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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郝风楼沉吟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里说。可以说是忍辱负重,此事只能息事宁人,否则难免会酿出祸端,眼下大军围剿交趾叛党,朝廷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往大里说,这又不一样,黄册乃是太祖钦定的祖制。朝廷一直延续黄册户籍制度,现在出了这么多的逃户,又跑到了谅山,说是我们包庇。那也不为过,真要有心人想在这上头做文章,若是加一句包庇逃户,那便是欺君大罪了。”
郝政叹口气,才道:“不错,这也是为难的地方,这谅山说来也奇怪,虽是过去了数月,可是为何就好似口干之人饮用海水一样,越是口干越是饮这海水,结果依旧还是口干舌燥。谅山的人口增加了这么多,本以为填补了衣食住行的东西进去,结果又招徕来了更多的人,人越多越是不足,结果填了更多的人,反而人力更加不足了。为父听说单单那砖场起先是三家,天天说招募不到多少人手,结果咱们从谅山关放了不少人进来,人手倒是招了,结果却是对砖石的需求更大,后来有商贾又开了几家砖场,结果照旧又是四处招募人手,每日都在抱怨陈情,说是招募不到人,再这样下去要血本无归,此后又是大量引进壮丁,而如今,砖场都已有二三十家,这砖场的匠人起先只是三四百个,现如今却是数千,偏偏还不能满足。吴雄在那边订户籍,清算人口,报出来的数字更是耸人听闻,单单这常住于此的人便在四十万上下,这还不包括来往的客商,就这,人口还在每日增加数百上千,据说还有不少逃户是瞒报了身份的,为防被人察觉,每日躲在工坊里隐匿不出,哎……为父真的不知这到底是好是坏,短短数月不到,人口增加十倍,不过这里的读书人倒是不少,其中有不少是落魄书生,为父打算在这儿多办几个学堂,也算是行善积德,虽然不指望教化有功,至少也可和那些名士、读书人多几分交情。再有眼下护卫倒是足够,可是警卫却是不足,这么多的人口,龙蛇混杂,得再招募一批警卫,人是多了,可是为父要做的事却更加多了。至于朝廷那边……”郝政眯着眼继续道:“为父倒有个法子,不妨试一试……”
郝风楼猛地察觉到,郝政的双鬓间又添了几许白发,他心里不由幽幽叹口气,只是道:“父亲大人,朝廷和谅山的事其实不必太过看重,咱们能有今天,更该好好享福才是,这是何必……”
郝政正色道:“胡说,享福?你可知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道理吗?万贯之家,败落也不过三代而已,为父不勤勉一些,将来让子孙若何?享福是他们的事,还轮不到为父!”
郝风楼顿时讪然,他几乎已经忘了古人更加恪守这种所谓宗族的观念,更加看重开枝散叶,更加在乎为自己的子孙牟利。他说不上郝政这种想法是好是坏,不过郝风楼却突然觉得一向并不伟岸的郝政在他面前更加高大了一些,这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父亲形象,虽然古板,并不是很开明,却令郝风楼有点感动。
这时,郝政的脸色温和了下来,继续道:“造船的事如何了?为父听说海防那边已经竣工一批船只?”
