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弃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安知晓
皇帝深知风南瑾才智冠绝天下,辩才无双,这张利嘴,能把陈年棺材里的僵尸都气得狂跳,当下不敢贸然回答,深怕一不小心踩到陷阱,暗暗沉吟着南瑾这句话。通常他以这种无害的口气在说话之时,你就得以一百个心防备着,千万要理解透他的意思,不然就处在挨打的地位。
目前的情况而言,风南瑾已属下风,方流苏二嫁才是整件事最致命的一环,只要捏住这点,足以让风南瑾永无翻身之日。他再怎么辩驳,也不能把这一点抹去。
南瑾见皇上沉思,半垂的眼眸掠过一抹冰冷的嘲讽,眉宇的倨傲冷漠,如要冻伤人似的,他天生就是一个谈判专家,又岂会让自己处于挨打的地位。
眼角掠向流苏,她一脸着急担忧,南瑾微微一笑,神色温柔,如一阵和沐的风吹拂着流苏心里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南瑾以眼神安抚她,稍安勿躁,一切都交给他,流苏回以一笑,南瑾,只要你没事,什么都无所谓,我会一直陪着你!
十足的默契,缓解周围逼人的压迫,圈出一方只属于他们的温暖天地,把空气中的冰冷和压迫隔成两个空间。
“没错,方流苏身为萧王妃,不顾羞耻二嫁,让皇家颜面荡然无存,威严扫地,犯了死罪,当诛!”萧越冷狠地道,双眸锐利地刻在南瑾脸上,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只要紧咬着这点,风南瑾便无还手之力!皇帝心中冷笑,风南瑾,他忍了他这么多年,终于抓住他致命的错误,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一次,定然要把风家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南瑾眸光清透,看得出他眼里的杀气,心中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无期待,便无失望,如同陌生人一般。
“臣记得曾向皇上求过一张免死金牌,皇上忘记了么?”南瑾冷声提醒,神色宁静,眼光却锐利地射向皇帝,丝毫不见妥协之气。
萧寒一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他惊奇地看向皇帝。
皇上反应也快,迅速反驳,“风南瑾,那张免死金牌是赐予你的妻子风苏苏,而你身边的是方流苏,你们的婚姻根本就不被世人认同,这张金牌还有效么?”
“原来皇上是想要出尔反尔?”南瑾也不见慌张,似乎是料定他会有此举一般,冷然嘲讽。
“大胆!”皇帝大怒,一啪案桌,愤怒地瞪着南瑾,“风南瑾,你找死吗,敢用这种态度和朕讲话,若是不想活,说一声,朕成全你们!”
皇帝的怒吼在响彻整个御书房,气氛中的紧张度更绷紧,如同一条被拉直的铁链,进入最极致的进攻之态。
若是常人被皇帝这么一喝,早就吓得发软,南瑾却依然无动于衷,唇角凝结着他惯有的,若隐若现的嘲讽,冷然道:“皇上您说流苏二嫁?您可知道女儿国的风俗么?女儿国女为尊,男为卑,女人可二嫁,三嫁,四嫁……并无触犯法律,女人可有三个丈夫,四个丈夫,甚至一百个丈夫,皇上知晓么?”
皇帝和萧寒同时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皇帝沉声道:“女儿国是女儿国,圣天是圣天,岂能相提并论?”
流苏心中暗暗吃惊,南瑾要把她的身份公布么?这君臣一来一往,才思敏捷,即便是垂着头,她都能感受到如同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分外危险恐怖。若是把她的身份公布,皇帝会立刻杀了她,还是把她送回女儿国?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她和南瑾所期盼的,若是送回女儿国,她这辈子可能再无机会和南瑾见面。
一想到这,流苏便慌了手脚,南瑾他想做什么?
南瑾冷然地看着皇帝,阳光如殿门射进来,笼罩在他的脸上,静谧如水,仿若一尊永恒的玉雕,眉间一点朱砂,更显凄绝。
他唇角一扯,“皇上有所不知,方流苏当女儿国之人,又岂能以圣天的律法束缚她?”
“你说什么?”皇帝和萧寒同时一震,兄弟两人同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眼光如刀锋利,直扫流苏。
女儿国的人?
