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长宇宙
旁政手里钩着车钥匙,穿着烟灰色的休闲装,一身矜贵模样,和顾衿那天在机场见到他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女孩一圈,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讽刺她,不紧不慢地说:“你可真勇敢。”
大热的天气,顾衿脸颊被晒得红彤彤的,她自觉狼狈尴尬,尤其是听了这样的话之后,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人已经和他的同伴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面,只留给她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那个背影,顾衿到死都忘不了。
女歌手轻柔婉转的嗓音依然在cd机里唱着。
那歌词一句一句,直抵人心。
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
怀念的勇气
拥抱的权利
好让你明白
我心动的痕迹
顾衿想起她最开始那一秒的心动,想起在机场时那个孤独的白色背影,想起那个炎炎烈日下,他漫不经心却又确确实实保护了她的举动。她想起两年前那个秋高气爽的夜晚,他和她隔着一张桌子,朝她伸出那只干净温热的手掌。
他说,你好,旁政。
其实那个时候,他一定不曾记得见过自己,也一定不知道,曾有这样一个女孩在和他仅有过几面之缘后,情根就此深种。
她相信这世界上的一切巧合重逢,也相信这千回百转的奇妙缘分。她庆幸自己有机会和他得了这样一桩婚姻,也万分感激上天给了两人在一起生活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一切还是落得这样两败俱伤的境地。
一大碗面,已经被她狼吞虎咽地吃空了,顾衿大大咧咧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手背冰凉一片。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块纸币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身后的音乐声似乎越来越远,隔着千山万水,顾衿听见她在跟自己说,不要回头。
经历了一场变故,好像很多人都成长起来了。
旁爷爷病逝百天之后,旁磊的工作再度得到调动升迁,举家搬至北京,就住在原来老爷子的故居,这样一来,b市就剩了旁政一个人。
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第40章 分离(2)
旁夫人劝他跟着一起走,旁政听见这样的话,不发表意见,也不说去还是不去,始终用沉默跟母亲对抗。最了解儿子的还是老子,最后还是旁磊发了话,好歹b市也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很多老朋友老根基都在,何况盛恒还有那么多员工要靠着他吃饭,既然他坚持不走,那就留他在这儿一个人反省反省也好。
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候,而立之年,现在又是单身一人,每天半死不活的德行,旁夫人心里有千般惦记也是憋在心头不能去说,最后只能跟旁政千叮咛万嘱咐后走了。
旁政一个人在b市,开始专心带着手底下的人做生意投项目,先是把原来半死不活的远洋公司接连签了两个对外出口的大单给盘活了,又趁着风头正盛让之前一直运作的华邑澜湾地产项目全部投入市场,一时间,盛恒身价大增,旁政这个名字更是红透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
茶余饭后,院里院外那些子弟每每提起旁政,第一反应都是,哦,不是当初八号院儿那个打架不要命的大旁吗?说完了,才咂咂嘴感慨一句,听说他现在好像离婚了,一直单着呢,我有俩堂妹,家里一直撺掇着想给他介绍。
宋方淮和陈湛北他们也曾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跟旁政打听,哎,你和顾衿,真离了?