郝风楼道:“是,出了两艘宝船,几艘战船,现在匠人们在测试性能,若是觉得可行,后期再改良一番又可大规模生产了。儿子在想,下月怕是要去海防一趟,得把把关,否则留在这里,心里不安。”
郝政吟吟笑道:“这是该当的,为父方才并没有苛责你的意思,哎……你现在还年轻,或许还觉得为父古怪……”
郝风楼忙道:“父亲大人的心思,孩儿岂会不知……”
“罢,你休要说好听的,待会儿会有几个大儒拜访,为父要和他们商议学堂的事,谅山这里,安南和汉人杂居,又有本地土人,单靠利益将他们捆绑一起是不成的,说到底还需要教化,这事儿得着紧着办才好。”
郝风楼点点头,便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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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里,近来的气氛并不太好。其实这里的衙门都是按部就班,就好似上了磨地驴儿,蒙着眼睛,闭着眼睛混日子。
不过也有不混日子的,如翰林,如那都察院,数月之前,交趾叛乱,顿时朝廷震动,整个朝野也闹了一些时候,该震怒的震怒,该拍案而起的拍案而起,少不得有人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来几句蠢虫误国之类的话。
可是骂完了也就骂了,其实交趾的事已经渐渐淡出了朝廷的视野,对他们来说,这终究只是一场小暴乱,何足挂齿?那些个叛贼多半也就是一群纠集起来的无知百姓,几千上万而已,官军一到,立即便灰飞烟灭。
不过现在……事态却有崩盘的迹象,官军每日报捷,今日是斩杀贼囚巨千,明日献上人头数百,端的是气壮山河,雄壮威武,偏偏剿灭数月,接近半年,就是剿不干净,若是有人肯将那功劳簿子拿出来,仔细算一算,这贼人已经杀了数万了,至于那些抱头鼠窜、遁入深山的贼囚更是不知凡几,偏偏清化府知府刘英龙却是上了一道绝命书,说是贼势甚大,围困清化,援军眼看不至,城破只在旦夕之间,下官守土有责,不敢逃亡,唯有尽忠死节,报效皇恩。
这份清化府知府的绝命书如今就在文渊阁手里,阁里的上下人等,真真是目瞪口呆,他们当然意识到这份奏书意味着什么,刘英龙肯定怕死,可是他不得不死,叛军既然要破清化,他无处可逃,一旦逃了就得获罪,死无葬身之地不说,一家人也得搭进去,所以宁愿尽忠,至少还能得个朝廷的追封和抚恤。
而真正的问题就在于,叛军缘何越剿越胜?莫非……官军都在冒功,所谓的大捷都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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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三百七十八章:恶人先告状
大捷了这么久,突然清化没了,这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
而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交趾布政使司的奏书,里头简直没法看,全是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自然,人家也不傻,直接将这罪责推到了丰城侯石进的头上,这丰城侯石进负责剿匪,坐镇交趾,这事儿肯定和他有牵连。
那这丰城侯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有一封奏书送来,自是状告各地州府的父母官隐瞒贼情,使官军做出错误判断。
双方极力攻讦,相互抹黑,正如当时出了乱子一样,都是相互推诿。
解缙看过奏书之后,只是摇头,对这等军国大事,他倒是不敢散漫,此时眯着眼,便叫人将兵部尚书金忠来。
这金忠和其他尚书不同,他早先只是军户,后来他兄弟戍守通州去世,按大明律,金忠继承了长兄的职责,补戍通州,此后姚广孝将他推荐给了朱棣,朱棣看出他的才干,立即给予了重任,拜为长史,当年朱棣起兵,便是这金忠协助朱高炽卫戍北京,五十万官军围困北京城时,朱高炽几乎便是金忠进行守卫,所以世人都知道北平守卫战是太子朱高炽的功劳,实则和这金忠分不开关系。
此后朱棣登基,便敕金忠为兵部尚书。
解缙面对金忠,倒是不敢等闲视之,更不敢拿大,笑吟吟的朝他作揖:“金部堂请坐。”
金忠依言坐下,他生的干瘦,黑不溜秋,不过一双蚕眉总是凝起,给人一种端庄之感,隐隐之间,仿佛有肃杀之气。他举手投足,倒不像是个尚书,更像是个饱经沙场的将军。
解缙没有寒暄。而是直接将两份奏书命人递到金忠手里,金忠拿起奏书一看,旋即皱眉,似乎在沉吟什么:“看来,今年之内,是别想贼酋的首级送至京师了。这么耗下去,旷日持久。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解缙颌首点头:“金部堂,何必做妇人惺惺之态?今日请你来,便是希望你给一句准话。”
金忠便道:“解公但说无妨。”
解缙捋着须,短暂的迟疑之后,旋即正色道:“你说实话,交趾的贼势到底有多大。丰城侯冒了多少功?”
金忠似乎在权衡什么,一双眼眸并不四处打量,而是在微微眯起的眼帘里纹丝不动,最后,这一丝瞳孔似乎散发出了幽光,正色道:“此次进剿,除了交趾本部的十三卫的四万卫兵。还有广西调拨的两万兵马,此外,朝廷在那里,还留了一支骁骑,满打满算,有七万余人。按理来说,若真如此前奏书中所言,只是一群蟊贼。人数不过三两万,穷途末路,衣衫褴褛,要剿,早就剿灭了。现在为何贼势为何却如熊熊烈火?依金某之见,只怕这贼人,不下十万之数。且至少有一支兵马,训练有素,不下万人。”
解缙不由道:“训练有素?这是哪里来的?”
