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猫腻
窗外的风雪仿佛静止下来,不再发出呼啸的声音,屋里却有了风声。
那些风声来自伊芙的身体。
一道极淡的光影,正在慢慢离开她。
伊芙的眼神依然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欢喜僧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停下,继续用天人通,想要把她的神魂直接拉出来。曾举哪里会允许这样邪恶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发生,隔空一指便点向欢喜僧的脑后。
欢喜僧不躲不避,平静转身望向他。
曾举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朵金色的莲花,散发出极其高温的佛火,瞬间将其裹住!
欢喜僧在窗边站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对着雪景遗憾雪姬的离开,而是足下生莲!
曾举隔着莲火,看着欢喜僧眼底最深的那抹幽暗,有些难过说道:“你果然疯了。”
欢喜僧在暗物之海里漂流了太长时间,被两个处暗者拖进了幻境,金身没有被浸染,意识却受到了影响,继而放大了精神世界里的幽暗一面,竟是禅心生出黑莲,入了魔道!
“哪有什么域外天魔,都在心里。”
欢喜僧轻声吟道,手掌穿过莲火,带出无数道极细微的火龙,拍向曾举的脸,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啪啪啪啪,无数道破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市政厅共计三百多个房间,有七百多扇窗子,这些窗子在前几天的严寒低温里被冻坏了,这时候尽数变成碎屑,向着楼外喷射而去,形成很好看的白色花朵。
玻璃窗破碎形成的白色花朵只存续了极短的片刻时间,就像昙花,也像窗前的那朵莲花。
两道笔直的气流从市政厅直入天空,来到了大气层的极高处。
这里的空气很稀薄,曾举的衣服上依然残着火焰,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欢喜僧看着他平静说道:“生死之间,还要想着不破坏建筑,让里面的人活着,这样的你无法在大道上走到尽头……老师,我当年离开一茅斋就是觉得你们太过迂腐。”
曾举没有说话,化作一道残影,出现在欢喜僧身前,指出如剑,以正气攻之。
一声轻响,欢喜僧的金身上出现一道擦痕,金光更加明亮。
在他身后远处,数百公里外的一座雪峰,就此轰然倒塌。
不愧是一茅斋的圣人,看似轻描淡的一指,便有摧山裂空的威力。
数十道激光忽然从地面、大气层外的轻型战舰、军用转接飞船上射出,把欢喜僧围在其间。
嗡嗡嗡嗡的声响里,欢喜僧衣衫破烂,金身骤放光芒,竟把天空里的太阳都掩了下去。
激光织成的光球里,那道瘦弱的身影若隐若现,做了个单手合十的动作。
佛光照亮天空与远方那座倒塌的雪峰。
无数道光线在大气层里乱射。
一艘轻型战舰冒着黑烟向地面坠落,数个战斗机甲被光线射成了碎片,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
欢喜僧神情漠然,看着数十公里外的曾举,取出一个古钟,轻轻敲了一记。
钟声悠远。
曾举的脸色更加苍白,薄唇微启,喷出一口血来。
那口血在寒冷的空气里迅速凝结,变成血珊瑚一般的事物,边缘隐隐泛着金光。
他挥了挥衣袖。
血珊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前而去,随着空气的摩擦,愈发光滑尖锐,渐渐变成一道飞剑。
圣人血为剑。
欢喜僧神情凝重了些,右手一翻握住大涅盘,拦在了自己身前。
啪的一声轻响,圣人剑落在了大涅盘上,开始剧烈颤抖,发出肃然的嗡鸣声,仿佛有无数书生在读书。
欢喜僧眼神沉静,也不见唇动,便有阵阵经声响起。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圣人剑渐渐崩离碎裂,化作无数血色的琉璃,向着地面落下。
大涅盘不愧是朝天大陆修行界的至宝,禅宗一脉的神魂所在。
欢喜僧收回大涅盘,看着远方的曾举说道:“老师,我在烈阳号上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曾举平静不语,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枝笔与一方砚台,开始蘸墨写字。
砚台里没有真的墨,只是被砚石颜色染黑的阳光。
那枝笔看着也明显不是凡物。
这与他平时随手写出的符是两个层次的事物。
是的,圣人认真写出的文字不是符。
是经。
出乎意料的是,欢喜僧没有拿起大涅盘,也没有凭借金身拉近距离强攻,而是依然停留在原先的位置,更是也拿出了一枝笔还有一叠纸开始写字!
