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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无锋刀?”道士惊怔地喃喃。
孟戚趁机把大石向后推了三尺,又砸了一拳,让它深深陷入土中,不再摇晃。
道士按着腰间长剑,施展轻功跃到墨鲤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孟戚拦下了,匆促间又过了几招,这次没有试探,看着声势惊人。
“打起来了!”
恰好有个秋陵县逃出来的老者见过墨鲤。
“大夫,危险!”老者急忙去拽墨鲤,想要把他拉到安全的地方。
墨鲤只能随着老者退了几步。
“你还是大夫?”道士连忙避开孟戚,气息急促地问。
“怎么,看你如此欣喜,难不成是要求医?”孟戚似笑非笑地说,“怕是要让你失望,大夫正在为我治病,顾不上你。”
道士先是一愣,然后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转悠,不知为何更亮了。
墨鲤:“……”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最初他们不是怀疑这个道士跟司家有关的吗?怎么扯到治病上面去了?这个道士看起来身体康健,不像有病的模样——
是了,对方说出“你是大夫”的语气,跟孟戚当日很像。
难不成这年头的武林高手都有疑难杂症,求医心切?
道士神采奕奕地问:“这位大夫看起来身怀武功,不知用的是什么兵器?”
墨鲤正要说话,孟戚又挡在了他面前,语气不善地说:“阁下若是有心求医,何不报名?探究他人武功路数,是何用意?”
道士这才稍稍平静了些,他看了看周围,觉得人太多,只能含糊道:“我有一位恩人,他医术高明武功过人,看着却像是饱学之士,完全不似江湖人,多年前隐居山林,不知所踪。今日,今日……”
说着就吞吞吐吐起来,还一个劲地盯着墨鲤的袖子看。
剑客的眼神总是格外灼热,这道人尤为甚之,孟戚看得很不高兴。
然而再不高兴,也没法把人撵走,于是脸黑了。
——听道士那番形容,所谓的恩人分明就是秦逯。
墨鲤不知道这人说的是实话,还是故意找了借口,他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劝走了那位老者之后,沉声问:“你是何人?”
道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在下宁长渊。”
他报完名,发现两人神情毫无变化,不禁感到一阵纳闷。
——难道自己还不够出名?
“宁长渊?”
一声轻轻地惊呼,道士精神一振,结果回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瘦弱书生。
道士眨了眨眼,发现这个书生故意用头发盖着耳朵,脸上灰扑扑的,身量瘦小,举止也有些偏女气。
这不是书生,是个女子。
道士没有揭穿,女子乔装打扮,总有不得已的原因。
说话的人是秋红,她被人群挤到了道旁,因为担忧没有离去,结果听到了那道人报名,大惊之下不小心出声。
秋红看到那三人同时望向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说:“这……这个名字我听过,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
墨鲤望向道士,发现后者神情忽然变得尴尬。
孟戚若有所思,秋陵县是个小地方,通缉令发到这里,估计是全国通缉,秋红一心要报仇,对于寻常江洋大盗之类的通缉,估计不会记在心上。
听了名字的发音,立刻就能想到这个人——印象很深啊!
“不是跟司家有关。”秋红急忙解释。
墨鲤释然了一些,不过心中疑惑仍在。
“什么罪名,因何通缉?”孟戚继续问。
作为前朝国师,他原本也是齐朝的秘密通缉对象,只是在锦衣卫暗属折了许多人之后,这道通缉就名存实亡了,没有人想来找死。
一个武林高手会被朝廷通缉,无非是杀人、劫货、叛乱等等,不知道这道士是什么情况。
“呃,通缉令是这么说的,燕州人宁长渊,常为他人伪造户籍、路引,以及僧尼度牒……”
秋红曾经想在报仇之后离开青楼隐姓埋名,所以记得很清楚。
现在她没说完就住口了,因为气氛真的太尴尬了。
宁长渊以手扶额,默默转头看山壁。
——为何不说他在江湖上的显赫声名,非要提官府通缉令?
