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百妖帐

刚被悟净带着哭腔的声音唤回一点神智，一阵不轻不重却恰好能把他完全叫醒的疼痛从头顶传来。莫文“嗷”地抱住脑袋，转头看着悟空沉下脸怒视自己，拳头握的死紧。
“这就是你说的没问题？亏我看你那么自信相信你，没有把握你怎么能这么冒险！出问题怎么办？”悟空的指责铺天盖地而来，“你知不知道我和悟净多担心你！”
莫文揉着并不存在的包满脸委屈：“我没有事啦，只是刚才在虚妄界里看到了点有趣的东西没注意你们叫我而已……”
“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好，知道了。”
处理完莫文的事情，悟空从衣袖里掏出一枚乌棕色的药丸，径直朝国王走去。“行了，赶紧过来帮我把国王的嘴掰开。”
“哦哦。”莫文灵活的从床上跳起，跟到悟空旁边托起国王的身体，伸手帮她捏开了国王的嘴。悟空将药丸塞进国王口中后，他又紧接着合上，箍住国王的下巴使他头部后倾，药丸顺着食道滑入国王腹中。
几人紧张地等了几秒，只见年老国王瘦弱残柳的身体以几乎可能要折断的力道来回颤抖，胸腔快速扩张收缩，同时几声激烈的咳嗽声从他口中迸发出来。松弛的眼皮微微抖动，陷入眼眶里，瞳孔已开始失色的眸子重新闪烁出生命的光泽。
乌云平独自站在三兄弟身后，见国王醒来，那双一直闪烁着城府算计的眼睛迸发出点点星光，在夜色中光彩夺人。他长袍下的双手手指无法控制地弯曲抖动，几次想要伸出，却又最终被他克制下来。
国王复活后，如同方才刚刚醒来的莫文，他的眼珠左右转动，待把周围扫视个遍，才突然震惊的瞪着莫文：“朱、朱圣僧？”
“是我。陛下，我师兄已经把你医活了。”莫文轻轻点头，计划成功也让他欣喜不已，“您活动活动看，可还适应？”
“我、我活了？”国王惊喜不已，慌忙翻看自己的手掌，年迈失色的脸庞浮现欣喜若狂的笑容，倒是显得有些滑稽。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悟空、莫文磕头：“多谢圣僧救命之恩！”
“陛下，使不得使不得！”三兄弟极为默契的同时伸手将国王扶了起来，莫文轻轻拍掉他腿上的灰尘，“陛下真的不用多礼。实不相瞒，救活你多少也是你儿子的主意。”
他微微侧过身去，露出挡在外面的乌云平。他自始至终保持着安静，以至于悟空和悟净都快要忘记了他的存在。
国王惊喜的表情在看到乌云平的刹那转化为难以抑制的激动，他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终踉踉跄跄的走上前。乌云平煤油迎上，国王攥紧他双手的刹那，他不着痕迹的后撤一步。
“平儿……”国王皱纹斑驳的脸上显现出一条裂痕。他满怀笑意的眼睛，慈祥无比的紧盯乌云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国王喃喃低语，“我就知道你会察觉，孩子……我就知道。谢谢你，这般努力为我奔波。”
说着，国王突然一把抱住了乌云平。因为驼背，他比乌云平低了整整半头，年轻健硕的身材，和刚刚死而复生，摇摇欲坠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国王紧抱着乌云平又哭又笑。
然而，三兄弟看到，面对他们的乌云平神情凝重，似乎一直在压抑忍耐着什么，他伸出手数次，想要轻放在国王的后背，最终都蜷缩回去。最后，他伸手摸摸推开了国王，扭过头不去看他错愣迷惑的神情。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看不惯一个妖怪这般为非作歹而已。”
平淡如水的语气，重如磐石一下下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乌云平，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父亲说话？”悟空最先走上前，扶住国王颤抖不已眼见就要跌倒的羸弱身躯，“太冷血了吧？”
乌云平瞥了悟空一眼：“这是我和他的家务事，你无权干涉。”
“你……”
“好了，既然你们已经答应我的条件，我会遵守承诺。”
三人不知该说什么，乌云平呼出一口气，继续道：“我这就叫他们把你们师父带来。”语罢，他走出屋门向外面的侍卫吩咐几句，其中两人匆匆离开，过了不出二十分钟，玄奘重新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师父！”悟空冲在最前面，拉着他的手来回查看，“你怎么样？没受伤吧？他们欺负你没有？有没有饿着冷着？”
玄奘摆摆手：“放心，为师没事。莫要太生乌施主的气。”
