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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天授王在传闻里已经成了四臂三眼、身高两丈爱吃人肉的魔头,距离战场不远又住在河流下游的百姓亲眼目睹了溪水变成浅红色,紧跟着官府差役就如狼似虎地冲进村子。
一个月之前,他们还在辛辛苦苦地劳作,上缴完田税跟地租后,一家人守着紧巴巴的粮食糊口。
哪怕日子再难,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的,他们也会继续过下去。
眼下一切都变了,猝不及防。
有人扔下祖产跟田地,拖家带口地逃亡。
更多的有人觉得村子地处偏僻,自恃无事,反正昔年遗楚三个藩王打起来的时候战火也没烧到村子里,粮食都被官府抢完了没的再抢了,而这季节野果跟鱼虾都不缺,饿是饿不死的,所以没跑。
结果天授王大军一至,好似蝗虫过境。
地里还没完全成熟的作物、谷仓里的粮食、就连鸡鸭家禽也不放过,甚至拆房梁。
那些荆州差役看不上的东西,天授王的士卒可不嫌弃,他们大多数人连一双鞋子都没有,更没有皮甲,就这么光着脚,露着胸膛,嘴里念念有词喊着紫微星君庇护,既不怕痛也不怕死。
第一战大败的荆州军给他们送了许多兵器皮甲,他们穿着尸体上扒下的衣服,闯入荆州乡野的集镇村落,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甚至前脚抢完后脚发现了更好的东西索性丢掉怀里的。
丢落的东西还沾着鲜血,旁边是横躺的尸体,而后被一双双脚踏过,最终混入泥泞跟血浆里。
房屋在火中缓缓坍塌,浓烟散去。
不久之后,村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追!”
领头的人竭力镇定心绪,不去看遍地惨状。
他们手持兵刃,衣服样式极为相似,是衡山派的弟子。
江湖人通常对战事退避三尺,不愿意卷入麻烦,但天授王的行为已经“出格”了,所过之处血火不息,百姓被大肆杀戮。
名门正派不能餐风饮露,他们也有田地要雇农户耕种,门下弟子是练武的不是种地的,天授王再这样一路推进下去,迟早会打到他们宗门了,他们又不能把整座山搬走,纵然可以提前让山下佃户藏起来,可田地里还没成熟的作物怎么办?
于是在听闻天授王大军暴行之后,原本接到风行阁的信件还犹豫不决打算死守地盘的大大小小宗门,立刻派遣了弟子支援荆州,衡山派只是其中之一。
他们追了没多久,果然在另外一个集镇遇到了天授王的乱军。
这股乱军约莫百人,虽然不会武功,但那股凶悍暴戾之气令人震惊,他们好像比常人要迟钝很多,通常被砍到第三刀才会哀嚎起来,更多是瞪着通红的眼睛闷头厮杀,兵器掉了四肢折了,就手撕牙咬,同时嘴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嘶。”
一个衡山派弟子不查,竟被一个乱军死死咬住了左臂,他手起刀落,将那人脑袋砍下。
“疯子,都是疯子。”衡山派弟子头皮发麻,若非他们武功不差,手忙脚乱间可能会赔上自己的命。
这些乱军到底是天授王从哪里收拢来的,难不成是地狱里放出的恶鬼?
江湖人尚且心惊,更别说普通百姓了。
当乱军终于被绞杀殆尽,衡山派弟子喘着粗气站在街道上,浑身狼狈不堪,心有余悸。
从城镇各处走回来时,步伐也放慢了许多。
原以为这是一趟简单的差事,作为江湖大宗派弟子,自恃武力,在他们想象中铲除乱军就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结果瓜藤跟菜帮子忽然长出了尖刺利齿,一不留神就被扎得鲜血淋漓,甚至生生撕掉一块肉。
而他们还得继续前行,跟这些疯狗打交道。
“该死……”
这些衡山派弟子恼火地骂起来,其中一人忍不住问:“擒贼先擒王,为何不直接去找那天授王?”
比他年长的同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这事自然是有人去的,轮不着你我费心。”
言下之意,在场的人都不够格去做这刺客。
“尔等莫非忘了,青乌老祖的弟子郑涂在多年前投效了天授王?虽说青乌老祖死在太京,藏风观的人也作鸟雀散,但郑涂可一直好端端地待在益州呢,他武功怎样,你们心里没数?”
