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纪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黑天魔神
“别相信他说的————”
老宋的脸色已经由红变紫,他抓住女人的头发乱扭,惨嚎着对韩莹发出警告。几名刚刚从车上跳下的暴徒一拥而上,抡起棍棒朝他身上乱砸。老迈的身躯渗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浸透了衣服,在皮肤表面流淌出一条条红溪。
“嘭————”
韩莹瞪红双眼,咬牙扣动扳机。站在五米多外的暴徒脸色骤然剧变,他看见粗大的枪口喷出很淡的火焰,数百粒铁砂如暴雨般散射过来。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忽然多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孔洞。站在旁边的几个人也抽搐着,惨叫着栽倒在地,每人身上都至少有十几个弹孔同时涌出鲜血。这种伤势可能不一定致命,却足以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
上膛,再次扣动扳机。
韩莹像疯子一般嚎叫着,从台阶上大步走下,枪口接连不断喷射出火焰和铁砂。这种明显失去控制的的疯狂,使暴徒们为之胆寒。他们纷纷后退,在车厢和墙壁之间来回逃蹿,寻找安全的避弹点。不断有人被子弹击中,哭叫着在地面翻滚。
“冲上去,都给老子冲上去————”
极其败坏的胡赫躲在几十米外的轿车背后,缩着头,声嘶力竭地咆哮:“她只有一个人,也没多少子弹。冲,都他妈的给老子冲啊————”
一名暴徒蹲在胡赫身边,蜷着身子躲避铺天盖地射来的霰弹。他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完全不是几分钟前那个无所畏惧、凶悍狠辣的样子。他像受惊的老鼠一样想要缩进轿车底盘下面,不受控制般地连声尖叫:“头儿,她有枪,她有枪。救命..我,我不想死。”
“你怕个屌!”
胡赫眼里露出凶暴的光,他一把抓住大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车底的暴徒后颈,顺手抓起旁边地上的一块砖,重重砸在对方头顶。额头当即皮肉绽开,鲜血直流。胡赫并不解恨,又抡起砖块继续朝着暴徒脸上乱砸,发出“噗噗”的可怕声响。男人的鼻梁整个塌陷下去,嘴里的牙齿也被全部撞断,微张的嘴角喷涌出一大股粘稠的血。
“都给老子上,必须杀了那个女人,否则我们都要死————”
也许是这种邪恶诅咒的确产生了效果,韩莹手里的霰弹枪突然卡壳。她恼怒地连扣数下扳机,却总是发出空洞的金属撞音。一个蹲在墙后的暴徒抓住机会猛扑过来,抡起棍棒狠狠砸中膝盖,她连声惨叫,歪斜着倒下。
“冲进去,里面所有东西都是我们的————”
看着不远处敞开的房门,胡赫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走近捂住膝盖在地面上来回翻滚、惨叫的韩莹,张开右手五指抓住她的长发,将整个人上半身硬生生揪起,盯着那张充满痛苦、泪水、灰尘和仇恨的脸看了几秒钟,阴森森地笑笑,吩咐守候在旁边的几名暴徒:“把她抓起来,捆紧一点儿。”
一个身材瘦高的暴徒捡起掉在地上的霰弹枪,看着韩莹发育成熟的胸口,用力咽着口水,狞笑着说:“头儿,这小妞儿很不听话,打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应该让她吃点儿苦头。嘿嘿嘿嘿..男人的苦头。”
“不行!”
胡赫断然否决:“他们还有几个人在外面。那些家伙有枪。我们现在需要人质。只要掌握主动控制了局面,到时候想怎么玩都行。”
说着,他扔下韩莹,走到已经被暴徒们抓住,用铁丝卡住双手拇指,反绑在路边电线杆上的老宋跟前。
十几米外的路口,躺着三具头部被砸碎的丧尸遗骸。另外一头被暴徒用削尖的钢管从背后插穿锁骨,牢牢钉在绿化带里无法移动,只能望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张嘴嚎叫。
女人瘫坐在路边,她双眼无神,嘴角和胸口带着血,不少头发被连根拔掉,头皮表面渗出密集的暗红色血点。被狠砸过的面颊青紫肿胀,仿佛熟透绽裂,又被重力挤压的果实。她抬起头,张开只剩下几颗残破牙齿的瘪嘴,对胡赫讨好地笑着,不住地点头,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老宋一边艰难地喘息,一边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盯着站在面前的胡赫。
“老杂种,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勇。”
胡赫从钩子手里接过突击步枪,用枪口戳着老宋的脸,浮现出残忍阴冷的笑:“放心吧!你暂时还死不了,你得活着,按照我需要的方式活着。”
老人似乎看透了他脑袋里的想法,讥讽地摇了摇头,冷不防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那张得意忘形令人厌憎的脸上。
“你..你该死————”
暴跳如雷的胡赫立刻咆哮起来,他用力揩掉沾在面颊上的污物,抡起右拳,重重砸向老宋的腹部。奄奄一息的囚犯连发出惨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蜷缩。
尚未解恨的胡赫四处张望,他看见了被钢管插在泥地里兀自挣扎的那头丧尸,大步走过去,从一名暴徒手中抢过消防斧,直接砍下丧尸的脑袋,残酷地狞笑着,把这颗不断张口想要啃咬鲜肉的头颅拎到老宋面前,重重按在肩膀上。
..