当时旁政面沉如水,冷冷问一句谁跟你们说的,就把人都给堵回去了。
哥儿几个明眼人马上就瞧出来了,得,这是顾衿把他给甩了,心里正过不去这个坎儿呢。每天早八晚五,除了必要不得不去的应酬以外,旁政日子过得就跟小白领似的那么规矩。
六月中旬了,气温渐渐回暖,白天也开始慢慢长了起来。
那天陈湛北拎了酒店厨子打包好的菜和酒,叫上宋方淮,特地去他家里杀个措手不及,想着喝一顿大酒,宽慰宽慰苦哈哈似的旁政。
谁知上了楼进了门,才发现他正盘腿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浇花。
夕阳之下,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低着头,认真用毛巾擦着叶子上的水。不知道那是一株什么花,白色的花骨朵在一片绿油油的掩盖中,含苞待放。
那花是顾衿之前拉着他逛早市的时候花十块钱买的,每天早上五点老太太都准时在早市摆上一个小板凳,售卖这些自家养的花花草草。
她当时脑门一热,蹲地上跟人家老太太聊了半天,指着这个问问拿起那个瞧瞧,老太太慈眉善目地给她讲了好多养花技巧,她典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买了三四盆回来,倒是让他给记住了。
没想到寒了一冬的花,原本以为快要死了,竟然在这个初夏生出了骨朵。
陈湛北碰着宋方淮,小声嘀咕:“都说结了婚的人容易性情大变,我看他现在不是性格有问题了,精神好像也不太正常。”
宋方淮环顾着屋子里的摆设,也配合着点头:“是有点不正常。”
那天兄弟三个喝了很多酒,陈湛北从他爹的酒柜里偷出来的两瓶都喝空了之后,旁政又去家里酒柜拿了两瓶特供陈酿出来,最后仨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沙发上。
陈湛北搂着宋方淮的脚丫子,大着舌头跟他说话:“哎,你还记着他结婚以前,咱一起喝的那顿酒吗?当时这孙子也喝了不少,怎么劝都劝不住,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思啊,是不乐意结婚,是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他是打心眼儿里排斥顾衿,是用酒消愁,现在呢,你看看……”
宋方淮仰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旁政,他闭着眼睛,显然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了。
“现在他也是借酒消愁。”
“是啊……”陈湛北叹气,“你说这人怎么变化能这么大呢,刚和顾衿在一起几年啊,现在这模样还不抵当初白梓卿走的时候呢,那时候他也没这么痛苦啊。”
宋方淮踢了他一脚,陈湛北自知失言,干脆倒在地上不说话了。
一时屋里只有三个人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一片寂静。
夜里,因为酒精灼烧,旁政嗓子干哑,下意识地嘟囔了句话,说了半天没人回应他,只有粗重恼人的呼噜声,他猛地睁开眼,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才渐渐涌了出来。
他绕过地上的陈湛北和宋方淮,拿了烟去阳台,坐在那张美人榻上开始发呆,晚上风大,吹得人冷,旁政想了想,又拿起那条毯子裹在身上。
一晃,顾衿都走了三个月了。
起初她走的时候他特不适应,每天在外面恨不得待到天快亮才回来,进屋扎进被子里就睡,什么也不想,可是闭上眼睛又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起有一回搂着她睡觉,可能是伤风着了凉,到了夜里嗓子发痒,不受控制地想咳嗽,她窝在他怀里,怕震醒她,旁政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自己的胸腔和她脑袋之间,可能是察觉到他胸口剧烈震动,她一下就醒了。
当时顾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问他,病啦?他说了句没事儿,想接着哄她睡,谁知道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去外面的药箱里拿药,进来的时候依然迷瞪着眼睛,把温水和药片递给他。
那时候旁政吃了药躺在被窝里就想啊,家里有个媳妇,真挺好。
他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屋里转悠,企图找到一切她还存在的证明。
临走的时候,她有一部分衣服没拿走,一直打包好了放在衣帽间里,旁政拿出来一件一件重新摆好,搁在他衣柜的另一侧,还有鞋柜里顾衿那些恨天高,跟钉子似的,一双一双,让人很容易就想到她牙尖嘴利的那张嘴。
书房里有她随手乱涂乱画的便利贴,其中有一张贴在电脑上,边角的折痕都有点旧了,应该是被人反复涂抹看过的。他撕下来看,上面画着个南瓜鬼脸,恶狠狠写着“旁政是个王八蛋”,结尾还打了三个惊叹号。
旁政看着那个别别扭扭的字体失笑,又小心翼翼地慢慢给粘了回去。
这栋房子里还有星星点点她生活过的痕迹,那么温暖,带着顾衿这个人特有个性的痕迹,可是直到刚才他失声喊她名字却没人回应的时候,旁政才幡然醒悟,顾衿,是真的不在他身边了。
和陈湛北、宋方淮喝了那顿酒以后,旁政似乎又变了一些。
他不再像之前那么封闭自己,偶尔也会和几个难得相聚的发小兄弟凑到一起打牌扯淡,闲暇的周末会飞到北京待上几天陪陪爹妈,结识一些工作或者私人原因必须结识的朋友。
那天一家合作公司请他吃饭,特地选在陈湛北的会所,旁政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腻歪,便找了借口先走,刚出大门,就看见了尹白露。
尹白露瘦了很多,素颜,干干净净的,跟之前那个风情万种的公关总监大相径庭,她梳着马尾,穿着简单的衬衫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脱了高跟鞋,脚上是一双白球鞋。
旁政很意外,自从出了白梓卿家里那档子事儿以后,他跟她从来没见过,最近一直也没她的消息。
尹白露往前走了两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有顾衿的消息吗?”
