱还有身体差距,不得不加大了抖动的幅度,让自己看起来比孟戚更冷。
这个难度有点高,因为孟戚哆嗦得太厉害了。
墨大夫正感到为难,忽然发现孟戚好像在偷看自己,然后那种夸张的颤抖就稍微收了一些。
“……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冷?”
“不是,我很冷。”
墨鲤直接就不抖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孟戚。
后者觉得有点不对,也慢慢停下了哆嗦,跟墨鲤对视了一阵,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牙齿没有打战。
当然,墨鲤也没有。正因为如此,所以孟戚忘了这事,只顾着身体哆嗦了。
“这……我……”
孟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勉强解释道,“我的内功偏阳性,比较抗寒,你呢?”
“喜欢冬天下水游几圈,习惯了。”墨鲤心想,这不算谎话。
然后四目相对,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大夫,孟戚的解释墨鲤半个字都不信,内功或许分为几种,但是在内力耗尽的情况下,人不可能站在沙漠烈阳之下没被灼伤,也不可能跌进冰湖后不感到寒冷。
再说就算不冷,这寒风呼呼地吹,身上的湿衣服都快冻硬了,还能不冷?
墨鲤转身解下了始终背着的行囊,这是平州人在风雪天出远门用的,防水挡风,虽然外面的皮全部湿了,内里的东西却还保持着干燥。
孟戚眼睁睁地看着墨鲤从里面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行囊并不大,装了小药箱之后,几乎就没什么空余了,放的衣服也都是贴身穿用的。
“大夫……”
“我的衣服,你穿不上。”墨大夫斜眼。
两人身高差别明显,孟戚的肩也比墨鲤宽几分。
“我去找点木柴,生火烤衣服。”孟戚转身向不远处的树林走去。
他一走,墨鲤就缩到几块隐蔽的石后,飞快地换了衣服。
内力耗尽后又落水,影响到了这具身体,墨鲤小腿上出现了一层黑鳞。
换完衣服走出来,没过一会,墨鲤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他表情一滞,下意识地看向树林。
孟戚恰好抱着木柴走出来,表情跟墨鲤同样精彩。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捞起地上的东西,跑向树林。
他们刚钻进林子,湖边就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
马上的骑兵几乎是从马鞍上摔下来的,他们疲倦不堪,但还是牵着马来到湖边让马饮水,这一夜疾驰,纵然是良骏,也是又饿又累。
“将军,这边有一座湖,还没冻上。”
“等会儿,湖水冷,先喂马喝两口烈酒。”
刘澹声音沙哑,他下了马就地一坐,伸展着弯曲僵硬的双腿。
太阳升起,照在身上虽不够暖,但能驱散心头的阴影。
“将军,您歇口气,兄弟们肯定已经甩掉那两个煞星了。咱们带出来的都是上等的凉城马,就算没有大宛马吹嘘的日行千里之能,这一夜也跑了整整四百里路,那两个煞星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还能跑得过这些良骏?”
刘澹听了属下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捞起腰间挂着的皮质酒囊,一口气灌了下去。
“娘的,真是窝囊透顶!”刘将军一肚子的火,又发作不得。
他的亲兵虽然最初不明白刘澹为什么要跑,但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们都心有余悸,倒是不觉得自家将军这退缩跑路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将军,你知道那人是——”
“别问!”刘澹喝道,说完又一个劲的灌酒。
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觉得,宅子里的人……那些锦衣卫是不是他们杀的?”
“这还真没准。”刘澹满口酒气,恨恨地说,“这帮家伙整天东翻西找的,说什么前朝宝藏,我看他们是在找死!又追着前朝昭华太子的后裔不放,说什么铲除后患,除了能讨好陛下,还顶什么用?”
刘将军这些恼骚,他的亲兵都不敢接话。
他们休息的地方距离树林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躲在林中的人武功高强,耳聪目明,连刘澹恼怒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尴尬,特别是在那些人说出血肉之躯不能在一夜间跑四百路的时候。
那什么,不仅跑了,还比你们骑着良骏的先到一步,连澡都洗了一轮……
墨鲤一边听一边注意着身边的孟戚,担心他忽然发作,又抄了剑要去砍人。
刘将军真是墨鲤平生见过最不会逃命的人,怎么说呢,简直是上赶着送首级,还一送再送,拼了命的往孟戚手里塞。
世间这么大,两个陌生人不一定能遇上,孟戚又不知道刘澹吃过灵药,结果刘澹不仅把自己送上了门,还主动暴露了这个秘密。这就算了,逃个命都逃不好,平州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了吗?什么样的运气才能把自己坑害到这般地步?
