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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古龙
风四娘嫣然道:“我并没有要你真的去拼命,只不过说你有这股劲。”
萧十一郎笑道:“你又错了,若是真到了时候,我也会真的去拼命的。”
他虽然在笑,但目中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风四娘面色突又变了,盯着萧十一郎的脸,探问着道:“你突然问起我这些事,为的是什么?”
萧十一郎淡淡道:“没有什么。”
他表面看来虽然很平静,但眉目间已露出了杀气。
这并没有逃过风四娘的眼睛。
她立刻又追问道:“你是不是想去找他拼命?”
风四娘目光似乎也不肯离开他的脸,一字字道:“那只因你想死!”
她很快地接着道:“也许你认为只有‘死’才能解决你的痛苦,是么?”
萧十一郎面上的肌肉突然抽紧。
他终于已无法再控制自己,霍然长身而起,道:“我的酒已喝够了,多谢。”
风四娘立刻拉住他的手,大声道:“你绝不能走!”
萧十一郎冷冷道:“我要走的时候,绝没有人能留得住我。”
突听一人道:“但我一定要留住你。”
语声很斯文,也很平静,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话声中,一个人慢慢地自黑暗中走了出来,苍白的脸,明亮的眼睛,步履很安详,态度很斯文,看来就像是个书生。只不过他腰畔却悬着柄剑,长剑!
剑鞘是漆黑色的,在昏灯下闪着令人心都会发冷的寒光。
风四娘失声道:“是连公子么?”
连城璧缓缓道:“不错,正是在下,这世上也许只有在下一人能留得住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的脸色也变了,忍不住道:“你真要留下我?”
连城璧淡淡一笑,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在下的心情不太好,很想留阁下陪我喝杯酒。”
他瞳孔似已收缩,盯着萧十一郎,缓缓道:“在下今日有这种心情,全出于阁下所赐,就算要勉强留阁下喝杯酒,阁下也不该拒绝的,是么?”
萧十一郎也在凝视着他,良久良久,终于慢慢地坐下。
风四娘这才松了口气,嫣然道:“连公子,请坐吧。”
灯光似乎更暗了。
连城璧的脸,在这种灯光下看来,简直就跟死人一样。
他目光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离开过萧十一郎的眼睛。他似乎想从萧十一郎的眼睛里,看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但萧十一郎目光却是空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卖酒的本来一直在盯着他们——尤其特别留意风四娘,他卖了一辈子的酒,像风四娘这样的女客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并不是君子,只希望这三人赶快都喝醉,最好醉得不省人事,那么,他至少就可以偷偷地摸摸风四娘的手——能摸到别的地方自然更好。
但现在……他发觉自从这斯斯文文的少年人来了之后,他们两人就仿佛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他并不知道这就是杀气,他只知道自己一走过去,手心就会冒汗,连心跳都像是要停止。
风四娘在斟着酒,带着笑道:“这酒实在不好,不知连公子喝不喝得下去?”
连城璧举起杯,淡淡道:“只要是能令人喝醉的酒,就是好酒,请。”
这句话几乎和萧十一郎方才说的完全一模一样。
风四娘做梦也想不到连城璧会和萧十一郎说出同样的一句话,因为他们本是极端不同的两个人。
这也许是因为他们在基本上是相同的,只是后天的环境将他们造成了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也或许是因为他们在想着同一个人,有着同样的感情。
风四娘心里也有很多感慨,忽然想起了杨开泰。
她本来从未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因为她从未爱过他,他既然要自作多情,无论受什么样的罪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但现在,她忽然了解到他的悲哀,忽然了解到一个人的爱被拒绝、被轻蔑是多么痛苦。
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酸酸的,闷闷的,慢慢地举起杯,很快地喝了下去。
连城璧的酒杯又已加满,又举杯向萧十一郎,道:“我也敬你一杯,请。”
他似乎也在拼命想将自己灌醉,似乎也有无可奈何,无法忘记的痛苦,似乎只有以酒来将自己麻木。
他又是为了什么?
风四娘忍不住试探问道:“连公子也许还不知道,她……”
她正不知该怎么说,连城璧已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我什么都知道。”
风四娘道:“你知道?知道有人在找你?”
连城璧笑了笑,笑得很苦涩,道:“她用不着找我,因为我一直在跟着她。”
风四娘道:“你已见过她?”
连城璧目光转向远方的黑暗,缓缓道:“我已见过了。”
风四娘显然很诧异,道:“那么她呢?”
连城璧黯然道:“走了,走了……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
这句话竟又和萧十一郎所说的完全一样。
风四娘更诧异:“难道她也离开了他?”
“她明明要回去,为何又要离开?”
“她既然已决心要离开他,为什么又要对萧十一郎那么绝情,那么狠心?”