悟净在旁边嘟起嘴：“师父你居然为他说话？”
玄奘依次抚摸了一下几人的头：“乌施主手下证据不少，奈何朝中信任国王之人着实太多，他请不来帮手，也说服不了禁兵放他进御花园调查，加你们有很大本事才出此下策。他待我不错，顿餐不少，也有许多书籍，说白了只不过是不许我出那房门，其他照旧罢了。”
“那也掩盖不了他俘虏你威胁我们的事实！”悟空愤愤不平的抱怨着。
玄奘知道悟空有气必定要宣泄，也就没再说什么，抬头看着仍然凝视国王的乌云平：“陛下、殿下，请恕贫僧冒昧，你们下一步打算如何？”
“自然是明日揭发那妖怪。”乌云平淡淡开口，“今晚我先回皇宫，免得那妖怪起疑。几位圣僧若不嫌麻烦，还请明日同陛下一起上朝，当众揭穿妖怪的面目。”





西游百妖帐 第三十七章：白玉圭
“这样岂不会很危险，你也承认过那妖怪此行在你身边安插了眼线。”莫文轻轻皱起眉头。
“这个倒不必担心，既然几天过去那些人还没动静，说明至少那妖怪还没找到处置我的‘证据’。回京以后若他敢动我，朝野上难免也会议论纷纷，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局面。我相信自己还是安全的。”乌云平露出自信的微笑，下一秒在转过头面向国王时又再次消失殆尽，“陛下，还请白玉圭被你藏在什么地方了？今晚回去，我就找来藏好，那也是证明妖怪有罪的证据。”
“平儿……这太危险了。”国王的语气近乎哀求，“我、我不能让你只身如此冒险。”
“别婆婆妈妈的了，难道你想一直这般被人抢占身份地活下去？你真以为不会被那妖怪发现吗？到时候连累了几位圣僧怎么办？”
乌云平的质问令国王羸弱的身体又迅速一颤，他稀疏的灰眉拧成一团，内心经历着痛苦的斗争。
“……在你母亲遗像的背后。”
乌云平脸色一白，但又迅速敛去：“……知道了。”他又转向师徒几人，鞠了一躬，“几位圣僧，明日朝堂之上，就拜托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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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富丽堂皇的王宫，深夜里依旧是万籁俱静，卫兵遵照了路线重复巡逻，烛光油灯的光芒从一个个殿宇中透露出来。角落的一座偏殿另有几位侍卫看管，从外表看，像是一座灵堂。
巡逻的卫兵缓慢走过这灵堂，从西侧的小路前往别处。当这一队渐渐走远，从不远处的树丛里悄悄闪出一个身影，正是乌云平和他的两个亲信。他四下观察了一下那门口的卫兵，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葫芦。
盖子拧开的瞬间，好几只模样奇怪的小虫迅速蹿出，径直扑向了门口的侍卫，它们落在那些人的鼻尖、额头、脖颈，虫爬的瘙痒才刚刚传来，那些卫兵连伸手驱赶都顾不得，便被铺天盖地袭来的困意压弯了腰，纷纷瘫倒在了地上。
乌云平见状大喜。没想到悟空送给自己帮忙的宝物这么管用。但他没有时间想很多，朝两位亲信眼神示意后，以最快的速度冲至灵堂门口，蹑手蹑脚推开房门溜了进去。
屋内晦暗没有一丝光，乌云平凭借熟悉摩挲到了正中那座灵台。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女子面容清雅秀美，巧笑嫣然，惟妙惟肖。
乌云平看着这幅画中女子出神许久，眼底抹过哀恸，缓步走上前，伸手拽起画的边框向上一转，一个凹陷在墙面内的洞赫然出现，正中躺着一座洁白的白玉圭。
乌云平欣喜不已，取出白玉圭捧在怀中。
几乎是同时，房间内突然亮起刺眼的火光，适应了黑暗的乌云平脑中一阵眩晕，等到重新能捕捉到景物之时，一圈长枪利剑已经架在了自己和亲信的脖子上。
那个他视为仇人的家伙，从卫兵的外缘缓步走到了他面前。
“皇儿。”假国王目光愠怒，“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私藏白玉圭？”
“我呸！谁是你的皇儿！你根本不是我父亲！”乌云平发觉中计，怒不可遏的瞪着假国王，凸起的眼球恨不得马上弹射到那冒牌货的身上。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假国王脸上佯装的愤怒消失了，变成奸诈的笑容，“只要怀疑我的人全部消失，我不就一直是这乌鸡国的国王了？”
“妖孽！”乌云平破口大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弑君夺位！你不得好死！”
假国王笑了笑，并未因为乌云平的出言不逊露有任何气愤的痕迹。“嘴硬罢了。不过也多亏你一直怀疑我，还专门想办法调查，不然我还要发愁怎么把那东土大唐的和尚和白玉圭弄到手呢。”