平地起惊雷,刚刚还占了上风的萧家两兄弟同时想起停战协议,上头白字黑字写着,两国臣民在他国境内要遵守他国律法,然而,若是触犯律法,必须移送到女儿国审理,以双方法律共同制裁。
女儿国和圣天已经闭塞很久,两国的风俗习惯也不同,所修订的律法更是不一样,简单来说,女儿国的人在圣天不受律法束缚,圣天的人在女儿国同样不受律法束缚,除非犯人同时触犯双方法律。
在两国律法产生不一致之时,依据本国律法裁决,这条律法的修订已经延续几十年,至今仍然有效。
方流苏夫家未死而二嫁,在圣天犯了死罪,然而,在女儿国,却是无罪,一个女人两个丈夫,那太平常了。
你要是把这事给闹到女儿国去,人家还会笑圣天大惊小怪,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
方流苏若是女儿国之人,他们根本就无法给她定罪!
“你胡说!”萧寒立即反驳,他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被风南瑾给气断了,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不一下子说完,偏要到现在才说,“方流苏是锦绣妹妹,这点锦绣可以作证,为了给方流苏脱罪,你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
南瑾一哼,并不答话,白痴,他风南瑾从不说假话,不信就自便!
皇帝双眸危险地眯起来,“方流苏,风南瑾所说,是否属实?”
流苏心口狂跳,恐怕除了南瑾八风不动外,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得紧紧的,她恭谨地应道,“是!”
“我不信!”萧寒厉喝,锦绣有多疼爱方流苏他是知道的,为了方流苏,甚至能放弃自己的幸福,和他闹僵了几年,为了方流苏,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这么疼爱她,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亲妹妹?绝不可能!
“风南瑾,说话有凭有据,你说方流苏是女儿国之人,无非是想为她脱罪,她明明就是方家的小女儿,怎么会跑出个女儿国之人来?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皇帝也不信,此种情况之下,所有的猜测都指向风南瑾想为流苏脱罪而编排出来的借口,她要是女儿国之人,还无罪,那岂不是……
皇帝和萧寒一脸黑线,那方流苏岂不是等同于娶了萧绝和风南瑾?
苍天啊,劈死我吧!萧寒哀嚎,怎么会出现这种惨剧?
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岂不是一点立场都没有,方流苏她爱和谁就和谁,谁也不能有二话。
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是这情况么?太有戏剧性了!
南瑾冷冷一笑,眸光扫过他们两兄弟,淡然道:“要证据,多的是,最简单的一点,让苏苏和方富贵滴血验亲,对了,九王妃不是在皇宫么?让她过来,和苏苏验一验,是不是姐妹,立刻知晓,臣若有半句虚言,任凭皇上处置!”
皇帝抿唇,冷喝一声,“来人,去请九王妃!”
外头应了声,领命而去,萧寒神色一紧,慌忙道:“不行,锦绣有孕,不能流血……”
南瑾眸光淡淡地扫向萧寒,那神色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似嘲似笑,“王爷,滴血认亲只要一滴血,无需一盆血,死不了人,也伤不了人!”
萧寒一怔,反应过来,气得差点跳过去,狠狠地揍南瑾一顿,他忍这个男人很久了,那张脸,每次露出这种神色就似在说,来吧来吧,快来揍我吧!他的拳头啊,蠢蠢欲动!
锦绣很快就来了,一听滴血验亲,她的脸色就白了几分,“苏苏?怎么会……”
流苏抱歉地看着锦绣,“姐姐,对不起!”
锦绣很快就定下心来,宫女端着水盆过来,姐妹两都站在水盆边,对流苏而言,如果有选择,她怎么也不愿意和锦绣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当初刚得知这个消息,她已经难过很久,而锦绣……
“苏苏……”锦绣轻声唤着她,“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你都是我的妹妹,我最疼爱,最宝贝的妹妹,如果没有血缘关系能让你逃过这场劫难,姐姐希望,我们的血不会相容!”
“姐姐……”流苏诧异地睁眼,锦绣回她一朵美丽的笑容,拿过银针,刺着自己的食指,把血滴入水盆之中。
流苏也刺破手指,滴入一滴血。
萧寒的眼光紧紧地盯着清澈的水盆里两滴鲜血,在相互碰撞,隔离,即便是摇着水盆,两滴鲜血也不相容。
南瑾心里也有点紧张,如今却微微一笑。
果然不相容!
锦绣流苏看着彼此,沉默不语。
“九王,可看清楚了?”
“就算不是姐妹,也不能代表方流苏是女儿国之人!”萧寒沉声道,他忍!死忍风南瑾,心里暗自念萧绝,他到底跑哪儿去了?