如果一个人运气很差,却还能活到现在,那多半很有本事罢。
墨鲤盯着孟戚不放,孟戚自然感觉得到,他侧头说:“大夫果然是杏林圣手,居然控制了病情,现在再看到刘澹,我也没有发作。”
什么都没做,就是跟孟戚打了一夜架的墨大夫:“……”
“你这么吹捧我,我也不会答应给你治病。”
墨鲤语气冷淡,现在距离竹山县远得很,把孟戚看牢了,就不怕他去找秦老先生的麻烦。
“神医难道不应该对疑难杂症感兴趣吗?”孟戚不解。
“我不喜欢隐瞒病情的人。”
孟戚闻言一愣,他探究地望向墨鲤。
墨鲤不闪不避与他对视,沉声说:“你的病情比你描述的还要严重,你不止想杀了所有跟那件事有关的人,其实你想要杀了所有人,所有你看得见的人。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做过什么,没有任何理由,是吗?”
孟戚沉默。
墨鲤深深皱眉,他跟秦逯一样,憎恶滥杀无辜的人。孟戚显然就要成为这样的人了,可是同时墨鲤又感觉得到,孟戚也在努力克制,避免这种事的发生。
“你急着求医,不仅是因为你知道很多牵扯到这件事里的人不至于死,还因为一旦与这件事相关的人都死完了,你失去了最痛恨的目标,就会彻底失控。”
墨鲤的话让孟戚有些失神,他忽然笑了笑,隐约有发狂时的邪意:“大夫怎么猜到的?另外一个我,好像没说什么癫狂的话?”
“他看人的眼神不对。”
墨鲤说话时,已经握住了袖中刀。没有内力,不代表武功就不好使了。
孟戚却没有动手,也没有失控,反而承认了:“我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太京,连靠近都不敢。你说得对,我能感觉到那个我的想法,一旦杀我爱宠毁我灵药的人都死完了,连他们背后的主人那位皇位上的帝王都死了……仇人的头颅并不是终结,而是一个更可怕的开始。”
墨鲤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忽然有些不忍。
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说:“我知道你尽力了,你还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孟戚蓦然抬头看他。
墨鲤看着他,一字字说:“你忘记了你的剑法,剑招也有些生疏了,因为你一直不用武器,就算杀那些锦衣卫暗属,也是扭断他们的脖子。你的速度很快,快得他们感觉不到痛苦,断气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会看到他们死前的痛苦,也避免见血,这都是你在克制,并且成功影响到了你情绪的另外一面。”
孟戚眼角一抽,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那种悠闲随意的姿态消失了,他的神情疲倦,目光幽冷。
墨鲤继续说:“可是既不用剑,又压制内力,时间久了,就会越来越难控制。你清醒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甚至被那一面取代,昨夜一场发泄,现在感觉是否轻松多了?”
“大夫果然是杏林圣手。”孟戚重复了一遍,他把那柄暗紫软剑折了起来,慢吞吞地塞回衣带里,“那么,昨夜果然是大夫有意为之?”
“不是。”墨鲤一口否认,“巧合,我就是想揍你。”
孟戚挑眉,心想如果自己恢复实力,还不知道谁揍谁呢。
是的,就算不知道自己真实的实力是什么,孟戚仍然有这样的自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无人能敌,真正失控起来,绝对能毁城灭国。
“大夫真的不愿意为我治病吗?”
墨鲤答非所的指着林外的刘澹说:“你不想杀他,是为了什么?”
孟戚一愣,自然而然地回答:“他吃的灵药,大概是皇帝的赏赐,虽然我心痛恨,但比起杀人我更想要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日担惊受怕。再者,荡寇将军刘澹虽然有些好财,但这一年来在平州剿匪很是卖力,现在平州自北向南的商道能通,都是靠刘澹的部下。如果杀了他,遭殃的只是平州百姓。”
墨鲤点点头,然后向孟戚伸出手。
孟戚不明所以,脑子忽然迷糊,差点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你在想什么?”墨大夫忍无可忍地说,“看诊治病不付钱吗?”