“什么？”乌云平顿住了。
假国王的笑容更加得意：“原本我放任你和那大唐和尚合作，只是想你引他入宫，倒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帮我找到白玉圭。”他几步上前，将卫兵抢夺过来的白玉圭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你……”乌云平明白了什么，“你不刺杀我竟然是故意的？！”
“聪明。”假国王满意地端详着乌云平恼羞成怒的表情，“你可知道，那东土大唐来的唐僧并非凡人，谁人吃的他一块肉，能长生不老？”
假国王在乌云平瞪大眼的震惊中继续道：“我在宝林寺的眼线昨天就告诉我他来到的消息，我正愁以什么理由扣留下来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没想到你居然会找他们联手。明日我只需拿出白玉圭，一口咬定那和尚是蓄意诬陷，为大不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全朝臣民抓捕他。想来还真是谢谢你啊！”
“你这混蛋！”乌云平突然浑身发力，疯了似的想要上前与假国王搏斗，奈何手臂被几个士兵按在背后，无论他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钳制。
假国王几步上前，凑近了乌云平懊恼愧疚与仇恨交织的脸庞：“别急，等明天抓到唐三藏，定下你们谋反的罪名，我就送你们父子下地狱，全家团聚。”语罢，他直起身子向侍卫挥手，“给我带下去！看好了！”
领命的卫兵压着不断咒骂挣扎的乌云平等人退出了灵堂，方才还紧张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假国王悠闲的拍拍衣裳，遣退众人，若无其事向寝宫折返。
戒备森严的王宫内依旧安静，只有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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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宝林寺里，仍未歇息的师徒们对计划的败露浑然不知。
悟空慵懒的坐在窗框上，一只脚还耷拉在墙侧，脑袋后仰枕在双臂上，模样愤愤不平。
“真不明白师父你怎么就那么宽容，居然答应帮他，还让他拿走我那么多瞌睡虫！”
玄奘拨弄着手里的佛珠，听到悟空的抱怨并未理睬，待一章佛经默念完毕，他才合起书抬头看着她。“乌殿下做法欠妥，最终目的倒也不坏。咱们路经此地碰见这等事情，帮个忙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哼。”悟空盘起腿，两手撑住脸颊，依旧有些不服气，“绑架师父你要挟我们给他办事，我怎么就没看出这个人不坏啊？”
莫文坐在桌台前煮茶，冲悟空笑了笑：“师兄，他那不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嘛。”
“那他为什么在国王醒了以后那种态度啊？”悟空放下手，经莫文一提，内心泛起疑惑，“你说他这么不择手段让咱们帮他救活他爹，可是等他爹醒了又冷言冷语满不在乎的，太喜怒无常了点吧？”




西游百妖帐 第三十八章：无法原谅【另附通知】
“好了师兄，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是他们之间的私事，想那些做什么？”莫文埋头倒出煮好的茶叶，先给了悟净师父各一杯，随后两指捏住第三只杯子，腾一下扔了上去，悟空默契的伸手接住，动作一气呵成，竟一滴也没有洒出。
看着悟空心满意足品茶的模样，莫文多少有了点成就感，开始继续给自己满上一杯。这个动作的同时，他的余光看向了窗外对面的小屋。自从乌云平走后，国王一再谢过师徒几人便陷入了沉默，一直待在旁边的空屋不曾外出，颇让人有些在意。
沉睡过程中看到的梦境记忆闪现在莫文脑海中，他转过头注视着浓茶表面漂浮的叶片，而后扶起桌子起身。“我去给陛下送一杯。”
他端着茶杯快步来到国王的屋门前，伸手轻轻敲打几下，突然发现门并上锁。小心翼翼顺着门缝望进去，只见国王静坐在窗边，月色为他衰老的身体镀上幽光，一眼望去，沧桑忧愁。莫文伸手推开大门，木板扭动发出“吱呀”的声响，惊醒了这老朽颓唐的“雕塑”。
“陛下。”
“哦，是朱圣僧啊。”
“陛下，您一晚上都没有进食喝水了，我给您送了杯茶过来。”莫文冲国王微笑一下，手捧茶杯递了上去。