宫女把水盆端给皇帝看,他看了一眼,挥手让她下去,滴血一事有了结果,流苏锦绣不是姐妹。
南瑾的淡然地道:“二十年前,有一艘船在漠北海上发生一次海难,那次能活下来的人并不多,而苏苏的母亲恰好是一位幸存者,被水流冲散,幸好被方富贵所救,那时候她已经怀有苏苏。丈夫在海难中死亡,她无依无靠,为了苏苏,嫁给方富贵当妾室。臣以查明,她是女儿国人氏,先不说方富贵不是苏苏生父,即便是苏苏生父,苏苏也不是圣天人氏。在女儿国,女人不管生子生女,户籍都随母亲,苏苏自然也随母亲!”
皇帝沉默不语,心底暗暗一沉,萧寒冷声道:“你说她母亲是女儿国的人她就是女儿国的人吗?都二十年了,谁知道是真是假,你调查当然你说了算,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事到如今,你当然是想尽办法给方流苏脱罪!”
锦绣倏然想起什么,拧着眉心,喃喃自语,“多年前,我曾随爹爹一起去凤城,他有一次酒醉,似乎曾经说过,二娘是女儿国之人,只是当时我不太留意。我不明白,为何爹爹和娘从下就不曾善待苏苏,原来是这样!”
“锦绣,这也不能说明她是女儿国之人啊!你别为她脱罪!”萧寒急声道,该死了,这样他七哥这口气就不能出了,白白被他们欺负。
“萧寒,你说什么?”锦绣冷眸一瞪,寒芒湛湛,萧寒一撇嘴,有锦绣在,他只能干瞪眼。
南瑾唇角一勾,淡然地道:“皇上,若是不信微臣,那就召萧王问一声,此事他早就知晓!”
皇上和萧寒皆愣了一下,相视一眼,萧绝早就知道她是女儿国的人?
而流苏她并不知道女儿国的风俗,正奇怪着,为何她是女儿国的人,这件事就能不了了之?
南瑾继续道:“皇上,诚如你刚才所言,那块免死金牌是赐给我妻子风苏苏,而你认为她是方流苏,不应该受惠于金牌,那反过来说,你也就是承认了她是方流苏。方流苏是女儿国之人,同样也不受此律法束缚!”
“风南瑾你……”竟然一步一步引他们上当,该死的!
皇上倏然危险地眯起眼睛,“既然如此,风南瑾方流苏,你们就暂住宫中,等朕查个明白!”
“皇上,臣在京城有住所,无需劳烦皇上。”南瑾立刻拒绝。
“是么?”皇帝从抽屉拿出一支垂着明珠的朱钗,“这个,能让你们留下吗?”
南瑾流苏脸色同时剧变!
代嫁弃妃 第253章
浅云殿。
流苏焦虑不安地渡步,心口的热血如滚烫的岩浆正在凝聚爆发,把她所有的情绪都淹没在这股紧张中。
华丽的寝宫,空旷无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尊贵逼人却极为空远的味道,如黄金打造的网,沉沉地压在她心上。
御书房那一幕,触目惊心,流苏至今还回想着,皇帝脸上平静中透出阴鸷的神情,那握着朱钗的手,隐隐用力,似乎要把朱钗狠狠地捏碎。即便离他很远,亦能感受到他狠绝的神情和决心。
他的手心,彷如捏住她的心脏,那是一支设计很别致的朱钗。是她成亲的时候海棠给她的礼物,天下无双的木兰朱钗。后来她转送给小白,小白喜欢明珠,便让人在木兰花上垂着一颗明珠。
是小白的饰物,流苏心慌意乱,南瑾回京,把小白和韩叔留在京城,只留下几个人保护他们,京城是皇帝的地盘,他想要带走小白易如反掌。那支朱钗,很明显就在告诉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已经捏住小白的命。
卑鄙!
堂堂圣天皇帝,竟然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连个小孩都不放过,流苏心中难受极了,他到底把小白藏到什么地方了?
更令人可气的是,皇帝把她和南瑾分开软禁,根本就不让他们碰面,她想要找个人商量的机会都没有。
流苏坐困愁城!
“小白,小白……你可不能有事!”流苏心中苦楚,几欲落泪,却忍住,紧紧地咬着牙关,皇帝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何要软禁他们?
她在浅云殿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什么事都没做,也没有人来打扰她,整个偌大的宫殿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傍晚很快就过去,云霞漫天,乌金深沉,沉甸甸地笼罩在这片富丽堂皇的皇宫上方,余晖把仅剩的一点温暖撒向皇宫的各个角落,却温暖不了这一处华丽的冰冷。
流苏一个人在浅云殿的院子里静穆地站着,无意识地低喃着小白的名字,“小白,你可知道娘在想你?”