她问得严肃,旁政心里发慌,敛眉问道:“没有,怎么了?”
尹白露眼神黯了下来,她踢了一脚他的车轮,讷讷地说:“你有时间吗?咱俩聊聊。”
抛开白梓卿那层关系,之前碍于工作,旁政跟尹白露也没少打交道,这女的心狠,豁得出去,因为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在公关界名声很响,因为这个,她也没少在这行遭罪受委屈。
他对她印象谈不上坏,也足够熟,所以没多废话,直接开车去了个空旷安静适合聊天的地方。
下了车,尹白露就靠在引擎盖上发呆,旁政在一边抽烟等她,也不着急,等他半支烟抽完了,她才伸手管他要了一支也含在唇间。
葱白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卷,熟练地摇开火机点火,一看就是个老手。
抽了一口烟,半天,尹白露才讷讷地开口:“之前我去她家找过她几次,她都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操办完我继父的葬礼以后我回公司才知道她走了,我问傅安常,问hr,问跟她关系好的几个同事,都说不知道。”
她揉了揉鼻子,低下头:“我给她妈打过一次电话,冯姨也说她不在,我怕冯姨多想,也没敢多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她,也不知道找到她以后说什么,就是想知道她好不好,觉着心里特愧得慌。”
“旁政——”尹白露低低叫他的名字,“你找过她吗?”
“找过。”旁政淡淡地道,也挨着她靠在车前,“但我也没找到。”
她存了心不想让人打扰,不想让人发现,那他就不找,给她自由。
尹白露又狠狠抽了几口烟,用脚把烟头踩灭。旁政瞥了她一眼,觉着她状态实在不好,便多嘴问了一句:“你现在跟陈湛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黄了呗。”尹白露动了动睫毛,满不在乎的语气,“他妈要给我三百万元,让我有多远滚多远,还说如果继续跟他在一起的话,让我在公关这行永远混不下去。”
旁政问她:“钱你拿了?”
尹白露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我是缺钱,我也贱,但我不至于为了那点钱连脸都不要。她上午去茂柏找我,下午钱齐峰就免了我的职,外面站着看热闹的全是以前我手底下带出来的小姑娘,我干脆就辞职了。这行不好混,我也混够了,借着他妈妈给我这个机会,干点别的也不是件坏事儿。”
陈湛北的母亲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女强人,跟他爸一辈子不对付,旁政猜到几分尹白露的难处。
“那陈湛北也没找过你?”
“找过啊。一开始是站在我家楼下等,见天儿地那么等,我不回去他就不走,后来挨了家里一顿揍,在医院躺了几天,消停了,我趁着那几天搬出来在外头又找了个房子,除了我妈谁也不知道在哪儿,换了手机号,他就再也没来过。”尹白露有点自嘲,挠挠头发,“旁政,其实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也从来没想过嫁进陈家当少奶奶什么的,最开始和他在一起真是觉着他对我挺好的,后来可能有点飘起来了,想要的有点多。他想给我,可是又有很多无可奈何,既然这么为难,我就果断点儿,离开他的视线,这样时间长了,就什么都过去了,他也就把我忘了。”
她说得潇洒又自然,好像一点也不难受:“在我心里,像你们这样的大少爷娶的应该都是那种门当户对的女孩儿,可以长得不漂亮,但是一定要有气质,有涵养,家里的情况也都和你们相当,这样的婚姻关系才公平,才能得以继续生存下去对吗?”
旁政两难,他想宽慰尹白露几句,又想帮陈湛北说话,半天才挤了一句出来:“尹白露,很多东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的时候不光是出于感情,还有责任,他从娘胎里生出来就背着的责任。”
尹白露仿佛没听见,摇头:“你知道吗,其实你和顾衿的婚姻就特别不公平。”
旁政沉默了半天,问:“你什么意思?”