这下众人都不说话了。
江湖上有出身名门的剑道天才,也有走狗屎运捡了一本秘笈的亡命徒,这些人再厉害大家心里都存着不服,总觉得换了自己没准能更厉害。
郑涂就不一样了,其实他走的是江湖少侠最向往的路子,天下十三州府挨个走一圈,每当一地就挑战一个声名极盛的江湖前辈,百战百胜,最离奇的是他武功不能说是天下无敌,可就是能在持续缠斗里看出别人招数的破绽,每每反败为胜。谁都不乐意碰上这样的对手,阴沟里翻船不说,还输得莫名其妙。
郑涂在比斗里很少杀人,或者说他胜的时候自己也遍体鳞伤,没有余力也不打算结死仇,故而一开始还有败者的亲友弟子给他找麻烦,随着他的名号愈发响亮,大家就换了个口径,不着边际地夸他。意思比斗失败的一方不是盛名难副,只是倒霉遇到了郑涂,要不是郑涂忽然脑子缺根弦跑去投效天授王,他这般威望过个几十年没准还能捞个武林盟主当当。
其实江湖传闻对郑涂还挺有利,大部分人相信这不是郑涂的意愿,而是师命难违,尤其在青乌老祖的野心暴露之后。
“青乌老祖已经死了,郑涂根本没必要继续待在天授王那边……看看这些乱军,什么玩意……”
一个年轻的衡山派弟子低声埋怨,很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跟着众人赶往下个村镇。
***
八月廿五,一场恼人的秋雨之后,天不再热得让人想冒火了。
今年的夏日似乎格外漫长,数地出现了旱情。
然而真到了凉快的时候,已经无人在意收成跟天气。
一处位置隐蔽藏于山丘背面的的庄子,乍看像是富户权贵打猎居住的地方,平日门户紧锁,几乎见不到人出入,现在却是异常的热闹。
许多人忙碌地进进出出,他们手里拿着信鸽带来的竹筒,更有一匹匹快马不断抵达。
骑者滚落马鞍,出示腰牌,然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水壶,匆匆灌下,就往屋中紧赶。
“禀阁主,荆州城最新军报……”
“阁主,衡山派送来的消息。”
“夏南县一带发现乱军踪迹。”
陶娘子姐弟二人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这番乱中有序的景象。
他们本是江岸边开客栈的,做做走私货物的商客生意,结果一场风波将客栈毁去,阴差阳错地结识了孟戚墨鲤。
陶娘子的堂弟小河子练的外家工夫,损了经脉,墨大夫给看过,原本说好三月后必定回来再行诊治给换个方子,结果夏天还没有彻底过去,荆州已然大乱。
陶娘子姐弟暂居的村子是北岸偷渡来的流民,尽管天授王大军还没打过来,听到货郎带来的消息,亦是惊恐不安,纷纷商量着南逃。陶娘子正坐立不安,赫然迎来了两位分别不见的贵客。
孟戚变回了老者的模样。
这是为了不吓到陶娘子,总不能一个多月不见,就返老还童了吧。
这导致他们来到庄子门口时,风行阁的人差点就没认出来。
——幸亏墨鲤变老的外表,有些从宁泰来的人见过。
“国师,墨大夫。”
秋景的心腹闻讯赶来,急忙将二者迎进去。
无数双眼睛扫过陶娘子姐弟,那打量评估的视线显然让人不好受。
等到一行四人到了秋景面前,关于陶娘子姐弟的来历也递到了风行阁主的手中。
“原来是川中八臂门的陶娘子。”秋景用余光扫了一眼写了陶娘子身世的纸,随即心里一动,隐约明白孟戚墨鲤二人为什么将陶娘子带过来了。
“来人,看茶。”
江湖人讲礼数就是个面子情,有时候都等不及将礼数走完。
四人刚坐定,连茶还没来得及端起,就听秋景开门见山地问:“八臂门专精暗器,跟霹雳堂素来交情不错,陶娘子离开师门多年,不知对霹雳堂有多少了解?”