余晖把女子娇小玲珑的身影镀上一层慈爱而悲伤的金色,洁白的脸,浮现出母爱的光辉,把她全部笼罩。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担心小白,流苏不禁在想,小白是不是被他藏匿在宫中的哪个角落,或者在受着什么样她不知道的酷刑,她还那么小,会不会害怕?
她已然忘却自己的安危,不晓得自己的命运会如何,整颗心,都在挂心着女儿,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地上划出一道寂寞修长的剪影。
四名宫女端着饭菜进来,入了宫门,朝流苏恭敬地行礼,流苏摆摆手,拧着眉,扫了一眼托盘精致的菜肴,不愧是皇宫内苑,所做的饭菜色香俱全,可惜勾不起她半点食欲。
“拿下去,我不想吃!”流苏淡淡地道,面无表情,她整个心都担忧小白,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宫女们面面相觑,拿着托盘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为首的宫女福身道:“方小姐,这是皇上御赐的,小姐若是不肯食用,奴婢们也会遭到处罚,您就别让奴婢们为难了。”
流苏眉梢一挑,心头一突,御赐?
她的眼光淡淡地扫过托盘中的酒壶,冷冷地勾起唇角,温暖的夕阳给女子蒙上一层寒峭的冷意,一寸一寸冻伤人的肌肤。流苏有些想笑,一听御赐这两次,她就想起连续剧中经常会播放的,每次皇上想要下毒害人之时,便会御赐一瓶毒酒,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演得有些烂了,那些编剧也不懂得换个招数,一点新意都没有。她还以为是瞎编的,难道真的是古代文化的遗传下来的?
冷笑,浮上唇角,让宫女们有些恐惧地看着她染着霜雪眼睛,好逼人的气势!
流苏冷眸扫过,淡然道:“端进去吧,一会儿我有胃口自然会吃!”
“是!”宫女们端着饭菜匆匆进入房间,如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似的。
流苏站在夕阳中,眼光沉沉地看着院子里的蔷薇花,小手不紧不慢的握住,青筋淡淡浮起,皇帝想要她的性命么?流苏心中冷然嘲讽着,是啊!如果是他,也会杀了她吧?
因为她,南瑾和萧绝势不两立,势必会影响朝中局势,政坛再起风云,虽然她不认为南瑾和萧绝会为了私怨而扯上国家大事。但,皇帝显然不会这么想,若是没有她,南瑾还是南瑾,萧绝还是萧绝,还能如过去那样,在暗潮底下平静地对立,这股阴暗的潮水不会涌上台面。
他是如此想的吧,所以会置她于死地。
流苏仰首,眼光透过余晖看着那轮沉沉的夕阳,自嘲道:“自古以来,祸水不都是倾国倾城么?我没这个资本,所以不会红颜薄命吧?”
淡淡的嘲笑从唇边溢出,君心难测,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南瑾下毒手,有偌大的风家堡在后面支撑着,皇帝就算想要杀南瑾也会有所顾忌,况且他还是右相,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他真的毫无顾忌下手……
四名宫女鱼贯而出,似不想和流苏有所牵扯,脚步有些匆忙,似几欲逃离这儿,流苏淡淡地道:“站住!”
简单的两个字,饱含威严,宫女们顿然停住脚步,流苏缓缓地走过去,问道:“你们知道皇上安排风南瑾住哪儿么?”
一名宫女身子一颤,回禀道:“回小姐,奴婢们被派来侍奉小姐,刚从浣衣局过来,不知道小姐所问何事!”
“是吗?”
另一名宫女道:“是,千真万确,小姐,奴婢们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罢便匆匆离开,流苏一个人站在夕阳里,眼光越来越冷,殿门,有侍卫把手,宫女们嘴严如斯,她如同被隔绝了,外头一点消息也打探不到。
流苏静静地站着,片刻,转身回房间,桌子上,摆着慢慢一桌精致的饭菜,流苏暗自凝眉,“还真奢侈,最后的晚餐?”
那还真是丰盛,流苏倒了一杯酒,凑近鼻尖,倏然手腕一麻,酒杯哐啷一声落地,就听到一声慌张的怒吼,“不许喝!”
*
最近可能会更得很慢,晓晓建议,大家攒文吧,几张一起看,一章一章看很不过瘾,也不连接,呵呵!!
代嫁弃妃 第254章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旋风般冲进房间,伴随着一声深沉的怒吼,劈头就骂,“你是白痴吗?明知道酒有问题还喝?”
