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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凰合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猗兰霓裳
沈羲遥满面惊喜,站起身连道了三个“好”字,之后一晚上都难掩笑容,想来心中十分满意。
我却暗暗为羲赫担忧,刀剑无眼,他立了大功,可这大功的背后却一定有颇多凶险危难。更何况此时他虏获了回鹘世子,必会引起回鹘的激烈对抗,战事也会进入一个紧张而关键的状态的。
更换寝衣之时,我独自跪在屏风后对着窗外一轮明月祈祷,望他小心珍重,平安归来。
心中有了牵挂难免会忧思多虑,连着几日膳食用的都不好。又不知为何,前期孕中的反应并不强烈,但在那日听到消息后反而严重起来。终日里都觉得恶心反胃,吃进去的东西大半都会再呕出来,一点荤腥气息都闻不了,终日里十分难过,连带着人也消瘦不少。沈羲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这是怀孕之人会有的反应,没有他法,所以御医开了安神健体的方子,又仔细嘱咐了饮食上的禁忌。
蕙菊格外小心,每样食材一定亲自检验,在吃食上玉梅也想尽花样,根据御医的嘱咐,膳食以清淡为主,水果只选新鲜的,鱼虾能助孩子聪慧,她便将鱼肉剁得细细的,加入其他调味料掩去气味,我便也能吃上一些。
御医说我神思过虑,夜里多梦,嘱咐每晚睡前饮一盏鲜牛乳,放苹果在床头,这些都有安神的功效。
一日晚膳后,沈羲遥在坤宁宫东殿批阅奏折,我坐在一边的贵妃榻上缝制一件小袄。两人之间虽无对话,但也不觉得尴尬无趣,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温馨和谐。
张德海轻手轻脚走进来,行了礼,小心看一眼我,又看看沈羲遥,欲言又止。
我看着张德海左右为难不敢说话的样子,又算算时辰,微微一笑看着上面专心于奏折的沈羲遥,问张德海:“皇上今夜翻的是哪位妹妹的牌子?差不多到时辰过去了。”
张德海的脸笑得像一朵菊花:“回娘娘话,今夜是柳妃娘娘侍寝。”
我“唔”一声,将手上活计放下,蕙菊忙过来扶起我,柔声道:“娘娘也该休息了。牛乳和燕窝都备下了,娘娘想喝哪个?”
沈羲遥搁下笔看着我,皱了皱眉:“薇儿近来还是不能安眠吗?”
我苦笑着不说话,蕙菊恭谨道:“回皇上话,娘娘的反应还是有些重,每日吃下的大半都会吐出来,又总觉得饿,十分煎熬。夜里辗转难眠,牛乳的效果并不佳,只是好过没有。”
沈羲遥蹙起眉头:“孕期反应不都是前三个月吗?还是有旁的原因?”
我勉强笑一笑:“臣妾问过,御医说因人而异。有的一点都无,有的怕是要到生产之时呢。”我顿一顿叹道:“听母亲说,当年她怀我们兄妹时反应都十分重,看来臣妾是像母亲了。”
沈羲遥拉起我的手,语气中有深深的怜惜与难过,“薇儿受苦了。”他揽我入怀,小声在我耳边道:“其实前线没什么凶险,你何必牵挂呢。”
我一惊,知道他多心了,可也只能顺势偎进他怀里柔声道:“皇上说什么呢。的确,御医说跟忧思有关,臣妾只是……”我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肚子上,长长叹一口气:“只是每天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由就想起当年,想起那没了的两个孩子,总觉得有谁要来害我。”我说着眼泪掉下来:“每每想到这些,臣妾心里都十分难过,确实是忧思过重啊。”
沈羲遥捧起我的脸,满眼心疼,他轻轻拭去我腮边的泪水,吻了吻我的额头道:“那朕就夜夜陪着你,你就不会怕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对张德海道:“告诉柳妃,朕今夜在坤宁宫陪皇后。”
我朝他怀里缩了缩,唇上浮起冷冷笑容,语气却透了担忧:“皇上还是过去吧,近来你忧心朝堂之事很少翻牌子,她们都巴巴盼着呢。”
沈羲遥微微一笑,手轻拂过我的发:“那又如何?难道朕在哪里留宿也由不得自己了?”他将我扳正,两人面对面,嗔怒道:“还是薇儿不想朕陪着,要把朕往其他地方推?”
