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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月关
朱泼哈哈大笑三声,站住不住向后倒退两步,被一具尸体一绊,连忙单剑支地半跪下来。他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狞厉地瞪着前方,为他气势所迫,几名近前的齐豹家将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面露惶然之色。
“铿!”半扇门已然关上,庆忌心中灵光一闪,突地喝道:“他在拖延时间,公孟絷必要逃走。”
齐豹一听忙道:“速速杀进去,莫让他们关了门!”
受他一喝,齐豹手下家将们再度一拥而上,朱泼身边所剩已经没有几人,他们且战且退,避进门内。朱泼腰间一矛深刺,他自忖必死,身边武士再三呼喊,他却一步不退,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剑拄地,一手捡起支长矛,半挟于胁下,厮杀之间,竟又被他刺死两人。
眼见朱泼如此英勇,彼此虽是生死大敌,庆忌也不禁生起惺惺相惜之感。如此血性男儿,可惜他保地却是比齐豹、北宫喜等人更加阴险毒辣的老牌政客公孟絷。替他不值,亦或不屑公孟絷呢?
政客以权谋智慧谋富贵,勇士以血气之勇谋富贵,行径不同,目的相同,只是各依所能各展其长地混在杀人与被杀的名利圈子里而已。为何政客令人鄙视,勇士却令人可敬?实在是他们以血肉之躯所呈露地无畏对别人的心理冲击太大。
齐豹看得又惊又怒,举起血肉模糊地大槌道:“一群废物,统统滚开,老夫来杀此竖子!”
北宫喜一把拦住,冷笑道:“齐大夫何必自降身分!”说罢从侍卫手中夺过弓来,张弓搭箭一箭射去,朱泼惨叫一声。右眼已被利箭射中。
“关门!”朱泼仰天长啸一声,另半扇门在他的嘶喊声中砰然一声关上。
“哈哈!”朱泼大笑两声,伸手一拔,箭矢带着眼珠被他硬生生拔了出来,朱泼弃箭,一脸是血,狰狞如同厉鬼地举起长剑向阶下猛扑过来,鲜血喷洒满面以致不能视物。齐豹身前武士一拥而上,剑刺戟砍,将他剁杀于地。
一架步辇贴着河边小道跑得飞快,步辇前后百余名武士紧紧相随,公孟絷坐在步辇上咬牙切齿地催赶:“快些。再快些,只要冲到宫城,老夫便可脱困。到那时齐豹、北宫喜等一众犯上作乱者尽皆处死,家产、妻女尽皆赏予尔等享用!”
公孟絷正在封官许愿。前边林中一声呐喊,数十人自林木后跳了出来,这是庆忌等人袭击公孟絷府邸时临时遣出的一路伏兵。因为人手有限,又无法确定攻下公孟絷府的难度,齐豹不敢多拨人手,削弱了主攻力量,这队人马的作用只为万一之用时阻缓敌人,不过这些人尽皆齐豹手下死士。人数虽少,却绝无惧色。
此处正到小径狭窄处,一侧是陡峭堤坝,一侧林木滋生,中间只需两人并列,便可阻住道路。
“杀!”敖世奇更不犹豫,挺剑便冲了上去。敖世奇身形奇快,但他身后一箭更快。他刚刚蹿出三步。一支利箭便自他肩后掠过去,一箭洞穿一名阻路勇士的咽喉。那勇士一声没吭。仰面便倒,敖世奇再趋两步,刚刚举剑刺出,又一枝箭从他肩头飒然而过,将第二人射杀于地。敖世奇似早知何人发箭,丝毫不慌,立即挺剑刺向刚刚倒下地两名敌人身后的武士。
那些武士本想阻在这狭窄处对方难以发挥人多优势,谁料对方阵中竟有一个能发连珠箭地神箭手,双方混战之时犹敢发箭相助,敖世奇一剑挑开敌人利剑,身后箭矢立即寻隙射入对方要害,敖世奇想也不想,立即再寻一敌。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片刻间打开那道缺口,后边家将一拥而上,那利箭才停止。齐豹这些伏兵人数虽少,但是悍不畏死的勇气却不输于任何人,他们挥舞利剑,明知必死而决不退却,直至最后一人战死,手中仍是紧紧攥住兵刃挡在道上。
“快抬主公过去!”敖世奇浑身浴血,刚刚喊罢,身后又传来呐喊声,公孟替在步辇上扭头一看,远远已有一群人挥舞着兵器追了上来,不禁大骇叫道:“怎么这么快,朱泼无……无生有死而已!”
