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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凰合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猗兰霓裳
我蕴了浅笑在唇边,心里却是苦的。我的命好不好,恐怕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多谢你,小蓉,若没有你,我恐怕真的死在这里了。”我握了她的手:“以后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说我都会做。”
小蓉“扑哧”笑起来:“算啦,是你绣工好得了皇上恩德,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她看着我,眼睛亮亮的:“你若想报答就帮我把裙子绣好吧。”她说完遐想道:“皇上都夸你手艺好,我若能有件你绣的衣服,将来出宫去也能对人炫耀呢。”
我看着她年轻不知愁的清秀面容,点了点头。
“我会为你绣一件衣服。”我的笑容明快,语气却郑重:“但是你要记得,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之后的日子我都很忐忑,生怕怡昭容来问什么,又怕沈羲遥会突然下一道旨意将我处置了。可是,直到鸢飞草长的阳春三月,怡昭容没有踏足过浣衣局,惠儿来的也少了。日日无非是洗衣再洗衣,虽辛苦,但心情慢慢如日渐澄明温暖的天气好起来。
沈羲遥身边已有了怡昭容,善解人意,秀雅端庄,又没有强大的外戚给他造成压力,是最好的宠妃人选,再加上她在诗词方面也有造诣,可以与沈羲遥吟诗作对,是朵温柔的解语花。
而当我放松心情,日日按时吃药,风寒也逐渐好起来了。只是经过这一场,身子更加不如从前,很容易疲惫和生病,因此,春天完全到来之前,又犯过两次风寒。
不知不觉间,院子里的花都开了,甚至有一株玉兰,就在墙边,开出大朵如白鸽般的花,我常常在洗衣的间隙抬头去看那花,洁白如玉的花瓣后是一碧如洗的蓝天,令人心都舒爽起来。我不由想起在黄家村,羲赫别在我发间的那朵白玉兰。此时的他风寒应该好了吧,天越暖就越不易犯,我也就越安心了。
这几日,活突然多了很多,还都是新衣,大家洗得小心,累得精疲力尽。我与小蓉虽挨着却忙得连话都说不上。前一日因为偷偷帮她洗了几件,被知秋发现,罚了当晚的饭食。还好,昨晚李氏悄悄藏了几块干饼给我们,才不至于饿得今日没有力气。
天气特别好,一早起来走到院中,本还发愁今天又要洗到何时,赫然发现盆里的衣服都没冒尖,大家抑不住发出低低的欢呼,脸上浮出笑意,迅速走到自己的位置洗刷起来。
“太好了,今天的衣服不多。”小蓉朝我笑笑:“谢娘,昨天真是连累你了。”
“说什么呢。”我故做生气的表情:“之前你那样帮我,我为你洗几件算得了什么。”
小蓉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容:“今天的衣服不多,我们早早洗完就可以休息啦。”她想到什么似的:“啊呀,正好明天我们休息呢。”
我“嗯”了一声:“怎么啦?”
“啊?”小蓉仿佛很吃惊:“你不知道吗?明日是丽妃娘娘的生辰啊。”
“我知道啊。”我不以为然,丽妃的生辰与我们的关系无非是沈羲遥要为她设宴庆生,各宫为此裁了新衣要我们洗,还不如平时。
“谢娘,明天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小蓉一脸哀求。
“我们怎能进去那种地方?”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打消她非分的念头。
“在御花园。”小蓉一脸得色:“我打听过了,皇上说春花争艳,便设宴武陵春色。”小蓉想了想又道:“我们穿新发的宫衣,今年浣衣局与其他几处除了料子其他颜色款式都是一样的,就不会显眼了。”
“绝对不可!”我语气严厉,欲阻止她的想法,然后冷冷道:“绝对不可以去!你以为不打眼,可一旦被发现,死罪都是轻的。”我说着又柔省劝道:“小蓉,那样的地方,那样的场合,不是我们能去的。”
小蓉撅了嘴,使劲搓手里一件衣服,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不再与我说话。
我叹口气不理她,也专心洗起来。
“谢娘,”不久,小蓉又可怜巴巴地问我:“真的不能去吗?”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将手在围裙上擦擦才道:“小蓉,你想想我们是什么身份,那里又是什么地方?皇上为丽妃设宴,守卫一定很紧。再说,我们不过是连御花园都只能去北角的低等宫女,更何况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混进武陵春色?”我看一眼站在远处眯着眼打量众人的知秋:“而且,知秋一定会看紧我们的。”
小蓉终于丧气地垂下头:“我知道了,谢娘。”
“谢娘,小蓉,不干活在干嘛?”知秋尖利的声音传来:“我看你俩还没得到教训,今天的饭不准吃了!”