陶娘子已经听墨鲤说了霹雳堂襄助天授王攻破悬川关的事,事实上这趟前来就是她自告奋勇。
“霹雳堂这些年分歧严重,一部分人沉迷制造机关暗器,另外一部分人一直想要走出去,认为益州的格局太小,既发不了财又憋屈。奴家听闻霹雳堂雷家的老家主去年过世了,投效天授王应该是新家主的意思。”
陶娘子当仁不让地表示,她会想办法找八臂门的一些师兄弟,跟霹雳堂里反对家主的人联系上。
找人是风行阁的专长。
只要没蹲在益州,只要来了江南,就是迟早的事。
“陶娘子先且住下,不出三日,必然会有贵同门的消息。”秋景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过来引路。
陶娘子姐弟捧着刚到手的茶盏,尴尬地想着究竟是放下还是喝一口再走。
“咳。”孟戚维持着老者的做派,慢吞吞地说,“若是此番无功而返,陶娘子亦无需介怀,危难当头,无非是要多找几条路。”
陶娘子松了口气,见门外等着禀告的风行阁之人越来越多,不好意思逗留,搁下茶盏带着堂弟离开。
屋内气氛更加凝滞,秋景瞥见孟戚腰间紫色软剑,以及墨鲤背上熟悉的行囊,不免疑惑这两人之前将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又是怎么找回来的。
墨鲤从进门起,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方桌中央的沙盘上。
红色的标示旗帜,自益州延伸出许多,荆州兵败如山倒,短短数日内竟然已经没了三分之一的辖地。
“天授王真的只有十万大军?”
不止危如蝗祸,连速度都这般之快,难不成插了翅膀?
孟戚见人一走,立刻丢掉了垂垂老矣的架势,起身踱步间完全没有一分老迈的模样,除了面容不变,周围的风行阁一众简直要疑心这是换了个人。
“仔细看,这边没有大城。”
孟戚对沙盘了如指掌,觉得风行阁的手艺还不错,寻常江湖人可没有这等本事。
“一方面天授王的人马不会在攻下的城池里停留,一方面荆州军死守不出,完全抛弃了城外百姓,而天授王也不肯将时间耽搁在这些乌龟壳身上,只迅速带兵推行。”
孟戚随意地伸手一划,原本在墨鲤眼中遍地赤红的区域就变得路线分明了。
秋景微微吃惊,转而释然道:
“果然不愧是孟国师,不用看前线送来的消息,亦能做出准确推测。”
这时外面接二连三地来了各门派的消息,秋景迅速翻过,气得手指微微颤抖。
“阁主?”
“……乱军大肆杀戮,抢掠乡里,百姓逃之不及。”
秋景扶住桌面,强打精神,无力地说:“除了衡山派等大宗门弟子,另外十几个帮会都在撤退了。”
“什么?”旁边的风行阁诸人吃了一惊。
孟戚沉着脸,墨鲤犹豫了一下,接过秋景递来的一叠消息。
一些集镇村落接近全毁,熬过了好几拨乱军之后,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不着了。更别提那些乱军状似疯癫,不惧死伤,大宗派还没出现伤亡,小帮会已经有人丧命了,圣莲坛的人出现更是雪上加霜。
“匆促之间,风行阁于各派召集了约莫四百多名门弟子江湖豪杰……加上这几日陆续相应的人,已经达到了七百余人,几乎是半个江南的力量了,然而散在这荆州,便似泥牛入海……”
秋景死死盯着沙盘,手掌攥紧。
她未曾想过靠这些人就能扭转局势,然而连救人都很难做到。
难道这就是命数吗?