他本想大骂朱泼无用,紧急关头想起正是用人之际,后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换成这样一句话,为掩饰话中弊病,当即放声大哭,做伤心难禁之状。
旁边众人却未听出他话意,敖世奇一咬牙,抽剑在手,说道:“长生,主公交给你了,务必护送主公安抵宫城!”
柳长生是紧随在公孟絷另一侧的一名武士,一身白袍,手提一张大弓,肩后一壶羽箭,生得眉目清秀,象是一位游学士子。他就是方才配合敖世奇发箭的人,这人本是一个没落世族传人,投效于公孟絷门下,与敖世奇、朱泼并称为孟絷三杰。彼此之间情同兄弟,三人之中,朱泼悍勇力大,敖世奇剑术精绝,而柳长生则以箭术见长。
“二哥。”柳长生与敖世奇相交甚深,彼此目光一碰,已经了然他地心意,柳长生重重一点头:“二哥放心,柳长生但有一口气在,决不让主公涉险临危!”
“哈哈,好!”敖世奇大喝道:“快护主公先走。我来留下阻敌!”
那队武士脚下不停,一阵风似地卷了过去,公孟絷在辇上假惺惺叫道:“世奇,万勿孤身涉险,且与老夫同行。”
敖世奇提剑在手,也不回答,向他遥遥一揖,然后慢慢转过身去。
庆忌。齐豹、北宫喜撞破公孟絷家最后一道门户地大门,杀进去一通搜掠,果然不见公孟絷身影,搜至后院吋,见墙上一道门户反锁,使利斧劈开,正是河边那条小径。他们立即便追了上来。
沿着堤边柳树追出一阵,已见前方公孟絷一行人马。他们加快脚步追到近前,却见遍地死尸,前方道上敖世奇一人独立于狭隘小道上,仗剑胸前,厉声喝道:“敖世奇在此。何人敢与敖某一战?”
齐豹止步,目中凶光一凝。此时追杀公孟絷才是最最要紧地事,谁有闲心与这武士一战。然而春秋时无论何种战斗,尚存君子之风。比如说。一国正倾全国之力与另一国作战,彼国国君突然病逝,大多数情况下,这正攻打的一方也会停下来,给对方三天时间料理丧事,通常还会为对方国君戴孝。
然而就是这只军队,如果真的攻下对方地国都,奸淫掠掳、烧杀抢夺。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种矛盾地行为看起来有些可笑,甚至显得虚伪,然而却是时人遵守的礼节。敖世奇单人独剑向他们挑战,若是一拥而上来个乱刃分尸,那是非常有失风度的一件事。卫人因循守旧,一向坚持周礼传统,众目睽瞪之下,怎么做得出那种事来?况且他所站之处一边堤坝。一边茂密树丛。想要摞下脸面围攻也不可能。
“主公,翼宣请战!”齐豹门下剑客翼宣拔剑在手。向齐豹说道。
齐豹不想耽搁时间,立即摆手道:“去,速速解决了他!”
翼宣应一声是,举步向前走去,敖世奇剑锋斜指,双方只一接近,立即身形疾进。翼宣腾身而起,宛如一只苍鹰向敖世奇疾扑而去,敖世奇双脚却只在地上移动,随着他腾空扑来的身影萎缩下去,犹如苍鹰利爪下一只受惊地兔子。
“要糟!”庆忌见状暗叫一声,翼宣过于托大了,真正的技击之术少有腾身而起跃于空中的,除非双方实力相差过于悬殊,否则身形跃于空中,便无法辗转腾挪,若对方实力相当,站在地面上地人便占了极大便宜。这敖世奇看似被他气势所摄,但脚下进退颇有章法,一双眼睛冷静有神,显然并未被他吓住。
“铿!”双方剑刃只一交接,彼此错身而过,敖世奇缓缓直起腰来,他背后的翼宣与他背面而站,身形晃了一下,便仆倒在地,方才一剑接实,敖世奇迅速变换身形,使剑一拖,这一剑已剖开翼宣胸腹。
齐豹一方的人见了顿时大哗,两人交战如兔起鹘落,快若闪电,只是顷刻之间,翼宣已命丧敖世奇之手。齐豹一方群情激愤,立时又有一名北宫喜麾下剑手道:“主公,葛英求战!”
