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不知为何，六耳的这声感慨，忽然让敖烈眼前浮现起一个遥远的画面——莫文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雪白的头发在阳光和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瞩目。
他正游走在生死边缘，可即便如此，他的脸上除了对死亡的恐惧，还有秘密被拆穿后的惶恐与羞耻。
莫文祈求敖烈不要把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事后用近乎逃避的姿态和神情简单说了几句他的身世，并且极为卑微忐忑地祈求自己的保密。
那种小心翼翼，那种恐惧，那种哪怕是死亡也不曾彻底掩盖掉的秘密被揭开带来的刺激……敖烈都历历在目。
这么想来，六耳的坚持完全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但……
敖烈注意得到，她说话时，身上似乎带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息，那里面的正气凌然并不完全单纯——她的拒绝不是站在客观立场上维护原则，而更多地像是因为同病相怜，所以感同身受之下替师父他们拒绝。
感同身受。结合她的话，莫不是悟空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敖烈如是想着，但也没太当回事。
有秘密应该也正常，毕竟是个近千岁的「老猴子」，经历丰富，谁能保证没藏点东西在心里？
拂云媪听了六耳的话，也是带着几分惊讶望着她，目光里带了几分敬佩，她浅笑一下，道：“既然你们决定如此，且法明的事也有眉目，我们也不再需要去筛选其他人记忆里的面容。眼下，只要再等两三日便可。”
孤直公点点头赞同拂云媪的想法，但转瞬间眉间又带上几分迟疑纠结：“不过事先提个醒。所谓的两三天是普通情况下而言的，如若说他们心底有什么执念和遗恨，当回忆到那部分时，很有可能会被困在其中，额外耗费些时日。”
“什么？你是说他们可能醒不过来？”
眼看六耳带着杀气就要走过来，孤直公急忙摆摆手：“不是醒不过来，而是可能会另外耗费些时日才能醒。毕竟，执念和遗恨对于很多生命来讲都是最难摆脱的东西。”
六耳眯起眼睛，心底不免有些忐忑：“那若是真到了那种时候……”
“真到了那种时候，你们要么继续静静等待，要么，就只能进入梦境强行唤醒他们了。”
敖烈和六耳站在原地，只觉得腿忽然很沉，一种莫名的压力堆积在肩膀上，叫人烦闷。
可担心也没有用，此时他们也只能祈祷一下，剩下三人不要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就好。
见他们二人的神情从紧张到气恼再到无可奈何，端乔瑾的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即便采取这样的行动多年，可愧疚感从来只会积累，从不会被时间冲散分毫。
“我们先把你们的师父师弟解下来送回古庙吧，我想你们肯定不会乐意他们在树上那样，”端乔瑾转头冲盘罗点点头，“盘罗，拜托啦。”
“好，我这就让藤蔓带他们……诶？”盘罗正低头开始念动咒语，忽然手指一顿，眼睛瞪大了些许。
“怎么了？”
盘罗呆呆地抬起头，额前有几滴冷汗：“我刚才感觉到，他们又、又有一个家伙挣开藤蔓了。”
“什么？”





西游百妖帐 第九十五章：两个悟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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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同伴中有人苏醒挣脱是件好事，但六耳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
“等等，你既然能感受得到，为什么方才我出现的时候你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盘罗尴尬地挠挠头：“那也得是我特意调动法术才会知道哪根藤上的东西断了还是怎样。”
“那这个挣脱的人是谁？”敖烈歪头想了想，“我总觉得可能是悟净。”
“有道理，毕竟他那么没心没肺的。”
盘罗点点下巴看着六耳，旋即道：“唔，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反正就是那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位。”
六耳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在脸上。盘罗的话语就像是一头闷棒，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一模一样？
