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从前跟着刘健,他再如何,也不过是个贱民,因为吴雄的父辈,是从广西逃到这里来的逃户,而现如今,他已经可是堂而皇之的与许多‘显赫人物’谈笑风生了。
这边正热闹,而官道那边,却是一队队骑士拥簇着一辆车驾呼啸而过。
这里距离官道其实并不远,毕竟这是市集,需要贩运货物,自是紧挨着官道更为便利。所有人看到这些陌生的人马朝着侯府方向去,吴雄心生疑窦,他朝一个正与他攀谈的商贾拱拱手:“老兄,吴某人有事在身,先告辞。”
吴雄觉得事有蹊跷,反正市集里的事,已经步入正轨,自己离开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大碍,于是直接骑了马,也朝侯府那边去了。
吴雄快马加鞭,等到回到侯府的时候,已是发现这里早已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个熟悉的人乖乖跪在大门,无数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人都如标枪一般。
整个侯府,一改往日的热闹,变得静谧起来。
吴雄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事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挺倒霉的,突然有了更好的前途,巴上了更了不起的人物,可是看这样子,却仿佛是有人来捉拿郝大人一般。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很快便被一个侍卫拦住,有人用北直隶的官话大喝:“尔是何人,这里不得靠近,速速退去。”
吴雄忙道:“小人……小人是侯府里的,是来给郝大人回话。”
这侍卫态度温和了一些,随即道:“圣驾到了,不得惊扰,你退到一边,有什么事,待会儿再求见,否则惊扰了圣驾,你也吃罪不起。既是郝大人的人,却也好说。”
吴雄呆住了……圣驾……
谅山是个极小极小的地方,莫说是圣驾,便是知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至于知府之上,还有布政使,布政使之上有多少高官,吴雄便不知道了,可是圣驾是什么,他却是知道,皇帝,大明天子,居然来了这个地方,居然还特意到了侯府,瞧那侍卫的态度,似乎天子与郝风楼,似乎关系还不错。
这郝大人,到底是什么人。
吴雄差点两腿一软,要跪了。
当年跟着刘健,他还自觉的自己算是一个人物,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是狗屁都不如,这位郝大人,才是真正的人物。
他不敢多嘴,即便是他牙尖嘴利,现在也不敢造次,乖乖的站在一旁候着,大气不敢出,心里已乱成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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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抵达之后,并没有让人去传报,当无数人跪倒在地,他只是压压手,朝他们笑笑,道:“赵王和郝风楼在哪里,引朕去看看,不必多礼,也不必去通报。”
众人自是不敢去通报,有人领着心情愉快的朱棣到了一处厅里。
厅子里头,郝风楼和朱高燧二人坐着,下头是几个工长,郝风楼一边吃茶,一边吩咐:“不必急着继续招募工徒,先把这一批工徒带熟练了再说,眼下虽是紧俏,这么多的订单,便是生产个数月也生产不完,可是质量才是关键,宁可慢一点,先把这批人带出来,再招募更多的人。否则坏了名声,反而是得不偿失了。还有,吴雄那边,倡议咱们纺织,说是山民们现在伐木和卖皮货,有了些余钱,有了钱,就想给女人扯几匹布,这其中,也有不少好处,那安南有的是棉花,可是许多人,都是自己织布,这布的样式不但差,而且还浪费人力。就说山民吧,那些个山民,都是女人织布,男人打猎或者耕种,可是现在不同了,因为要伐木,男人从早忙到天黑,许多活计,就落在了女人们的肩上,他们不但要洗衣做饭,还需要去给男人们送饭,甚至还需要养一些鸡鸭,带着孩子,哪里有功夫织布?咱们若是能纺织,生产出布匹,而山民们又有点余钱,肯定能销售一空,因此你们木匠坊那边,得抽调出一些人,先试试弄出织布机来,安南的织布技艺,也是不错的,至于大明的织机,也还能将就,不过咱们不能讲究,到时候我会让人将天下乃至于各国的织机都送来,你们呢,则是专门让一些人研究改进一下,织布的事也不急,磨刀不误砍柴工。”