到此关头,齐豹等人骑虎难下,更不能落败便一拥而上惹人耻笑,北宫喜立即点头道:“小心些,莫要大意。”
方才见了敖世奇剑法,他和齐豹也是心中凛凛,他和齐豹用的都是重兵刃,战场厮杀威力无穷,可是这样狭窄地带的一对一地较技,大开大阖不够轻灵的重兵器反而吃亏,他们两人也没有把握胜得了敖世奇那口剑,以他们身份,自然不会轻易涉险。这葛英练的也是快剑,倒正好对付敖世奇地剑技。
葛英躬身道:“诺!”他挟着剑,一步步向敖世奇逼近,眼见两人相隔只有一丈距离,葛英突然大喝一声,拔剑出鞘向前猛冲过去,敖世奇这一次也不闪避,几乎葛英出剑前冲的同时,他也挥剑冲上。
两人剑光闪烁,虚虚实实,似真似幻,动作都是又快又狠。二人以快打快,交手十数合,在狭窄区域内闪身、旋转、蹿起、伏敌,剑光缭绕。却只响起三两下叮叮轻鸣,看着凶险无比,两人掌中一口剑真正接触的次数却并不多,一击不中,立即转招,两人反应都是极快。
“当当当!”忽地三声大响,葛英脚下连退,忽地全力一纵。倒退出一丈多远,倒跌回人群,被两名手疾眼快的武士一把扶住,一道剑伤自他左颊向下直划到肩头,鲜血喷溅,剑伤虽不致命,可是看着着实骇人。
这一切说来复杂,前后不过片刻功夫。庆忌凝目望去,公孟絷已跑出两箭之地,他不知公子朝是否已经控制了宫城,怎肯再为了这种愚蠢的比剑浪费时间。那两名武士刚刚接过葛英,按住他身上伤口正欲包扎。庆忌一振手中长矛,说道:“我来!”
齐豹和北宫喜门下大多不知道他地真正身份,可他方才冲杀在前时地本领大家却是看在眼里,对他身手无不心悦诚服。现在本阵已经输了两局。人人脸上无光,一见他出阵接战,人群中立刻传出一片欢呼之声。
前方二十余名武士左右一分,闪开一条道路,庆忌提矛在手,在两排雄赳赳的披甲武士中间大步腾腾穿行而过。
“噗噗噗!”庆忌脚下使力,越走越快,他手中地矛随着他越来越快地步伐也由提而挟。由挟而扬,作出了向前刺出的姿势,整个姿势十分连贯,当手中矛做出最完美的刺杀姿势时,他脚步迈动并不大的步伐也越来越快,“喝!”地一声吼,他的矛在速度和姿势达到最协调的时刻猛然刺了出去。
一矛刺向敖世奇胸腹之间的位置,力道十足。快逾闪电。完全没有任何花哨,他所倚仗地。只是天赋异禀地神力和后天练就的对技巧运用的至高境界。
这一矛刺出,敖世奇为之大骇,立知遇到了最可怕的对手。最可怕的进攻不是一味花哨的招式,也不是一味雄浑霸道的力气,而是这种力与势达臻完美地运用。这一矛之快令他退无可退,敖世奇只得拧腰一闪,双手握剑,预估庆忌这一矛刺至地角度、路线和时间,狠狠一剑劈向他地柔尖处。
“噗!”敖世奇的剑劈在了庆忌那杆矛距矛尖两尺远地地方,矛杆是八棱形地硬拓木、再束八片竹篾,浸透桐油,外缠斜纹葛布的矛杆又硬又韧,在庆忌可怕的速度和力道下,更加难以劈断。
尤其是敖世奇本来按照预估的角度和速度是要劈向他地矛尖,错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但是庆忌本是单臂持矛,原本挟矛于肋下时尚留二尺长度在肘弯之后,全力刺出时矛杆突然前滑,此时手已攥在尾部,而且是双手持矛,敖世奇被这一矛破开胸腹时,剑刃中部才劈在矛杆上,“铿”然一声嗡鸣,剑已断。
庆忌松开长矛,退后三步,抱拳说道:“阁下确是令人尊敬的勇士,战场厮杀,非彼即我,实是遗憾。”
