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金庸
么?你可怜这贱婢么?”绿萼摇头不语,她实是为父亲的无情狠辣而伤心。
裘千尺又道:“我喝了两杯酒,微微冷笑,从怀中又取出一颗绝情丹来,放在桌上,笑
道:『你适才下手未免也太快了些,我只不过试试你的心肠,只消你再向我求恳几句,我便
会将两枚丹药都给你,救了这美人儿的性命,岂不甚好?』”
绿萼忙问:“妈,倘使当时他真的再求,你会不会把两枚丹药都给他?”
裘千尺沉吟半晌,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当时我也曾想过,不如救了这贱婢,将她
赶出谷去,那么公孙止对我心存感激,说不定从此改邪归正,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但他为了
自己活命,忙不迭的将心上人杀了,须怪不得我啊。
“公孙止拿起那颗丹药瞧了半天,举杯笑道:『尺姐姐,过去的事又说它作甚?这丫头
还是杀了的好,一干二净。你干了这杯。』他不住的只劝我喝酒,我了却了一椿心事,胸怀
欢畅,竟然喝得沉沉大醉。待得醒转,已是身在这石窟之中,手足筋脉均已给他挑断,这贼
杀才也没胆子再和我相见一面。哼,这当儿他只道我的骨头也早已化了灰啦。”
她说完了这件事,目露凶光,神色甚是可怖。杨过与绿萼都转开了头,不敢与她目光相
接。良久良久,三人都不说话。
绿萼环顾四周,见石窟中惟有碎石树叶,满地乱草,凄然道:“妈,你在这石窟中住了
十多年,便只靠食枣子为生么?”裘千尺道:“是啊,难道这千刀万剐的贼杀才每天还会给
我送饭不成?”绿萼抱着她叫了声:“妈!”
杨过道:“那公孙止可跟你说起过这石窟有无出路?”裘千尺冷笑道:“我跟他做了这
么多年夫妻,他从来没说过庄子之下有这样个石窟,有这样个水潭,石窟要是另有出路,这
奸贼也不会放我在这里了。那些鳄鱼多半是他后来养的,他终究怕我逃出去。”
杨过在石窟中环绕一周,果见除了进来的入口之外更无旁的通路,抬头向头顶透光的洞
穴望去,见那洞离地少说也有一百来丈,树下虽长着一株大枣树,但不过四五丈高,就算二
十株枣树叠起,也到不了顶,凝思半晌,实是束手无策,道:“我上树去瞧瞧。”当下跃上
枣树,攀到树顶,只见高处石壁上凹凹凸凸,不似底下的滑溜,当下屏住呼吸,纵上石壁,
一路向上攀援,越爬越高,心中暗喜,回头向绿萼叫道:“公孙姑娘,我若能出洞,便放绳
子下来缒你们上去。”
约莫爬了六七十丈,仗着轻功卓绝,一路化险为夷,但爬到离洞穴七八丈时,石壁不但
光滑异常,再无可容手足之处,而且向内倾斜,除非是壁虎、苍蝇,方能附壁不落。
杨过察看周遭形势,头顶洞穴径长丈许,足可出入而有余,心下已有计较,当即溜回石
窟之底,说道:“能出去!但须搓一根长索。”于是取出匕首,割下枣树树皮,搓绞成索。
公孙绿萼大喜,在旁相助,两人手脚虽快,却也花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昏暗,才搓成一
条极长的树皮索子。
杨过抓住绳索,使劲拉了几下,道:“断不了。”又用匕首割下一条枣树的枝干,长约
一丈五尺,将绳索一端缚在树干中间,于是又向上爬行,攀上石壁尽头,双足使出千斤坠功
夫,牢牢踏在石壁之上,双臂运劲,喝一声:“上去!”将树干摔出洞穴。这一下劲力使得
恰到好处,树干落下时正好横架在洞穴口上。杨过拉着绳索,将树干拉到洞穴边上,使得树
干两端横架于洞外实地者较多,而中断凌空者只是数尺,再拉绳索试了两下,知道树干横架
处甚是坚牢,吃得住自己身子重量,叫道:“我上去啦!”双手抓着绳索,交互上升,低头
下望,只见裘千尺与绿萼母女俩在暮色朦胧中已成为两个小小黑影。
手上加劲,上升得更快了,片刻间便已抓到架在洞口的树干,手臂一曲,呼的一声,已
然飞出洞穴,落在地下。
舒了一口长气,站直身子,但见东方一轮明月刚从山后升起。在闭塞黑暗的鳄潭与石窟
中关了大半天,此时重得自由,胸怀间说不出的舒畅,心想:“我和姑姑同在古墓,却何以
又丝毫不觉郁闷?可见境随心转,想出去而不得,心里才难过,要是本就不想出去,出去了
反而不开心了。”于是将长索垂了下去。