“噗。”
沉默一阵后,孟戚笑出了声:“这可真是个人才。”
墨鲤神情古怪,因为他想到自己的路引,也是伪造的。
而且薛令君做这事是老手了,当年他跑去考功名,户籍学籍都要伪造,毕竟考科举要求三代清白,有人担保,薛庭一个江湖人居无定所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干这一行可不容易,要会刻章,要能仿字,还得知道不同衙门的公文格式,再精细一些的话,录入户籍路引度牒的官府中人,最好也要确有其人。
这样一来,除非查档,否则根本看不出真假。
就不知道这位宁长渊,做的是粗制滥造的买卖,还是精良高仿的生意。
大约是墨鲤目光带来的压力大,宁长渊撑了半天,还是面对了这残酷尴尬的现实,他伸手进怀,气弱无力地问:“你们这般看我,莫不是需要路引?”
“……”
墨鲤推了推孟戚,后者配合地问:“多少钱一张。”
“说实话,看情况。”宁长渊十分为难地说,“最简单的是路引,可是你不能不懂当地的方言,否则就太假了。”
孟戚换了官话说:“太京的路引呢?”
“这个不行,京城人不管去哪里都要引人注意,更何况你长得……咳,小地方的路引比较容易伪造,也没什么人查。”宁长渊看了看墨鲤,迟疑地说,“这东西我不是随便卖的,我还得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需要路引。”
说着他神情一正,义正辞严地说,“若是行不义之事,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我必一剑杀之。”
孟戚抱着手臂,感兴趣地提醒道:“你杀不了我。”
宁长渊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把握,他干脆地把衣袍一拉,果断地说:“那我不卖了!”
“……”
墨鲤干咳一声,把玩脱了的孟戚推到旁边,低声问:“你说你有过一个恩人,这恩情是怎么回事?他救过你?”
宁长渊肃然道:“在下年少时,经脉淤堵,习武之后更加严重,一日病急垂危,家师辗转请来了秦……请来了神医,为我医治三月,尽心竭力,我方才痊愈。家师也因此得知我天赋高于常人,经脉重塑后修习内功事半功倍。”
墨鲤想起来了,秦逯确实提过,因为这个病例十分罕见。
还说换了别人去治,那孩子多半活不了,即使活着也是废人了。
“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宁某一生不忘,故习剑有成之后,离开门派行走江湖,不求行侠仗义名扬八方,只愿为世间尽一己之力。”
“你的一己之力,难道就是伪造……”
“咳咳。”宁长渊连忙打断孟戚的话,“我做这个是阴差阳错,总有人被迫背井离乡,可是律法严苛,百姓不许离故土,否则以流民罪处。要是有了这一张路引,逃到别的地方还能另谋生计。”
墨鲤神情一凝,许久才道:“你说得也有理。”
“若逢灾变战乱,有大批流民,你这法子就无用了。”孟戚对宁长渊有些微妙的敌意,只因对方看墨鲤的眼神太过灼热。
“我是不能,但我不是只会伪造路引。”宁长渊目光炯炯地说,“得神医救命恩德的人,遍布天下,吾等无力对抗天灾,也不能改朝换代,但仍有救世之心。我平生之愿,乃是再见神医一面,告诉他当年救过的人,没有白救。”
墨鲤一时失神,秦老先生知道了,会高兴吗?
应该会高兴吧,医者悬壶救世,最终却未能改变这乱世。
——纵有冠绝天下之武,起死回生之术,却救不了人心。
秦逯虽然不说,但是会隐居深山,除了年华老去,正是由于游历天下时一次次失望,不知见过多少类似青湖镇、四郎山的事。
墨鲤出门还不到半月,就感觉到了这样的无奈,而秦逯呢?
宁长渊脊背挺直,掷地有声地说:“薪尽火传,虽然我等不是神医弟子,但愿将老先生之心传与他人,尽己所能,俯仰无愧于天地。我相信总有一天,世道会变!”
孟戚神情变来变去,意识有些恍惚。
墨鲤也是一般模样。
过了半天,宁长渊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我看见了无锋刀,你真的是秦老先生的弟子吗?能告诉我,秦老先生是否安好?我能见到他吗?”