我与小蓉对视一眼,都露出气愤来,却也无法。
夜晚我趟在床上,透过窗户,晴好的夜空里星光闪烁,好似随手撒下的一把银钉,璀璨动人。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吧。我这样想着,不自主地叹了叹气。再过一个多月也是我的生辰了。只是自入宫以来,我便再没过过一次生日。最多,不过是煮一碗银丝面来吃。
最得宠的日子里,沈羲遥不止一次提起要为我普天同庆。可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先是等来了父亲病逝的噩耗,之后,我便离开了皇宫。
在黄家村,我并没有告诉过羲赫我的生辰,却不知他怎会知道。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晚我收拾床铺,赫然发现枕头下压了一个红布小包,打开,一支鸳鸯荷叶纹银钗出现在眼前。
“喜欢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如潺潺小溪水。
“嗯。”我点点头,心里有巨大的欣喜和感动。
“羲赫,你怎么知道……”我的话还未说完,他已轻轻揽我入怀,亲吻我的额头。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他在我耳边低语:“这图样是我自己画的,你看可好?”
如何不好?古诗文里说的还不够多吗?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鸟语花香三月春,鸳鸯交颈双双飞。”……
那样忠贞的鸟儿,一心一意、相亲相爱、白头到老。一旦失去一方,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偶,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
也只有羲赫,能与我做一对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的鸳鸯我鸳鸯。沈羲遥,他是真龙天子,龙凤虽好,却不如鸳鸯情长。
我闭上眼,羲赫的身姿清晰地浮现出来,仿佛他就在面前,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抓到他的手,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香气,听到他满含深情的嗓音,看到他欢欣的笑容。
我的唇角微微上扬,如同做了一场美梦,或者,这确实是我的一场绮梦。
收回思绪,夜已渐深,我翻个身准备睡去,突然发现身边的小蓉翻来覆去,眼睛睁得大大的。
“小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担忧地问道。
“啊?谢娘,我吵到你了?”小蓉吐吐舌头不好意思笑道:“我饿了。”
她这么说着,我的肚子里也传来“咕”一声。小蓉看着我,语气里都是歉意:“是我不好,今天你也没饭吃。”
“要我说多少次啊!”我故作生气:“没关系的。”之后又关切道:“这么饿吗?”
小蓉摇摇头:“我在想明天丽妃娘娘的生日宴。”
这丫头看来还没死心。
“谢娘,你不知道,我特别喜欢那些漂亮的衣服。”小蓉深深叹一口气:“每次我洗的时候都在想,这样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会是什么样呢?是不是会把我变得美一些?”
“你已经很漂亮了。”我轻声道。
“唉……”小蓉应了声,又道:“谢娘,怡昭容真美,就像画上的仙子一样。人也好,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我疑惑道。
“大家私下里都说皇上不是真喜欢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像皇后呢。”
我幽幽道:“不会的,怡昭容怎么可能因为像皇后才得宠。再说,皇后在蓬岛瑶台上休养了那么久,皇上都没有去看她,可见皇上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深爱皇后的。”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说服自己,让我相信沈羲遥对怡昭容的宠爱并非源于我。尽管,那个传闻我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很久之前,皓月也跟我说起过。