她垂眼:“任何责任都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你们男人总是喜欢打着这个旗号来欺骗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是顾衿答应和你结婚,倒不如说是你选择了她,她从付出的感情比你多得多。在这么一段不平等的婚姻关系里,男人总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不要说公平,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公平,从你和顾衿提出结婚那一刻起,你就把感情投入进去了,只不过是循序渐进由少变多而已。你们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服从于某种规则的,嘴上总是说着有很多无可奈何,可是到头来,你们伤害的,都是心甘情愿去爱你们的人。”
“我也是这样。”尹白露低微叹气,“旁政,我和你,我们,都是伤害了顾衿的人。”
尹白露说话总是能一语道破天机,这样的女人好像在世上活了一遭已经看透红尘,明明自己才涉世未深,做出的事说出的话甚至比他们这些混迹江湖多年的男人都来得决绝。
晚上有夜航的飞机从头上呼啸而过,两个人一起仰头去看。
飞机上的灯光一闪一闪的。
风吹起尹白露的发尾,她仰头看着飞机,自言自语:“顾衿走了。”
旁政说:“我知道。”
尹白露接着问:“那她还会回来吗?”
旁政想起在机场顾衿和他分别时说的话,喉结滚动:“会,一定会。”
空气中凝结着安静沉默的气氛,旁政脑中不断回放顾衿的模样,她说:“旁政,我真的期待自己能开始一段没有你的新生活,也不会抗拒途中任何一个可能会忘记你的机会。”
她用这种最冷漠残忍的方式道别,用这么赌气的话来告诉他,在之前的日子里他究竟有多过分。
飞机渐渐离开视线范围,耳边是风声呼啸,预示着今晚暴风雨的来临。
尹白露拂落脸上的头发,声音在风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说:“旁政,我是真希望你和衿衿可以有很长很长的未来。”
那种未来,可能是她倾其一生都在追求,却又无法得到的东西。
我曾这样深切爱过你 第41章 生死(1)
顾衿脑中轰一声,忽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她朝着暴风过后平静的海面哭喊,她冲进一层漫过一层的海浪,撕心裂肺地喊:“旁——政——”
非洲南部,德兰士瓦省,这里因为绝大部分地区是热带草原气候,温度全年基本相差无多,只是因为毗连山脉,早晚温差相对会大一些。
勒邦博山脉地区。
临近山脚以南,有一块半荒废的草原,这里甚少有人烟,空旷巨大的空间里偶有风声流淌,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湿润的土腥味儿。
风刮过来是凉的,可是气候是闷热的。
雷西戴着一顶典型带有西部牛仔风格的草帽,嘴里叼着烟卷,正一张一张看着今天白天在公园里拍的照片,翻了一会儿,大概是挑选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他把电脑合上,懒懒地问旁边的人:“张教授,还有吃的吗?”
张教授在随身的包里翻了翻,拿出两个面包递过去,眼神很无奈:“就剩这个了,将就将就,明天去了市里就好了。”
雷西接过来,看了看营地上的三位女性,又将其塞回了那个小布包:“算了,扛一晚上,留着明天你们三个当早餐吃吧。”
雷西是h省摄影协会的老牌摄影师,今年四十岁,曾获过很多中外驰名的摄影奖项,他留着长头发和一撮小黑胡,体型高大健壮,人又非常幽默绅士。
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土,漫无目的地在这块小小的营地闲逛起来。路过那顶草绿色的帐篷,他蹲下来跟帐篷的主人闲聊:“今天拍了多少?”
顾衿穿着深色的牛仔裤,身上裹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冲锋衣,因为刮风,她把一半脸埋在夹克的衣领里,正专心翻着相机。
听见雷西问话,她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又迅速按了几下方向键:“大概……四百多张吧。”
雷西探头往相机屏幕上扫了一眼,忍不住笑话她:“哟嗬,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还回味呢?”
顾衿沉浸于相机里面的东西,没心思理他:“你刚才不也在选片吗?”
“我那是要准备参赛。”雷西从她手里拿过相机,掂了掂份量,佳能5d,24-105mm变焦镜头,市价怎么也得小两万元。
相机不错,就是人业余了点儿。
他把镜头卸下来,拧了几下光圈,习惯性地对镜头和相机衔接处进行擦拭:“你还真行,一般人吃不了这苦,这非洲我来了三年,也带过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小姑娘,都是三天新鲜,不到一个礼拜,早早就坐飞机走了。”
顾衿问他:“她们也来看动物大迁徙?”