孟戚闭了闭眼,沉声道:“先扼住天授王主力兵马,他正甩开一切,朝着荆王所在的南平郡进发。”
“报——”
外面忽然闯入一人,看到孟戚墨鲤愣了愣,还是快速道:“禀阁主,王前辈他们失手了,一同去刺杀天授王的十人都已经……我们的人在天授王拔营之后的搜索时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鱼不服 319|孤胆一搏
宿笠一动不动。
雨水透过树叶的缝隙, 有一滴恰好落在他眉梢上。
宿笠熟稔的一眨眼,阻止了水滴流入眼里, 他脸上丑陋骇人的道道疤痕, 在这种时候就是“天然河道”,宿笠自有一套调整面部肌肉的动作, 能让自己永远保持最好的状态。
不动则已, 动则一击必杀的状态。
——千里之外的某处, 孟戚正跟风行阁的秋景说, 不要再派人去刺杀天授王了, 如果曾经的江湖第一杀手组织飘萍阁出来的宿笠都没成功, 别人去了也是送死。
两军交战, 刺杀对方主帅其实并不是个好办法。
不在于办法本身, 而是难以办到。
军营也不会像话本小说里那样,随便一个刺客就能潜入进去。
这种事大概只会发生在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已经比较少了。
因为打仗也是一门学问, 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发展, 怎么扎营,怎样巡逻都是兵法。如此戒备森严重兵巡防,不是为了抓刺客, 而是防备敌军袭营。
如果刺客直接去找最大、最中央、守卫最严密的营帐, 大概率只能找到粮草。
皇帝权贵狩猎时,宽大的营帐就跟一栋房子似的,还能被间隔成好几间屋子,远远地一望就能知道。那些长期驻扎的营地也可以通过方向、营帐大小来分辨, 可真正打起仗来这些就不好说了。
尤其是那种今天驻扎,明天要拔营赶路的军队。
主帅身边的亲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不可能只有两个人站在营帐门口傻乎乎地守着,然后给刺客割开营帐潜入其中把单独卧睡的将军一刀砍了的机会。
此时距离陈朝末年群雄并起尚不足百年,军队基本上还是延续了那时的习惯,营盘固若金汤,身边二十个亲卫起步,单单在营帐里轮换守夜的就能有十人以上。
假使这刺客轻功高明,运气极佳,摸到了他要杀的那位将军的营帐。
黑灯瞎火的,将军也没穿标志性的精良盔甲,营帐里十几个人呢,再加上营帐外当值的亲卫,足够混乱了。这还是全无防备的情况下,如果身边再有两三个高手,做了埋伏,刺客失手就太正常了。
刺杀这事本就该交给更擅长的人。
刀客也想不到,距离自己退隐江湖还不满两个月,他就再次“重操旧业”了。
虽然消息是孟戚墨鲤带来的,但是他们取了前次遗落的东西就准备离开。宿笠自己想了又想,决定出手。
其实这还是一笔没有完成的交易,吴王曾出价六百金请飘萍阁刺杀天授王。
宿笠对钱不感兴趣,他出山是因为不想看见飞鹤山附近的乡民们也被迫逃入芦苇荡,这些乡民里有他血缘上的祖父,有他祖父生活了一辈子的渔村,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还是可以维持得下去。
路上见到那些废墟村落,愈发让刀客坚定了信念。
这就是他最擅长的事。
雨停了。
远处营地里人声沸腾,上百口锅灶冒出的热气几乎连成了一片云雾。
天授王率十万大军进犯荆州,眼前就是主力军,尽管没有十万之众,少说也有五万左右,铺开来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别说闯进去,一般人见了就会胆寒,这跟会不会武功没有关系,就是发现真实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不可控的自然反应而已。
想那荆轲的副手秦舞阳,在燕国也是有名的勇士,祖父还是燕国名将,不能说是没见过世面,如果真的怕死那么去秦国的路上大可以逃跑,踏上秦王殿之后他面色剧变身体颤抖,一时无法遏制。
显然秦王宫跟燕王宫不一样。
——想走个过场名留青史,忽地发现要进的是龙潭虎穴。
刀客微微皱眉,继续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这里是最好的位置,他要看清营地人手分布,当然是开饭的时候最方便。
营地里除了士卒,还有数量很多的圣莲坛教众,他们披挂各色法衣,手持铜铃法珠金轮,一些身份地位较高的人走动时胡呼后拥,派头架子都不小。圣莲坛这次几乎是主力倾巢而出,且都集中在天授王身边,单单这一会工夫,刀客就发现至少有两人的武功高到可以跟那些大宗派的掌门比斗一番了。
往江湖上搁,怎么都是号人物。
这让宿笠生出了疑惑,圣莲坛真的有这么深厚的底蕴吗?