六耳不用细想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了。只是，六耳从不曾预料到悟空居然也被他们发现察觉并带走，更不用说眼下这件事情直接暴露在敖烈的面前，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果然，敖烈脸上的表情也可谓精彩万分，他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端乔瑾他们互相看了看，敖烈预料之外的惊异似乎是让他们颇为迷茫。盘罗耿直，指了指六耳：“就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啊，她俩应该是姐妹吧？”
“怎么可能！”敖烈厉声打断，尾音却颤抖起来。他后撤一步，抬眼看向六耳，整个面庞加身体，都被强烈的恐惧感填满。湖面上的风吹来一些水气，敖烈觉得很冷。
“我们队伍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孙悟空啊，哪里来的第二个？”
此言一出，端乔瑾等人终于也露出惊恐。盘罗呆愣在原地，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磕磕巴巴道：“不会吧，可是真的有啊。而且那位还挺奇怪的，和面前这位比起来少了点法力的感觉。”
该死！要不要说得这么详细！六耳暗骂了一声。她好不容易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编造出完美的谎话去解释，可眼下盘罗一句话却是把情况推向了死胡同。
对于盘罗的碎嘴，六耳只想给对方下道暂时失声的咒语解气。但此时的局面显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敖烈的面容比起方才更为苍白，瞳仁收缩成险些要看不见的线条。
少了点法力？悟空当初在西梁国中毒，法力始终无法恢复。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那个没有法力的应该是悟空才对。可是，她是悟空的话，那站在自己眼前的家伙。
“你……”敖烈再次后退一步，但慢慢的，他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警惕和敌意，“你这家伙是谁！”
“啧！”六耳情急之下手臂一甩，即刻化成道云烟冲了出去。
敖烈意识到她想逃跑，毫不犹豫追赶上去：“等等，站住！”
两人一前一后逃离岛屿，快若流星，叫端乔瑾等人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面面相觑。
若不是空气里流动着六耳和敖烈残留下的气息，他们几乎要怀疑方才仅仅是他们也经历了一场梦。
“这是怎么回事？”盘罗仍然十分迷茫，“看他们的反应，那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似乎不是孪生姐妹。”
“你没听刚才那匹马说「我们队伍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孙悟空」么？”端乔瑾白了他一眼，随后双眉轻轻蹙起，“从这情况来看，好像是，刚才那只猴子是假扮了另一只的，而那匹马因为我们才得以发现。”
拂云媪眨了眨眼，和孤直公对视过后，心情也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比起他们俩的沉默，凌赤双子已经一唱一和，感慨起来了。
“看来我们是真的是——”
“——抓了一队不该抓的人诶。”
白雾仍浓，密林的枝杈藏匿在那些看不清的雾团之后，无疑会让鸟雀等飞禽倍感头疼。然而，六耳以极快的速度在其中灵活穿行，全然没有吃力的意味。
约莫这样飞了片刻，六耳闪身跳上一棵较高的树，落地轻稳无声，连树叶都不曾擦响。
过了一会儿，远处传来细微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到敖烈出现在她停驻的树干附近。
六耳捻了句咒，化成片树叶趴伏在枝干上。
敖烈原地转圈查看，但入目仍是一成不变的灰白，让他一下回到清晨时寻找踪迹时那样，倍感焦虑无措。
他失去了六耳的身影，不知刚往何处追寻，何况专念一想对方也有化形变换的本领，无力感更是强烈。最终，他气闷地跺跺脚，为自己的没用感到羞耻。
但比起那个，悟空被假冒这一消息带来的震惊仍未消退。敖烈也同样不曾想过，竟会有人胆大到敢假冒孙悟空。
想起这段日子那妖怪和师父朝夕相处，敖烈的呼吸仿佛都要慢上一拍。那家伙假扮悟空，会不会是对师父有所图？