李晓梅抱着婴儿缩在小楼大厅墙角,脸上、脖子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身体绷得很紧,眼睛里满溢恐惧左手臂弯里搂着襁褓,右手握住勃朗宁,保持平举的待击发状态。她尽量保持这种近乎僵硬的姿势,确保得到足够的安全空间。
十几个男人站在对面,以墙角为核心,围成密不透风的圈。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邪恶与淫欲,冷漠和狂暴的目光。
当然,也有几个人面带怜悯,脸上的表情充满愤怒。
杜天豪一直没有加入战斗。他已经认出韩莹就是那天在超市里遇到的女孩,也很想恳求胡赫将其放掉。然而,那颗被胡赫抓在手里正在啃食物老宋的丧尸脑袋,使他感到本能的畏惧————这些人已经杀红了眼,想要让他们良心发现做出某种善举,根本就不可能。
他只能踩着别人的脚印走进小楼。在这个时候,任何质疑或者反对的声音,都会招致围杀。
廖秋和胖子也一样。
很多人在嘻嘻哈哈地怪笑。堆放在大厅里的米、面袋子和罐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饥饿的眼睛。水龙头被拧至最大,暴徒们围在水池前轮流狂饮。他们肆意掠夺屋子里的所有东西,拉开橱柜嚼吃凉透的馒头和冷粥,争抢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乱窜,仿佛一群刚刚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疯子。
围住里李晓梅的圈子越来越密集。由于是夏天,她的衣裳很薄,罩衫上隐约可以看到两个诱人的凸点,因为刚刚给婴儿喂过奶的缘故,周围渗开一小片潮湿的水渍。这对想要肆虐的暴徒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刺激与诱惑。他们肆无忌惮地哄笑着,谈论着,只是畏于对方手里的枪,谁也没有朝前迈步,也没有人后退。
与韩莹最初的想法一样,李晓梅此刻也不敢开枪。“杀人偿命”、“法治社会”、“坐牢”之类的字句,在脑海里不断盘旋。她觉得抬枪的右手越来越沉,随时可能坠下,只能用力咬紧下唇,让疼痛刺激神经保持清醒。
一个站在圈外的壮汉大声撺掇:“大伙儿一起上,这婆娘绝对不敢乱动。”
旁边立刻爆发出反对:“行啊!那你先来,你冲在前面挡子弹。”
壮汉脸上明显有些畏缩,却仍要做出一副表现的样子,恼怒地咆哮:“一起上她才不敢动。这女人长得不错,小孩子也很嫩。妈了个逼的,在健身房里呆了那么多天,老子必须弄几块鲜肉吃吃。”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像针一样深深扎进杜天豪的心脏,无比刺耳,如同汽油一样让怒火燃烧得越来越旺。
“够了————”
他从人群里挤出来,挥舞着粗大的棍棒,像山一样挡在李晓梅面前,冲着完全丧失理智的暴徒狂吼:“看清楚,这只是个女人,是个孩子。你们这帮混蛋就那么下得了手?滚,都他妈的给我滚————”
廖秋和胖子相互对视一眼,有些担忧,也有些畏惧,犹豫片刻,还是走到杜天豪身边站住,背对着缩在墙角的女人,形成一个防护圈。
喧嚣的人群渐渐变得沉默,又慢慢分开足够的宽度,露出胡赫与钩子等一干手下的身影。
“你想干什么?想当英雄?”