隔得太远,宿笠没法认出那些人是谁,也想不明白这件事,索性就不去想了,默默地把刺杀计划罗列得更周详。他只会动一次手,在见到天授王之前绝不会杀任何一个人,他会像一阵风一棵树一块石头,将自己彻底融入周围。
在此之前,他趴伏在泥泞遍布的树丛里,毫无杀气,就连野兔都敢踩着他的背跃过水坑
“沙沙。”
树林里传来踩着落叶枯枝发出的脚步声,一群圣莲坛教众进入了林子。
他们需要搜查营地附近,查看有没有异常之处,比如水位大退的河道,死去的动物尸首等等。前者意味着上游水源被堵,后者则说明有人在水源里下了毒。
不仅如此,还要砍掉过于茂密的树丛,强行拔去一部分枯草,这样林子一旦失火也不会很快蔓延,营地的兵卒更不会因为浓烟呛咳无法跑动。
这些事情说来繁杂,执行起来却很简单,加上刚下完雨,到处是湿漉漉的,连砍树这桩差事都省了。
他们草草地拨弄几下树丛,转悠个几圈,就七嘴八舌地用益州方言抱怨起来。
宿笠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虽说走江湖见识多了各地方言都能来两句,但这些人不知道是哪处穷乡僻野来的,口音极重,也就几句粗口理解起来没有障碍。
随着他们不断地拨弄树丛,野兔蹿了出去,一群人立刻吆喝着在后面追赶。
泥地湿滑,这些人只会一些粗浅功夫,竟被兔子跑了,顿时骂骂咧咧。
“都说江南是富贵乡,销魂窟,简直胡扯。”
“销魂窟?那是指扬州……咱们还远着呢!”
“要我说,什么销魂窟都比不上打牙祭要紧,肚子里快要没有油水了。他们边路军就是逍遥快活,哪里像我们,只能捞点野兔野鸡解解馋。”
一伙人立刻为祭五脏庙重要还是下半身重要争执起来,粗口不断,肆无忌惮。
等到林子里搜罗一圈,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是一无所获。
“什么破地方,还说家家户户都饿不死人,藏着黄金珠玉呢?什么没有粮出门就是河能捞到鱼,爬一座山都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可没说这山小得连老虎都不住!”
说着又是一连串的粗口,像是被压抑得狠了。
刀客不动声色,隔着树藤跟泥土的缝隙目送这些人离去。
天黑得很快,夜色笼罩,宿笠裹着披风爬上一株树,将半个身体都藏在树枝里,仅仅露出一双眼睛打量远处的营地。
明明四周无人,搞得这样小心谨慎是很可笑的,刀客甚至给自己身上挂了树藤做掩饰,加上那密不透风两层蒙面巾加披风的装扮,身体以一个古怪扭曲的姿势挂在树上。
旁人不是蹲坐在树干上,就是歪靠着,刀客是哪一样都不沾边,这样即使月亮忽然出来,或者林中有人进来突兀地点起火把,树干投下的影子也不会暴露自己。
宿笠自问没有脑子跟别人周旋十几个回合,斗智斗勇他只会后面那个,缺少的那部分就用谨慎来弥补,因为会死的永远犯错最多的人。
谁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犯错了呢?至死都没能搞清楚错在哪里的人太多了。
——谁说不聪明的人,就没有不需要脑子的生存之道了?
此时此刻,宿笠的谨慎就在发挥作用。
天授王营地中,有人用千里镜看了一圈附近的高地,确定无异样后,才将这根价值不菲的黄铜水晶镜片管子放下。
“郑将军对天授王真是忠心耿耿。”旁边一个老者阴阳怪气地说。
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郑涂,是个长相十分英武的男子,剑眉星目,蜂腰猿臂,整个就跟豪侠话本白描插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直接高过那老者一个头,站在那里更是看着比别人“宽”一圈,偏不显得虎背熊腰,笨拙迟缓。
面对老者的嘲讽,郑涂脸上没有半点怒意,平静地说:“雷老先生说笑了,职责所在,不敢不尽心。”
那老者轻蔑地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说:“像你这般江湖后辈,遇事都沉不住气,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可不是留几根胡须就能看透的道理,总得多向人请教,等郑将军到了老夫这般年纪,就能懂得世上的很多道理。”
“你!”
郑涂身边的亲卫大怒,手都按住了腰间刀柄。
郑涂八风不动地摆手道:“不得对雷老先生无礼,天授王有令,雷贤老先生是他的座上客。”
亲卫恨恨地将刀放了回去,老者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将军,霹雳堂这些人当真可恼,仗着在悬川关立了大功,都快要骑到您头顶上了。”
亲卫抱怨着,郑涂眼都不抬,淡淡地说:“那不好吗?让他觉得我不是威胁,然后他们想对付谁?”
这下众亲卫的脸色同时一变,随即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天授王麾下势力最大的,当然是圣莲坛啊!
“还是将军看得透彻,这些日子霹雳堂的人就跟苍蝇似的晃来晃去,嗡嗡地说一些气人的话,偏偏不能把他们撵走。再说悬川关都不算是他们攻下的,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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