孟戚哽住了,他摸出一个旧钱袋,里面连碎银都没有,都是铜板。
“你堂堂前朝国师,武功比我还高,为什么比我还穷?”墨鲤一点都不想动用自己的盘缠,如果是穷苦无依的病患,他治就治了,孟戚不想给钱是绝对不行的。
“我有病,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又不敢回家,怎么可能有钱?”孟戚奇道,“这缺钱的事儿,难道不是人人都会遇到的吗?跟武功高不高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拦路打劫的强匪!”
说到最后一句,他忽然一顿,目视墨鲤。
半晌,孟戚将头微微一侧,示意外面就有群人。
——打劫吗?





鱼不服 25.耄耋不记年月
话本里拦路打劫的匪徒, 都喜欢埋伏在道旁树林里。
等到“肥羊”经过时, 就举着刀跳出来,拦在车队前面大喝一声:“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 留下买路财。”
墨鲤在心里一琢磨,立刻拒绝了孟戚的打劫提议。
这里不是歧懋山,这里的山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哪怕只是嘴里念念的事, 也坚决不做。
“想打劫, 你自己去。”
墨鲤把湿透的外袍挂在树枝上, 抱着手臂看着孟戚说, “大夫找你要诊金, 你却让大夫跟你一起去赚钱,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话孟戚没法反驳, 可是他又不愿就这样放过刘澹。
一个将军, 身上必定有钱,而且不会少。
孟戚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 他低头看自己。
湿透的衣服,结了冰的头发。
整个人非常狼狈,这样忽然出现,估计不会被人当成劫匪, 而是水鬼。
孟戚若有所思, 墨鲤看他久久都没有动静, 还以为他不打算去了。
反正坐着也是无聊,不如整理行囊。等到墨鲤把背囊外皮的水拧干之后,忽然发现孟戚不见了,他猛地站了起来。
树林里静悄悄的,透过光秃秃的枝干,很容易看到周围根本没有人影。
墨鲤立刻借着树干的遮掩,靠近了湖边。
骑兵正在整理马鞍,他们不准备在这里停留太久,毕竟荒郊野地的,连一口上好的草料都没有,马都在挨饿,久了恐怕要闹脾气。
刘澹喝完了酒,就坐在那里一个人生闷气。
他的亲兵知道将军这会儿的心情糟糕,都小心翼翼的绕开了。
墨鲤看着落单的刘澹,心想这确实是个好机会,忍不住四处张望,想要找到某人的踪迹。
奇怪,人呢?
这么小的地方,应该很好找才对。
湖面微微泛起涟漪,一圈圈荡开,这个动静顿时引起了骑兵们的注意。
“将军,湖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刘澹扭头望去。
是鱼吗?
刘澹没有站在湖边,跟湖水还有一段距离呢,当然不会觉得自己能遇到什么危险,结果——
“哗啦。”水浪忽起,浇了刘将军一脸一身,他本能地往后一仰。
冰寒彻骨的感觉让刘澹勃然大怒,他正要跳起来,肩膀却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了,直接来了个天旋地转,脸朝下摔在地上。
“将军!”
骑兵们大惊,纷纷拔刀,可是当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单脚踩在刘澹的背上,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如果一个绝顶高手失去了内力,会很好对付吗?
当然不。
纵然刘澹的亲兵都经历过沙场厮杀,用的是杀人的刀法,一拥而上也不会给孟戚造成半点威胁。
不需要轻功,也不用剑,孟戚身体微动,先避开砍来的雁翎刀,然后反手一掌拍在对方肩背上,骑兵立刻踉跄着后退。
第二个跟第三个冲过来的人,手肘受到撞击,雁翎刀脱手而飞。
孟戚拽过第四个人劈来的刀,顺势在自己身周挥了半圈,准确地格开了所有劈来的兵器,再抬脚一踹,正中第四个人的膝弯,把他送离了战圈。
动作简单,也没有什么招数可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可以猜到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然而就是避不开,躲不过。
眨眼间,湖边就躺了一地的人。
有两个在远处的骑兵见势不妙,翻身上马想要跑,结果小腿忽然一酸,好像被什么暗器打中了,直接跪趴在了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所谓的暗器,却只是石子。
孟戚没有内力,下手并不重,只是被他击中的位置,都会酸痛无比,这些在沙场上被砍伤一刀都能咬牙坚持的骑兵,现在只觉得胳膊腿儿都不是他们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你是什么人?”