雷西笑了一声,很嘲讽:“什么动物大迁徙,那是赶得巧,都是附近国家的留学生,趁着暑假来玩儿,不知道从哪儿看了纪录片就过来跟着捣乱,个个都是拿着手机拍完就走的主儿,能蹲下来守着的,少之又少。你们这些年轻人哪,心太浮。”
本来当初在机场带上她的时候没想这姑娘能跟着他们这么久,一路从内罗毕到安布塞利,从博格里亚到纳库鲁,她跟着他们这帮人爬山,攀岩,下泥潭,什么苦都能吃,从来没一句怨言。七八月份最热的季节为了能完整地捕捉到动物迁徙的镜头,也不惜身上裹着厚厚的伪装外衣在树林里一趴就是几个小时。
同行的几位师傅是摄影界的老人了,见此都对她比画大拇指。有时候一行人晚上坐下来开玩笑,人家也会说,老雷,咱这可是造孽啊,当初人家小顾来的时候白白净净一个姑娘,现在你瞧,跟咱们学的,吃东西洗手那干净规矩都没了。
雷西当时只是笑笑,本来嘛,在外头既然决定吃了这个苦想做这件事就别穷讲究那么多,但是心里,他其实还是很欣赏这个姑娘的。
他用刷子细细密密地清理着镜头的灰尘,手法熟练,清理完了,又重新把镜头给顾衿装回去放好。
“行了。”雷西拍拍身上的土,起身走了,“今天还得委屈你住一宿帐篷,张教授晚上和萨娜睡,明天一早咱们起程去开普敦,到时候带你打牙祭。早点休息吧。”
帐篷很大,晚上有风不断刮过,顾衿伸直腿躺在里面,舒服地叹了口气,又拿起相机。
里面有她在非洲这两个多月的全部记忆,从最开始只会茫然对焦按快门的生手,她渐渐学会了调光圈,调焦距,她知道什么角度最适合拍用脖子打架的长颈鹿,也知道用什么距离去记录靠鼻子打架的大象才不危险。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看上去跟梦似的。
她离开b市以后,漫无目的地在北京游荡了一个月,每天睁开眼面对的除了帝都永无止境的雾霾就是从早上七点半开始堵车的东三环。顾衿觉着这里除了比b市人口更多,建筑楼群更密集以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于是她申请了签证,又买了机票,去了新西兰看母亲。
冯若萍住在表妹那里,位于奥克兰北端的一幢别墅。见到顾衿提着行李站在门口,冯若萍吃了一惊。
冯若萍的表妹嫁给了当地一位历史老师,有一个儿子和一对孙子孙女,一家人对顾衿非常友好。母女两人晚上住在她的小房间里,顾衿抱着妈妈,什么也不说,过了好久,她才闷闷地开口:“妈,我和旁政分开了。”
冯若萍摸着顾衿头发的手停了一下,接着温柔地拍她:“妈猜到了。”
顾衿鼻子一酸,趴在母亲怀里无声地哭了。
冯若萍还是很温柔的样子:“两个星期以前旁政给我打过电话,问我你在不在,我当时就感觉到可能你们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加上之前你跟我通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样子我就更肯定了。
“你脾气跟你爸一个样儿,又倔又不听话,你说你在外面出差,我能拿你怎么办呢。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我们老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当初你和旁政结婚的时候我就劝过你要慎重,结果闹成了现在这样,唉……”
冯若萍擦着女儿脸上的眼泪,心酸又无奈:“你和旁政……是他外头有别人了?”
顾衿只是呜呜地哭,搂着妈妈拼命摇头。
冯若萍也跟着掉眼泪,等顾衿哭过了情绪好了,她安慰她:“不想回去就先别回去,留在这儿散散心。婚姻里面谁都不可能是全错的,你自己想一想,不要那么轻率地说离婚,等想明白了,是留还是走,妈都支持你。”
就这么,顾衿又在新西兰生活了两个月。
直到有天上网,看到一个旅行帖子,她才生了去非洲的想法。上面有一张在荒漠群狮狂奔的配图,下面写着:动物大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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