胡赫拎着原本属于老宋的突击步枪,阴森森的目光顺序扫过三个人,最后停留在居中的杜天豪身上:“别说我不给你机会。现在让开,这里的东西也有你的一份儿。”
杜天豪眼角微微抽搐着,与对面的人怒目相视。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那些恐怖的丧尸?
他只知道自己是人,不是野兽,也不是任由别人驱使的狗。
自己必须做点儿什么..不论生死。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沉闷。有人畏缩,也有人跃跃欲试,还有人眼睛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当冲动与亢奋过后,冷静下来的头脑都会重新思考。
胡赫清楚地感觉到这种变化。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浪费口舌。
他眼里掠过一丝狰狞,后退一步,朝前重重挥下胳膊:“宰了他————”
旁边,钩子等一干手下会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分说抡起棍棒,从不同角度扑向挡在面前的三个人。
杜天豪几乎同时发出咆哮。低沉原始的吼声,高大强壮的体格,使他看上去如同狂怒的巨猿。他迎着胡赫所在的位置冲去,拼命挥舞着手上粗大的木棒,把挡在面前的人一个个扫翻。但更多的武器也从其它位置招呼过来。他感到左肩挨了很重的一棍,右腹被某种尖锐的硬物刺中。最后,踝骨被一把横扫过来的椅子砸中,他失重般栽倒在地,一条早已准备好的电线当即套上脖子,反绕一圈勒紧。
他很勇敢,也很强壮,却终究不是无敌的超人。
呼吸很困难,肺部的空气正在急剧减少,杜天豪眼前出现一片片黑晕。他用双手扣紧已经勒进肉里的电线,艰难地转过头,看见廖秋被几个人按翻,在无数双脚的践踏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至于胖子..他的脑袋被杠铃完全砸瘪,眼睛以极其诡异的方式嵌进鼻梁,整个侧脸与地面齐平。乍看上去,就像一张贴地而烙的厚厚肉饼。
血沫不断从杜天豪嘴角涌出,他抬起头,哀求地看着胡赫,微弱地说:“求..求你,放了她..那..只是个..孩子。”
钩子狞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握着从健身馆带出来的杠铃。他刚才就是用这东西把胖子活活砸死,铅黑色的金属圆块表面,还挂着半截破烂的舌头。
“砰————”
房间里响起了的巨大枪声,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脱膛而出的九毫米弹头呼啸着钻进钩子前胸,把他当场打得倒仰出好几米远,再也无法爬起。
“谁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杀了他————”
几缕长发从李晓梅额前垂下,让那双充满怒意和惊惧的眼睛变得狰狞凶狠。她喉咙里发出狼一样的低喝,眼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也许是察觉到这种发自内心的恨意,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忽然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群瑟缩发抖的男人,非常怪异,也令人无法理解地“格格格”笑了起来。
黑色纪元 第二十节发狂
跳下车,走进小楼的全过程,苏浩都保持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静和高速。
留在外面看守的人只有四个。他直接捏断了正在撕裂韩莹衣服的暴徒喉咙,用m500打爆另外三个人的脑袋。
欣研抓住啃咬老宋肩膀的丧尸头颅,扔在地上,反手一斧劈成两半。
韩晶抱起自己的妹妹,怒不可遏地寻找可供杀戮与泄愤的目标。
远处,陶源的身影正在迅速接近。他听到枪声就不顾一切的赶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苏浩领头,几个人从门口冲进小楼的时候,正好看见钩子中枪从人群中间倒飞出来,也听见李晓梅的怒吼,还有婴儿的笑声。
陶源扣动手中突击步枪扳机的瞬间,苏浩已经开始朝前移动。