“……家师身体康健,只是年岁已高,不便见外人。”
墨鲤醒过神后,犹豫了下,还是隐瞒了秦逯的行踪。
墨鲤想要好好看看这世间,不只是为了寻找同类,还想看看有多少人像宁长渊一般,会不会终有一日,山河稳固,岁月静好,人心向善,百姓不再颠沛流离,不会被随意屠戮。
“你说的话,我会转告老师的。”墨鲤郑重地说。
宁长渊精神一振,其实他听到秦逯还活着就已经很高兴了。
“二位从秋陵县来,可曾看见司家之人?”宁长渊想起了正事。
“司家已经不复存在。”孟戚放缓了语气,刚才的敌意荡然无存。
宁长渊左右张望,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秋红身上。
“这位是?”
“若有不便,我先去旁边歇息。”秋红也被刚才那番话震慑到了,此刻看见宁长渊似乎想要说什么,便指了指山道旁边,主动避让。
墨鲤点头,宁长渊等她走远之后,方才说:“我追查到司家拐走了一些流民。”
说起这件事,墨鲤神色一黯,摇头道:“他们被司家奴役,受尽苦难,如今也都不在了。”
宁长渊顿了顿,然后说:“我来迟一步,看来大夫也查了司家金矿的事。”
“无意间遇到。”
这次说话的是孟戚,他跟墨鲤看起来十分亲近,宁长渊也像秋红一样,很想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但是问出来又太过失礼,只能忍着。
“除了流民,还有一事,秋陵县司家的商队曾经在各地大量采买丹砂。”
“丹砂?”
孟戚反问,还没有意识到这东西哪里不对。
墨鲤知道丹砂是什么,这是一味药材,很多医者都喜欢用,不过秦老先生说这东西有毒,用的时候慎之又慎。
“是方士炼丹用的丹砂?道士画符的丹砂?”孟戚不明白司家采买这个做什么。
“四郎山有金矿,司家采矿炼金,确凿有其事?”宁长渊又问了一遍。
“不错。”
“那就不好了!”宁长渊脸色难看地说,“二位知道挖出金矿之后,如何提炼成金子吗?”
这可真的问倒墨鲤了,他读过很多书,唯独没有这些。
“以水力冲洗?”孟戚倒是知道一些。
淘金嘛,把矿石在水中反复冲洗,可以剥落金沙。
宁长渊点头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另有一个秘法,乃是烧制丹砂得到水银,再用水银提炼金矿,是方士在无意间发现的。”
“水银?”墨鲤开始皱眉了,这个也有毒。
虽然古书上将它吹嘘得天花乱坠,但是医者再清楚不过了。
古时帝王轻信方士,服丹而死的比比皆是。
“这个秘法有个很大的弊端,提炼金子的人可能会中毒,住在附近的人也会中毒……如果司家行事不密,四郎山的土壤跟溪流都有毒性,这里根本不能住人!”





鱼不服 48.协力同心
墨鲤脑中嗡地一声响, 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会觉得四郎山采的草药有异,觉得煮住的粥水味道奇怪, 而且除了他,谁都感觉不到异样。
“……先别乱, 秋陵县的水跟土壤确实可能沾染了毒性,但情况不算严重,我们应该还有时间。”墨鲤勉强定了定神, 运转内力, 极快地走了一个小周天。
这些日子他虽然没吃几口东西,但水还是喝了的。
身体很好,没什么变化。
或者说变化太轻微,发现不了。
——水源跟土壤的毒,还很轻微, 这种慢性中毒是个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很难察觉。
墨鲤果断地说:“叫秋红来, 我为她号脉。”
秋红被孟戚带过来的时候,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墨鲤怕吓到她,没有告诉她全部真相,只说司家开矿的时候可能挖到了地下水源,需要查清楚对秋陵县的百姓有没有影响。
秋红听了很是愤怒, 却知道现在不是痛骂司家的时候,她干脆利索地伸出了手, 还把袖口卷了起来。
这年月, 大夫为女眷号脉, 一般都要隔着一块布碰触。
为避免出现偏差,这块布自然不能太厚。
可是现在荒郊野地,大家身上都是厚实的衣裳,秋红更不是顾忌这些的人,
墨鲤的习惯是,病患如果很在意,他也按部就班,如果病患无所谓,或者病患性命垂危,他对隔层布琢磨脉象没有兴趣。
一个干脆,另外一个坦然,宁长渊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秋红的身份,只觉得这女子或许能帮上忙。
因有改世道变人心的理想,宁长渊从不忽略任何一个人的力量。
“体虚、气弱,身体劳损……另有……”墨鲤没把话说完,只对秋红说,“没什么大碍,仇恨郁结在心,损命亏寿,在所难免。”
