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前夫当继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孙婆子确实是多年的老仆人了,可是谁说老仆都是忠仆呢?越是盘根错节、成家生子的家奴,越容易干一些不干不净的事情。林未晞去年查账,查到厨房这一块发现亏空了许多,竟然都入了这个刁奴手中。这个婆子仗着林未晞是新妇不懂账册,在账本上动手脚糊弄她,被林未晞揪出马脚狠狠数落了一通。当时孙婆子也又是表忠心又是攀扯沈王妃,孙婆子在沈王妃身边伺候过,这也是她在内宅横行无忌、大肆贪污的底气。林未晞那时看都不看,直接把他们一家拎着扔出厨房,要不是顾忌婆婆沈王妃的面子,孙婆子哪里还能在厨房保住一份闲职。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高熙病逝,孙婆子瞅到空,便跑出来作妖卖惨了。高然也是脑子拎不清,竟然还真信了,将其恢复原职。
高然其实也未必全信孙婆子的说辞,但是孙婆子看着就淳朴老实,这种面相的人即便有自己的私心,但是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人。孙婆子之前是因为采买东西和银钱对不上才被高熙发落的,高然翻了翻账册,深深觉得高熙小题大做。
当家主母就和穿越前的高管一样,水至清则无鱼,采购部的人还真能一点都不贪?不可能的,所以高然见账本上没有出大问题,便撤销了高熙的处罚。高然在心里唏嘘高熙,高熙看着是个名门贵女,还号称由大长公主亲自教养长大,但是怎么连这点情商都没有呢?只知道苛责下人,要求下属一点错都不能犯,难怪高熙后面混成那样,死了王府里都没人说她好。自己情商不够,能怨谁?
高然心情大好,前世的遗憾仿佛都在这辈子补全了。她现在也是名门之女,脚踩芸芸众生的白富美,一从娘家“毕业”便做了“高管”。高然坚信以自己的情商,一定能混的如鱼得水。这样看来,穿越前她就是被自己的阶层耽误了,要不然她不比那些有家族企业的白富美差。
高然步履轻快地走入里间,她可没忘了这里还坐着一个麻烦呢。高然笑着坐到林未晞对面,连连赔罪:“王府里每日处理不尽的琐事,着急了都脱不开身。让林姑娘久等了,真是失礼。”
林未晞没有理会高然这毫无诚意的致歉,林未晞明明知道高熙已经死了,此后燕王府如何与她再无干系,可是曾经的心血毁于一旦,林未晞实在可惜,忍不住提醒这位继任者一句:“世子妃仅凭一面之词便将厨房采办的大事交给他们,未免有失谨慎。”
呦,竟然还想对她的管家大权指手画脚,高然看着林未晞似笑非笑:“这是我燕王府的家事,林姑娘就不用操心了吧?”
林未晞轻嗤一声,眼波流转,再懒得看高然一眼,提醒高然一句。
高然自认为获胜,心情更好,说话也飞扬了起来:“林姑娘,你今年已经十六周岁了吧,你生月大,该算十七虚了。”
林未晞挑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替林姑娘考虑罢了。”高然笑着,说道,“你如今父孝已除,再拖着不嫁人就说不过去了。你都十七了还没定亲,等走完六礼,嫁入夫家都十八了。实话说年龄已经有些大了,再不赶着些,年龄太大,恐会耽误生育。”
林未晞实在没想到这种话居然是高然说出口的,如果她没猜错,高然穿越前的世界对女子婚龄十分宽容罢?林未晞真是没想到,一个穿越到古代的人,竟然比她这个古代宗族女子还要热衷嫁人和生子。十七岁不定亲怎么了?就算她终身不嫁,又能怎么样?
林未晞听着这些话反感,她脸色不耐烦,冷冰冰说道:“你大雨天唤我过来便是为了这种事?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
高熙拦住林未晞的动作,依旧笑盈盈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未晞:“林姑娘不想嫁人,是真的想为父祈福,还是对燕王府存着什么念想啊?”