郝风楼说罢,又继续道:“现如今,盘桓在谅山的商贾已经越来越多,大家当然清楚,他们是奔着咱们的农具、工具还有红木的家具来的,以后呢,这些人只会越来越多,以我的预计,到时候谅山境内的大小商贾,怕是不会下于数百,这么多人,肯定还要带着伙计来,不但要伙计,还得有人押运货物,得有帐房算账,这些人数,只怕不下万人,这么多人,都在市集那边,总要吃喝,总要住宿,所以市集那儿,你们这些石匠却得打起精神了,本大人打算,将市集修缮一下,造个几百栋石屋出来,这些屋子,不但要用来走仓库,还得用来做客栈,做酒肆、茶肆,因此,市集要扩大,要好好规划一下,到时候这些房子,都可以租售出去,吸引别人来做买卖才是硬道理,这件事,交给杨希去办,杨希,你从前在造作局里做过工长,这事儿,你得抓紧,需要多少匠人和工徒,多少银钱,自管报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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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二百六十九章:君臣奏谈
郝风楼交代起事情来,倒是颇像絮絮叨叨的怨妇,而且又恰逢到了更年期,从大到小,事无巨细。
尤其是铜山集的事,他显得颇为上心,交代得最是详尽。
其实郝风楼这样做也是未雨绸缪,眼下慕名而来的商贾越来越多,将来家具和铁器的产量也会越来越大,等到安南平定,这谅山甚至可能会成为大明与安南、占城、真腊等国的陆上通道。
既然最重要的是商业要道,又是铁器、布匹、家具的产地,将来盘桓于此的商贾有多少,可想而知。
几百上千,这都是郝风楼最为保守的估计,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突然容纳这么多商贾,而商贾们既然来了,肯定要带押货的护卫,要带马夫,要带大车、骡子、马匹、伙计、帐房,因此,这几百上千的商贾背后却是数万的人力。
在这种情况之下,必须未雨绸缪,立即着手眼下最急需的问题,这么多人要吃住,要娱乐,这些其实也是生意,他们的货物也不可能立即带走,肯定还要暂时存储一些时日,那么货仓、客栈、酒肆,甚至于青楼、赌坊都成了铜山集的必要设施,现在建起来,将来再租售出去,不但能挣银子,也能缓解将来商贾们的所需。
郝风楼正说得口沫横飞,却不妨有人道:“有些意思,不过朕的义子满脑子生意经,却大是不妥,假若传出去,岂不是给朕抹黑?”
说话之间,朱棣已是龙行虎步地背着手踱步进来。
厅中顿时安静了,这些个工长一个个面露惊讶之色,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面对。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两腿一软,拜倒在地:“草民见过皇帝陛下……”
“吾皇万岁……”
对这些反应,朱棣显得有几分厌恶。挥挥手道:“起来,都下去罢。朕走到哪里都是这些虚礼,万岁?朕能享年八十便已足够,至于万岁之人,朕从未见过。”
工长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倒是郝风楼和朱高燧二人更为震惊,虽然知晓陛下亲征。可还是没有想到陛下竟来得这样的快,更何况,这皇帝突然一下子就蹦到了他们的面前,实在让他们有些受不了。
因此二人反倒是最后反应过来的人,郝风楼和朱高燧连忙站起,朝朱棣行礼道:“见过父皇。父皇驾到,有失远迎,实在万死。”
朱棣瞪他们一眼,显然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并不以为意,只是笑道:“不说这些,都坐下。”
朱棣当仁不让。已是大剌剌地坐在了郝风楼刚才所坐的椅上,郝风楼只好陪在末座,笑呵呵地道:“早就听到消息说是父皇亲征,儿臣和赵王殿下皆是大受鼓舞,可是不曾想到父皇竟来得这么早。”
朱棣正色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方才朕听你交代事情,虽然显得小家子气,事必躬亲。可是颇有几分经国济世的样子,怎么,郝风楼,你竟做起了买卖?又是卖农具、工具和家具,又是要纺织,哈……朕的左膀右臂刚刚以一当十,剿灭了叛军的义子。摇身一变又成了商贾吗?”
郝风楼微微笑道:“其实儿臣是在平叛。”
朱棣不禁愕然,他不由失笑道:“你这家伙又在胡说,这做买卖也是平叛?”