秋红没病,她的问题都是多年磋磨留下的。
“水源没有问题?”孟戚追问。
“尚不明确,从秋红这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症状。”墨鲤沉吟,秋红身体不算好,她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十条经脉自然堵了九条半,大毛病没有,小问题一堆。
“只能确定,秋陵县的百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宁长渊闻言,松了口气。
墨鲤又道:“地动发生的时候,我就在秋陵县,地面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里面有股难闻的气味。后来我进四郎山,靠近一条可能是废弃矿道的裂缝时,虽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但总有不安之感,当时以为是地动余威让裂缝塌陷的缘故。”
孟戚跟着墨大夫回忆当时的情形。
“水银中毒是什么模样?”孟戚低声问,秋红没有听见。
“昏迷、身上出现红色疹块,然后溃烂,如果是服用方士的丹药所致,还会腹痛、出血……”
墨鲤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这是严重的中毒现象,一般来找大夫的时候,基本已经是这样了,那轻度症状是什么呢?墨鲤没有经验,他看的医书里没有这些内容,古时乃至如今的很多大夫仍然相信丹砂无毒,是治病良药。
竹山县根本没有方士,连道士画符用的都是鸡血,根本不会花钱去买丹砂。
“不能耽搁,我们立刻返回四郎山。”
***
尽管在山道上就遇到了宁长渊,一行人赶到秋陵县的速度也不慢,然而四郎山还是出事了。
由于金矿之说盛行于平州,还真有一群人为了发财,铤而走险进入四郎山寻找金子。
据说他们找到了疑似金矿的坑道,兴冲冲地钻进去挖掘,不过两日工夫,便出现各种异常,头痛发热,很多人看见了幻象,不停地大吼大叫,甚至互相攻击。
因为坑道里发现了白骨,又有磷火,还清醒的人认为是厉鬼作祟,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狗血泼了,结果自然是毫无作用。
无奈之下,只能撤出,然后跟搜索山区抓捕司家余孽的荡寇将军麾下兵马遇个正着,人就被抓回来了。
再一审,发现这些人是陂南县的山匪。
因着邻近数县都过来赈灾了,秋陵县倒也有了一些大夫,可是他们只知道丹砂,从未见过水银,更不知道水银中毒是怎么回事。
眼见这些山匪,口中出血,高热不退,浑身溃烂,顿时连碰都不敢碰。
因为模样太过骇人,消息根本盖不住。
墨鲤赶过来的时候,县城外的简易营地里乱作一团。
许多人都在收拾东西,慌张地想要离开。
“这不是疫症……”
宁长渊刚想高声安抚百姓,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
这般阴差阳错,使百姓离开秋陵县,也没什么不好。
“怎么不是疫症了,他们咳血!还浑身发热!”
“即使不是疫症,也是厉鬼作祟!”
众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里,走得晚了怕是要没命。
墨鲤扶了几个被挤得差点摔倒的人,其中有老人,有孩童,也有妇人。
他外表生得出众,又是为了帮人,纵然是妇人也没有怪责他的,还还劝他尽快离开。
宁长渊神情很微妙,他看出墨鲤帮人是真的,但也趁机搭上了数人的脉搏,动作很快,而且做得不着痕迹。
“怎么样?”
“都还正常,没有明显异状,看来没有扩散影响到秋陵县百姓。”墨鲤回答。
这时孟戚回来了,他这张脸在刘将军亲兵那边特别好使,根本不用见到刘澹,就能得到很多消息。
听了那些山匪的遭遇,墨鲤一声不吭,趁乱去看垂危者。
“……水银一旦离开密封的器皿就会自然逸散,少量吸入身体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是废弃的矿道内密不透风,这些人在里面待了将近两日,中毒已深,一时还死不掉,可也救不了。”
宁长渊跟了过来,他不会医术,不过知道炼丹是怎么回事,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水银的特性,以及他对山匪异状的猜测。
“必须阻止朝廷接管四郎山金矿,阻止进一步挖掘?”