敖世奇脸色苍白,他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无力询问庆忌姓名,敖世奇张手松开断剑,双手抓住矛杆似欲拔出,但是只抽出半尺,血涌透衣,一口气儿泄尽,仰面便倒在地上,人已亡。
“速追公孟絷!”庆忌大喝一声,拔足便走,原本看得目瞪口呆的齐豹等人连欢呼都来不及,被庆忌一语提醒,连忙喝令家将急追,家将们立刻向前狂奔,从敖世奇左右冲了过去。只因敬他英勇,这些人倒无一个去践踏他的尸身。
庆忌等人自后急追公孟絷,公孟絷虽是坐在步辇上,但速度也不亚于全力奔跑,担辇的武士累了,立即便有别人替下,柳长生一手提弓,一手扶辇,只是急催赶路。沿御河前行,前方已见宫城西门,柳长生不禁大喜。
众武士脚下发力,狂奔到城墙下时,庆忌等人已追至一箭地外。柳长生立即高声喊道:“快快放下吊桥,快快放下吊桥,齐豹、北宫喜作乱,公孟絷大人要入宫面见国君。”
谁料隔着御河,对面肃立宫门口的四个士卒持矛肃立,竟是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公孟絷见状大怒,自步辇上坐直喝道:“混帐东西,没有看到本大夫在此吗?”他高高举起怀中抱着的大将军印绶:“我乃国君胞兄公孟絷,尔等还不放下吊桥?”
“哈哈哈哈……”城墙上突然传出一阵大笑,公孟絷抬头望去。只见城头一人手扶雉墙垛口,笑吟吟春风满面向下望着,正是公子朝。公孟絷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不详地感觉,但是宫城乃国君之所在,公子朝若能篡夺宫卫的指挥大权,除非先控制了卫侯姬元,公孟絷不信他有如此胆略,犹抱万一希望质问道:“子朝何敢登上宫墙?快快放下吊桥。老夫要进宫见驾。”
“见驾就不必了,大夫既然来了,留下一样东西再走。”
“什么东西?”公孟絷情知不妙,下意识地把手中印绶一收。
“自然是……你这老贼项上人头。”话音未落,公子朝身形向后退了一下,垛口忽地露出一枝箭来,向坐在步辇上的公孟絷一箭射来。
“主公小心!”柳长生不及救援,情急之下抬手尽力一掀。将公孟絷从步辇上掀了下来,那枝箭“笃”地一声射在步辇底座上,箭尾摇晃,嗡嗡颤鸣。公孟絷狼狈爬起,脸色铁青。他一腿残疾,最恨被人看到他狼狈之象,如此一瘸一拐的样子不但尽落人眼,而且还这样滚落步辇。真是脸面尽丧。他恨极说道:“给我杀了子朝小贼!”
事已至此,无论是他,还是麾下那些家将,已是尽知必死。然而临死之前,公孟絷犹想射杀公子朝,一雪此辱。
到此关头,柳长生地心神也宁静下来。凭他力量,已经无法护得主公安全。他现在唯有实践诺言,陪主公一同赴死而已。闻听主公吩咐,柳长生平心静气,举弓搭箭,动作迅捷无比,抬手便是一箭。公子朝见他举箭便向后疾退,但是柳长生发箭甚快,这一箭飒然刺穿他头顶束冠。将头冠射去。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来,把公子朝吓得脸色发白。
公子朝大忿举弓。再搭一枝箭,不想城下柳长生一枝箭又已搭在弦上,速度竟比他还要快上三分。公子朝一见立即大骂:“好生无耻,不许还箭么?”