“真是劳朱圣僧费心了。”国王深陷的眼眶和皱纹横生的脸庞在晦暗的月色下斑驳不已，面对莫文递上的热茶，那满载岁月蹉跎的皱纹朝着同一个方向挤压，形成一个有些滑稽的微笑。他接下茶杯细细品尝，莫文则拉过凳子坐在了国王身边。
“陛下，死而复生应当是高兴事啊，为何我觉得，您好像并不开心？”
国王放下杯子，看了莫文一眼，默默垂下眼帘，几乎盖住了整颗眼球。“……平儿，似乎对我的复生，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许正如他所说，若不是他看不惯妖孽放纵作恶，也不会逼着你们帮他。”
莫文注视着国王自嘲的笑意，里面饱含一言难尽的辛酸苦楚，却被国王用笑容完美的遮盖掉。他思考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陛下，刚刚我在招引您的魂魄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您的记忆……”
国王僵硬的转过头，惊讶中甚至带着惊恐的盯着莫文，想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证明他是胡诌的破绽，可惜无功而返。莫文叹了口气。
“在乌云平殿下小的时候，您抛弃了他和他的母亲，我猜对了吗？”
这一次换成莫文用眼神质问国王，国王抿紧嘴唇，缓缓垂下头颅，似乎是因为羞愧。
半晌，他张开失去血色的嘴唇，徐徐道来往昔：“多年前，父王和我王叔争夺太子之位，被贬到偏远的小附属国做诸侯。我跟随父王一同前去，被一个女子从虎口救下，却害她失了只手。我时常去看她，久了，慢慢的和她互生情愫，结为夫妻，生育了一个儿子。”
他双手攥紧了手里的茶杯，用指腹来回摩挲。“但，好景不长，我叔父因病去世。太子之位又再次降在了我父亲身上。我跟随他回到这里，而妻子和孩子，却留在了那个附属国。原以为，只要熬过那几年就可以接他们回来，可一晃便是整整十年，等我再次找到他们的时候……”
国王饮下最后一口茶。“我的妻子变成了一座坟墓，而儿子成了无人看管，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的混混。”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空气流动的风声，国王稀疏的白发被吹散在面前，挡住一大片五官，令人捉摸不清神色。
“我带平儿回来，给他最好的东西和教育，但他从不肯原谅我。八年过去了，他依旧对我心存芥蒂……”国王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出了一口气，有无奈、有悲恸，“平儿，一直恨我。”
凝望着国王，看到他的悲伤悔恨毫不掩饰，久经王室尔虞我诈的城府圆滑和对情绪掩饰的能力，都在极度强烈的感情中化为乌有，莫文竟暗暗攥紧了拳头。回想起看到的梦境，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如同野猫挠心折磨着他。
“陛下，您为何不告诉殿下，你当初被迫离开的真相？”
国王摇摇头：“我不想为自己亏欠他们找理由。”
“陛下，这根本不是理由的问题！”莫文突然提高了嗓门，“就是因为您没有告诉殿下这件事，所以他才会一直都不相信你的爱！”
国王怔怔的看着莫文猛地站起身，无法控制的说下去：“您明明是因为爱他们才不得不背负骂名，为什么不能告诉他？蒙在鼓里的他只会觉得您是为了权力、地位而抛弃他，如今只是想简单的弥补！这两者的差异有多大，您难道不懂吗？”
莫文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急促，他用近乎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戳刺在国王身上，最终垂下头，再次陷入到安静里。
“我……有一个朋友。他父母结合时，也遭到过所有人的反对。在他出生那年，母亲被迫离开，留他生活在父亲的家族，每天活在歧视、指责、谩骂和虐待中。但是他从没有因为母亲的缺失恨过。陛下知道为什么吗？”
莫文慢慢抬起头，眼眸深邃如海。“因为，他的爹爹告诉了他，娘亲生下他时，遭遇满门灭族，娘亲的离去是为了活命、为了族人、为了不让他跟着自己颠沛流离，而不是因为娘亲不爱他！”
国王呆滞住了，随后整个身体剧烈的颤抖，再僵硬。从莫文凝视他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有些湿润的水花，看到了痛苦、挣扎，看到了只有经历过灰暗才会有的对希望的倔强。可他还没有看得更清更深，莫文已经移开视线，低头抽出国王手里的茶杯。