风四娘自己也是女人,却还是无法了解女人的心。
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了解自己。
但萧十一郎却似已忽然了解了,整个人都似忽然冷透——由他的心,他的胃,直冷到脚底。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火焰般燃烧起来。
他知道她更痛苦,更矛盾,已无法躲避,更无法解决。
她只有死。
死,本就是种解脱。
可是,她绝不会白白地死,她的死,一定有代价,因为她本不是个平凡的女人,在临死前,一定会将羞侮和仇恨用血洗清。
萧十一郎的拳紧握,因为他已明白了她的用心,他只恨自己方才为什么没有想到,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他恨不得立刻追去,用自己的命,换回她的一条命。
可是现在还不能,这件事他必须单独去做。
他不能再欠别人的。
连城璧目光已自远方转回,正凝注着他,缓缓道:“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可怜的人,但现在,我才知道你实在比我幸运得多。”
萧十一郎道:“幸运?”
连城璧又笑了笑,道:“因为我现在才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完全得到过她。”
他笑得很酸楚,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诮之意,也不知是对生命的讥诮,是对别人的讥诮,还是对自己的?
萧十一郎沉默了半晌,一字字道:“我只知道她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连城璧瞪着他,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大笑着道:“什么对不起?什么对得起?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人们又何苦定要去追寻?”
萧十一郎厉声道:“你不信?”
连城璧骤然顿住了笑声,凝注杯中的酒,喃喃道:“现在我什么都不信,唯一相信的,就是酒,因为酒比什么都可靠得多,至少它能让我醉。”
他很快地干一杯,击案高歌道:“风四娘,十一郎,将进酒,杯莫停,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一个人酒若喝不下去时,若有人找你拼酒,立刻就会喝得快了。
连城璧已伏倒在桌上,手里还是紧握着酒杯,喃喃道:“喝呀,喝呀,你们不敢喝了么?”
风四娘也已醉态可掬,大声道:“好,喝,今天无论你喝多少,我都陪你。”
她喝得愈醉,愈觉得连城璧可怜。
一个冷静坚强的人突然消沉沦落,本就最令人同情。因为改变得愈突然,别人的感受也就愈激烈。
直到这时,风四娘才知道连城璧也是个有情感的人。
萧十一郎似也醉了。
本已将醉时,也正是醉得最快的时候。
连城璧喃喃道:“萧十一郎,我本该杀了你的……”
他忽然站起,拔剑,瞪着萧十一郎。
可是他连站都站不稳了,用力一抡剑,就跌倒了。
风四娘赶过去,想扶他,自己竟也跌倒,大声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杀他。”
连城璧咯咯笑道:“我本该杀了他的,可是他已经醉了,他还是不行,不行……”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说得很起劲,但除了他们自己外,谁也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然后,他们突然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萧十一郎竟慢慢地站了起来。暗淡的灯光下,他俯首凝视着连城璧,良久良久。
他神情看来就像是一匹负了伤的野兽,满身都带着剑伤和痛苦,而且自知死期已不远了。
连城璧突又在醉中呼喊:“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
萧十一郎咬着牙,喃喃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只希望你们活得能比以前更幸福……”





萧十一郎 第46章 夕阳无限好
萧十一郎又闯入了“玩偶山庄”。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公子那纯真无邪、温柔甜美的笑容。
小公子斜倚在一株松木的高枝,仿佛正在等着他,柔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也会回来的,只要来到这里的人,从来就没有一个能走得了。”
萧十一郎神色居然很冷静,只是面色苍白得可怕,冷冷道:“她呢?”
小公子眨着眼,道:“你还说谁,连沈璧君?”
她故意将“连”字说得特别重。
萧十一郎面上还是全无表情,道:“是。”
小公子嫣然道:“她比你回来得还早,现在只怕已睡了。”
萧十一郎瞪着她,眼角似已溃裂。
小公子也不敢再瞧他的眼睛了,眼波流动,道:“你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她?”
萧十一郎道:“要!”
小公子吃吃笑道:“我可以帮你这次忙,但你要用什么来谢我呢?”
萧十一郎道:“你说。”
小公子眼珠子又一转,道:“只要你跪下来,向我磕个头,我就带你去。”
萧十一郎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突然跪了下来,磕了个头——他目中甚至连痛苦委屈之色都没有。
因为现在已再没有别的事能使他动心了。
八角亭里,老人们还在下着棋。
两人都没有回头,世上仿佛也没有什么事能令他们动心了。
小公子一跃而下,轻抚着萧十一郎的头发,吃吃笑道:“好乖的小孩子,跟阿姨走吧。”
屋子里很静。
逍遥侯躺在一张大而舒服的床上,目中带着点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笑意,凝注着沈璧君。
沈璧君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紧张得一直想呕吐。
被他这种眼光瞧着,她只觉自己仿佛已是完全赤裸着的,她只恨不得能将这双眼睛挖出来,嚼碎,吞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逍遥侯突然问道:“你决定了没有?”