柳长生一听,扣箭不发,冷笑道:“只管发箭!”
公子朝大笑,吩咐道:“发箭!”
城头垛口突地冒出密密匝匝百余名箭手,箭雨纷发向地面倾泻。
“好无耻!”柳长生怒喝一声,倾身扑到公孟絷身上替他遮箭,一蓬箭雨射过,城下众人已死伤大半。齐豹、庆忌等人赶到,只见地上死尸一片,倾倒的步辇旁,柳长生身上插着五六枝羽箭已然毙命。
公孟絷惊魂未定,睁开双眼一见自己毫发无伤,立即毫不怜惜地推开身上柳长生尸体,一瘸一拐沿御河逃命。值此时刻,他还能逃到哪里去,可是这公孟絷虽然久握兵权,威气日重,倒底是个自幼生在富贵人间的公子,一生只有他杀人,何曾试过被人杀,今日一番血战,激起的是他部下赴死无畏地勇气,而他却是将半生积下地霸道之气吓个精光,情急之下,出于本能只想逃命,既顾不得手下死活,也顾不得他最恨的残废狼狈之状被人看到了。
一丛箭雨射下,又见齐豹等追兵已到,公子朝立即返身下城,吩咐人开城相迎。自已提弓背箭先迎了出来。公孟絷跌跌撞撞逃出十余步,猛见面前出现一双靴子,猛抬头,却见面前一双复杂地眼神,带着些怜悯、带着些痛恨,还有些鄙视和不屑,正在冷冷地盯着他。
一见这人正是被他动刑拷问,曾囚于水牢中地那个神秘人,公孟絷不禁骇然退了两步,颤声道:“老夫……老夫乃国君胞兄,你们不能杀我!”
“国君胞兄死不得,别人便死得?”庆忌冷冷问道:“公孟絷大夫,早死晚死,人生难免一死,死得尊严些吧,莫让为你慷慨赴死的这许多壮士不能瞑目。”
“你……你们要什么尽管拿去,不能杀我,不要杀我!”公孟絷骇然退了几步,忽地转身又向宫城门口奔去,在他想来,自己身份尊荣,不比那些卑贱的家将门人,众目睽睽之下,谅来他们下手也有顾虑。只要他们不是连国君都反了,要留下一条性命还大有机会。
庆忌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冷冷摇头,放下吊桥,迎出城来的公子朝已将一枝利箭搭在弦上,向公孟絷大声道:“孟絷大夫,你玩弄权柄,欲对他人铲族诛命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公孟絷正低头狂奔,一闻人喊,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双目所见,公子朝傲立于前,一手垂于身侧,一手持弓如抱,弓弦犹在轻轻颤动。
“呃……”,公孟絷二目凸起,颤抖着伸手摸向自己咽喉,一枝利箭已自他咽下射入,射穿了他的脖颈。公孟絷摸到手指粗的箭杆,心中最后一线生存意识立时崩溃,他象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双膝一软,跪坐于地,头颅微微一垂,已然毙命。





大争之世 第173章 各怀机心
第173章 各怀机心
公孟絷一死,齐豹、北宫喜等人心头一块大石立即放下,但是随之另一个问题便浮上心头,那就是如何去见卫侯姬元。
公子朝刚刚转向庆忌,庆忌已抱拳道:“子朝兄、齐大夫、北宫大夫,请派一员大将,携公孟絷印绶,随庆忌前往青瓦关一行,若是双方仍在激战之中,可速制止。”
“公子说的是,孟絷已死,青瓦关战事当速平息!就由老夫派一人随公子前去吧。”齐豹说完,一弯腰自地上拾起公孟絷印信,回头说道:“阿布,你持大将军印,随庆忌公子前往青瓦关,约束军队,制止战斗。”
齐豹如此大包大揽,北宫喜、公子朝皆心中不悦,不过此次反击公孟絷成功得手,齐豹出力最大,况且如今只是杀了公孟絷,还有一堆头痛的问题,仍需三人竭诚合作,二人都忍住了心头之气,没有表露出来。