我横他一眼,故作委屈样子道:“臣妾是皇后,自然得要后宫雨露均沾。若是霸着皇上,人家会说臣妾没有国母风范。臣妾还能如何?留皇上不对,不留也不对了。”
我难得在他面前流露出小女儿情态,自然十分新鲜。沈羲遥“哈哈”一笑:“这话说得酸了。”他对张德海道:“告诉柳妃,明日朕在昭阳宫用午膳。”
张德海“诺”一声退下了,沈羲遥看了看黄花梨透雕龙凤和鸣大书桌上一叠奏折,我笑道:“皇上先忙国事,臣妾要去沐浴了。”
沈羲遥赞许地朝我笑了笑:“薇儿真是善解人意。你先去歇着,朕稍后过来。”
蕙菊扶我起来,就在我双脚挨地的一瞬间,只觉一阵剧痛从小腹中传来,接着蕙菊“哎呀”一声惊呼,沈羲遥忙回身,我见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自己回头一看,方才躺的贵妃榻上,赫然一滩刺目的血迹。再看沈羲遥玄色常服上,也有一团较深的印渍。
我只觉脑中“轰”地一响,腿上先失了力气,软绵绵就要往下倒。蕙菊一把扶住我,沈羲遥大步走来将我轻轻抱起,径直朝寝殿走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焦急:“传御医,快传御医。”
隔着漫金泥障雕童趣图红木大屏,依稀能看到万御医紧皱的眉头。沈羲遥紧紧抓着我的手,眼睛死死盯着万御医,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到恐惧、担忧、害怕、紧张、痛惜。如同我现在的心情。
万御医也十分慌张,但他仔细诊了脉,又细细观察了我的气色后,轻轻吁一口气道:“还好,胎儿还在。”
他此话一出,寝殿里上到沈羲遥,下到太监宫女都长长松一口气,蕙菊甚至念了句佛,满脸喜色。
我虽放心下来,但依旧感到恐惧,看着万御医道:“本宫已经十分注意,为何还会这样?”
万御医捋着胡子不说话,眉头微皱。
沈羲遥手一挥道:“皇后的饮食有没有问题?”
玉梅因负责膳食一项,忙跪地道:“启禀皇上,自娘娘有孕,御养场里便养了很多有孕的猫狗禽鸟,娘娘的饭食会先让这些动物试吃。另外所有食材都是每日从凌府送进来的五份中随机取出的,应该没问题。”
沈羲遥蹙眉道:“会不会是衣服?”我感慨他的心思缜密,却不说话。目光落在殿中每一个人身上,觉得他们突然陌生起来。
紫樱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娘娘每日穿着的衣物都是奴婢亲自洗涤,并未送去浣衣局。选晴日在通风处晾干。因娘娘有孕,不敢用任何熏香。殿中也只摆放瓜果发出香气了。”
沈羲遥点点头。
我抓着沈羲遥的手,哀伤道:“看来问题还是出在臣妾身上啊。”说着眼圈都红起来。
万御医看着我严肃道:“娘娘身子虽然孱弱,但每日安胎药和补身药也吃下不少,只要没有多走动,应与娘娘无关。”
我摇摇头:“几乎时时都躺在床上、坐在榻上,身子都懒了呢。”
万御医笑道:“有孕之人觉得倦怠是正常,娘娘不必挂怀。”
沈羲遥面上显出不耐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怎么还会这样?”
万御医沉吟,眉间有犹豫之色。我看向万御医,眼中都是期待:“万御医,还请告诉本宫,还会是何原因呢?”
“娘娘的饮食用具没有问题,胎也有药滋养。可有一样,却没有避讳掉。”万御医定了定心答道。
我心头一颤,看向沈羲遥,他的眉头如层峦的山峰。
“你是说……”他抿了唇:“血光之灾?”
万御医跪在地上:“皇上明鉴,自古以来血光不详。如今前方每时每刻不知会死多少人,大大影响了国之福祚。”他磕了头,声音微颤道:“若臣没有诊错,娘娘怀的,应该是位皇子。”
他这话一出,沈羲遥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身子都微微颤抖。我也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心中震荡不比他少。
若是皇子,意义不言而喻,这个孩子将十分重要。他是嫡子,是沈羲遥期盼多年的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嫡子。
我小心掩去激动,毕竟,和妃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
“如今有两位娘娘都有身孕,对国祚十分重要,还请皇上三思。”万御医叩拜沈羲遥,话中深意自现。
沈羲遥却是良久的沉默,许久之后,他的声音仿佛从天际边传来。
“若要停止战事,朕得想想。”
我听出他的犹豫,毕竟此时前线正是连连得胜之际,收复回鹘只是时间问题。若此时停战,羲赫之前的拼杀努力便是功亏一篑。我紧紧闭上眼,羲赫清朗如月的身影在眼前浮现。我想起当日在黄家村,他也因放心不下西南战事悄悄前去。如今他刚刚虏获回鹘世子,军中士气大涨,大有一鼓作气之势,我如何能因为自己的孩子而让他白白辛苦呢?