林未晞脸色已经彻底冰冷下来,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黑的发亮,一时间简直如烧红的珠子浸在冰水里,又冰又炽:“世子妃,你注意言辞。”
“林姑娘竟然还生气了?”高熙笑着抿了口茶,掩唇道,“是我不对,不该把这种少女心思说出来。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林姑娘颜色正好,对青年才俊一见倾心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林姑娘,世子已经成婚了。”
林未晞嗤笑一声,同样似笑非笑地看向高然:“我知道,还是二婚呢。”
高然被说得僵了一下,她赶紧调整神色,掩饰方才的失态:“即便我是继室,但却是明媒正娶的继妃,亦是正妻。可是在正室健在的情况下与已婚男子不明不白,这叫无媒苟合,第三者插足。”
“说的就像你在你姐姐死后才认识顾呈曜的一样,这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林未晞察觉到高然的视线,不闪不避地迎上去,甚至还轻轻挑眉,“怎么,我说错了?那为何前世子妃一死,一个月都没过,你就和自个儿大姐夫定亲了呢?”
高然被怼得心口痛,她深吸一口气,发现真的不能和林未晞逞口舌之能,要不然能被林未晞活活气死!高然立刻换了一个话题,道:“随便林姑娘怎么说吧,你口舌伶俐,我们这种老实嘴拙之人说不过你。不过林姑娘年龄已大,早到了出阁的年纪,这一点林姑娘不能否认吧?按道理你信林,我们姓顾,你的婚嫁之事实在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可是你终究住在燕王府,本来就没名没分的,若是出了孝还不嫁人,那恐怕外人就要说道我们燕王府了。”
林未晞冷冷地看着高然:“你闭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诋侮我的名声?”
“诋侮?要是林姑娘真的对世子没有想法,怎么会拖在燕王府迟迟不肯说亲呢。”高然神色也冷了下来,“你愿意盯着别人的丈夫,我却不愿意被你算计。我已经和钱大太太说好了,钱二公子年龄正好,尚未婚配,论理这种大好婚事落不到外人身上,可是谁让钱二公子看中了林姑娘的美貌呢?郎才女貌,倒也是佳话,既然如此,钱大太太也不挑剔你的出身和门第了,待禀报太后之后,钱家便会派人来交换庚帖。”
林未晞听到这里瞪大眼睛:“你说什么?钱二?”
钱二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眠花宿柳,不学无术,可谓是一顶一的废物纨绔。林未晞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仗着父母作福作威的浪荡子弟,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对这种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而现在高然竟然背着她,允了钱家的提亲?
“对啊,太后娘娘的亲侄子,外戚钱家的长房嫡公子。这门婚事实在是想都想不到,说起来还是你高攀,钱二公子不介意门第,愿意娶你一个寒门女子,已经是了不得的福分了。”说完高然扫了一眼林未晞的脸,意思不言而喻。靠身体和美貌上位,还是太后家侄子的正房,知足吧。
林未晞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她问道:“你说钱家禀报太后娘娘之后便会来交换庚帖,你已经给了她们准话?”
“对啊,多好的婚事啊。要是拿乔让机会溜走,那你才该哭了呢。”
“呵,你挖空心思想要攀附高门,别人可看不上。你什么时候答应的?你和钱家说了什么?”
“那是钱家的公子,你就知足吧。”高然喟叹了一声,很是不耐烦,“你若是想去寿康公主府搬救兵,那我劝你莫要白费力气了。寿康大长公主无子无后,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怎么敢拂太后娘家的颜面呢。你听我一句劝,对你来说,能嫁进钱家,还是做正室,这已经是跨越阶级的福分了。”
林未晞眼睛中是灼灼的亮光,似火又似冰:“高然,你这个人真是天生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敢做主我的婚事?你靠着歪门邪道嫁给自己姐夫,现在还以高贵正室的口吻规劝别人攀附男人,真是丢尽了英国公府的脸。”
高然被这句话戳到痛处,立刻拉下脸:“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看在父亲的份上给你三分颜面,你还真以为我怕你吗?我是英国公府的小姐,燕王世子的正妃,你不过一个平民女子,我和你平辈说话是教养,但是你当真对我大呼小叫,那就是不知体统了。”
“你明知道钱二是什么人,还敢私下里应承。你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被人知道戳脊梁骨吗?”