郝风楼正色道:“正是,所谓仓禀足而知仪礼。谅山这地方素来偏僻,表面上户册上的人口不多,却有诸多土人,山中的人口竟是不下十万人,此次民变,与其说是被叛军挑唆,其实根子的问题还是这些人生计艰难。”
“因此,想要这谅山稳定,不再隔三差五的被乱臣贼子妖言惑众,暗中裹挟。唯一的法子就是解决他们的民生。只是这么多人单靠朝廷拨发钱粮却是不够,因此儿臣便想到了这个自力更生的办法。”
郝风楼的话是有所保留的,他打着安置山民的旗号,真实的目的却是为了郝家的买卖,当然,这是共赢的事,无论是郝家还是山民,双方都没有吃亏,只是郝风楼却只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只说了山民们会得到的好处,却决口不会提郝家从中的受益,毕竟这是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郝家在这里大发其财,将来也没人关注。
朱棣显然来了兴趣,他因为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所以很有耐心,对郝风楼更加刮目相看,便想听听郝风楼这‘平叛’的方子是什么。
郝风楼继续道:“儿臣在这谅山了解了民情之后便意识到带兵平叛只是治标,而让山民们有饭吃有衣穿则是治本,只要他们一年辛劳下来能有口热腾腾的饭吃,有蔽体的衣服,有谁会想着来反朝廷,又有谁会攻击官府?儿臣想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比如这家具,儿臣让山民们在山中伐木,儿臣再用钱财或者一些山民所需的东西与他们进行交换,他们伐木获得了布匹、铁器甚至是粮食,而儿臣则得到了木头,这些木头当然不能烂在儿臣的手里,毕竟儿臣的布匹和铁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于是儿臣便将这些木头加工起来,招募工匠,将它们打制成家具,这些家具打制之后命人拿去兜售,换来银钱,于是,山民们伐木有了饭吃,儿臣拿东西和他们交换也没有吃亏,而商贾们拿着家具四处兜售,亦是得了好处,无论是谁都是皆大欢喜。”
“只是这么多山民,单单让他们伐木却也不成;为此,儿臣还打算将来让他们种植棉花,他们种植棉花之后,儿臣收购,再加工为布匹。至于这大山深处的矿产丰富,儿臣还可以让他们去找矿,儿臣用来锻造农具。总而言之,儿臣所做的,就是让山民们有了事做,人有了事就不会多想,当他们伐木、种棉、挖矿就能填饱肚子,就能给女人们添置新衣,那么任谁来挑唆,他们也绝不肯从逆造反的。所以儿臣此举表面上虽是生意,实则却是国计民生,谅山乃是朝廷进入安南的门户,这谅山关更是重要的粮道,朝廷想要控制安南,这谅山的稳定尤为重要。况且父皇隆恩浩荡,敕儿臣父子这谅山封地,儿臣父子岂敢对这里的混乱无动于衷?因此,稳定谅山,儿臣责无旁贷,父皇若只是误以为儿臣行那商贾之事,儿臣心里觉得有些冤枉。”
朱棣见郝风楼满脸委屈的样子,不由笑了。
郝风楼把话说得很透,而且确实很有道理,谁要是有事做,还能填饱肚子,谁吃了没事会去造反?尤其是郝风楼方才点到谅山这门户的重要,使朱棣也意识到谅山稳定确实关系重大,他颌首点头道:“不错,倒是朕误解了你,你说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么就放开手脚来干吧,这是你们郝家的地方,朕不会横加干涉,一切都由着你们。”
朱棣顿了顿,又笑道:“朕坐了这么久,为何没有茶上来?”
朱棣已经渐渐喜欢上吃茶了,此时,郝风楼却是不由尴尬的笑了,连忙吩咐人去斟茶。
至于朱高燧,倒是趁着这个时间和朱棣说了一些话,父子久别,免不了要绘声绘色的说一下近况,朱高燧笑呵呵地道:“父皇,儿臣在这儿倒是还好,有郝风楼在,日子也过得去……”
朱棣颌首点头道:“你确实该跟着你这皇弟好好学一学,他年纪虽比你小一些,可是处事却比你沉稳,他既有经国济世之才,又是武功赫赫,跟着他对你极有好处,这一趟,朕没有失望,本来朕很后悔,后悔敕命郝风楼来这安南,也后悔让你跟着一起来,可是现在朕反而觉得这一次没有做错,这一趟不但大大磨砺了郝风楼,也让你增长了见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两个,一个忠实,一个无邪,都没有让朕失望。当年太祖的时候,命朕去北平,那时候北平就像谅山一样,虽然不是蛮荒之地,却也偏远,关外不是看不到尽头的荒野,就是杀不过来的强盗,关内呢,是一群桀骜不驯的丘八,一群目无尊长的恶徒。当时朕的心里也是不服啊,朕是天潢贵胄,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朕天生就该享受富贵,太祖将朕打发到那儿,实在和刺配差不多。可是后来,朕才意识到朕若是不去北平,朕这一辈子都是庸庸碌碌的皇子,朕每日除了混吃等死,又能做什么?人都是磨砺出来的,就好像璞玉一样,即便这璞玉再好,不经每日摩挲也没有价值,朕不愿看你和郝风楼无所作为,你们一个是朕的嫡子,一个是朕的义子,朕希望你们能做一些事,即便不能创什么伟业,可是至少也能利国利民,为朕守社稷,为这边镇开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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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
公子风流 第二百七十章 :魄力无边
茶水端了下来,好在这茶水乃是郑和亲自冲泡,这里人多眼杂,天子要喝的东西,郑和自然不敢假手于人。
朱棣轻饮一口,都不免叫一声好茶。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郝风楼道:“这穷乡僻岭之地怎会有如此好茶,是你从京师中带来的?”