他没有砚台,但是有纸。
他不是圣人,但他是佛。
佛认真写出来的文字,也是经。
……
……
笔端在砚里的阳光一蘸,以碧蓝的天空为纸,曾举提笔便写了一个字,笔端的阳光散离,根根毫毛断裂。
那个字飘摇而去,看似轻如风筝,却又重如大山。
“定。”
……
……
欢喜僧拿起小笔,在纸上平平淡淡、认认真真写了一个字。
明明笔上无墨,落笔处却是那样的字迹清楚。
接着他把手一挥,那张纸便飘遥远而去,迎向了那个定字。
他写的是一个“嗔”。
……
……
一个是无纸之字。
一个是无墨之字。
都是一茅斋的符道,写的却是不同的经文。
两个字在大气层边缘相遇,骤然间大放光芒,卷起无数巨风,把远处的云都吹碎了。
哗啦一声,仿佛是纸被撕开。
欢喜僧写字的那张纸却没有破,破的是曾举写出来的那个“定”字。
一道飘渺难言的笔字,笼罩了雾山市的上空,所有意味集于一点,仿佛一捺,落在了曾举的身上。
就像是一道闪电劈落。
曾举直接被从天空里斩落,斜斜落到地面,砸塌了一处山崖。
欢喜僧飞临山崖上空,发现正是那夜自己砸垮的半截山,若有所感,念道:“山落便为坟。”
曾举从山石间站起身来,看着天空里的少年僧人心生感慨,说道:“若是寻常戏码,这时候该喝一声孽徒,我却喊不出来,因为我教你的不多,至于你总说自己是农夫,其实你真正想做的还是那个将军吧?”
这话听着淡然,也没有什么嘲讽,欢喜僧清俊的脸上却出现一抹怒意。
“我们用的都是当年在一茅斋里抄书的笔,但我这纸却是水月庵门前桃树皮做的,你平空立意如何是我的对手?除非你用管城笔还差不多。更何况当年我游历朝天大陆,拜你为师,得青山剑经为引,还在冷山遍访诸派。你会的本事,我都会,我会的你却不会,更何况我还有诸多至宝,更有大涅盘这三千世界!”
他静静看着曾举说道:“老师,你如何是我的对手?”
曾举擦去唇角的血迹,整理了一下衣服,平静说道:“若是打不赢便投降,当年你就不该离开雪原。”
欢喜僧面无表情说道:“赤松真人炼生魂的时候,你可曾说过什么?”
曾举说道:“那时我不知晓,现在思来便悔,自然要阻止你。”
“是吗?但我确实很喜欢那个小姑娘的干净灵魂,或者我当着你的面炼制给你看?”
欢喜僧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没有故作邪恶,然而却让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恐怖的意味。
他把右手伸向数十公里外的雾山市,对准了那座已然破烂不堪的市政厅,便要把伊芙的灵魂捉出来。
曾举还能够阻止他吗?下一刻,欢喜僧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因为灵魂应该是无形无质的存在,感觉不到任何重量,为何他捉来的这个事物如此沉重,就像是一块石头般?