高然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又打算和燕王告状啊?那你尽可去说,好让众人看看,这门婚事是不是良配,我是不是为了你好。林未晞,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如果想和我比,那就没意思了。我是燕王世子妃,日后会成为燕王妃,我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是未来的亲王,其他嫡子也会受封郡王。我的子子孙孙都会成为王室贵族,享万民供奉,首辅将相尚且有更替,可是王爵却不会,只要不犯上造反大罪,他们就是一辈子的贵族。而你呢,你有什么?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一张空有其表的脸,即使你靠着脸高嫁,夫婿也不过是一个官宦子弟,升迁调度尚要看皇恩和时运。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是皇族,而你,就是那个卖艺人。不光是你,甚至你的子子孙孙,日后注定都比不过我的血脉。”
林未晞一动不动地盯着高然,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高然甚至带着笑意回视。对啊,林未晞即使生气又能怎么样呢?高然已经是燕王世子妃了,放眼京城没几人身份比高然更高贵,林未晞一个孤弱女子,能怎么办?
林未晞定定看着,一言不发,站起身用力地掀帘子走了。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凝芙见此皱眉,上前一步道:“世子妃……”
“没事。”高然伸手止住凝芙的动作,笑着摇头道,“她也就能趁现在发发脾气了,不必在乎她的失礼,下去做你的事情吧。”
凝芙应下,安静地退去。高然看向窗外的雨幕,喃喃道:“雨竟然又大了……”
林未晞头也不回,快步走入雨幕中。雨水砸在地上泛起白色的水雾,将整个环廊都笼罩其中,林未晞走在环廊边缘,步伐又急,片刻的工夫衣服就湿了一半。宛月急忙追出来,想给林未晞披上披风:“姑娘,你身体弱,不能淋雨。”
林未晞心烦,声音冷厉:“不要跟过来,我想自己待一会。”
“姑娘!”宛月没有被林未晞的冷硬吓退,她不顾雨水冲到林未晞身前,强行拦住林未晞,给她系上披风:“姑娘你即便心里不痛快,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你出门时便有些受寒,若是再淋雨,被冷风一吹,回去后指不定怎么受罪呢。”
宛月强行把她拉住,林未晞本想甩开却没有成功。她用力挣扎了几下,随着这一番动作,她的心神也渐渐平静了。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身体简直是最愚蠢的做法,林未晞不再挣扎,任由宛月用披风将她笼起来。
见林未晞终于冷静下来,宛月也松了口气,她给林未晞整好衣领后便退下,安静地立在林未晞身后,陪着她听走廊外淅沥不绝的雨声。
高然说的不错,她这一手诚然卑鄙,可是林未晞能拿她怎么办?林未晞并不愁和钱家的婚事,成一桩姻缘难,但是毁掉却太简单了。只要她执意不嫁,或者用剪刀绞了头发,钱家还能强娶吗?只不过这样一来,林未晞半生青灯古佛,清苦凄寂就难免了。
林未晞真正在意的是高然后来的话,公侯三代而斩,但是王爵却千秋万代不变。亲王的嫡长子一出生便是世子,日后袭承亲王,其他嫡子一律封郡王,嫡子的嫡子再封镇国将军,所有王位只增不减,只要亲王能生,亲王郡王就一代代传下去。所以高然说的没错,燕王已至权力巅峰,连皇帝都要仰仗燕王,日后的燕王府只会代代荣耀,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高然敢这样做,不就是仗着别人其实不能把她怎么样吗?林未晞即便解了自己一时之困,可是,难道她就忍下这口气,任由高然恶意算计她?
然而就是她忍不下,她又能把高然怎么样!
林未晞在走廊上站了许久,连裙脚全部被雨水打湿也不闪不避。宛月看着心焦:“姑娘,雨天风大,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林未晞突然动了,她对着雨幕轻轻一笑,面容雪白,嘴唇嫣红,但是眼神却淡漠得骇人,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简直惊心动魄。
宛月看的又惊又骇,心脏砰砰砰直跳,她听到林未晞用那种平静的,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的语气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
林未晞闻言勾唇一笑,转身便走了,甚至没有说她这是要去哪儿。宛月直觉有点害怕,但是又不放心林未晞一个人,只能赶紧跟上去。
书房外的守卫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并没有因为雨天而心生松懈,突然他眼神一凝,有些惊讶地看着来人:“林姑娘?”
林未晞一路疾行,现在裙角已经全湿了,连头发也微微被雨水打湿,有几绺调皮地贴在她额头鬓角,越发显得她肤白胜雪,丽色惊人。
“燕王在里面吗?”
“王爷在。”守卫看着林未晞,目露犹豫。林未晞挑眉:“我不能进?”
“当然不是!只是,林姑娘您被雨淋湿了,用不用先找人过来伺候您整理仪容?”