刘将军挣扎着,瞪着这个忽然从湖里出现的人。
“你可知道袭击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湿透的衣服跟平时穿在身上的衣服,有时候是两种颜色,刘澹根本认不出孟戚就是昨夜那个煞星。
“尊驾是什么路子?找我刘某人有何事?”
刘澹没有打官腔,他知道对于这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来说,官衔也好,品级也罢,统统一文不值。他只希望不要是那种脾气古怪、目无王法的老怪物。
正常人会在寒冬腊月钻进湖里吗?
这种披头散发的怪异外表,十有八九就是那些练功练到废寝忘食,家也不要的疯子。看年纪好像并不大——呃?
刘澹的眼睛都瞪圆了,孟戚弯下腰,审视着刘澹。
刘澹脸上的怒容慢慢消失,变成了一种惊疑不定。
“啊!”
刘将军惨叫一声,双手着地,拼命后退。
在树林里看热闹的墨大夫有些纳闷,孟戚的长相,也不至于吓人吧。
“你见过我?”孟戚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他虽然看着刘澹,但是目光却比吹过的寒风更冷,好像随时都会一拂衣袖,像掸去尘埃那样杀了他觉得碍眼的人。
刘将军拼命咽了口口水,任谁以为自己甩掉的煞星,忽然出现在眼前,都会受到惊吓的。
平州是这么小的地方吗?他昨夜真的跑了四百里路?
再想到对方是从水里冒出来……就算是不信鬼神的沙场兵将,有那么一瞬间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我……不,末将见过国师,不是……我没有见过。”
刘澹语无伦次,他确实在多年前见过孟戚,可那是前朝的事了,当时他还是个整天舞刀弄枪、惹是生非的少年呢!
“国师不是你这般年纪。”刘澹慢慢镇定下来,他发现这个人可能不是他害怕的那个。
“是吗?武功高强,内功臻入化境者,容貌多年不变的也有,你又怎么确定我不是?”
刘澹脸色发青,一方面是因为冷,另外一方面则是孟戚所说的这个可能,都能让他感到透不过气。
“你年岁不过而立,发黑如墨,国师乃是前楚的开国功臣,功力深厚,却也是霜华之相,虽然你眉间神态气度与国师相似,但绝非同一人。”刘澹死死盯着孟戚,牙齿咯咯作响,“除非这世上有返老还童之术!”
长生之术,历来都是骗人的,各朝各代的君王,哪个得了长生?
孟戚对刘澹的话不置可否,他把人拽了起来,再随手一扯。
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貂裘立刻飞了,刘澹没穿铠甲,但胸口揣着一面护心镜,从贴身棉袍里露出一角,这个硬度跟反光差点让孟戚以为是银子。
刘澹心中惊惶,但面上却是十分硬气。
既然来人不是前朝国师孟戚,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严刑逼供什么的,他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刘澹虽然带兵,但严格地说是个杂号将军,他根本没有传令虎符之类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怕落到别人手里。他也不是锦衣卫,要为皇帝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手里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根本不怕被人搜身。
至于他知道的机密——
确实有那么几件,比如平州布防图,平州府官吏的把柄,还有太京咸阳皇宫内廷的很多事情。刘将军觉得眼前这个人肯定跟孟国师有一定的关系,他决定要拿他所知道的秘密跟对方作交换,然而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刘将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护心镜被抽走了。
孟戚失望地叹口气,随手丢掉。
然后是挂在腰带左侧的鱼纹香囊,里面只有香料,没有钱。
腰带右侧的卧虎玉佩,料子很好,水色很足,雕工栩栩如生,孟戚只瞄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宫廷御制的,拿了也卖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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