他转身望向那边,才发现从市政厅处破空而至的并不是那个女子的干净灵魂,而是一团非常模糊,给人满身灰土感觉的马赛克。
那团马赛克静止在了数公里外的天空里,渐渐显现出真实的模样。
原来那是一个穿着灰格子衬衣的中年男子,******,肤色也有微黑,神情沉稳。
远方有数台战斗装甲落在了市政厅处,应该已经把伊芙救走了。
欢喜僧微微挑眉,也不说话,直接便是一拳击了过去。
无数金色的火焰自拳头上生出,骤然变成一条火龙,穿越数公里的距离,来到那个中年男子身前。
当初在天火工业基地的空间裂缝间,这一记佛火龙拳,直接击退了一只处暗者。现在虽然没有行星里的高温岩浆为引,这一拳的威力小了很多,但也无比强大,就算是真正的仙阶法宝,都会被一拳击碎。
那个中年男子神情不变,还是那般沉稳,甚至有些木讷,动作却是极快,手掌一翻,一道圆形的光镜便出现在手里,光镜上有无数符文,在各自的圆轨上快速移动。
看着这幕画面,欢喜僧有些意外,轻噫了一声。
就在同时,那道佛火生成的巨龙毫无花俏地撞在那道光镜上,难以想象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轰的一声巨响,大地表面的那些积雪纷纷跳了起来,就像煮沸的牛奶。
金色巨龙渐渐消散在天空里。
那道光镜也随之消散无踪。
欢喜僧静静看着那个中年男子,忽然伸出右手。
中年男子也伸出了右手。
大气层里出现了两个金色的巨大掌印,横亘天地之间,就此相遇。
星球表面出现一道更加难以想象的巨响,狂风呼啸,远处的居民楼倒塌了数座,飞船们纷纷飞离躲避。
“禅宗光镜、大手印……你是寺里的哪个后辈?禅子?”
欢喜僧看着那个中年男子淡然问道。
中年男子却不接话,拿出了一方砚台还有一枝笔。
那砚台不普通,笔看着也不普通。
他用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开始在空中写字。
欢喜僧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生怒意,也不再言语,直接取出笔纸,又写了一个“怒”字。
写着怒字的纸飘然而去,很快便来到了中年男子身前不远处。
中年男子的字还没有写完。
但也不需要写完。
数道彩虹在那枝笔端生起,轻而易举地撕碎了那张纸,然后落在了欢喜僧的身上。
一道金色的直线去了数十公里之外,在雪地上刻出一道深沟。
欢喜僧从沟底站起,僧衣尽破,胸前出现一道清楚的笔痕。
他抬起头来,望向天空里的中年男子问道:“这是什么写法?你到底是谁?”
“笔是管城笔,砚是龙尾砚。”
中年男子说道:“我是柳十岁。”
大道朝天 第六十二章让我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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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枝隐有仙意的笔,便是一茅斋镇斋四宝之管城笔。
那方明显不凡的砚台,便是一茅斋镇斋四宝之龙尾砚。
那个看着很普通的中年男子,便是一茅斋最新的圣人柳十岁。
他还是天生道种、前青山宗两忘峰天才弟子、西王孙的书办、不老林高层、果成寺俗家长老、血魔教唯一传人。
当然,他还有个最重要的身份,那就是井九的童子。
“原来你就是多宝书生柳十岁。”欢喜僧掸掉身上的泥土,面无表情说道:“今日一见,果然宝贝很多。”
柳十岁有那么多的身份,他却偏偏要说多宝书生,表明他这时候真的有些羞恼——多宝书生怎么听都有些低级,甚至会让人联想到淫贼。
柳十岁还是像几百年前那样沉稳老实,没有受到言语刺激,说道:“是的,我就是柳十岁,我也去过很多地方,你会的神通我都会,我会的有些你却不会,而且你的法宝也没有我多。”
他的语气很平实,就是平铺直叙,没有半点炫耀的感觉,却形成了更强烈的嘲讽效果。
欢喜僧沉默了会儿,用手指弹出一颗念珠。
那颗念珠来到大气层边缘,骤然碎裂,散发出无数清光,如瀑布般淌落,把整座雾山市都笼罩了起来。
如果从远方望过来,大概能联想到古钟落地的画面。
那念珠必然是禅宗极高阶的法宝,柳十岁依然沉默,手里拿出一个小黑旗,对着天空挥动起来。
小黑旗里散发出无尽寒意,隐有鬼泣,竟是一道鬼幡。
鬼泣声声与清光里的佛唱相抵而消,满是浊气的幡布破风而起,便要把欢喜僧卷进去。
那道鬼幡里的阴森意味浓烈至极,不知道有多少幽魂被生祭,然后拘在其间。
欢喜僧指尖微动,捏碎一颗念珠,化作一把金刚杵,挡住那道鬼幡。
又是毫无新意的一声巨大轰鸣,他被震退到满地乱石之间,脸色略显苍白,眼神更加冷漠。
“血魔教的万魂幡!”他看着天空里踏着莲云而来的柳十岁,说道:“不管你是寺中后辈,还是斋中书生,又或者是景阳的弟子,居然敢拘生魂敢炼,比我要做的事情更加邪恶,怎有脸以正道居之?”