金忠道:“兵部那边,倒是有不少奏报。交趾那边,豪强多蓄养私兵,日夜操练,提供武器,此后这些私兵虽然朝廷三令五申,令其就地解散,可是那些豪强,岂是易与之辈,只怕这万余人,和那私兵脱不开干系。”
金忠又道:“看来,朝廷不出兵是不成了,单靠交趾和广西,不足以成事。”
解缙不由苦笑:“若再出兵,那么就成笑话了,金部堂,你我之间,也不必有什么隐瞒。既然请了你来,那么无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老夫问你,交趾变乱之后,为何宫中不发一语?”
所谓不发一语,就是天子虽然动怒,裁处了一些交趾的官员,同时也下了不少进剿的圣旨,可是在其他时候,却显得异常的沉默,就如那邸报,就没有命人抄录进去,其他场合,对此也是绝口不提。
不待金忠回答,解缙便叹道:“说来说去,还是脸面啊,天子南征,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刚刚立足,又闹出这样的事故,当年置郡县改交趾的时候,陛下可是诏告了天下的,如今天下谁人不知,陛下登极,不出两年功夫,我大明便开疆扩土,万国震动?”
“这才多少功夫,突然一下子,就出了乱子,出了乱子倒也罢了,无非就是初附之地,有土人桀骜不驯而已,责令地方进剿就是,其实……这不算什么。假若事情大到要朝廷大张旗鼓的廷议讨论,甚至是又抽调各路大军,重新开赴交趾,假若如此,天下人会怎样看?天下人毕竟要议论纷纷,那么天子此前的南征,岂不成了笑话?金部堂,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啊。天子受辱,你我还倡议调动大军,重新开赴交趾,天子那边,固然是不动怒,只怕我等做臣子的,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金忠不由动容,忍不住张开眸来,仔细打量解缙。
解缙却依旧含笑:“所以,交趾的事,只能用这小小动乱的方子来治,绝不能下猛药,此前的时候,交趾的动乱一起,那张辅、丘福人等,主动请缨,要去交趾平叛,结果陛下不准,却选了一个不起眼的丰城侯,其实道理也是如此,陛下要刻意低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动了张辅、动了丘福,这就意味着交趾出了大事。”
金忠皱眉:“依老夫之见,只怕现在,就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解缙摇头:“再等等看,你瞧着吧,这奏书递进宫中,宫中只怕也不会小题大做。倒是老夫,有个方子,却不知成是不成。”
金忠道:“愿听解公高见。”
解缙含笑,压压手:“高见二字,是谈不上的,无非是你这兵部尚书,上一道奏书,便请那郝家,带兵协助进剿,郝家不是也有本部的兵马么?他们世镇交趾,是该出把力了。”
金忠却是摇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这郝家手里,无非就是神机火铳队,固然是曾经战功彪炳,可是这火铳队论起守卫关塞,自是能使其固若金汤,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进剿叛贼,怕就没有这样容易了,火铳队毕竟人少啊,这么星点人,却是出击平贼……”
解缙莞尔一笑,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听金忠絮絮叨叨的分析了,他信手捻起一份奏书,拿在手里把玩,突然道:“这是殿下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金忠顿时愣了一下。
解缙口中的殿下自是太子,否则还能有谁?金忠毫无疑问是太子党,而且是最铁杆的太子党,而事实上,比起解缙,他的感情和朱高炽深厚的多,此时解缙来了这么一句,金忠立即住嘴,一副了然的样子,道:“那么,老夫尽力一试。”