郝风楼道:“乃是从叛军那儿缴获来的。”他语焉不详,只说叛军,断然不敢提是从刘健这儿弄来的,否则接下来就要和朱棣研究一下刘健的家财问题了。
朱棣并没有深究,只是冷笑道:“他们不知贪占了朕多少的东西,若非御使冒死弹劾,朕现在还蒙在鼓里,这些人实在可恶,事泄之后便立即造反,枉朕还委托他们重任。”
见朱棣大怒,郝风楼和朱高燧都没有说话。
朱棣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旋即道:“不过却也是无妨,出了事就把事情压下去即是,朕接到了从安南来的奏报,说是叛军汹汹,勾结安南内部的叛臣一起造反,是了,那个安南清化的豪族黎利本来已降了大明,张辅命他坐镇清化,谁知这厮不知好歹,此次趁机裹挟数万安南人与原副将陈勤让狼狈为奸,肆虐安南……”
朱棣所说的情况,郝风楼也知道一些,那御使被杀之后,安南大乱,涉及到了贪墨的将领一不做二不休,立即在各地开始举起了叛旗,而这支叛军的首领就是副将陈勤让,陈勤让也是功勋之后,此次南征,本为游击,此后张辅接替了朱能成为征夷将军,陈勤让便升为了副将。成为了征南大军中最重要的第三号人物。
而现在,他这一反,叛军立即开始突袭蒙在鼓里的其他各镇明军,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陈勤让勾结了从前已经屈服的安南军马,最后聚众十余万,声势浩大,明军散落于安南各地,一开始又被打懵,根本无从反击。甚至彼此不能兼顾,在陈勤王和安南人黎利的煽动之下,明军处处挨打,再加上各地的交通要道被他们占据,明军只能依靠有限的几个据点。龟缩其中。
可以说,假若朝廷不立即派出援军。那些龟缩在城中分散于各地的明军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崩溃。
其中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粮草。各处据点的粮草储存不多,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可是外头又都是漫山遍野的叛军,走又走不得,守又守不住,进退两难。
郝风楼沉吟道:“父皇既已经到了。想来这些叛军……”
不等他说完,朱棣已是摇摇手,愠怒道:“这些讨喜的话就不必说了,朕确实是到了。可是带来的不过是区区三千精骑,广西都指挥使这边倒是聚集了万余军马,不过皆是老弱,只凭这点兵马,想要驰援各处,只怕不易。”
郝风楼不由微愣,他想不到朱棣居然是个光杆司令,三千精骑固然是不错,可也只是不错而已,毕竟人数太少,安南多丛林,骑兵根本施展不开。至于那广西都指挥使聚集的万余老弱残兵,那就更是笑话了,壮壮声势可以,拿去打顺风仗也还行,可是一旦陷入鏖战,天知道能坚持多久。
郝风楼不由急了,他本来等着的,就是朝廷的援兵,自己的父亲还陷入了叛军的围困,原指望援军一到,摧枯拉朽,叛军覆灭,老父自然也就能安然无恙,可是谁晓得朱棣来得实在匆忙,而眼下单凭这点兵马,只怕……
郝风楼不由道:“父皇,我方兵少,而叛军却是势大,为今之计却不知父皇有何打算?”
朱棣深深地看了郝风楼一眼,道:“朕倒是有打算,不过你先说说看,你有什么打算?”