他握着匕首,鬼魅般地游移到人群最外侧的暴徒身后,干脆利落地割断喉管。不等满目愕然的尸体倒地,锋利的刀刃又迅速掠过另外一个人的相同部位。
欣研和韩晶双手握枪,分别占据了房门两侧的有利位置,朝眼前的陌生人射击。一个又一个目标进入准星,又逐一惨叫着倒下。死者和濒死者在地面翻滚,暴徒的数量在迅速减少。此前从未杀过人的两个女孩面色苍白,目光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握枪的手也丝毫没有颤抖。
她们第一次杀人。
但她们的心已经变得冰冷如坚石,手段如迅雷阴火,强悍狠辣,无所不为。
“杀光他们!一个也不要留————”
陶源怒吼着冲进人群扫射,枪口吞吐着火舌,把他写满仇恨的面孔映得一片赤红。飞射的子弹钻进暴徒身体,溅起无数血花,人们痛哭哀求,在狭窄的空间里来回奔跑。也有些悍不畏死的家伙躲在暗处,想要趁乱冲出去抢夺武器,却被守在旁边的欣研射中要害,当场横死。
不需要任何证据澄清事实,绑在外面的老宋和韩莹足以说明问题。
苏浩杀戮的速度不比陶源慢。没有人能够看清楚他的动作,感觉就像一阵风从旁边掠过,刀锋轻而易举划开肌肉,把内脏搅得稀烂。他们根本无法对抗超越普通人的三阶力量,眼睁睁看着刀子砍断胳膊,切下双腿,或者干脆抹过颈部,切下整颗头颅。
没有人可以逃脱,也无人能够藏匿。小楼是幸存者的家,他们对这里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如果不是此前的疏忽和善良被对方利用,暴徒们根本不可能攻破防线。现在,他们必须以死亡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硝烟和血腥弥漫了整幢小楼。
陶源冲到妻子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婴儿,珍宝般紧紧抱住,用满是汗水的额头轻抚那双柔嫩的小手。
欣研和韩晶互为掩护,在倒地的暴徒群中来回搜寻。前者握枪瞄准目标,后者拎着斧头,狠狠砍断那些没有死透家伙的脖子。
苏浩抓起一具尚在抽搐的尸体,在对方的衣服上来回擦干净匕首,大步走到胡赫面前,盯着那张勉强挤出恐惧笑意的脸看了几秒钟,从后腰摸出手枪,抵住对方前额。
李晓梅手里的枪一直瞄准他的眉心。也正因为如此,胡赫在众多暴徒里显得尤为另类————他双手高举,双膝跪倒在地。身边的死亡和混乱近在咫尺,不断有血肉喷溅在身上,使他看上去像个死人,实际却还活着。
反抗和逃亡者是狙杀的第一目标。没有武器的降者,往往能活到最后。
李晓梅控制着剧烈起伏的情绪,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的杜天豪和廖秋,说:“他们..是好人。救..救了我。”
韩晶立刻扯开套在杜天豪脖子上的电线。
他的脸已经呈暗蓝色,颈动脉上摸不到脉动。见状,苏浩抡起拳头重重击打他的胸部,扒开嘴唇做人工呼吸,再用掌心连续按压胸部。终于,被阻断的咽喉沉重地喘了口气,开始呼吸。
他扳过杜天豪的脸,用手指抬住下巴,使气管保持畅通。逐渐恢复的杜天豪茫然地看着他,又偏过头,注视着被埋在血肉脑浆深处的廖秋,确定对方还活着,看见欣研把他扶到墙边坐下,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另外的方向。
胖子身上到处都是脚印,血迹斑斑,死状凄惨。
胡赫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苏浩。
连日的观察,以及此刻的表现,使他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幸存者群体的首领。他搜肠刮肚寻找合适的字句,想要解释此前的举动,为自己脱罪,却发现大脑仿佛被灌注了大量水泥,彻底凝固。
苏浩平静地看着他,瞳孔深处没有丝毫怜悯或者犹豫,惟有无穷无尽的冰寒。
“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等胡赫把话说完,韩晶已经如母兽般怒吼着,抡起枪托,把他狠狠砸翻。
“住手————”
苏浩冲过去将她拦腰抱住,把手指插进扳机后面,不让韩晶射击,用沉稳平静的语调说:“相信我,再让他活几个钟头。”
韩晶面目凶狠地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咆哮:“他必须死!必须死!”
苏浩转过身,冷冷地注视着面色惨白的胡赫,点了点头。
..