柳十岁说道:“我炼化此幡没有用生魂,只是在冥河里泡了三百年。”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还是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嘲弄。
冥河里不知有多少魂火残余,没有智识也不是生命,哪怕只是碎片,也足以让这道万魂幡拥有极大威力。更可怕的是,这道幡的根基似乎是件更高阶的法宝,如此说来,便是赤松真人当年的那道万魂幡也不及此幡。
万魂幡如卷天的帘一般,遮天蔽日而至,卷住那道金刚杵,只是片刻便让其表面出现了淡淡锈痕,就连黑玉为基的下段也出现了好些血般的痕迹,眼看着便要污其本质、废其宝意。
欢喜僧收回了金刚杵,终于取出最强大的法宝——大涅盘。
大涅盘散发出无数道平静却又肃然的佛光,将那些随幡而至的黑烟尽数灭杀。
谁曾料到,柳十岁竟是毫不在意万魂幡损失的阴气,继续挥动向前,就这样砸了下来。
难道他是想用万魂幡施展青山剑道,又或者是南趋一脉的鬼剑道?
欢喜僧这般想着,却是丝毫不惧,直接用大涅盘对了上去。
黑烟尽数消散,黑幡无法再进一步,那个看似寻常的金属盘里有三千世界,有六道轮回,又怎会被万魂所制。
但就在下一刻,雾山市的天空里第四次响起轰隆的巨响!
那声音极其响亮却不干脆。
不似雷鸣,更像钟鸣,而且是一口破钟。
近处的一些废弃农场与交通设施,顿时被震塌。
狂风呼啸,积雪渐残,沙石乱滚。
“居然不是青山剑道……”
欢喜僧用微微颤抖的右手擦掉唇角的金色血迹,神情有些微惘,如果柳十岁是用青山剑道驭使万鬼幡,他不会在意,因为他也懂青山剑道,可是先前那刻大涅盘上传来的天地般的伟力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他望向大涅盘,神情微变——如果说万物一剑无坚不摧,那么大涅盘便像青天鉴一样,是朝天大陆最强大的防守型天阶法宝。但这时候大涅盘的右侧下方出现了一个小坑——不是很显眼,终究是个坑。
他抬头望向柳十岁,有些不解说道:“那是什么?”
柳十岁收回万魂幡,伸手从里面取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玉玺,介绍道:“是冥皇之玺。”
欢喜僧看着他手里的冥皇之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语,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换作一般的故事里,处在他这样的境况,少不得要问一句“你到底还有多少个宝贝”,然后可能柳十岁又摸出一个铃铛,拿出一个戒尺……何必呢。
念珠在指间轻轻一动,欢喜僧便平静下来,说道:“大涅盘里有世界,有万物,你终究是破不了的。”
是的,就算柳十岁有万魂幡、有龙尾砚、有管城笔,也无法破掉大涅盘的防御。
至于冥皇之玺倒确实把大涅盘砸出了一个小坑,连带震伤了欢喜僧的金身,可如果真想把大涅盘砸破……只怕目的达到之前,冥皇之玺便会崩落一个大角,到时候用什么镶?他那个脾气极大的小师妹能答应吗?
“我还有一件法宝,想要试试。”柳十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像前面那般沉稳平静,有些不自信的感觉。
欢喜僧觉得有些怪异,心想既然如此,为何你要用那法宝来做最后一击?但既然是最后一击,肯定也就是最强一击,他伸出右手对准天空,手指之间平空出生一面光镜,无数佛家真言在其间流淌,缓慢转动。
大涅盘也缓缓转动起来。
徐徐清风起。
仿佛穿过果成寺塔林、松海的那些风。
说完这句话,他收好万魂幡与冥皇之玺,盘膝坐在空中,闭上眼睛,开始调息静神。
如此阵势,可以想见随后出手的法宝,必然带着极大威势。
嗡鸣声响彻雾山市郊外,仿佛有什么事物在高速振动。
天地间的清风忽然消失。
地面的残雪变得非常明亮。
那是因为一道飞剑出现在天地间。
那道飞剑非常纤细短小,通体银色,表面光滑至极,也明亮至极。
欢喜僧神情微凛,才发现自己被柳十岁的各种法宝震撼心神,竟忘了这把剑!