目送走了金忠,解缙不由摇头,金忠这个人,兵事是可以,就是有点儿迂腐,他旋即,便将两份交趾的奏书丢到一边,这两份奏书,自然是要送去宫中御览的,不过以他的预计,天子未必会‘重视’。当然,不重视是假的,天子心里,怕是心忧如焚,只是绝不能装作太过看重的模样,明里漠然,心里忧心如焚,只怕就是眼下天子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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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另一份奏书,引起了解缙的注意,这奏书,是前几日送来的,乃是广西布政使司状告谅山收容逃户的奏书,里头的事还真是骇人听闻,什么逃户日多,数百数千,屡禁不绝,广西乡中,人迹罕见,尽是老弱妇幼之辈。尤以南宁、柳州等府为甚,更有商贾,奔波于谅山、广西,广西境内,奢靡之风渐起,数十年教化之功,毁于一旦。
这奏书送来的时候,立即引起了朝野的关注,有不少人借此抨击,闹的颇为厉害。
而解缙并不急于搀和进去,他打算等等再看,毕竟广西那里,相距千里,眼下情势不明,也不好做出判断。
不过今日,还有一封交趾来的奏书,却是禄州侯郝政所书。
解缙饶有兴趣的拿起来看,这一看,顿时愕然了。
奏书里很有意思,居然和广西布政使司一个口吻,大倒苦水,说是广西等地,百姓不思生产,逃户日渐,有尾大不掉之势,争相避居谅山,谅山区区小县,屡屡严禁,却是屡禁不绝,于是知会广西布政使司,令其杜绝,广西地方父母,却是无可奈何,以至于谅山之内,盘踞的逃户足有数万乃至十万之多,谅山试图遣返,却无奈何逃户桀骜,不敢轻动,生怕逃户聚众,而祸乱谅山,恳请朝廷,立即发文,敕那广西布政使司,纠集卫兵、差役万人,入谅山遣返逃户,还谅山一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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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 第三百七十九章:天子垂怜
解缙目瞪口呆。
本来他还想在逃户上头做点文章,毕竟逃户的事,真要揭出来,虽然不至于让郝家获罪,可是狠狠恶心一下,把问题扩大化一些,让那姓郝的吞几只苍蝇,那也是好的。
可是看了这份奏书,解缙便明白,这事儿只怕还得继续斟酌了。
奏书的前半部分,是说明原委,后半部分,简直能用无耻来形容。郝政‘哭告’,谅山逃户,损害谅山利益,使他日夜难眠,寝食不安,逃户多是衣不蔽体,宛如流民,极大的加重了谅山的负担,郝家为此,不得已之下,却还需对他们进行安置,以免滋生事端,如今是心力交瘁,不知如何是好。恳请朝廷,万以郝家为念,看在郝家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立即派人遣返,否则逃户对谅山遗祸无穷。
最后自是倒打一耙,大谈广西这几年,地方官吏如狼似虎,盘剥百姓,百姓不堪忍受,这才有逃户的现象,现在广西那边,把人逼到了谅山,这是什么道理,这些人,非要遣返不可,只是人数太多,寻常差役只怕难以弹压,理应调拨官兵,立即押解,一个不留。
这是一封诉苦加状告的奏书,大倒苦水之余,顺便把广西的官场上下人等统统骂了。甚至还扬言,不把人带走,郝家的日子没法过了。
解缙可不是傻子,因为广西那边的奏书,分明是说,谅山以做工为引,蒙骗无知百姓,充作劳力。
广西的说法是,姓郝的孙子需要人工,所以勾搭了百姓抛荒逃离,所以问题的根源是谅山。
而郝家完全是无赖的嘴脸,双手一摊。老子才不要这些人,这些人哪里是人工,简直就是负担,让郝家这边压力甚大,还请朝廷赶紧的赶走,到时候少不得要备好鞭炮,恭送这些流民。
双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又成了一笔糊涂账。
偏偏郝家这边叫苦叫的厉害,一副你不把人赶走,对不起平时郝家似得,足足把解缙恶心了个半死。
可是解缙也深知,这些人不能赶,因为人数太多。后果难料,若是一两千人,倒也罢了,可是数万近十万,就不是几百个差役就能把事办成的,广西那边,百姓向来桀骜。几百个人过去,谁吃掉谁都难说,可是一旦要调拨官军去,至少也得数千上万人,且不说现在交趾那边在剿匪,广西和交趾的官军早已抽调一空,即便是调拨了官军去,一旦逃户们反抗。又闹出个民变出来,这个政治责任,谁来承担?
解缙若是敢拟这样的票,建议遣返,一个不好,谅山大乱,郝家那边。肯定是要全家老小杀到南京来告御状的,眼下陛下责令郝家造船,又命郝家镇交趾,连谅山都乱了。那么交趾、谅山乃至于广西的时局,只怕要彻底糜烂,到了那个境地,这个黑锅,除了他解缙,还有谁背得起?