阿布是齐豹心腹,齐豹把他叫到一边,暗暗嘱咐一番,阿布接过印信揣在怀中,向他拱手领命。公子朝暗暗惋惜,他已接管宫卫和城卫,若是早早下手抢了公孟絷的印信,说不定那五千被公孟絷调来的人马便能被他囊括名下,那时必然实力大增,现在被齐豹抢了先机,他只得佯作大方,对庆忌笑道:“公子心忧属下,可速赶去。我等迎了国君回宫,待公子回城,再开喜宴同庆。”
“如此甚好,庆忌去了。”庆忌冷眼旁观,把他们的那点心思尽皆看在眼里,此时他牵挂自己在青瓦关的部下,对此只佯作不知。公子朝吩咐下去。片刻功夫,有人从城中驶出一辆驷马战车,庆忌与阿布带着两名侍卫跳上马车,向东城疾驰而去。
庆忌一走,齐豹三人聚在一起,商议起迎卫侯姬元回宫的措辞来。公子朝目光闪动,笑言道:“公孟絷一死,我等心头大害便去了。迎侯国君回宫。要如何措辞,还需好好商议一番。这样吧,你我不如同入宫城,先去面见君夫人,请示过君夫人的意思,如何?”
齐豹笑笑,说道:“君夫人是子朝堂妹,子朝一人前去。有些话更加妥当。这一路追杀公孟絷太过匆忙,他府上还未曾料理,老夫先去善后,免生别的事端才好。”
北宫喜原想入宫,此时也被齐豹一言提醒。忙道:“不错,子朝不妨先请教了君夫人,我们再一同商议迎候国君归来的法子。某与齐大夫,先去料理公孟絷府上事情为好。”
公子朝似乎早知他们会如此回答。笑吟吟神色如常地道:“也好,那子朝这便回宫请示君夫人,两位大夫请。”
“子朝请。”齐豹与北宫喜一抱拳,领着自己人马退向公孟絷府邸方向。公子朝扭头看看被自己地人监押之下的公孟絷残兵,悲天悯人地一叹道:“清理尸体,把其余人等暂且收押,伤者予以包扎。还有,不可轻侮孟絷大夫遗体。好生安放着,等候处理。”
手下自有人听命处置,公子朝把袖一拂,便入宫去见南子了。
南子在自己寝宫中来回行走,心神不宁。宫外的战斗,实非她一个女子所能参予,虽使人不断传报消息,可是来去毕竟费时。而且也未必上得了城墙。得到第一手资料,她也不知公子朝如今是胜是败。患得患失之下,心神煎熬不已。
就在这时,门口寺人高呼道:“子朝求见!”
“快,宣他进来!”南子精神一振,本想迎上前去,走出几步忽一犹豫,又返回榻前坐下,还将珠帘也放了下来。
公子朝急步进殿,一见南子正襟危座,珠帘摇曳似刚刚放下,不禁会心一笑。他摆手摒退了寺人侍婢,喜悦地说道:“南子,公孟絷已然授首,我们成功了。”
珠帘后南子不语,半晌幽幽一叹:“政争乃至刀兵相见,从此卫国再无宁日了。”
公子朝哈哈笑道:“天下莫不如此,卫国何能独善其身?南子,你放心吧,只要大权掌握在我们手中,任他风浪再大,我们也能稳稳如山。我现在来见你,倒是有件事与你商量,今日起兵反击公孟絷,本是情急之下行事,许多事都来不及详细准备,如今公孟絷是死了,可国君还在褚师圃府上,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呢?”
南子冷哼道:“你素来多智,还会想不到法子?唉,只是无论你做得如何漂亮,这一遭都要被国君暗恨在心啦。”
公子朝傲然一笑道:“今非昔比,他也只能暗恨而已,还能做什么?”
南子默然片刻,说道:“公孟絷乃国君胞兄,地位尊崇,如今你等未得君命而诛之,总要有说得过去的理由才好。否则,难免为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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