沈璧君长长吸入了口气,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逍遥侯微笑着道:“你还是快些决定的好,因为你迟早要这么样做的,只有听我的话,你才有机会,否则你就白来了。”
沈璧君身子颤抖着。
逍遥侯又道:“我知道你要杀我,可是你若不肯接近我,就简直连半分机会也没有——你也知道我绝不让穿着衣裳的女人接近我。”
沈璧君咬着牙,颤声道:“你若已知道我要杀你,我还是没有机会。”
逍遥侯笑得更邪,眯着眼道:“你莫忘记,我也是男人,男人总有心动的时候,男人只要心一动,女人就可乘虚而入……”
他眼睛似已眯成了一条线,悠然接着道:“问题只是,你有没有本事能令我心动。”
沈璧君身子颤抖得更剧烈,嗄声道:“你……你简直不是人!”
逍遥侯大笑道:“我几时说过我是人?要杀人容易,要杀我,那就要花些代价了。”
沈璧君瞪着他,狠狠地瞪着他,良久良久,突然咬了咬牙,站起来,用力撕开了衣襟,脱下了衣服。
她脱得并不快,因为她的人、她的手,还是在不停地发抖。
上面的衣衫除下,她无瑕的胴体就已有大半呈现在逍遥侯眼前。
他眼中带着满意的表情,微笑着道:“很好,果然未令我失望,我就算死在你这种美人的手下,也蛮值得了。”
沈璧君嘴唇已又被咬出了血,更衬得她肤色如玉。
她的胸膛更白,更晶莹,她的腿……突然间,门被撞开。
萧十一郎出现在门口。
萧十一郎的心已将爆炸。
沈璧君的人都似已完全僵硬,麻木,呆呆地瞧着他,动也不动,然后突然间就倒下,倒在地上。
逍遥侯却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喃喃道:“拆散人的好事,至少要短阳寿三十年的,你难道不怕?”
萧十一郎紧握拳,道:“我若要死,你也得陪着。”
逍遥侯道:“哦?你是在挑战?”
萧十一郎道:“是。”
逍遥侯笑了,道:“死的法子很多,你选的这一种并不聪明。”
萧十一郎冷冷道:“你先出去!”
逍遥侯瞪了他半晌,又笑了,道:“世上还没有人敢向我挑战的,只有你是例外,所以……我也为你破例一次,对一个快要死的人,我总是特别客气的。”
他本来是斜卧着的,此刻身子突然平平飞起,就像一朵云似的飞了出去——就凭这一手轻功,就足以将人的胆吓碎。
萧十一郎却似乎根本没有瞧见,缓缓走向沈璧君,俯首凝注着她,目中终于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的心在嘶喊:“你何苦这么样做,何苦这么样委屈自己?”
但他嘴里却只是淡淡道:“你该回去了,有人在等你。”
沈璧君闭着眼,眼泪泉水般从眼角向外流。
萧十一郎沉声道:“你不该只想着自己,有时也该想想别人的痛苦,他的痛苦也许比任何人都要深得多。”
沈璧君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他的痛苦,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自尊受了伤害,并不是为了我。”
萧十一郎道:“那只是你的想法。”
沈璧君道:“你呢?你……”
萧十一郎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我无论怎么样都与你无关,我和你本就全无关系。”
沈璧君忽然张开了眼睛,带着泪凝注着他。
萧十一郎虽然在拼命控制着自己,可是被这双眼睛瞧着,他的人已将崩溃,心已将粉碎……他几乎已忍不住要伸手去拥抱她,她也几乎要扑入他怀里。
相爱着的人,只要能活着,活在一起,就已足够,别的事又何必在乎——就算死在一起,也是快乐的。
那至少也比分离的痛苦容易忍受得多。
但就在这时,风四娘突然冲进来了。
她看来比任何人都激动,大声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你以为我真的醉了么?”
萧十一郎的脸沉了下去,道:“你怎会来了的?”
其实他也用不着问,因为他已瞧见小公子正躲在门后偷偷地笑。
萧十一郎立刻又问道:“他呢?”
风四娘道:“他现在比你安全得多,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萧十一郎根本拒绝听她说的话,默然半晌,缓缓道:“你来了也好,你既来了,就带她回去吧。”
风四娘眼圈又红了,道:“我陪你。”
萧十一郎道:“我一直认为你很了解我,但你却很令我失望。”
风四娘道:“我当然了解你。”
萧十一郎一字字道:“你若真的了解我,就应该快带她回去。”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一个字。
风四娘凝注着他,良久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黯然道:“你为什么总不肯替人留下第二条路走?”