裘千尺一见杨过出洞,便大骂女儿:“你这蠢货,怎地让他独自上去了?他出洞之后,
那里还想得到咱们?”绿萼道:“妈,你放心,杨大哥不是那样的人。”裘千尺怒道:“普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还能有什么好的?”突然转过头来,向女儿全身仔细打量,说道:
“小傻瓜,你给他占了便宜啦,是不是?”绿萼满脸通红道:“妈,你说什么,我不懂。”
裘千尺更是恼怒:“你不懂,为什么要脸红?我跟你说啊,对付男人,一步也放松不得,半
点也大意不得,难道你还没看清楚你妈的遭遇?”正自唠叨不休,绿萼纵起身来,接住了杨
过垂下的长索,给母亲牢牢缚在腰间,笑道:“你瞧,杨大哥理不理咱们?”说着将绳索扯
了几扯,示意已经缚好。
裘千尺哼了一声,道:“妈跟你说,上去之后,你须得牢牢钉住他,寸步不离。丈夫,
丈夫,只是一丈,一丈之外,便不是丈夫了,知道么?你爷爷给你妈取名为千尺,千尺便是
百丈,嘿嘿,百丈之外,还有什么丈夫?”绿萼又是好笑,又是伤感,心道:“妈真是一厢
情愿,人家那有半点将我放在心上了。”眼眶一红,转过了头。裘千尺还待说话,突觉腰间
一紧,身子便缓缓向上升去。绿萼仰望母亲,虽知杨过立即又会垂下长索来救自己,但此时
孤另另的在这地底石窟之中,不由得身子发颤,害怕异常。
杨过将裘千尺拉出洞穴,解下她腰间长索,二次垂入石窟。绿萼将树皮索子缚在腰间,
这才放心,于是拉着绳索抖了几下,但觉绳索拉紧,身子便即凌空上升。眼见足底的枣树越
来越小,头顶的星星越来越明,再上去数丈便能出洞,猛听得头顶一人大声呼叱,接着绳子
一松,身子便急坠下去。从这百丈高处掉将下来,焉得不粉身碎骨?绿萼大声惊呼,险些晕
去,但觉身子往下直跌,实做不得半点主。
杨过双手交互收索,将绿萼拉扯而上,眼见成功,猛听得身后脚步声响,竟然有人奔来
袭击,这一下当真是吃惊非小,当下顾不得回身迎敌,双手如飞般收索。但听得一人大声喝
道:“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勾当?”接着风声劲急,一条长大沉重的兵刃击向背心。
杨过听着兵刃风声,知是矮子樊一翁攻到,危急中只得回过左手,伸掌搭在钢杖上向旁
推开,化解了这一击的来势。黑暗之中,樊一翁没见到杨过面目,但已知对方武功了得,收
转钢杖,向他腰间横扫过去,这一下出了全力,直欲将他拦腰打成两截。这时杨过右手支持
着绿萼的身重,加之那条百余丈的长索也是颇具份量,时刻稍久,本已觉得吃力,眼见杖
到,忙又伸出左掌化解。不料樊一翁这一杖来势极猛,杨过左掌与他杖身甫触,登觉全身大
震,右手拿捏不住,绳索脱手,绿萼便向下急跌。
石窟中绿萼惊呼,而在石窟之顶,裘千尺与杨过也是齐声大叫。杨过顾不得挡架钢杖,
左手疾探,俯身抓住绳索。但绿萼急坠之势极大,百来斤的重量再加上急坠的冲势,几达千
斤之力。杨过抓住绳索,微微一顿,随即为冲力所扯,竟是身不由主,头下脚上的向洞窟中
掉了下去。他武功虽强,至此也已绝无半分腾挪余地。
裘千尺手足经络已断,武功全失,在旁瞧着,只有空自焦急,眼见盘在洞穴边的百余丈
的长索越抽越短,只要绳索一尽,杨过与绿萼便是身遭惨祸了。长索垂尽,突被二人的身重
拉得急了,飞将起来,挥向裘千尺身旁。裘千尺心念一动:“你这恶贼害人,也教你同归于
尽。”看准绳索伸手轻轻一拔,这一拔并无多大劲力,但方位恰到好处,绳子甩将过去,正
好在樊一翁腰间转了几圈,登时紧紧缠住。
樊一翁只觉腰间一紧,急忙使出千斤坠功夫想定住身子。但杨过与绿萼二人的身重并在
一起,又加上这般下坠的冲力,还是带得他一步步的走向洞穴之边。樊一翁眼见只要再向前
踏出一步,便是一个倒栽葱摔将下去,大惊之下,左手抓住绳索,右手撑住了洞口岩石,这
么一借力,大喝一声,竟将绳索拉得停住不动。
这时绿萼离地也不过十数丈,实已到了千钧一发之境。须知最历害的乃是这股下坠的冲
势,即是小小一颗石子,从如许高处落将下来,也是力道大得异常,待得樊一翁奋起神力将
冲势止住,他手上重量便只二百来斤,于他可说已殊不足道。他右手拉住绳索,左手便要伸
到腰间去解开绳索,再将敌人摔下,突觉背心微微一痛,一件尖物正好指在他第六椎节之下
的“灵台穴”上,一个妇人的声音喝道:“快拉上来!灵台有损,百脉俱废!”