流苏被吼得耳膜有些震动,反射性的想要捂着耳朵,强烈的怒气铺天盖地而来,如暴风雪狂飙,震得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愣愣地看着冲进来的玄衣男人。
萧绝?
一身黑衣,风尘仆仆,头发略有些凌乱,冷峻的双眸如刻着疲惫,却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和魅力。薄唇紧抿,呼吸深沉,他双眸沉怒地看着她,折射出一股悍然的愤怒,掩藏在愤怒下的担忧和恐慌一览无遗。
流苏翦眸睁大,呆怔地看着萧绝,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时空,只觉得心口有股灼热的岩浆在复苏,熨烫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一刻,悲喜已经不分,似甜似哭的感觉充斥在心口,不断地交织,连她都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怨恨么?不像。
责怪么?不像。
思念么?不像。
爱么?也不想。
“绝……”时空倒流,不停地在眼前穿梭而过,流苏的脑海里如放映的影片一般,一幕一幕地回放着属于他们的记忆,硬生生地把这份沉重的记忆唤醒,一点一滴凝聚成他们之间最完整的回忆。
她似乎看见当年那个娇羞的女孩,脸红耳赤地说着,我愿意。
她似乎看见当年那个悲伤的女孩,在昏黄的灯光下,执着地等着自己的爱人,却等来满室的悲凉。
她似乎看见当年那个决然的女孩,在一片祝福中,狠绝地按下遥控,为他们那段伤痕累累的婚姻画上休止符。
流苏这一刻分不清自己是媛媛还是苏苏,心痛的力量紧紧地拽着心脏。
这一切,都仿佛放声在昨天,记忆是那般的深刻,她想要忘却,都做不到。
这眉,这眼,这唇,都是她熟悉的,他们明明是一摸一样的样貌,不同的只是,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古装,完全一摸一样,流苏努力地在他脸上搜寻着不同的痕迹,却发现,于事无补,明明,就是萧绝。
媛媛最爱的,也是最恨的萧绝。
然而,这个灵魂……她却触摸不到,或者说,拒绝去触摸。
“你吓傻了?”萧绝恶声恶气地道,掩饰自己少见的慌乱,心里暗自骂自己没出息,看见她举起酒杯,他的咽喉好似被人紧紧地掐着,几乎窒息,幸好赶得及,幸好……
“你怎么来了?”流苏喃喃自语,下意识地问,她还没有从见到萧绝的震惊回过神来,自从恢复记忆之后,她一直不敢去想象,下一次见到萧绝,她会是什么反应。
她知道,她爱南瑾,千真万真,可对萧绝呢?
她努力去分清楚,属于媛媛的,永远是属于媛媛的,属于流苏的,永远是属于流苏,她努力地想要把前世今生分清楚,却总是让自己混乱。
媛媛是她,流苏也是她,她能确定,她想要陪着南瑾白首偕老,共同面对风雨,所以故意去忽略属于媛媛的记忆。努力地想要把她压制在记忆深处。
她以为她能做到,她理智上分得那么清楚,选择现实的温暖。
然而她苦苦竖立起的防御墙,在见到萧绝那一刻却完全坍塌,如碎片四射,那辈子的记忆太明显,看着他,不由自主就想到那悲伤却怀着希望的一生。
“哼,这儿是皇宫,是我的家,我来这儿有什么不行?”萧绝误会流苏话里的意思,以为她不想见到他,男子心底涌上的热血和担忧,那些令人束手无策的羞耻感情,如被一盆冰水狠狠地浇了一身,顿时冷却,连声音,却变得极为阴冷。
流苏撑着桌子的手,缓缓地收紧,浅浅地闭上眼睛,遮掩去她眼里所有的痛苦和挣扎,再次睁开眼睛,已然一片清明。
她淡淡地扫向地上孤零零的酒杯,缓缓地道:“萧绝,显然你比我更不相信皇帝,你看那酒,没毒,我没那么笨,再不知情况下随便饮下。”
这几年跟着南瑾,医术已经大有长进,这酒是否有毒,她能闻得出来。虽然她也怀疑皇帝会在饭菜里下毒,可现在转念一想,皇上想要赐死她,用不着遮遮掩掩,在皇宫里,她若出了一点意外,就算不是他做的,所有人把责任降在皇帝身上,他用不着这么绕三拐四,直接赐她一壶毒酒便是。
萧绝眼光触及到地上的酒杯,眉心拧成川字,的确没毒,酒水撒了一地,若是有毒,自然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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