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金庸
都是一惊:“如此长大沉重的兵刃,这矮子如何使用?”只见潇湘子理也不理,从长袍底下
取出一柄极大的剪刀,说道:“你可知道这剪刀用来干甚么的?”
众人见了这把大剪刀不过觉得希奇,杨过却是大吃一惊,他也不用伸手到衣囊中去摸,
背脊微微一挺,便察觉囊中大剪刀已然失去,心想:“这大剪刀是冯铁匠给我打的,原本要
用以剪断李莫愁的拂尘,怎么这僵□竟在夜中偷偷摸了去,我可半点也没知觉?”
樊一翁接过钢杖,在地下一顿。石屋大厅极是开阔,钢杖一顿之下,震出嗡嗡之声,加
上四壁回音,实是声势非凡。
潇湘子右手拿起剪刀,手指尽力撑持,方能使剪刀开合,叫道:“喂,矮胡子,你不知
我这宝剪的名字,可要我教你?”樊一翁怒道:“你这般旁门左道的兵刃,能有甚么高雅名
字了。”潇湘子哈哈大笑,道:“不错,名字确是不雅,这叫做狗毛剪。”杨过心下不快:
“我好好一柄剪刀,谁要你给取这样一个难听名字。”只听潇湘子又道:“我早知这□有个
长胡子怪物,因此去定造了这柄狗毛剪,用来剪你的胡子。”
马光佐与尼摩星纵声大笑,尹克西与杨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金轮法王端严自持,
和那谷主隔坐相对,两人竟似没有听见。
樊一翁提起钢杖,微微一摆,激起一股风声,说道:“我的胡子原嫌太长,你爱做剃头
的待诏,那是再好也没有,请罢!”
潇湘子抬头望着大厅的横梁,呆呆出神,似乎全没听到他的说话,猛地□右臂闪电般向
前伸出,喀的一响,大剪刀往他胡子上剪去。樊一翁万料不到他身坐椅子,竟会斗然发难,
危急中不及闪避,钢杖急撑,身子向上跃起,一个□斗翻高丈余,钢杖却仍是支在地下。潇
湘子这一下发动极快,樊一翁也闪得甚是迅捷,这一剪一避,两位高手在一霎之间都露了上
乘武功。但樊一翁终于吃亏在给对方攻了个措手下及,虽然让开了这一剪,还是有三茎胡子
给剪刀尖头剪断了。
潇湘子甚是得意,左手提起胡子,张口一吹,三茎胡子向桌上自己那碗茶飞去,乒乓一
声,茶碗落在地下打得粉碎。杨过等皆知潇湘子故弄玄虚,推落茶碗的只是他所吹的那一口
劲气。马光佐却不明其理,只道三根胡子被他这么一吹,竟能生出恁大力量,大声叫道:
“潇湘子,你的胡子好厉害啊!”潇湘子哈哈一笑,剪刀一开一挟,叫道:“矮胡子,你想
不想再试试我的狗毛剪?”
众人见他虽然纵声长笑,脸上却是皮肉不动,越来越是惊异,心想:“内功练到上乘境
界,原可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无嗔无喜,但如他这般笑得极为喜欢,脸上却是阴森可怖,实
是从所未见。”他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众人只瞧上一眼,便即转头。
樊一翁连遭戏弄,怒火大炽,向谷主躬身说道:“师父,弟子今日不能再以敬客之礼待
人了。”杨过甚是奇怪:“这矮子年纪比谷主老得多,怎地称他师父?”那谷主微微点头,
左手轻摆。樊一翁挥动钢杖,呼的一声,往潇湘子坐椅上横扫过去,他身子虽矮,却是神力
惊人,这重逾百斤的钢杖挥将出来,风声甚是劲急。
杨过等虽与潇湘子等同来,但他真正功夫到底如何,却也不甚了然,当下凝神观看二人
拚斗,眼见那钢杖离椅脚不到半尺,潇湘子左臂垂下,竟然伸手去抓杖头,同时剪刀张开,
又去剪对方长须。樊一翁怒极,心想:“你竟如此小觑于我!”脑袋一侧,长须甩开,钢杖
却仍往他手上扫去,这一下正好击中他的手掌。众人“噫”的一声,同时站起,均想这一下
潇湘子手掌定受重伤。樊一翁却感钢杖犹如击在水中,柔若无物,心知不妙,急忙收杖,那
知潇湘子手腕斗翻,已然抓住了杖头。
樊一翁只觉对方立即向□拉夺,当下将钢杖向前疾送,这一挺力道威猛,眼见潇湘子非
离椅不可,不料他突然间又是连人带椅的跃起,向左一让,钢杖登时落空,但他手指却也不
得不放开了杖头。樊一翁左手在头顶一转,钢杖打个圈子,往敌人头上挥击过去。潇湘子有
意卖弄,连人带椅的跃高丈许,竟从钢杖之上越过。众人见这手功夫既奇特又轻捷,他虽身
在椅中,实与空身无殊,都是不自禁的喝了一声采。
樊一翁见对手功夫如此高强,全神接战,将一根钢杖使得呼呼风响,心知要打中他身子
大是不易,但若打碎他的坐椅,也是占了先着。那知潇湘子的武功竟尔神出鬼没,右手剪刀
忽张忽合,不住往他长胡子上招呼,左手却使出擒拿手法乘隙夺他钢杖。二人在大厅中翻翻
滚滚,转瞬间斗了数十合,似乎是旗鼓相当,不分胜败,其实潇湘子身不离椅,全不将对手
放在眼□。法王等心中暗惊:“瞧不出这僵□般的怪物,竟有这等了不起的手段?”