“皇上不去看皇后,听说是因为怕过了病气,太医们不允许的。”小蓉侧翻对着我:“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病啊,这么多年了还不见好。”小蓉自语着,我却不说话。
“大家私下里都说,皇后娘娘其实已经不在了。”小蓉在我耳边低声道:“凌大人和凌将军不止一次请求探望皇后,皇上都拒绝了呢。尤其是这次,凌将军凯旋归来,说一切赏赐都不要,只想见一见皇后,也被皇上婉拒了。”
小蓉咽了口吐沫,仿佛她本人亲历了现场一般绘声绘色:“他们说,凌将军跪在皇上面前恳求皇上,说自大婚后他兄妹二人再未见过。此次,他不要皇上的任何赏赐,哪怕只远远看皇后一眼也好。连凌大人也跪下来恳求皇上。”
小蓉说到这里已十分兴奋,声音都微微颤抖:“可是皇上还是婉拒了,只说自己也思念皇后,但是太医明言皇后现在不宜见任何人,一旦皇后有所好转,定会召两位兄长觐见。”
“这也正常。”我眉心蹙起:“两位大人思念胞妹是常情。皇后病重无法见人也是常理。”只是心中隐忧再次涌上,哥哥此举难免有逼迫皇上之嫌,万一沈羲遥怪罪可就不好了。
只是二哥他,我在被中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我明明跟他说就当做我已经不在了,好好效忠皇帝,不要让凌家再陷险境,不要让父亲的悲剧再度发生。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还有大哥,一向以凌家兴衰荣辱为己任,克制、恭谨、沉稳的大哥,怎么也会纵容,甚至参与到二哥的胡闹中去。
难道,二哥告诉了大哥?还是?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脑中似有闪电划过,克制了情绪问道。
“年节时的事。”小蓉讶异地看着我,想来是不明白我怎么这样问。
我明白了,我请张氏送给二哥的口信该是送到了。以二哥如今的权势查出羲赫在皇陵并非难事,他一定怕我遭遇不测,怕我受苦,因此提出要见我来保我平安。
只是,此举太险啊!我不免担忧起来。万一,万一沈羲遥感觉受到胁迫起了除去凌家之心?这不是不可能。
“所以啊,大家才说皇后恐怕已经殁了,皇上是怕凌家起异心才一直说皇后在病中的。”小蓉的声音愈发低,生怕被人听到般,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么飘渺而不真实,令我一阵阵发寒。
我整理了心绪,淡淡一笑:“这些话你从哪里听说的?皇上怎会欺骗天下呢!凌家是大羲第一忠臣,就算皇后殁了也不会起异心的。以后这样的话可别再信了。万一被别人听到,你可小命难保。”
小蓉撅了撅嘴,我见她似乎还要说什么,轻声转了话题:“你不是饿了么?明天就应该有饭吃了吧。”
蓉儿也笑了:“可不是,肚子一直叫着。”
我朝被子里缩了缩头:“睡吧,早点起就好了。”
次日我醒来就不见小蓉,找了几个与她关系好的打听,只说她一早就穿了新衣出去了。我心中一惊,想来她还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自己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得了!我思前想后,终于决定还是去找她,希望能在宴席开始之前将她拉回来。
果然,从一处角门进去,角落里一块巨石后,有小蓉紧紧趴在上面的小小的身影。我悄悄上前轻轻拍了她就要拉她走。
“谢娘,你怎么来了?”小蓉一脸惊讶。
“赶紧走。”我说着,却见一队侍卫进来戍卫,忙拉了她躲在旁边一丛茂盛的花树中。
这下,真的是走都走不了了。
丽妃生辰这天,清晨开始有阴云团来,不过并不浓厚,又恰到好处地遮挡了骄阳,设宴是极好的。
宴席设在武陵春色一开阔处,周围是芬芳宜人的鲜花碧草。筵席开始前,沈羲遥和丽妃还未到,其他妃嫔三两站在柳荫花下,执起罗扇,半掩粉面,言笑晏晏。
小蓉极喜爱那些珍奇华衣,目光落在上面就再离不开。我在那些莺莺燕燕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和妃站在一株海棠后,穿着碧水色杨花漫飞锦缎裥裙,头上简单戴了一对紫水晶缺月发钗,细碎的流苏从乌黑的发髻上直垂下来,衬得一张白面越发清冷矜贵。
她身旁站着一个女子,浅紫色的织锦纱衣上有缤纷的蝴蝶,梳宜春髻,簪一个扇形金八宝玲珑簪,一排细密的短流苏垂至颈间。她背向我,与和妃相谈甚欢。我心中直是纳闷,和妃一向不与其他妃嫔多来往,可如今与她面前这妃子却十分亲密,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正想着,远远有金黄的华盖渐近,众妃整齐站好,那女子也转过身来,大方端庄的面容上还带着没有收起的笑容。这面容是那般的熟悉,我心一紧,是皓月。