所以固然是吃了苍蝇,解缙却是无可奈何,连苦笑的心思都没有,他只是想,都说郝风楼难缠,他那父亲,老成持重,现在看来,都他娘的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爹。
心里抱怨了一阵,解缙却是命人叫金幼孜来。
金幼孜也在阁中兼差,一会儿功夫就来了,解缙看他一眼,淡淡的道:“据说近来,有生员和御使似乎对谅山逃户大发雷霆,此事字行可有耳闻?”
金幼孜是江西新淦人,新淦也隶属吉安府,虽然与解缙不是同县,可是二人的老家,相距却不过百里,金幼孜见解缙问起此事,便答道:“都察院那边,确实有人在准备搜罗罪证,生员们也闹得凶。”
解缙摇头:“眼下朝廷多事之秋,让他们不要闹了,闹的厉害的生员,好生让学政训导一番,若是不肯就范,立即革掉功名,把事情压下去。”
金幼孜顿时愕然,道:“解公,这……”
解缙苦笑:“不必多言,就这么办。”
说罢送客,解缙深知,这件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把这清议狠狠压下去,事情闹大,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甚至可能还给郝家借题发挥的机会,他现在对郝家,已经不再等闲视之,再不会纵容下去似从前那般鲁莽了。
旋即,他重新拿起那奏书,好生读了一遍,便提起笔来,在奏书下拟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西南乱象种种,建文年间,便已种下因果。如今西南动荡,逃户之事,不宜轻动,需谨慎慎微,从长计议。”
这番票拟之后,解缙便将奏书放到了一边,又不禁摇头,唯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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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宫中诏命文渊阁大臣暖阁奏对。
解缙人等,早早便来了,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大致已经清楚今日陛下要问的问题,所以心中打了腹稿,早有了应对的手段。
大家各自坐在这里,彼此咳嗽,如今的文渊阁,自是解缙一人掌舵,其他金幼孜、黄淮与杨士奇、胡广、金幼孜、杨荣、胡俨人等,都不如解缙强势。
好在这阁中多是赣人,解缙又是赣人领袖,是以也极少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自然,最紧要的是,解缙深得东宫信重,而文渊阁绝大多数,都是极力支持未来天子,于是不约而同,纷纷聚拢在解缙周遭。
解缙照旧还是那个样子,靠在椅上,神色恬然,眯着眼儿,一副打盹儿状。
等待朱棣到了,他才抖擞精神,带着人一道向朱棣行礼。
朱棣只是虚抬了抬手,旋即坐在御椅上,阴沉着脸,开门见山道:“河南的旱情如今如何?”
这事儿是杨士奇近来在管的事,杨士奇忙道:“已经缓解了不些,不过但凡大灾,最紧要的是防疫,如今……”
朱棣便冷笑:“说来说去,还是没有缓解是吗?地方官吏,都做什么吃的?朕平日待他们不薄,他们欺上瞒下,胆大包天,无病无灾的时候,便知道压榨百姓,一遇灾情,手忙脚乱,简直是跳梁小丑,那河南布政使司,就是这样为朕分忧的吗?”
杨士奇忙道:“陛下息怒,微臣万死。”
朱棣却是抚案,一脸阴沉之色,那眼眸之中,杀机腾腾,并没有因为杨士奇的告饶,而减轻分毫。
朱棣淡淡道:“河南那边,要办一批人,责令都察院加派分巡御使,立即赴河南。”
杨士奇道:“微臣遵旨。”
朱棣却长吐一口气,脸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他的出奇举动,实在教人诧异,其实说起来,河南的赈灾,还算是勉力,其实也没什么乱子,死人是在所难免,有疫情也是常有的事,无论怎么看,都没必要龙颜震怒。
可是深知内情的人,如那解缙,如那杨荣和杨士奇却是深知这里头的蹊跷。所以杨士奇一句话都不敢辩驳,更不敢为河南的地方官吏说话,理由很简单,陛下现在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这股子火气,怕是来自于交趾,偏偏不能当着面发出来,毕竟交趾那边,屡屡大捷可是明摆着的,一旦震怒,不免让人疑心交趾的事态已经恶化,所以为了敲打‘欺上瞒下的地方官吏’,河南的地方官员运气不好,只好来背这个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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