樊一翁大吃一惊,这“灵台有损,百脉俱废”八字,正是师父在传授点穴功夫时所谆谆
告戒的,当下不敢违抗,只得双手交互用力,将杨过与绿萼拉上。但他先前力抗下坠之势,
使劲过猛,此时但觉胸口塞闷、喉头甜甜的似欲吐出血来,知道自身脏腑已受内伤,实是不
宜使力,苦于要害制于敌手,只得拼命使劲。好容易将杨过拉上,心中只觉一宽,登时四肢
酸软,哇的一声,狂喷鲜血,委顿在地。
他这一松手,绳子又向下溜滑。裘千尺叫道:“快救人!”杨过那用她嘱咐?抢住绳
子,终于将绿萼吊上。绿萼数次上升下降,已自吓得晕了过去。杨过回手先点了樊一翁的伏
兔、巨骨两穴,叫他手足不能动弹,在才拿捏绿萼的人中,将她救醒。
绿萼缓缓醒转,睁开眼来,已不知身在何地,月光下但见杨过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不自
禁的纵体入怀,叫道:“杨大哥,咱们都死了么?这是在阴世么?”杨过笑道:“是啊,咱
们都死了。”绿萼听他语气不对,大有调笑的味儿,身子仰后,想瞧清楚他的脸色,却见母
亲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大羞,叫道:“妈!”站了起来。
杨过见裘千尺虽无武功,却能制住樊一翁而救了自己性命,心下甚是钦佩,问道:“你
老人家用什么法子叫这矮子听话?”裘千尺微微一笑,举起手来,手中拿着一块尖角石子。
要知公孙止的点穴功夫是她所传,樊一翁又学自公孙止,三人一脉相传,口诀无异,她既将
石尖对准樊一翁的灵台穴,又叫出“灵台有损,百脉俱废”这令人惊心动魄的八个字来,樊
一翁焉得不慌?其时凭着裘千尺此时手上劲力,以这么小小一块石子,焉能令人“百脉俱
废”?