“不用。”林未晞见守卫没有意见,便直接跨步走入院内。顾徽彦的书房设在一个单独的跨院内,因为下雨,愈显清静。
顾明达看到林未晞也惊住了:“林姑娘?您怎么被淋成这样,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找仆妇过来……”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内间传来,许是因为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低沉:“怎么了?”
林未晞眼睛不知为何一酸,快步朝声音的方向前行了两步:“燕王殿下。”
顾徽彦从书房里出来,看到林未晞,先是惊讶,随即便沉下眸光:“怎么回事?伺候的人是谁,为何让她淋了雨?”
宛月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立刻就要下跪。林未晞拦住宛月,眼睛黝黑,专注又执拗地盯着燕王:“不关她的事。燕王,我有事想和你说。”
顾徽彦看着林未晞,她的眼神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顾徽彦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出去。”
顾明达二话不说,掩门退下。林未晞站在原地,看到顾徽彦转身朝内走去,她有些踌躇,燕王的书房有许多机密,她拿不准自己能不能进去。还没等她想好,便看到顾徽彦从里面出来了,手中还拿了一方白绸:“热水在外面,你先擦擦头发。你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想说的话什么时候说也不迟,但是若把身体折腾病了,受罪的可是你自己。”
林未晞接过白绸,心想她好歹也是个小有姿色、正值妙龄的年轻姑娘,在男子面前不雅地擦头发,这叫什么话。顾徽彦见她不动,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不愿意?”
“绸布又不吸水,您即便要让我擦发,也该拿一块棉布出来。”
顾徽彦真是无奈极了:“好,下次给你备着。”
不过多亏这一打岔,林未晞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又仔细想了一想,心绪越发清明:“燕王,我有话想和你说。”
“竟然还记得。”顾徽彦没把这桩事放在心上,他坐回自己的书桌,扶袖执起笔,润了润笔尖,随意道,“说吧。”
“您之前答应我,如果我有什么愿望,只有不过分,您都会满足我?”
顾徽彦一边写字,一边应了一声:“嗯。”
林未晞呼吸不觉放轻:“殿下,您是不是缺一个妻子?”
笔尖上的墨一抖,写给张孝濂的信立刻毁了。
顾徽彦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我给前夫当继母 25.赌气
话一出口林未晞就后悔了, 可是事已至此, 林未晞能怎么办?她只能硬着头皮, 强装镇定:“您的王妃, 也就是顾呈曜的母亲姓沈, 她在建昭七年过世,距今已经十年了。您跟顾呈曜不一样,三年妻丧守全,即使以您的地位无人敢强求, 但是您还是这样做了。现在沈王妃过世已经十年, 世子也成家立业,虽然尚且无子,但是显然就在这几年。”
“你想说什么?”
林未晞涨红了脸, 声音不觉弱下去:“王妃去世多年,世子已经长成,没有继承人之忧,也不必担心新人苛待前人子女。既无后顾之忧, 那您也该娶一门新的王妃了。”
顾徽彦放下笔, 也不关心首辅那封被毁掉的信了, 而是看着林未晞, 眼神平静, 好整以暇:“你继续说。”
林未晞下意识地想低头, 太可怕了, 比儿时那个教她认字的古板夫子还可怕。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未晞总不能和燕王说对不起您听错了, 方才都是她在说梦话吧?
林未晞脸红的几乎滴血,用她内心里最果敢洪亮,实际上却细若蚊蝇的声音,细细道:“您看,我怎么样?”