“司家已经将金矿几乎挖空了,即使他们接手,找到的金子也会让他们大失所望。荡寇将军应该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墨鲤想了想,摇头说,“再者,现在四郎山地形大变,每日还有地动余威,整体在下沉,想要废弃矿道越来越难。”
孟戚抱着手臂站在旁边,闻言给墨鲤使了个眼色。
宁长渊没有注意孟戚的举动,他吃惊地问:“大夫之前去了山中?知道山势在下沉?”
墨鲤知道自己失言了,他点点头,没有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咳,荡寇将军麾下兵马还在四郎山搜索司家余孽。”孟戚挨近墨鲤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要我去找刘钱袋吗?”
“……不用。”
墨大夫看了孟戚一眼,心想刘澹受伤虽重,但也不至于下不了床,明显是躲着某人!
“别上门去吓唬人。”墨鲤有些头痛地说,“现在没有宁神丸,你要是忽然发作了让我怎么办?”
墨鲤的本意是他不想跟孟戚打架,也不想学猫叫。
然而这话听起来却有歧义,因为他们有交情有共同的秘密,并不是陌生人,所以说话随意了很多,墨鲤倒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孟戚一愣之后,莫名地觉得浑身熨帖。
就好像他跟大夫有了什么亲密的联系。
——大夫对病患的责任,同族之间的照应等其他解释,则被孟戚直接甩在了脑后。
离开营地,三人分头去看了水源。
结果都一样,看不出有毒,但是墨鲤一口都不想喝。
这大约是龙脉的本能反应吧,墨大夫这样想着,丹砂与水银一般,通常都是慢性中毒,须得天长日久才能出现端倪。
反正四郎山是不能住人了。
“山匪的事,正可以利用。”孟戚毫不犹豫地说。
他不像墨鲤,也不是宁长渊,看到山匪的惨状还要皱一皱眉。
“鬼怪之说也好,疫症之言也罢,如果能让人不再踏足四郎山,不随意挖掘,不敢居住在这附近,便能救人无数。”
孟戚说完,又问墨鲤:“对了,他们看见的幻象是何缘故?磷火?”
“不是,丹砂、也就是水银之毒发作时,会变得疯疯癫癫,史书有记载。”
墨大夫这么一说,孟戚倒也想起来了,陈朝厉帝笃信长生炼丹之术,亲自炼丹服用,虽然每次都有人试药,但是试药人只吃一粒,帝王却是天天吃月月服,不出数年,就变得异常暴戾,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暗杀他,无故处死了不少宫人甚至臣子,最终在史书上留下了一个暴君的骂名。
陈朝初始并不是那么腐朽,厉帝在位前期,也有贤明之称,史书只说他老了之后性情大变,或者言其本性暴戾。看在大夫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分明是服丹中毒,精神出了问题。
知道了山匪为何发疯,宁长渊心里定了,他立刻找人去传播流言。
秋红倒是意外地帮了个忙,她听得市井传闻多,知道什么样的言论最引人关心。
这次,恰好可以借着曾经传遍平州的金矿之说,给四郎山罩上一层诡秘恐怖的传闻。司家作下的恶,天下皆知,而枉死之人,也仿佛化身厉鬼,追命索魂。
这般忙了三日,眼见便是腊月二十九。
秋陵县是别想好好过这个年了,宁长渊也忙得不见踪影。
墨鲤记挂着那株树,再次进山。
“水银对山灵有影响吗?”孟戚慢悠悠地跟在后面问。
大夫去哪,他就去哪,墨鲤都快习惯有这么个人在身边了。
墨鲤远远看到那株树,发现它还是一副矮细的模样,峰顶生出了一些野草,随风摇曳。
“应该会吧,或许土壤水源遭到破坏,也是山灵崩落的原因。”墨鲤摸了摸树干,枝条微微倾斜,蹭到了墨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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