可是说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这妖怪对师父却似乎一直有保护的举措……不，或许是深谋远虑也不一定。
那么现在重点还应该是回到师父身边，以防有意外。对了，还有找到悟空。
想到这里敖烈叹了口气。若是悟空现在法力还在，估计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得气到把天掀过来……
六耳在树梢上看着敖烈走远，这才化出本来模样。
该死，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只莫文察觉自己都好办，毕竟她知晓莫文心里的软肋，可果敖烈也知道的话，这种方式就没法再堵他们的嘴了。
所以，要离开吗？六耳摸了摸下巴。左右他们几人也奈何不了自己，唯一能和自己平分秋色的孙悟空，如今也是连妖灵都捏在自己手上了。
啊……对啊，妖灵。那东西是她和悟空达成协议的交换条件。当时悟空说过，佛界恐怕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因为考虑保护玄奘才暂且没有出手。
如若她准备一走了之，放弃这份责任，那些家伙恐怕就不会再对自己网开一面了。
尤其是，如果她真的走了，那师父的安全……
六耳头疼地按了按额头，随后叹气着倒在身后的树干上。
从厌倦敷衍到背负契约当成任务，六耳还从未想过，她有一日竟会抱着诚心诚意的感情，去殷切希望着师父的平安，会想去明确一个小小的目标，付诸给一个人所谓的情感，然后，努力为它们奋斗一把。
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去拥有情感。但当靠近过玄奘的灵魂，感受过比丘国民真诚的感谢，她最终还是无力地陷进了那片被她名为陷阱的温暖中。
真是造化弄人啊。




西游百妖帐 第九十六章：两个悟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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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没有声音，它把那些鸟兽的叫喊也紧紧包裹住，不管距离如何，听起来都遥远而不可及。
六耳从树杆上站起来，心念一动，再次化成风冲了出去。
她在浓雾中划开道口子，只是转瞬间，那些白雾就又再次聚合，仿佛是将她吞入那般。
————
悟空在苏醒的刹那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身躯被青藤层层锁住，整个人吊在棵巨大的松树上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而且，醒过来的时候，她头痛欲裂，四肢沉重无力。那感觉，很像是刚从一场紧张的噩梦里苏醒，而身体却暂时没能从幻象的囚笼里挣脱。
好在她力气大，没过几下就挣开了青藤，落在这片白雾密布的土地上。
她昨晚明明是睡在距古庙不远处的棵树上，为何一觉醒来会跑到这种地方？是谁带她过来的？还有，如果她被什么东西发现动手的话，那古庙里的师父……
悟空咬起唇，强烈的不安让她手背上的那层绒毛根根竖立。
但愿假扮自己的妖怪有好好保护师父。她一边想着，一边迫使自己观察四周，想要搜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过多久，她也意识到那些延伸出去的藤蔓恐怕就是林中妖怪真身的延续，可以成为突破口。
沿着它们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吧。
悟空摸索着，顺着藤蔓在视野狭隘的山林中穿行。水气清凉，可粘腻在身上的感觉却不好受。她走了很久，正当思考是否该换个方向找找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悟空急忙侧耳辨认，那声音渐行渐近，期间合着马蹄声——是敖烈？
“孙悟空？孙悟空你在哪儿？”
敖烈在找她？悟空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敖烈呼唤的应该是那个妖怪。
所以他们分开了？那师父岂不是……
悟空还没来得及为此忧心，猛然间觉得侧面袭来一阵风，她想躲开，可对方速度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巴，一手钳住她的脖子，飞身带她跳上高大的树杆上。
悟空的整个身体绷紧，刚要抬起胳膊肘击对方的腹部，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也别出声，等敖烈走了再说。”
她的动作为此僵住了。
妖怪？她怎么在这儿？还有她现在是在做什么？
让悟空知道是自己后，六耳手上也没再非常用力，但却仍保持在先前的位置以防万一。
敖烈的声音更近了，他从两人藏身的树下跑过，口中的呼喊愈发焦急。