而沈羲遥,这一年天灾战事连连,他内心已十分疲累。天灾已得到控制,战事他也一定想一劳永逸。可皇子对于国家的意义不言而喻,我能理解他的左右为难。
眼看着沈羲遥面上浮出痛苦之色,正要轻轻点头,我挣扎着下床跪在他面前。
蕙菊呼一声:“娘娘!”
沈羲遥忙要扶起我,眼中都是担忧。
万御医只低着头跪在一边,不说话。
“薇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他的语气严厉,但目光中却是柔光点点,爱意深沉。
我朝他一拜,郑重道:“臣妾求皇上一件事,还请皇上一定允许,否则臣妾不起来。”
沈羲遥慌乱道:“你快起来,什么朕都答应你。”
我微笑着摇摇头,尽量不让身上传来的疼痛影响我的表情和语气。
我抬起眼直直看着沈羲遥:“皇上爱重臣妾与孩子,是我们的福分。但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是我们的孩子,皇上不能因为臣妾的孩子而令百姓遭受战乱,流离失所,担惊受怕。”我的眼神坚定:“如今是关键时刻,进则一鼓作气,退则大伤士气,还请皇上不要停止前方的战事!”
“可是……”沈羲遥看着我的目光充满温情,他的目光继而落在我的肚子上,都是担忧。
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再拜一拜道:“皇上,臣妾感激皇上对这个孩子的保护与怜惜。只是,若是仅仅为了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就牵连边关将士,边界百姓,让他们不能重获安宁祥和,那么即使这个孩子安然出生,在得知曾经为了他付出的代价时也会深感愧疚,来日待他长成这也将是一生的诟病。”我深吸一口气,狠狠心道:“更何况,他既是大羲的嫡子,就更应为大羲做出牺牲。臣妾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看着他乱了我大羲的国势。”
沈羲遥满面动容之色,他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薇儿,”他充满深情道:“还是薇儿体谅朕啊!”
他说罢看向万御医,眼中满是威压:“皇后此胎就交给你们,朕相信太医院一定会令朕的嫡子安然出生的。”
万御医磕头如捣米一般,“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离凰合集 第六十八章 人去梁空巢也倾
第六十八章 人去梁空巢也倾
其实出现小产迹象多是我思虑太重,沈羲遥即不停止战事,又为了早日得胜加大前方军队的人数、粮草、辎重,我便放松下来。又过了半个月,孕中的反应渐渐消失,万御医日日来请平安脉,笑容也逐渐多起来。从他的笑容中,以及准许我每日半个时辰的散步,我知道这一胎应该稳固了。
而为了后宫祥和,雨露均沾,我恳请沈羲遥不要夜夜留宿坤宁宫。他也怕与我同榻而眠难免碰撞伤及胎儿,便没什么异议。但毕竟朝事繁重,他大多时候还是宿在养心殿,鲜少翻牌子。
因不再忌讳血光之灾,对孟家的处决又被朝臣提了上来。沈羲遥本就不打算放过孟家,便准了秋后问斩。
我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小池塘边喂鱼。蕙菊引了怡昭容进来,玲珑跟在乳母后面,穿一身浅碧色衫子,两个圆圆的发髻顶在头上,插戴了粉晶制成的小小花钿,十分惹人喜爱。
她一见我就挣开乳母的手跑过来,我看她如同春日里一片嫩叶要扑进我怀里,正想伸手去抱,怡昭容抢先一步将她揽住,朝我歉意地笑笑。
“玲珑,不可以冲撞了皇后娘娘。”怡昭容虽是斥责,但语气全是温柔。
“是因为母后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吗?”玲珑指指我微微凸起的肚子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拉过她柔嫩的小手道:“是啊!母后肚子里有个小宝宝,等天冷的时候他就出来了。”
“那玲珑可以跟他一起玩吗?”玲珑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宫里面只有玲珑一个小孩,没有人跟玲珑玩,好无趣啊!”
“不是每月初十,都会让世家送进来年纪相仿的孩子与你一起玩吗?”我问道,又看一眼怡昭容。
她苦笑一下,还没回答,玲珑先开了口。
“他们都不好玩,什么都让着我,没意思!”玲珑嘟着小嘴小声道:“而且那天我们在御花园放风筝,和妃娘娘说小孩子多吵到她了,这个月就没人来了。”
我“哦?”了一声看着怡昭容:“怎么回事?”