杨过此时心中所念,只是小龙女的安危,见绿萼与裘千尺已身离险地,樊一翁也被制,
说道:“两位在此稍待,我送绝情丹去救人要紧。”裘千尺奇道:“什么绝情丹?你也有绝
情丹?”杨过道:“是啊,你请瞧瞧,这是不是真的丹药。”说着从怀中取出小瓶,倒出那
枚四四方方的丹药。裘千尺接过手来,闻了闻气味,说道:“不错,这丹药怎会落入你手,
你既身中情花之毒,自己怎么又不服食?”杨过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送了丹药之后,
再跟前辈详谈。”说着接过丹药,拔步欲行。
绿萼又是伤感,又是关怀,幽幽的道:“杨大哥,你务必避开我爹爹,别让他见到。”
裘千尺喝道:“又是爹爹!你若再叫他爹爹,以后就不用叫我妈了。”
杨过道:“我送丹药去治姑姑身上之毒,公孙谷主决不会阻拦。”绿萼道:“若是他又
想毒计对付你呢?”杨过淡淡一笑,说道:“那也只好行一步算一步了。”
裘千尺问道:“你要去见公孙止,是不是?”杨过道:“是啊。”裘千尺道:“好,我
和你同去,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杨过初时一心只想着送解药去救小龙女,并未计及其他,听到了裘千尺这句话,眼前突
然现出一片光明:“这贼谷主的原配到了,他焉能与姑姑成亲?”大喜之下,突然又想到:
“绝情丹只有一枚,虽然救得姑姑,但我却不免一死。”思念及此,不禁暗然。
绿萼见他脸色忽喜忽忧,又想到父母会面,不知要闹得如何天翻地覆,当真是柔肠百
转,心乱如麻。裘千尺却极是兴奋,道:“萼儿,快背我去。”绿萼道:“妈,你须得先洗
个澡,换套衣衫。”她实是怕见到父母相会的这个局面,只盼挨得一刻是一刻。
裘千尺大怒,叫道:“我身上衣衫烂尽,身上肮脏,是谁害的?难道……”忽地想起大
哥裘千丈时常假扮二哥裘千仞,在江湖上装模作样,曾吓倒无数英雄好汉,心想自己手足筋
络已断,如何是公孙止的对手,便算与他见面,此仇终也难报,只有假扮二哥,先吓这恶贼
一个心胆俱裂,然后俟机下手,好在他从未见过二哥之面,又料定自己早已死在石窟之中,
绝无疑心,但转念又想:“我与他多年夫妻,他怎能认我不出?”
杨过见她沉吟难决,已有几分料到,道:“前辈怕公孙止认出你来,是不是?我倒有一
件宝贝在此。”于是取出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登时面目全非,阴森森的极是怕人。
裘千尺大喜,接过面具,道:“萼儿,咱们先到庄子后面的树林中躲着,你去给我取一
件葛衫来,还得一把大蒲扇,可别忘了。”绿萼应了,俯身将母亲背起。
杨过游目四顾,原来处身于一个绝峰之顶,四下里林木茂密,远望石庄,相距已有数里
之遥。
裘千尺叹道:“这山峰叫做厉鬼峰,谷中世代相传,峰上有厉鬼作崇,是以谁也不敢上
来,想不到我重出生天,竟是在这厉鬼峰上。”
杨过向樊一翁喝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樊一翁丝毫不惧,喝道:“快快将老子杀
了,休得多言。”杨过道:“是公孙谷主派你来的么?”樊一翁怒道:“不错,师父命我到
山前山后察看,以防有奸人混迹其间,果然不出他老人家所料,有人在此干这鬼鬼祟祟的勾
当。”一面说,一面打量裘千尺,心想这老太婆不知是谁,怎地公孙姑娘叫她妈妈。樊一翁
年纪比公孙夫妇均大,他是带义投师,公孙止收他为徒之时,裘千尺已陷身石窟,因此他并
不认得,但听到他三人相商的言语,料知他们对师父定将大大不利。
裘千尺听他言语之中对公孙止极是忠心,不禁大怒,对杨过道:“快毙了这矮鬼,以绝
后患。”杨过回头向樊一翁瞧去,见他凛然不惧,倒也敬重他是条好汉,有心饶他性命,但
想此刻正需裘千尺出力相助,却又不便拂逆其意,说道:“公孙姑娘,你先背妈妈下去,我
料理了这矮子即来。”
公孙绿萼素知大师兄为人正派,不忍见他死于非命,说道:“杨大哥,我大师哥不是坏
人……”裘千尺怒喝道:“快走,快走!我每一句话你都不听,要你这女儿何用?”绿萼不
敢再说,负着母亲觅路下峰。
杨过走到樊一翁身畔,低声道:“樊兄,你手足上穴道被点,六个时辰后自行消解。我
和你无冤无仇,不能害你。”说着展开轻功,追向绿萼而去。樊一翁本已闭目待死,万想不
到他竟会如此对待自己,一时怔住了无话可说,眼睁睁望着三人的背影被岩壁挡住,消失于
黑暗之中。
杨过急欲与小龙女会面,嫌绿萼走得太慢,道:“裘老前辈,我来背你一阵。绿萼先觉