“臣妾参见皇上。”如黄莺出谷般婉转的声音整齐响起。
沈羲遥的身影刚走进这花苑中,那些高贵夺目的颜色齐刷刷拜倒,他却没有说话,只懒懒一抬手,身边的张德海便会意道:“各位娘娘就座吧。”
丽妃带着得意而高傲的笑容伴在沈羲遥的身边。身上那件蜜桃红花间孔雀的织锦长裙衬得她面若桃花,一派春风得意,艳丽无匹,更不用说那满头的珠光宝翠,熠熠其华了。
她是今日的主角,自然要好好打扮,生知这样众妃齐聚的场合,哪一个不是悉心妆扮,带着适宜的表情,不时向高高在上的皇帝投去温柔妩媚的蜜箭,渴望得到他的青睐与恩宠呢。
我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柳妃的身影。怡昭容坐在沈羲遥另一侧,面容恬静,穿得也朴素大方,那霓色烟波绫花裙的颜色虽不出挑,却显得她神情开涤,窈窕沉静。
“皇上,”丽妃甜得发腻的声音随着风传来:“皇上为臣妾庆生是臣妾莫大的福气,臣妾敬皇上一杯。”说话间她站了起来,风情万千地一拜,一双美目仰望着沈羲遥,那般娇俏动人。一旁的小蓉看得眼睛都直了去,不住的摇头赞叹:“丽妃真美啊。”
“起来吧。”不知为何,沈羲遥的声音一直都淡淡的,好像丽妃的明艳,其他妃子的光彩都没有入了他的眼。他的目光总是在飘渺中游荡,偶尔回神,又换上虚假微笑的面具。
“皇上,”怡昭容轻柔似水的声音传来,沈羲遥侧了身去看她,带上了几分真心笑容,却不言语。
“怎么不见柳妃姐姐?”怡昭容环顾了很久道,带着几分担忧的语气:“可是姐姐身体又不适了?”
沈羲遥还没有回答,丽妃用丝帕按了按鼻子道:“柳妃妹妹这几日身体都不大好,今日便不能来了。”丽妃做出媚笑看向沈羲遥:“皇上可要去看看妹妹呢。”
“昨日她不还好好的么?”沈羲遥看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张德海,声音略有不满。
“回皇上,柳妃娘娘夜里受了凉,今日便……”张德海回道。
“哦。”沈羲遥的脸色有那么一瞬暗黑的如同风雨欲来的天空,却在下一刻便成了漫天的明亮:“既然柳妃不来,那就开宴吧。”
笙歌起,美人吟,胡姬舞,百花纷。一时间言笑晏晏,桃李芳菲下是踏歌而行,时光漫漫。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经久之前,自己也是华衣美服悠然其间的。只是,我并不怀念,也并不向往,甚至在想起那烂漫春光的同时,不由一个寒颤,看到了那春光明媚下的阴暗。只是,我终究要回去,终究要带着最高贵的神情坐在沈羲遥身边,借助他的权力,为我的不甘,我的怨恨,我的悲辛讨一个结局。
“谢娘,你看那些妃子都好美啊。还有皇上,皇上今天和那日真是不同啊。”小蓉近乎贪婪地盯着沈羲遥,的确,他是一个让人一眼就深深烙在心上的美好男子,尤其他还带着帝王的身份。
可是,帝王却不是任何人都爱得起的,爱他,就要做出永无回应的打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们回去吧。”我看到那队侍卫去巡视其他地方,忙扯了扯小蓉的衣角。
“再看一会嘛,谢娘。你看,上吃食了呢。”她咽了口吐沫,眼睛都直起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其实不用去看,那诱人的香气已经被风传来。我闭了眼,是福字瓜烧里脊,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还有绣球乾贝,炒珍珠鸡。不由觉得胃中翻滚,灼热的饥饿感袭来,喉咙都酸涩起来。
我也是一连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
“趁侍卫离开咱们快走吧。”我劝着小蓉,自己已穿出那花丛。再在这里待下去,危险太大了。
小蓉撅了撅嘴要出来,却因着忍不住的一回头被花枝拉到面颊,不自主“唉呦”了一声。
“什么人?”一声断喝如晴空炸雷,惊得我心一沉,攥紧了前襟。
“什么人!”那是张德海的声音,说话间已有侍卫奔跑过来。我强镇定了心境,拉过小蓉跪在地上,低声对领头的侍卫道:“我们是浣衣局的宫女,经过此处实是好奇,就偷看了一眼……”
“是什么人?”沈羲遥毫不在意的声音传来,闲闲地,却十分冰冷。
那侍卫高声回话道:“回皇上,是两个浣衣局的丫头在此偷看。”
“哦。”沈羲遥停了片刻,声音十分随和,好似完全不在意,但是话语却令人遍体生寒。
“窥上之罪,是什么处罚方法?”