顾徽彦依然是那样清清淡淡喜怒不辨的模样,可是他自己却知,并非如此。
顾徽彦的手指轻轻搭在桌案上,他的指尖下是写给张首辅的回信,刚刚被一滴污墨毁了。可是在这份信件之下,还压着另一张精致的宫笺。
信笺是寿康大长公主写过来的,大长公主在信里说,她和林未晞极为投缘,她一个老人家自己住在公主府里总觉得空空荡荡,正好林未晞也提起这件事,所以寿康大长公主想把林未晞接到公主府来住。
这其实是很两全的一个提议,即便没人敢说燕王府的闲话,可是林未晞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和燕王府无亲无故,燕王府里也没有女性长辈,她住在这里,于名声终究不好。
很合情合理的提议,可是顾徽彦盯着这份信看了许久,竟然迟迟无法写下那一个好字。大概雨天会让人烦躁,顾徽彦没来由生出一股被冒犯的不悦,他察觉到这一点时自己都吃惊了,怎么会?顾徽彦脸色还是往常的模样,可是心里已经海啸山崩,他没有继续处理寿康的信,而是另取一张纸,铺陈其上,执笔给张孝濂回信。顾徽彦回信时思绪总是不自觉朝另一件事飘去,正在这时,林未晞推门进来了。
顾徽彦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偶然,还是数个巧合嵌和起来的必然。
他心里转过的这些念头只在瞬息间,现实里,林未晞刚刚自我推荐完,羞窘得头都抬不起来。
顾徽彦看着林未晞的发旋,她这样低垂着头的模样格外乖巧,那一抹脖颈像天鹅垂颈,几乎让人疑心一折就断了。顾徽彦不知道他看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或许只是瞬息,他很快回过神来,收回目光:“你发烧了,回去好好休养吧。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以后你依然安心住在燕王府里,需要什么去和顾明达说。”
“我没有!”林未晞本来羞愧得不行,可是听到顾徽彦的回话,她出奇地愤怒了,“燕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和你说了这种话,你只是觉得我发烧,若无其事地让我回去休息,日后还以一样的态度对待我。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一个没有想法没有感情的物件,还是一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养着逗趣的宠物?”
顾徽彦眼神微动,终于透露出些许他真实的情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林未晞心想反正事已至此,索性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我仰慕燕王殿下英姿,想嫁给您做继妃。我父亲托您照看我,您也一直想给我找一门好亲事,让我以后有良人可依。可是看人万一走眼怎么办,万一他只是为了您的权势,贪图我的嫁妆怎么办?您能为我撑一次腰,可是能护着我一辈子吗?既然如此,让我留在燕王府,岂不是最好的照顾……”
林未晞的声音在顾徽彦的目光中越来越弱,好吧,她也知道这是歪理邪说。可是,话不好听,理就是这个理啊。林未晞从踏入上京之路时就处在一种矛盾之中,一方面她觉得前世已经过去,她没必要赔上自己的新生,她应该开始新的生活,另一方面,她看着前世的人,前世的事,又实在不甘心。她已经死了,而这些人依旧好好的活着,而且看趋势以后会活的更好,她过不了心里的这道坎,真的不行。
林未晞这样想着,眼睛不由漫上水泽。顾徽彦一看头疼地叹了口气,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他还什么都没说,始作俑者倒委屈的要哭了。顾徽彦只能说:“淋雨易受寒,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又是这种说辞,这些上位者为什么总喜欢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他倒是先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林未晞朱嘴微启,还想说什么,可是顾徽彦的目光下一秒就扫了过来。林未晞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溃千里,她垂下头,沉默地给顾徽彦行了一个万福,就闷闷地转身走了。
林未晞告退的动作带了些赌气的成分,不过这个关头,没人会在意这些了。林未晞刚出门,便看到顾呈曜正站在檐下收伞,顾明达尽职尽责地守卫在门口,顾呈曜见林未晞脸色不好,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林未晞一个字都不想说,冷着脸和顾呈曜擦肩而过。顾明达方才便听到屋里似乎争执,他们这等亲卫很懂得分寸,并不会探听主子的谈话。可是,顾明达身为燕王身边最老的属臣,心里多少都在惊异,竟然有人敢和燕王起争执?或许说,竟然有人能和燕王起争执?
所以看林未晞出来时脸色不太好,顾明达也并不意外,倒是顾呈曜,见林未晞头也不回地走入雨幕中后,默默皱起眉:“她怎么被雨水打湿了这么多?”
林未晞回到静澹园后,刚进屋便头疼,当夜就发起烧来。她这一病来势汹汹,前面在宫里就受了凉,今天还在雨中走了那么久,一回来便高烧不退。林未晞的病惊动了许多人,燕王府连夜请太医入府,半个王府的灯都亮了个通宵。直到第二天中午,林未晞的烧好容易退下去些许,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一袭衮龙服站在床帐外,衣服是威严沉重的黑色,上面用金线绣着蟠龙,伫立在精致暖和的绣房内,越发显得威仪庄重。
能在王府里这样穿的,不做第二人之想。
许是听到拔步床里的动静,外面的谈话声停息了。过了一会,三四层床帐依次撩开,顾徽彦站在隔扇外,看着林未晞的目光无奈又叹息:“好些了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