母亲与杨过神情言语之间颇为捍格,本来有些担心,听他说愿意背负,心下甚喜,说道:
“那要你辛苦啦。”裘千尺道:“我十月怀胎,养下这般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一句话就给
了你,难道背我一下也不该?”杨过一怔,不便接口,将她抱过来负在背上,一提气,如箭
离弦般向峰下冲去。
裘千仞号称铁掌水上飘,轻身功夫可算得武林独步,当年与周伯通缠斗,万里奔逐,从
中原直到西域,连老顽童这等高强武功也追他不上,裘千尺的功夫是兄长亲手所传,经络未
废之时自也是一等一的轻功,这时伏在杨过背上,但觉他犹似脚不沾地,跑得又快又稳,不
由得又是佩服,又是奇怪,心思:“这小子的轻功和我家数全然不同,但绝不在铁掌门功夫
之下,倒也不能小觑他了。”她本觉女儿嫁了此人大是委屈,只是女儿既然心许,那也无可
奈何,这时却渐渐觉得,这个未过门的女婿似乎也不致辱没了女儿。
不到一顿饭功夫,杨过已负着裘千尺到了峰下,回头看绿萼时,她还在山腰之中,等了
良久,她才奔到山脚,已是娇喘细细,额头见汗。
三人悄悄绕到庄后,绿萼不敢进庄,向邻家去借了自己的衣衫,以及母亲所要的葛衫蒲
扇,又借了件男子的长袍给杨过穿上。裘千尺戴上人皮面具,穿了葛衫,手持蒲扇,由杨过
与绿萼左右扶持,走向庄门。
进门之际,三人心中都是思潮起伏。裘千尺一离十余年,此时旧地重来,更是感慨万
千。但见庄门口点起大红灯笼,一眼望进去尽是彩绸喜帐,大厅中传出鼓乐之声。众家丁见
到裘千尺与杨过均感愕然,但见有绿萼陪同在侧,不敢多有言语。
三人直闯进厅,只见贺客满堂,大都是绝情谷中水仙庄的四邻。公孙止全身吉服,站在
左首。右首的新娘凤冠霞帔,面目虽不可见,但身材苗条,自是小龙女了。
天井中火光连闪,砰砰砰三声,放了三个响铳。赞礼人唱道:“吉时已到,新人同拜天
地!”
裘千尺哈哈大笑,只震得烛影摇动,屋瓦齐动,朗声说道:“新人同拜天地,旧人那便
如何?”
她手足筋络虽断,内功却丝毫未失,在石窟中心无旁骛,日夜勤修苦练,十四年的修练
倒抵得旁人二十八年有余,这两句话喝将出来,各人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暗,厅上红烛竟
自熄灭了十余枝。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回过头来。公孙止听了喝声,本已大感惊诧,眼见杨过与女儿安然
无恙,站在这蒙面客身侧,更是愕然不安,喝道:“尊驾何人?”
裘千尺逼紧嗓子,冷笑道:“我和你谊属至亲,你假装不认得我么?”她说这两句话之
时气运丹田,虽然声音不响,但远远传了出去。绝情谷四周皆山,过不多时,四下里回声鸣
响,只听得“不认得我么?不认得我么?”的声音纷至沓来。
金轮法王、潇湘子、尹西克等均在一旁观礼,听了裘千尺的话声,知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物,无不群相瞩目。
公孙止见此人身披葛衫、手摇蒲扇,正与前妻所说妻舅裘千仞的打扮相似,内功又如此
了得,但容貌诡异,倒似是周伯通先前所假扮的潇湘子,其中定是大有蹊跷,心下暗自戒
备,冷冷的道:“我与尊驾素不相识,说什么谊属至亲,岂不可笑?”
尹克西熟知武林掌故,见了裘千尺的葛衫蒲扇,心念一动,问道:“阁下莫非是铁掌水
上飘裘老前辈么?”
裘千尺哈哈一笑,将蒲扇摇了几摇,说道:“我只道世上识得老朽之人都死光了,原来
还剩着一位。”
公孙止不动声色,说道:“尊驾当真是裘千仞?只怕是个冒名顶替的无耻之徒。”裘千
尺吃了一惊,心道:“这贼杀才凭得机灵,怎知我不是?”想不透他从何处看出破绽,当下
微微冷笑,却不回答。
杨过不再理会他夫妻俩如何捣鬼,抢到小龙女身边,右手握着绝情丹,左手揭去罩在脸
上的红巾,叫道:“姑姑,张开嘴来。”小龙女乍见杨过,心中怦的一跳,惊喜交集,颤声
道:“你……你果然好了。”她此时早知公孙止心肠歹毒,行止戾狠,所以答允与他成婚,
全是为了要救杨过一命,见他突然到来,还道公孙止言而有信,已治好了他所中剧毒。杨过
手一伸,将那绝情丹送入她口内,说道:“快吞下!”小龙女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依言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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