“孙悟空，你到底在哪儿？回答小爷，快点！”
“孙悟空？”
就这样，悟空眼睁睁看着敖烈越跑越远。六耳彻底松开她的刹那，悟空飞快向外挪动身子，忧虑道：“你做什么？他在找你啊！还有，师父呢，师父他现在……”
“放心吧，师父一切平安，莫文还有悟净也一样，”六耳冲她摆摆手，叫停了她连珠炮似的提问，随后在她松口气的叹息里补充道，“还有，他叫的不是我，是你。”
悟空一时没反应过来：“我？”
六耳叹了口气：“我暴露了。”
悟空眨了眨眼睛，而后一下坐直了身子。
“什么？”
被悟空以那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六耳心里油然而生出挫败感来，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把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给悟空。
等讲完了，悟空惊愕地眼神却还是存在：“……没想到居然因为这个暴露了。”
“你的敖烈师弟现在正急匆匆想找你呢，估计是把我当做会对师父不利的存在了。”
计划被意外搅乱，悟空心里也多少有些烦闷，她看了看六耳：“那眼下，也只能说出来了。不过，你居然没借此离开，我倒是挺惊讶的。”
“说得轻巧，离开后我能去哪儿啊？”六耳下意识为悟空的话愤懑，可话说出口却意识到她把心里想法说得太坦诚了些，“咳，我是说，你之前也说过的吧，我要是真不管师父了，估计就会被佛界找上门吧，那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所以，你还想继续跟师父前行？”
六耳点点头：“因此就不得不先找到你和你商量喽。”
“商量什么？”
“商量怎么给你师父师弟们解释啊，”六耳苦恼地挠挠头，“总不能告诉他们我一开始确实想取代你，所以设计陷害了你，然后捅了你十几刀把你扔悬崖底下吧？”
果然，悟空阴沉着脸笑了笑：“说实话，被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告诉他们实话呢。”
“……好吧，毕竟也是事实，你真想说，也就说了，”六耳认命似的摊了摊手，随后眼神一厉，“但是，关于我的来历，就解释说，我只是个迷恋齐天大圣的妖怪，所以偷学你的本领和容貌可以么？”
悟空嘴角一勾，反问：“怎么，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六耳摇摇头：“我说过，我就是你，并不是什么模仿你走火入魔的家伙。”
“呵，那你倒是解释看看，这从何说起呢？世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除了照镜子。”
六耳的笑容有一小瞬间凝滞住，但好在悟空不曾捕捉，而是自顾自继续道：“但镜面里终究是虚幻，怎么可能变成事实？”
六耳浅笑依旧，却没能悟空所愿那样被诈出真相，她继续摇头：“我的来历，涉及到给予我生命之人的秘密。即便我不喜欢她，可予命的恩情始终存在，所以，我不能说。”
悟空盯着她看，那双和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里，也有和她极其相似的坚毅与固执，炙热，灼眼，足以触动人心。悟空丝毫不怀疑，即便是用最残酷的手段拷问，眼前的人也仍然依旧会是这个答复。
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她就是自己，那么这份脾性，自己自然也是再清楚不过。
“我知道了，”悟空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了在我恢复之前，仍有一个可以保护师父的存在。我们的协约依旧。”
两人对视片刻，很是默契地握起拳头，相互触碰了一下。
然而，她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突然从周围窜出无数青藤，像捕猎食物而潜伏已久的巨蟒，将猝不及防的二人狠狠缠住。
“哇啊！”
“他们在这儿！”




西游百妖帐 第九十七章：你是为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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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树藤卷起她们之时，六耳已经认出这是盘罗的手笔。
他连同着端乔瑾几人匆匆赶到，仰头看被绑住的两人。
剩下几人也都望着她，表情不复方才的礼貌温和，而带着审视和戒备。凌赤双子藏在拂云媪的长袍下，小心翼翼打量着她们俩。
“你们，唔，干什么？”藤蔓结结实实箍住悟空的身体，肺腑里吸进去的全变成了压迫感，堵在胸口无处释放。
“防止你们俩做什么危险性的举动，”盘罗说话时，额间明显滚着几滴汗珠，“虽然我觉得，我这么做应该并没有什么用。”