怡昭容摸摸玲珑的头,蹲下身柔声对她说:“玲珑乖,让嬷嬷领你去看鱼好吗?”
我为她正一正发间的簪花,温柔一笑:“池塘边上危险,母后偏殿里有一架水晶鱼缸,你去看看,可有趣了。”
说罢朝馨兰使了眼色,馨兰立刻走到玲珑身边:“小公主,奴婢特备下了你最爱的苹果牛乳甜酪,要不要吃一点?”
玲珑到底是小孩子,一听说有好吃的好玩的,自然满心欢喜跟着去了。
待她们走远了,我与怡昭容到亭中坐下。
“怎么回事?”我微微皱眉。
“怪臣妾不好。”怡昭容叹了叹气:“皇上许久没翻牌子,前一晚到长春宫看玲珑,也就留下了。次日臣妾便成了筏子,连带着玲珑也跟着受欺负。”
“玲珑虽跟着你,但毕竟是柳妃的孩子,又是大羲第一个公主,和妃性子温和,这话不像她说的。”我疑惑道。
怡昭容摇摇头:“不是和妃说的,是月贵人。”
听到皓月我心头一惊,但神色不变。
一旁奉茶的蕙菊吃惊道:“我竟不知,一个贵人可以这样对待公主了。”
“她是借着和妃的势。”怡昭容端起茶品一口:“臣妾疑惑,娘娘是月贵人旧主,她还是您的家生丫鬟,如今怎么不跟娘娘亲近,反而跟和妃交好呢?”
我笑一笑:“本宫也不知道啊。当年我与皓月情同姐妹,还帮她成了美人,却不想如今竟是陌路。”我长长叹一口气:“也许是本宫哪里做错了,只是还没察觉吧。”
我嘴上那样说着,心里却在疑惑,皓月当日在繁逝对我的那一番表白是真是假,她真的会因为觉得我是利用她而不顾多年情分?还是另有隐情呢?但无论有什么隐情,她害死我父亲,又意图害死我,连累了我的孩子,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不会放过的。
“娘娘怎会做错呢。”怡昭容道:“也许有什么隐情吧。”
我摆摆手:“不说这个,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怡昭容抿抿唇道:“也没什么,就是臣妾带了玲珑他们玩。玲珑喜欢湃雪宫的槐花,便选了附近放风筝,不想吵到和妃休息。月贵人陪着她一起出来,和妃想是顾忌柳妃,只说吵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一动的。臣妾本想带她们离开,不想月贵人跟和妃说,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就是和妃最尊贵,待生产后更会晋位德妃。这些孩子吵到龙裔应该责罚。臣妾身为养母没教养好,也该受罚。”
我眉心一跳,皓月何时这般无所顾忌?心思翻转了下便了悟了,和妃身边,自是需要一个人,说出她不能说的话呢。
“之后呢?”我问道。
“和妃一向温和,没有责罚咱们,只要求她生产之前世家子弟不得入宫而已。”怡昭容讪讪笑笑:“她又说今日吵到她,难免明日不会吵到皇后娘娘,所以大家不敢不从。”
“柳妃那边呢?”我只是好奇,和妃一向待人温柔,与谁都没有嫌隙,却也不深交,这次算是大大驳了柳妃的面子,再加上上次皓月受罚的事,我相信柳妃不会咽下这口气。
怡昭容摇摇头:“毕竟和妃话里牵扯到了您,柳妃能怎样?”她理了理鬓边一丛碎晶流苏,顿了顿道:“臣妾听皓月对和妃说,母凭子贵。”
我一惊,不由直直看向她。怡昭容点点头:“她声音虽小,但是臣妾还是听到了。”她停了片刻道:“想来和妃已有七个月身孕,自然是能诊出男女的。”
我心里有微微的失落,我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嫡长子。和妃出身世家,她的长子与我的嫡子身份上不相伯仲。虽然大羲并无立长还是立嫡之说,但若是嫡长子,自然是继承皇位的首选。
“无论男女,都是皇上的孩子,都要称本宫一声母后的。”我淡淡笑笑,仿佛不在意。
“近日柳妃在忙什么?”我饮了口水转了话题。
怡昭容听了我的话“哎呀”了一声,我诧异地看着她,她自责道:“瞧我,忘记大事了。”
“怎么了?”