当他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把银色小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远方的云层激荡而碎,地面的残雪明亮如在燃烧,那道飞剑隐然生翼,带着难以想象的凌厉剑意与难以形容的灵气,扎在了大涅盘的表面,给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剑竟是活的!
满天剑鸣里,竟隐约能够听到一声——俺来也!
……
……
很多年前,碧湖峰主雷破天偷了雷魂木送给剑狱里的太平真人,是因为太平真人答应给他两把剑。后来雷破天被关进剑狱就疯了,只知道在井底不停地喊:没有一,那二呢?
一就是万物一。
二就是不二。
这道银色小飞剑便是不二剑。
不二剑是青山九峰主剑里的一把,是两忘峰的主剑,但很多年前便被景阳真人从两忘峰里带走了。
它看着普通小巧,但层阶非常高,只在万物一剑之下,略胜初子剑,远超其余主剑,包括弗思剑。
不二剑跟了景阳真人无数年,甚至还跟着飞升去黑暗的宇宙里看了一眼,然后便被扔给了柳十岁。
数百年来,不二剑化作剑镯,老实地呆在柳十岁的手腕上,跟着他沾过种菜的粪水、泡菜坛子的坛沿水、用来写字的臭墨水,偶尔振动嗡鸣过几次,除了卓如岁在西海布青山剑阵时展露过一次锋芒,却从来没有真的化作飞剑战斗过。
今天它的剑光终于照亮了天地,要开始第一次战斗,面对的就是欢喜僧这种人物,大涅盘这种法宝。
从这一点来说倒与刘阿大的命运有些相似。
柳十岁的不自信,其实是不信任它,担心它看着这样的阵势,看着大涅盘便会转身逃跑。
毕竟几百年前,井九对它的评价就很糟糕,而这几百年来,它的表现也不怎么好。
时间终究改变了很多。
少年成人,剑灵渐生。
那把银色的小飞剑竟比柳十岁还自信,没有半点退却,刺向了大涅盘。
大涅盘非常坚固,但真正最强大的屏障并非自身,而是那些金属小方格里的世界。
只有穿过那些世界,才能接触到大涅盘的本体。
不二剑是朝天大陆除了井九右手之外最锋利的剑,但能穿过那些世界万物形成的屏障吗?
伴着那道明亮的剑光,地面的残雪骤然而起,崖石也随之转向,以相对尖锐的一面对准了欢喜僧。
雾山市郊的天地间充斥着凌厉的剑意,逃往远方的那些战舰与飞船上的军人们,通过远程监控系统望向这边,只是看到那些明亮,便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下一刻那些监控设备便被毁了。
这样森然而密集的剑意,这样的天地异象,与当初井九与西来在大原城那一战的场景有些相似,甚至有些像雪姬牵着井九的手飞向天空里那九个黑太阳时的模样。
“第五个了。”
曾举扶着一块缓缓转动的石头,看着刺在大涅盘上的不二剑,感受着天地间的剑意,感慨说道。
青山祖师、李将军、井九、西来,以及这时候的柳十岁,都在青山剑道走到了最后一步。
万物一。
……
……
万物皆为剑,破世间万物。
秀气而锋利的剑尖,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不知穿过了多少个世界,看到了多少个天空,终于落在了大涅盘的真实表面。
伴着一声清楚至极的声音,不二剑刺进了大涅盘,虽然不深,甚至用肉眼都难以看到,但终究是破了。
欢喜僧的眉心生出一道极小的裂口,金光灿然里隐现一抹血色。
剑光再次照亮残雪,不二剑飞回柳十岁身边,微微颤动,稍显暗淡,应是先前那一记让它有些脱力。
欢喜僧静静看着柳十岁,任由那滴血水从金痕里流出,说道:“这样不够。”
话音方落,柳十岁身形骤虚,仿佛鬼魂一般飘到他的身前,右手拿着一把剑再次穿过无穷世界,落在了大涅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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