又斗数合,樊一翁的钢杖尽是着地横扫的招数,潇湘子连人带椅的纵跃闪避,只听椅脚
忽上忽落,登登乱响,越来越快。谷主忽地叫道:“别打椅子,否则你对付不了。”樊一翁
一怔,登时省悟:“他坐在椅上,我才勉强与他战成平手。若是他双脚着地,只怕用不了几
招,我胡子就给他剪去了。”突然杖法一变,狂舞急挥,但见一团银光之中裹着个长胡子的
绿袍矮子,银光之外却是个僵□般的人形坐在椅中跳蹦不定,洵是罕见奇观。
那谷主瞧出潇湘子存心戏弄,再斗下去,樊一翁定要吃亏,当下缓步离席,说道:“一
翁,你不是这位高人对手,退下罢。”樊一翁听到师父吩咐,大声答应:“是!”钢杖一
挺,正要收招跃开,潇湘子叫道:“不行,不行!”身子离椅飞起,往他钢杖上直扑下去。
只听喀喇一响,一张椅子登时被钢杖打得粉碎,杖身却已被潇湘子左手抓住,左足踏定,同
时大剪张开,已将樊一翁颏下长须挟入刃口,只须剪刀一合,这丛美髯就不保了。
那知道樊一翁留下这把长长的胡子,其实是一件极厉害的软兵刃,用法与软鞭,云帚,
□子锤是同一的路子,只见他脑袋微幌,胡子倒卷,早已脱出剪口,倒反过来卷住剪刀,脑
袋向后一仰,一股大力将剪刀往上扯夺。潇湘子大叫:“啊哟,老矮子,你的胡子真是厉
害,我潇湘子可服了你啦。”一个长须缠住剪刀,一个左手抓住钢杖,一时纠缠不决。潇湘
子哈哈大笑,只叫:“有趣,有趣!”
突然大门口灰影幌动,一条人影迅捷异常的抢将进来,双掌齐出,突往潇湘子背后推
去。谷主喝道:“是谁?”眼见这一下偷袭又快又猛,势必得手,潇湘子左掌放杖回转,往
敌人肘底一托,立时便将他掌力化解了。那人怒道:“贼□鸟,跟你拚个你死我活!”
杨过等向他望去,惊奇不已,同声叫道:“潇湘子!”原来这进门偷袭的人却也是潇湘
子。何以他一人化二?又何以他向自己的化身袭击?众人一时都是茫然不解。
再定神看时,与樊一翁纠缠的那人月明穿着潇湘子的服色,衣服鞋帽,半点不错,脸孔
虽然也是僵□一般,面目却与潇湘子原来的相貌全然不同。后来进厅那人面目是对了,却穿
了谷中众人所服的绿衫绿裤,只见他双手犹如鸟爪,又向拿剪刀的潇湘子背心抓去,叫道:
“施暗算的称甚么英雄好汉?”