“皇上已经下旨,孟家秋后问斩,留孟庶人在繁逝终老。”
我早猜到沈羲遥会不忍心要丽妃的命,当下并不吃惊,只点点头。
怡昭容见我并不惊讶,心中也猜到几分,继续道:“朝中一直有奏本请皇上处置孟家。前几天柳妃给皇上送点心时请求皇上赐死丽妃,说她死不足惜,被皇上斥责了。这几日都在昭阳宫称病,其实也没病,不过是想让皇上去看她吧。”
我点点头:“皇上素来宠着她,把她惯娇气了。她有当年护驾的功劳,皇上虽斥责了她,也不会真生她的气。她还要料理后宫,皇上迟早会去的。”心中却暗道,当日我以“活着还不如死去”委婉提出赐死丽妃,沈羲遥都觉得我心狠而不悦,如今柳妃这般直白,只会令沈羲遥更加厌弃吧。
怡昭容不置可否地一笑,摇摇头,毕竟说到宠爱,大家都不愿多提,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了。
如此闲话了片刻,怡昭容便带着玲珑告退了。
蕙菊扶我回寝殿,我坐在妆台前慢慢将头上一套轻而薄的镂空金牡丹花叶轻轻摘下,想到丽妃,对蕙菊道:“我让你办的事,可抓紧了。”
蕙菊看着四下无人,点点头道:“奴婢全安排好了,只等娘娘吩咐。”
我将一枚金叶子放进妆匣,沉默了片刻问道:“她的病如何了?”
蕙菊拿起一把犀角梳子轻轻为我梳理长发,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到的声音答道:“有问题的水给她送棉被后就开始了,如今奴婢看那病症已经发出来了。”
“她就没问御医?”我端坐在妆台前,只觉得镜中那个女子很陌生。
“自然问了,按照娘娘的意思,李御医跟她说是因为饮食不佳导致的胀气,得慢慢调理。”蕙菊又补充道:“另外,王侍卫的家人已经安排好了。”
我点点头,沉默半晌道:“本宫不想托太久,等她的症状再明显些,就动手吧。”
约莫一个多月后,前方战场不断传来好消息,沈羲遥眉目逐渐开涤,心情也大好起来。虽然仍有很多重务,但翻牌子的次数多了一些,隔几日也会去看和妃。如此,先是柳妃,接着是怡昭容,然后是宫里其他几个妃嫔,还新晋了一位擅歌的陈姓常在为宝林。
这日我邀怡昭容一同用午膳,不想沈羲遥过来了。彼时我们刚刚落座,我指着面前八道菜歉意一笑道:“本宫这边吃的简单,怡昭容不要介意才好。”
怡昭容忙道:“娘娘为国事勤俭,是后宫表率。臣妾哪敢介意。”
我微笑看着她:“后宫里谁是真的节俭,谁不过是做做样子本宫还是清楚的。”说罢微微叹气:“如今虽然天灾已定,但皇上还欠着商贾们粮食。”我看一看桌上几个菜道:“其实一个人一顿能吃多少呢?还不都浪费掉了。民间多是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家。如今还有前方的战事。本宫总想着,能省下一点,百姓和前线的将士就能多一点。”
一个声音在门边响起,满是赞许:“薇儿说的极是!”
我与怡昭容回头,是沈羲遥,一身暗蝠纹银线纳绣如意的水色便袍十分清爽,更衬得他丰神俊朗的面容如正午的骄阳般耀目。
怡昭容连忙拜下去,我也要行礼,被沈羲遥稳稳扶住,按回座位上,这才叫怡昭容起来。
“皇上从御书房来?”我闻一闻笑问道。
“薇儿怎知?”
我指一指他身上的袍子道:“上次皇上从御书房来就是这个味道,玉竹香味道淡且凉,宫里没妃嫔用,臣妾早年在家中倒是常点,故而对这个味道很熟悉。”
“娘娘真厉害,臣妾就什么都没闻到。”怡昭容笑起来。
“薇儿有孕之后,鼻子倒是灵敏很多啊。”沈羲遥打趣道。
我故作生气:“鼻子灵那是小狗呢!”
沈羲遥“哈哈”一笑,连带着怡昭容也掩口笑起来,一时间气氛十分和谐。
“皇上用膳了吗?不如与臣妾们一起用一些?”我指指身边的位置道。
沈羲遥点点头:“还没有,想着你这里必有饭就过来了。不想怡昭容也在。”
怡昭容微微福了福身:“能见到皇上是臣妾的福气。”
“今日玲珑出宫去了,是臣妾请昭容妹妹过来用膳的。”我说道。
“哦?”沈羲遥一扬眉:“出宫去了?”
我解释道:“前些日子玲珑吵到和妃休息,便不让世家子女进宫了,臣妾见她实在难受,便准她今日去吏部尚书家玩。他家的小孙女与玲珑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最能玩到一起。没跟皇上禀告,还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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