郝风楼咬了咬牙,道:“父皇既有主张,儿臣的一些主意不过是个笑话,可是……”郝风楼知道自己有私心,却还是忍不住说道:“张辅张将军被困迈州,外头据说有梁两万叛军聚集,父皇何不如以这有限的兵力发兵迈州,先解迈州之围,待与张将军会师之后再图大计。”
朱棣神色凛然,却忍不住瞪了郝风楼一眼:“郝风楼,朕若是没记错,在奏书里曾有禀奏,说是你的父亲也在迈州吧……”
朱棣直接点破,让郝风楼的私心毕露,郝风楼顿时汗颜,只得道:“儿臣万死。”
朱棣却是叹口气,摆摆手道:“你言重了,你这么做虽有私心,可是朕却是知道你这也是孝心,假若太祖皇帝被困迈州,朕也会这样提议,朕还知道假如被困在迈州的是朕,想来你也会来救。不过……朕却不能答应你,你很聪明,想来并不是蠢人,既然如此,那么就必定知道迈州附近到处都是叛军,一旦我们前去迈州,叛军必定各路驰援,到了那时,极有可能迈州拿不下,反而将自己陷入困境。”
朱棣道:“慈不掌兵,你要记住这句话,朕之所以告诉你这四个字,便是要告诉你,一旦上了战场,你的手底下便握着数千数万人的性命,你的任何一个念头都可以让他们生让他们死,所以带兵之人既要有义,也要无情,有义之人才会爱兵如子,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不到万不得已时,断然不会将他们推到险境。所谓无情,即所谓绝不能被自己的私念蒙蔽了自己的脑袋,兵者国之大事也,岂可心怀私念?”
郝风楼惭愧地道:“微臣知错了。”虽是这样想,心里却不免焦急,道理谁都懂,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样做确实不太厚道,自己凭什么葬送这么多人的性命去救自己的父亲。
朱棣脸色一正,接着道:“不过朕也有一个法子,朕要命赵王率三千精骑、上万步卒兵发升龙。”
这升龙乃是安南从前的国都,只是胡氏篡位之后,将国都从升龙移到清化,因此在安南,升龙便是东都,而清化则是西都。
攻打清化,确实是如意算盘,一方面,沐晟被围困在那里,据说他的手头上还有数千兵马,而且升龙乃是安南陈氏的龙兴之地,陈氏在那里得到了普遍的支持,那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将胡氏视为叛党,既然支持陈氏,那么自会支持明军。
只要拿下了升龙,明军便立即可以积蓄力量,站稳脚跟,再企图与叛军决战。
可是朱棣的这个部署却同时让郝风楼身躯一震,随后,他和朱高燧面面相觑。因为事情远不是这样的简单,表面上是攻打升龙,可是郝风楼却是知道,朱棣的意图不是如此。
将三千精骑和万余兵马悉数调走,那么就等于是朱棣决定和郝风楼留在谅山。
那些叛军不可能没有耳目,甚至于在谅山的某些商贾,只怕可能就有叛军的探子。假若叛军得知了此事,他们会怎么做?
叛军若是救援升龙,这似乎还好,可是即便是打退了赵王朱高燧的兵马,又能如何?明军有数百万之多,击退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今日是数万大军,明日可能压境的就是数十万,到了那时,叛军能胜几次?
那么,朱棣却给了叛军们一个一劳永逸解决掉这个问题的办法,任由朱高燧袭升龙,却是聚集兵马,强袭谅山。
只要俘获了大明皇帝,叛军就有了一切本钱,自此之后,他们将主宰安南,甚至借此不断地对大明敲诈勒索。
这确实是一个最佳的办法,任何叛军只要动了这个念头,就绝不可能放弃。
而朱棣的目的也是如此,他用自己来吸引叛军主力,让叛军集结兵马在谅山决战,与此同时,给其他被压在各地的明军一个喘息的机会,朱高燧到时再杀个回马枪,在谅山彻底将叛军歼灭。
这个办法十分冒险,当然,好处也是极大,一方面可以以逸待劳,等待叛军主动上门。同时,战争的地点也不是安南境内,毕竟在安南,这些叛军乃是地头蛇,一旦深入,危险极大。当然,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就是一旦是叛军上门,那么战场就不是叛军能够决定的了,假若在一个开阔的地方,明军的铁骑就有了用武之地。
郝风楼此时只能无言以对,方才眼前这个家伙还在说什么不可冒险,可是转眼之间就要冒一个天大的风险了。
堂堂大明天子来做鱼饵,这放在历朝历代绝对是惊世骇俗,郝风楼很难想象有哪个皇帝有这样的胆魄,可是偏偏朱棣居然说得出口,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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