樊一翁斗见来了帮手,那人穿的虽是谷中服色,却非相识,微感惊讶,绰杖退在一边,
但见两个僵□一般的人砰砰□□,斗在一起。
杨过此刻早已猜到,持剪刀那人定是偷了自己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又掉换了潇湘子
的衣衫,混到大厅中来胡搅,只因潇湘子平时的面相就和死人一般,初时谁都没瞧出来。杨
过虽然时戴人皮面具,但戴上之后的相貌如何,自己却是不知,程英戴了面具的模样他又不
敢多看,竟被这人瞒过。他凝神看了片刻,认明了持剪刀那人的武功,叫道:“周伯通,还
我的面具剪刀。”说着跃到厅心,伸手去夺他手中大剪。
原来此人正是周伯通。他一个没留神,给绝情谷的四弟子用渔网擒住。但他神通广大,
四人微一疏忽,立时被他破网逃出。他躲在山石之后,存心要在谷中闹个天翻地覆,却见杨
过等一行六人到来。到得晚间,他暗施偷袭,点了潇湘子的穴道,将他移出石屋,除了他的
衣服自行穿上。只因他轻功了得,来去无踪,潇湘子固然在睡梦中着了他的道儿,连法王等
也是浑然不觉。周伯通换过衣服之后,回到石屋中在杨过身畔卧倒,顺手偷了他背囊中的剪
刀与面具。次晨众人醒转,竟然均未发觉。
潇湘子穴道被点,忙运内力自通,但周伯通点穴的手法厉害,直至三个时辰之后,四肢
方能运转如意。那时他身上只剩下贴肉的短衫小衣,自是恼怒已极,见到谷中一个绿衫子弟
走过,立即将之打倒,换了他的衣裤鞋袜,赶到大石屋中来。只见一人穿了自己的衣服正与
樊一翁恶斗,当真是怒不可遏,连挥双掌,恶狠狠的向他扑击。
周伯通见杨过上来抢夺剪刀,当即运起左右互搏之技,左掌忽伸忽缩,对付杨过,右手
剪子或开或合,却将潇湘子逼得不敢近身。那大剪刀张开来时,剪刃之间相距二尺来长,若
是给他挟中头颈,收劲一合,一个脑袋登时就得和脖子分了家。潇湘子虽然狂怒,却也不敢
轻率冒进。
公孙谷主当见周伯通与樊一翁相斗之时,已是暗中惊佩,待见他双手分斗二人,宛然便
是一人化身为二一般,自己所学的一门阴阳双刃功夫与此略有相似之处,可怎能当真如他这
般一心二用?又见潇湘子双爪如铁,出招狠辣,杨过却是风仪□雅,姿形端丽,举手投足间
飘飘有出尘之想,寻思:“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两个老儿固然了得,这少年功力虽浅,身
法拳脚却也秀气得紧。”当下朗声说道:“三位且请住手。”
杨过与潇湘子同时向后跃开,周伯通拉下人皮面具,连剪刀向杨过掷去,叫道:“玩得
够了,我去也!”双足一登,疾往梁上窜去。
谷中弟子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无不哗然。公孙绿萼叫道:“爹爹,便是这老头儿!”周
伯通横骑梁上,哈哈大笑,屋梁离地有三丈来高,厅中虽然好手甚多,但要这般一跃而上,
却均自愧不能。樊一翁是绝情谷的掌门大弟子,年纪还大过谷主,谷中除谷主之外数他武功
第一,今日连遭周伯通戏弄,如何不怒?他身子矮小,精于攀援之术,身形纵起,已抱住了
柱子,犹似猿猴般爬了上去。周伯通最爱有人与他胡闹,眼见樊一翁爬上凑趣,正是投其所
好,不等他爬到梁上,已伸出手来相接。
樊一翁那知他存的是好心,见他右手伸出,便伸指直戳他腕上“大陵穴”。周伯通手腕
上微有知觉,立即闭住穴道,放松肌肉。樊一翁这一指犹如戳在棉花之中,急忙缩手,周伯
通手掌疾翻,在他手背上拍的打了一下,声音极是清脆,叫道:“一箩麦,二箩麦,哥哥弟
弟拍大麦!”樊一翁怒极,脑袋一幌,长须向他胸口疾甩过去。周伯通听得风声劲急,左足
一撑,身子□开,左手攀住横梁,全身悬空,就以打秋千般来回摇幌。
潇湘子心知樊一翁决非他的对手,纵然自己上去联手而斗,也未必能胜,转头向尼摩星
和马光佐道:“尼马二兄,这老儿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实是欺人太甚。”尼摩星性子
暴躁,受不得激,马光佐脑筋迟钝,是非不明,听他说“将咱们六人全不瞧在眼内”,只道
当真如此,齐声怒吼,纵身跃向横梁,去抓周伯通双脚。周伯通左一脚,右一脚,踢向尼马
二人手掌。
潇湘子向尹克西冷冷的道:“尹兄,你当真是袖手旁观吗?”尹克西微微一笑,说道:
“潇湘兄先上,小弟愿附骥尾。”潇湘子一声怪啸,四座生寒,突然跃将起来。但见他双膝
不弯,全身僵直,双臂也笔直的前伸,向周伯通小腹抓去。