一切都平静下来。
欣研和陶源从附近弄来几辆车,把所有尸体搬进车厢,运到距离小楼几公里外的远处,连车带尸全部扔掉。它们很快就会腐烂,很臭,会招来大量丧尸和蚊蝇,必须尽快处理。
韩晶从厨房接出水管,冲刷着布满血污的地面。在未来的一段时间,这里仍然还是他们的居所。
李晓梅在客房里照顾受伤的韩莹,苏浩扶着老宋走进一楼特意腾出来的空房,关上门。
肩膀被丧尸咬伤的部位已经变成灰色。破烂的皮肉组织带有些许绿脓,皮肤向后退缩开来,肌健有脱落的迹象。看上去就像大面积溃烂造成的病菌感染,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病毒正随着血液扩散到全身。
“我没救了..我见过这种伤口,那些被咬过的人都会变异。”
老宋脸上已经泛起了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他忽然想起那个差一点儿就跟自己结婚,却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退休女教师。
苏浩沉默着,没有任何动作,但心底却蕴含着随时可能爆炸的狂怒。
他不喜欢杀戮。
他一直觉得,自己选择的时空降落点,是道德与规则的框架下的文明时代。这里可以找到朋友,这里的人们存有良知。他们热情而善良,虽然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措手不及,却尚未泯灭最根本的人性。
就像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那朵雏菊,美丽,淡雅,脆弱,却保留着最清纯的颜色,成为最深刻的记忆。
然而,他低估了环境对人性的破坏和影响。在死亡威胁面前,道德秩序金字塔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轻轻一触,即刻崩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老宋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从外面商店里弄回来的高度白酒,用力旋开瓶盖,仰脖灌了一大口,喷吐着浓烈的酒气,声音嘶哑地说:“我已经活够了。呵呵..我从没想过什么长命百岁,那种事情不适合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都说越老越成精,但我还是那么蠢。居然没有看穿那女人是个诱饵,否则,那些混蛋也不可能冲进来..老子站在楼上,完全可以一枪一个。”
苏浩倚靠在墙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紧抿着嘴唇,低头默默注视着老人肩膀上逐渐变黑的伤口。
在未来,他见过无数种死亡方式。但最悲痛,也是最令人绝望的,莫过于看着重伤的同伴在自己眼前渐渐终止呼吸。
丧尸的咬伤并不致命,病毒却可以通过血液传播寄生在感染者体内。从未来出发的时候,苏浩准备了很多免疫药剂。时空乱流吞没了其中大半部分,只给他留下最后一支。
这种药剂在未来世界非常普遍,就像文明时代的感冒药一样毫不为奇。现在,苏浩却宁愿用十年的生命去交换。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他也有感情,也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思维。小楼虽小,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早已演变为家庭。
他靠着墙,身体顺着墙壁慢慢下滑,最后瘫坐在地面上。苏浩低着头,把脸深埋在双手中间。人为制造的黑暗驱散了光明,却无法带走心底最深处的彷徨,还有悲哀。
他救不了这个老人,无能为力。
“我..我还剩下多久?”
老宋又灌了一口白酒,醉醺醺地问:“一个小时?三十分钟?被那些怪物咬过..会变,会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不断有血沫从嘴角涌出。那或许不是真正的血,其中也掺杂着酒精和唾液。它们顺着下颌滴淌,湿透了衣服前襟。
“出去吧!你不该呆在这儿。”
老宋脸上的皱纹显得越发密集,因为过于用力,脸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着。他虚抬着眼皮,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还有很多事要做,他们缺了你可不行。我这辈子运气不错,遇到的都是好人。小陶、那两个丫头..他们都需要你的帮助,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苏浩腰间的手枪,长长呼了口气:“给我留颗子弹。这种死法应该很痛快。我..我不想变成那种怪物。”
艰难地说完这些,体力接近干涸的老人慢慢闭上了眼睛,将头低垂着,仿佛是陷入对往昔岁月的回忆。
苏浩静静地坐着,脑子里瞬间出现了无数画面。他抛弃了其中无用的感情和理智,疯狂搜寻着所有与“免疫药剂”这几个字有关的信息。这是意识回流,也是对现实世界的补充。他想要挽救这个老人的性命,但希望很渺茫,几乎等于零。
他不知道免疫药剂的配方。这种东西在未来世界虽然普通,生产流程却被军方牢牢把持。哪怕豪门贵爵,也根本无法参入其中。
忽然,他从地板上猛然站起,大步走到老宋身前,蹲下,抽出匕首,对准左腕狠狠划下,一条鲜红明亮的血线顿时从皮肤中间显现出来,迅速拓宽,变成小溪般的血流。
老人眼里满是疑惑。
“张开嘴,喝下去。”
苏浩把滴血的手腕伸到老人嘴边,用不可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多喝点儿,动作要快。”
他注射过免疫药剂,拥有对病毒的抗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最好的“药”。病毒随时都在发生变化,细胞自身强化与病毒变异是两个互为矛盾的存在。就好像某个癌症患者被治愈,然而他的血液永远不可能对其他人产生效果。人类个体的细胞和基因具有共性和唯一性,适用于自身的有力因素,不可能适用于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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