萧十一郎目光又已遥远,道:“因为我自己走的也只有一条路!”
死路!
一个人到了迫不得已,无可奈何时,就只有自己走上死路。
沈璧君要冲出去,却被风四娘抱住。
“他若要去,就没有人能拦住他,否则他做出的事一定会更可怕。”
这话虽是风四娘说的,沈璧君也很了解。
她哭得几乎连心跳都停止。
突听一人银铃般笑道:“好个伤心的人儿呀,连我的心都快被你哭碎了,只不过,其实你根本用不着为他难受的,因为你一定死得比他更快。”
风四娘瞪起了眼,道:“你敢动她?”
小公子媚笑道:“我为什么不敢?”
风四娘忽然也笑了,道:“你真是个小妖精,连我见了都心动,只可惜你遇上了我这个老妖精,你那些花样,在我面前就好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小公子张大了眼睛,像是很吃惊,道:“哦,真的么?”
风四娘道:“你不妨试试。”
小公子又笑了,道:“现在我的确也很想试试,只可惜我已经试过了。”
这次轮到风四娘吃惊了,动容道:“你试过了?”
小公子悠然道:“我不但试过了,而且很有效。”
风四娘突又笑了,道:“你吓人的本事也不错,只可惜在我面前也没有效。”
小公子笑道:“在你面前也许没有效,因为你的脸皮太厚,但在你手上却很有效,因你的手一直比小姑娘还嫩。”
风四娘忍不住抬起手来瞧了瞧,脸色立刻变了。
小公子道:“方才我拉着你的手进来,你几乎一点也没有留意,因为那时你的心已全都放在萧十一郎一个人身上了。”
她媚笑着又道:“现在我才知道,喜欢他的人可真不少,能为自己的心上人而死,死得也算不冤枉了。”
风四娘居然又笑了,道:“小丫头,你懂得的倒真不少。”
她话未说完,已出手。
江湖中人一向认为风四娘的出手比萧十一郎更可怕,因为她出手更毒、更辣,而且总是在笑得最甜的时候出手,要你做梦也想不到。
小公子却想到了,因为她出手也一样。
这本该是场很精彩的决斗,只可惜风四娘的手已被小公子的毒针刺入,已变得麻木不灵了。
所以这一战很快就结束。
小公子瞧着已动不了的风四娘,嫣然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太老了,已不值得我动手。”
她目光转向沈璧君,道:“可是你不同了……你简直比我还要令人着迷,我怎么能不杀你?”
沈璧君似已完全被悲痛麻木,根本未将死活放在心上。
小公子柔声道:“现在萧十一郎已走入绝路,已无法来救你,你自己也不敢跟我交手的,你难道一点也不在乎?”
沈璧君不动,不听,也不响。
小公子眨着眼,道:“噢,我知道了,你一定还等着人来救你……是不是在等那醉猫,你现在想不想见见他?”
她拍了拍手,就有两个少女吃吃地笑着,扶着一个人走进来,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酒气扑鼻。
连城璧竟也被她架来了。
瞧见连城璧,沈璧君才惊醒过来,她从未想到连城璧也会喝得这么醉,醉得这么惨,令她更悲痛、更难受。
小公子走过去,轻拍着连城璧的肩头,柔声道:“现在,我就要杀你的老婆了,我知道你心里也一定很难受,只可惜你只有瞧着,也许连瞧都瞧不清楚。”
连城璧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吐得小公子一身都是臭酒。
少女们娇呼着,捂着鼻子闪开。
小公子皱起眉,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找死,可是我偏偏……”
突然间,剑光一闪。
一柄短剑已刺入了她的心口。
好快的剑,好快的出手。
风四娘也怔住了。
她现在才想起,“袖中剑”本就是连家的救命杀手,可是她从未见过,也没有别人见过,甚至连沈璧君都未见过。
见过的人,都已入了坟墓。
就只为了练这一招,他已不知练过几十万次、几百万次,他甚至在梦中都可随便使出这一招。
可是他从没有机会使出这一招。
小公子已倒下瞪着他,好像还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她从未想到自己也和别人一样,也死得如此简单。
然后,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甜笑,瞧着连城璧,柔声道:“我真该谢谢你,原来‘死’竟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地活着呢?你说是么?”
她喘息着,目光转向风四娘,缓缓道:“你的解药就在我怀里,你若还想活下去,就来拿吧,可是我劝你,活着绝没有死这么舒服,你想想,活着的人哪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路,蜿蜒通向前方。
一个红衣老人和一个绿袍老者并肩站在那里,遥视着路的尽头,神情都很沉重,似乎全未留意身后又有三个人来了。
直到这时,连城璧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也许他根本不愿清醒,不敢清醒,因为清醒就得面对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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