周伯通见他双爪袭到,身子忽缩,如□奴般卷成一球,抓住横梁的左手换成了右手。潇
湘子双爪落空,在空中停留不住,落下地来。他全身犹似一根硬直的木材,足底在地下一
登,又窜了上去。樊一翁在横梁上挥须横扫,潇湘子、尼摩星、马光佐三人此起彼落,此落
后起,不住高跃仰攻。
尹克西笑道:“这老儿果真身手不凡,我也来赶个热闹。”伸手在怀中一探,斗然间满
厅珠光宝气,金辉耀眼,手中已多了一条软鞭。这软鞭以金丝银丝绞就,镶满了珠玉宝石,
如此豪阔华贵的兵刃,武林中只怕就此一件而已。金丝珠鞭霞光闪烁,向周伯通小腿缠去。
杨过瞧得有趣,心想:“这五人各显神通围攻老顽童,我若不出奇制胜,不足称能。”
心念一动,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学着潇湘子般怪啸一声,拾起樊一翁抛在地下的钢杖,一
撑之下,便已借力跃在半空。钢杖本已有一丈有余,再加上这一撑,他已与周伯通齐头,大
叫:“老顽童,看剪!”大剪刀往他白胡子上剪去。
周伯通大喜,侧头避过剪刀,叫道:“小兄弟,你这法儿有趣得紧。”杨过道:“老顽
童,我没得罪你啊,干么开我玩笑?”周伯通笑道:“有来有往,你半点也没吃亏,反而占
了便宜。”杨过一怔,道:“甚么有来有往?”周伯通笑道:“现下我要卖个关子,不跟你
说。”眼见尹克西的金龙鞭击到,当即伸手抄去。尹克西软鞭倒卷,欲待反击对方背心,身
子却已落了下去。周伯通道:“你这根死赤练蛇,花花绿绿的倒也好玩。”此时樊一翁的长
须也已挥将过来,他双手攀住横梁,全凭一把胡子击敌。
周伯通笑道:“大胡子原来还有这用处?”学他模样,也将颏下长须甩将过去,但他胡
子既远较樊一翁的为短,又没在胡子上练过功夫,这一甩全不管用,刷的一下,却给对方胡
子打中了脸颊,脸上登时起了丝丝红痕,热辣辣的好不疼痛,若非他内力深厚,登时就会晕
去。老顽童吃了一下苦头,却不恼怒,对樊一翁反大生钦佩之意,说道:“长胡子,我的胡
子不及你,我认输,咱们不必比了。”
樊一翁一招得手,却是见好不收,又是一胡子甩将过去。周伯通不敢再用胡子去和他对
战,左手使出“空明拳”拳招,虚飘飘的挥拳打出,拳风推动樊一翁的胡子向右甩去,适逢
马光佐纵身攻到,长胡子正好拂在他的脸上。马光佐双眼被遮,两手顺势抓住胡子。樊一翁
的胡子本来舒卷自如,但被周伯通的拳风激得失却控纵之力,竟然落入马光佐掌中。他一惊
之下用力夺回,却被马光佐使出蛮力,抓住了牢牢不放,身子下落时顺势一拉,二人一齐摔
下地来。
马光佐皮粗肉厚,倒也不怎么疼痛。樊一翁摔在他的身上,怒道:“你怎么啦,还不放
手?”马光佐摔得虽然不痛,给这矮子双足在小腹一撑,却有点经受不起,也是怒气勃发,
喝道:“我偏不放,瞧你怎么?”说着手腕急转,竟将他胡子在臂上绕了几转。樊一翁劈面
一掌,马光佐侧头避让,那知对方这掌却是虚招,左手砰的一拳,正中鼻梁。马光佐哇哇大
叫,回击一拳。说到武功,原是樊一翁高出甚多,苦在胡子缠于敌臂,难以转头,这一拳竟
也被□击中颧骨。一高一矮,便在地下砰砰□□的打将起来,樊一翁虽然在上,却脱不出对
方纠缠。
金轮法王见厅上乱成一团,自己六人同来,已有五人出手,仍然奈何不了一个老顽童,
未免脸上无光,呛□□两声响亮,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轮,一个铜轮,一个自左至右,一个自
右至左,划成两道弧光,向周伯通袭去。双轮在空中当□急响,声势惊人。
周伯通不知厉害,说道:“这是甚么东西?”伸手去抓。杨过大叫:“抓不得!”挥手
将钢杖掷了上去,当的一声巨响,又粗又长一根钢杖给铜轮激得直飞到墙角,打得不墙火光
四溅,石屑纷飞。铜轮回飞过来,法王左手一拨,轮子又急转着向横梁上旋去。
这么一来,周伯通才知这个和尚甚不好惹,心想他们众人联手,自己抵挡不了,一个□
斗翻下地来,叫道:“各位请了,老顽童失陪,赶明儿咱们再玩。”说着奔向厅口,却见四
个绿衫人张着一张渔网拦在门前。周伯通吃过这渔网的苦头,叫道:“不好!”纵身欲从东
窗跃出,眼看绿影幌动,又是一张渔网罩将过来。
周伯通跃回厅心,只见东南西北四方均有四名绿衫人张开渔网挡住去路。周伯通又即跃
上横梁,一招“冲天掌”在屋顶上打了个大洞,待要从洞中钻出,一抬头,却见上面也罩了
一张渔网。他无路可走,翻身下地,指着谷主笑道:“黄脸皮老头儿,你留住我干么啊?要
我陪你玩耍吗?”