六耳被他说得笑了笑。盘罗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的确没用。”
随着指尖跳跃出一小串火焰，盘罗的藤蔓一瞬间燃烧起来，他惊讶中急忙切断捆住六耳的那根，后者则心满意足轻轻落在地上。
感觉到六耳身上会发出的灼热感，身为草木的几人本能空咽一口，向后微撤。
眼看气氛有些紧张，悟空害怕六耳冲动之下伤及眼前的妖精，急忙浑身发力，竟是直接从束缚里抽出一边的胳膊，随后用力掰开藤蔓的缠绕。
“喂，你别伤他们！”
其中几根不堪拉扯断裂开来，随着悟空一起坠落在地上。
对于悟空的紧张，六耳却为此觉得有趣。她哪有那么不讲道理就欺负人呢？但感慨还没说出口，二人便听到马蹄声折返了过来。
“盘罗，端姑娘，你们找到了？”
果不其然，听闻动静匆匆赶到这里的敖烈从一旁钻出，呼吸急促，却顾不得休息，在端乔瑾指了指六耳悟空这边后顺着看过来。
这一看，就连焦急如他，也不免一愣。
“这，长得真的一模一样？”同样的容貌，仅仅是不同的表情。六耳站在枯萎烧焦的树藤尸体旁边，嘴唇微抿；刚刚站起身的悟空看到敖烈，神情里则更多的是一些惊喜。
“敖烈？”
她往前走了一步，可敖烈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迎上来。相反，他也退后了一下，满脸戒备：“你是妖怪还是真悟空？”
“我是真悟空。”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敖烈顿了顿，看向了六耳这边，“如果你……”
“她是真悟空，我是假的。”
“你看，如果她也说……等等你说什么？”
这样的话反而让敖烈有些猝不及防，就连端乔瑾他们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不会吧？那个假冒的家伙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六耳却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指尖一打，在掌中跳起团火焰把玩：“你看，我能施展法术，所以她真的是孙悟空，你可以相信。”
“那你是谁，你又为什么假扮悟空？”虽然对于六耳的自我暴露感到惊讶无比，敖烈还是在稳神几秒后，即刻上前拉着悟空往外撤，“你有什么目的，是为了伤害我师父吗？还是……”
敖烈的情绪很激动，悟空看到他瞳仁正渐渐收缩，身上隐隐有了法术浮动。
糟了，他想不顾观音的警告再次化身为龙！
“敖烈！别冲动，你擅自恢复真身不要命了？”悟空心头一紧，急忙呵停，“她不是敌人，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什么？”敖烈偏头愣愣地看着悟空，“不是敌人？”
“对，她没想伤害师父，也没有什么阴毒的计划。是我拜托她暂时扮成我跟着你们的，”悟空生怕敖烈不信，解释时，一直奋力用双眼直视着他，让他感受到言语中的真挚。
敖烈听到她的话，身上属于龙族的凶狠阴寒这才缓慢褪去，可一丝怀疑还顽固地趴伏在眼间：“那为什么你不让我们知道？她又是从哪儿来，为何会懂得你的法术，知晓咱们队伍的很多往事？”
悟空被问怔住，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敖烈捕捉到了她的迟疑，紧追不舍：“说啊？为什么？”
二人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六耳在不远处静静端详，将悟空神情里的焦急和紧张看在眼里。同样的，她也读得出悟空并不打算说出事实的意图。
这家伙，还真的要帮我瞒着那些事儿啊？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六耳忽然很想笑，笑完以后，却觉得胸口闷闷的，过了好久她才辨别出，那两份情感分别是「欣慰」和「愧疚」。
欣慰于自己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期待竟当真被悟空实现，愧疚于她明明作为加害者，却如此大言不惭提出那样的要求。
至于悟空，该说她善良呢，还说感慨一下她和玄奘一样，都是某种程度上的「傻瓜」呢？
“因为一开始，我本就是抱着取代孙悟空的念头的。”
此言一出，刚刚酝酿好谎言的悟空，愕然看向六耳。她疯了，她在做什么？
但自己的注目并没有让六耳停下。
“当初那些强盗是我杀的，留了个活的，把残杀强盗的事推在孙悟空头上，迫使她赌气离开。而后，我袭击了她，用她的身份回到了队伍里。”
敖烈再次收紧了瞳仁。六耳全然不在意，自顾自继续道：“我本想就这么送玄奘到西天，去掉金箍，逍遥自在地以孙悟空的身份活下去，但她没有如我预想的那样彻底消失。她回来了，并和我做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