“回皇上,窥上当处以死刑。”那侍卫脸紧绷着,十分严肃。
“丽妃,不是让你与和妃协理后宫么?怎么还会出了这样没规矩的事。”他说的自然,却能想见丽妃的惊恐。
“皇上,这……”丽妃紧张的声音传来,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不该怪丽妃姐姐的。”是皓月的声音。我周身突然就涌上不适的感觉,仿佛吞了只苍蝇般恶心。
“皇上,浣衣局是奴才们的地方,应是内务府管的。”皓月解释道。
沈羲遥“唔”了一声:“既如此,今日是你生辰,死罪不祥,就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置吧。”
丽妃的声音在下一刻传来,带了狠厉:“不懂规矩的丫头,带下去杖责四十!”
我咬紧了唇,一旁的小蓉不住打颤。
“丽妃姐姐,四十怕是多了。”怡昭容求情道:“皇上,二十板已能要去人半条性命,何况四十呢。这样的责罚与死罪无异,太重了。”
怡昭容说着朝这边朗声道:“你们上来向皇上,丽妃娘娘请罪,求丽妃娘娘开恩。”
她始终是善心之人,虽知这样做会与丽妃结怨却仍想救下我们的性命。只是,若沈羲遥见到我,怕是不知会做出怎样可怕的决定。
小蓉已经站了起来,哆嗦着就向前走,我犹豫地跟上去,刚绕出那大石,就听见一个女人惊呼道:“谢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知秋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满是怒气,如若我今日能平安回到浣衣局,怕日后也不会安生的。可是,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只消看一眼沈羲遥犹如暴风骤雨前夕宁静海面的诡异面容,那如同万顷暗波般幽深的眸子下,分明有磅礴的怒火在酝酿。
“皇上,是奴才教导不周,这是我手下的两个丫头。”知秋甚至没有得到沈羲遥的允许跪在沈羲遥面前,战战兢兢道。
沈羲遥扫了她一眼,满眼阴翦。
“皇上,”知秋似有什么阴谋,眼里精光一闪迅速道:“不瞒皇上,谢娘是昭容娘娘送来的,说是奉了皇上您的口谕,但始终不见文书……”她匆匆望了一眼丽妃,有点点邀功之意。
她话未说完,只听沈羲遥一声怒喝:“住口!”
他的怒火仿佛从一道被撕开的小缝中点点泄漏出来,这缝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那肆虐的愤怒将全部倾泻,彼时,将是什么都阻止不了的风暴了。
“皇上,谢娘她……”怡昭容此时也慌了阵脚,跪在沈羲遥脚下。她一定疑惑,明明是沈羲遥亲口允的,为何此时会有如此大的怒火呢?
在她的印象中,甚至在所有妃嫔的记忆里,恐怕都没有见过沈羲遥这般失态吧。他是至高无比的帝王,总是将内心最深的情感埋藏在淡淡浅笑之下。哪像如今,任谁都看得出皇上很愤怒。
可是,一个低等宫女出于好奇的窥探,他何至如此呢?
也许,只有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自称谢娘,不是……薇儿。
我的心慌乱不已,一旁小蓉已吓得呆傻过去。我看见沈羲遥紧紧盯着我,目光如利剑。
“谢娘……”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字字带着恨意:“谢娘!”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沈羲遥面前的红木大桌被一把掀翻,上面琳琅精致的吃食散落一地,金盘玉碟中的美味佳肴成为狼藉,众妃们皆惊恐地跪在地上,彼此悄悄对望不明所以。
沈羲遥越过众妃径直来到我面前,我抬头看他,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蓬勃的愤怒已经汹涌而出。我心中充满恐惧,眼看着他一把将我拉起,甚至不等我站直了身子拖着就走。
“皇上!”我哀唤一声,他没有理会我。
“皇上!”我又唤了一声,只觉得腿上传来丝丝疼痛,手臂也被他拽得生疼,几乎要脱臼了。
沈羲遥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
“遥。”我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住。这是曾经我对他亲昵的称呼,虽然极少,但他每每听到都十分欢喜。
沈羲遥怔了怔,不远处的怡昭容也怔了怔,一双疑惑的眼睛盯向了我。
沈羲遥终于停了下来,可是他抓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我甚至感到他在克制着自己不再用力,而我的手腕已被他抓得几欲断掉。
我踉跄而狼狈地站起身,腿上有血迹斑斑,那是被草丛中的小石头以及盘盏的碎片划伤的,在破损的裙摆下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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