公孙谷主淡淡的道:“你只须将取去的四件物事留下,立时放你出谷。”周伯通奇道:
“咦!我要你的臭东西有甚么用?就算本领练到如你这般,好希罕么?”公孙谷主缓缓走到
厅心,右袖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左袖又拂了一拂,说道:”若非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便得
向你领教几招。你还是留下谷中之物,好好的去罢。□
周伯通大怒,叫道:“这么说,你硬栽我偷了你的东西啦。呸,你这穷山谷中能有甚么
宝贝了?”说着便解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手脚极其快捷,片刻之间已赤条条的除得清
光。公孙谷主连声喝阻,他那□理睬,将衣裤□□外外翻了一转,果然并无别物。厅上众女
弟子均感狼狈,转过了头不敢看他。这一下却也大出谷主意料之外,他书房、丹房、芝房、
剑房中每处失去的物事都甚要紧,非追回不可,难道这老顽童当真并未偷去?
他正自沉吟,周伯通拍手叫道:“瞧你年纪也已一大把,怎地如此为老不尊?说话口不
择言,行事颠三倒四,在大庭广众之间作此丑事,岂非笑掉了旁人牙齿?”这几句话其实正
该责备他自己,不料却给他抢先说了,只听得公孙谷主啼笑皆非,倒也无言可对,见樊一翁
与马光佐兀自在地下缠打不休,于是喝道:“一樊起来,别再跟客人胡闹。”
周伯通笑道:“长胡子,你这脾气我很喜欢,咱二老大可交交啊。”其实樊一翁一生端
严稳重,今日与马光佐□打实是迫不得已,他早已数次欲待站起,苦于胡子给对方缠在手臂
之上,无法脱身。
公孙谷主眉头微皱,指着周伯通道:“说到在大庭广众之间,行事惹人耻笑,只怕还是
阁下自己。”周伯通道:“我赤条条从娘肚子中出来,现下赤身露体,清清白白,有甚么不
对了?你这么老了,还想娶一个美貌的闺女为妻,嘿嘿,可笑啊可笑!”这几句话犹似一个
大铁锤般打在谷主胸口,他焦黄的脸上掠过一片红潮,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伯通叫道:“啊哟,不好,没穿衣服,只怕着凉。”突然向厅口冲去。
厅中四个绿衫弟子只见人形一幌,急忙移动方位,四下□兜将上去,将他裹在网中。只
觉他在网中猛力挣扎,四人将渔网四角结住,提到谷主面前。那渔网是极坚轫极柔软的金丝
铸成,即是宝刀宝剑,也不易切割得破。四人兜网的手法十分奇特迅捷,交叉走位,遮天蔽
地的撒将过来,纵是极强的高手也难应付,所差的是必须四人共使,若是单打独斗就用它不
着。四人一兜成功,大是得意,却见谷主注视渔网,脸上神色不善,急忙低头看时,登时吓
得出了一身冷汗,七手八脚解开金丝网,放出两个人来,却是樊一翁与马光佐。
原来周伯通脱光了衣服,谁也没防到他竟会不穿衣服而猛地冲出。他身法奇快,兜手抄
起地下正自缠斗的樊马二人,丢入网中。乘着四弟子急收渔网,他早己窜出。这一下虚虚实
实,声东击西,端的神出鬼没。
老顽童这么一闹,公孙谷主固是脸上无光,连金轮法王等也是心中有愧,均想:自己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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