“这么多年，您以「不想为自己的过错找理由」而让乌云平活在自认为比起自己父亲更喜欢权力更喜欢地位，自己从来不被父亲爱着的世界里……”莫文忧伤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他最后看了国王一眼，失望的摇头，“陛下，您真残忍。”
语罢，莫文夺门而出，只剩下国王一人呆坐的窗前，再次成为被打搅前的雕塑，颓唐、安静，被吞噬在月色中。




西游百妖帐 第三十九章：揭穿假国王
翌日，天气大好。师徒几人整顿安妥后，告别宝林寺的僧人前往皇宫请求觐见。穿过喧哗的闹市区，于宫门请求，不到正午便踏进了雄伟的皇宫。比起大唐的气势磅礴，这座宫殿略显渺小简陋，却仍不乏庄重严肃。排列整齐的禁兵驻扎行道两侧，铁甲银枪于艳阳下闪出寒光。
三位徒弟各自做足了准备，表面仍平静的陪伴玄奘于国王缓步上前。头带斗笠身穿粗衣的国王压低面容，目光却忍不住在四周跳动，奢望着能够看到不可能出现的皇儿。
待行至大殿，假国王已然端坐于正中央，自带威严不怒而有势，对着走到阶下的几人傲慢道：“是何人等请求倒换官文？”
令朝臣意外的是，师徒几人竟伫立不动，也不行礼。打头的悟空嬉笑着上前解释道：“回陛下，我等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今路过贵国，还望陛下倒换官文，放我们出去。”
假国王听罢猛地一拍桌子：“大胆妖僧，胆敢欺骗本王？大唐国离此少说也有两万多里，你们一众弱僧如何走得？况且我乌鸡国与唐国互不交往，我国亦不向唐国纳贡，你们见了本王竟不行礼？刚当何罪？”
撞见假国王的怒意，朝臣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出声，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仍面不改色的师徒几人。悟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哈哈哈，陛下未免太小看人，我等护着师父，别说这两万多里，就是到西天也去的。”
假国王冷笑：“即便如此，本王身为一国之君，你们见朕却敢如此无礼！”
悟空眼上的笑意更浓了，眯起眼睛挑衅道：“陛下，实不相瞒，俺老孙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更何况还是你这么一个假冒的皇帝呢？”
“放肆！”假国王一气之下掀翻了台桌，“几任匹夫竟敢污蔑朕，给朕拿下！”
这一声令下，朝中侍卫急忙抄起家伙围攻过来，师徒几人不慌不忙。眼看士兵就要扑到跟前，几张黄色的符纸突然飞出，伴随而来的是一张薄薄的法笼罩，在向外扩张的途中扫退所有士兵，而后消失殆尽。莫文转动一下手腕，面容冷静，但夹好符咒蓄势待发的模样和师兄师弟相差无几。
满朝文武大臣见此惊恐的后撤好几步，假国王更是错愣片刻，就在这个空档，玄奘拉出了身后的真国王：“诸位请看，这位才是你们真正的国王。”
斗笠除，麻衣退，国王显现出真容后，四周顿时响起惊叹声和议论低语。国王几步上前，指着台上的假国王道：“诸位可还记得两年前的国师‘戚威’？就是他，当年推我入井，又化作是我的模样，占领了朕的江山。今日我有幸遇到几位好心圣僧，这才有机会和这妖魔正面对峙，爱卿们别再被他骗了！”
戚威冷笑一下，默默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白玉圭。
几人见状大惊：“什么？”乌云平昨晚不是回来后取出白玉圭了么？怎么会突然在他手里？
“你们这些妖僧以为找来一个和朕一模一样的人，就可以陷害朕了吗？不仅如此，你们居然还胆敢教唆太子。”
“平儿？你这妖怪，对平儿做了什么？”国王瞬间激动起来，若不是师徒拦着，恐怕会直接扑到戚威脸前。戚威不屑的勾勾嘴角：“太子私藏白玉圭，企图谋反，已被压进大牢。你们这群谋逆之徒也一样别想逃？来人，统统给我拿下！”
见士兵围上来一团，悟空啧了一声：“本想用温柔的办法让你主动承认，现在看来，不撕破你那张假脸是不行了。莫文！”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妖孽现形！”九字真言一出，刺眼的光芒便惹得所有人捂住双眼，灼烧的疼痛刺激着戚威，最终惹来他一句抑制不住的吼叫。待强光散去，再度睁眼的朝臣无比震悚，只见本在龙座前高高在上的国王，嫣然变成了一只蓬头妖魔，浑身发绿，双目好似琉璃盏，金黄赫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好不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