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微
我们跟老李商讨行程时,他就坐在旅馆大厅的沙发上很专心地玩着电脑。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玩电脑的姿势实在太…我看着都觉得累得慌。他个儿高,长手长脚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他的身体弓成一只虾米,眼睛凑到屏幕上。
我英语很烂,停留在说“你好、谢谢、再见”的水平上,所以我怂恿英语好的苍苍前去搭讪,苍苍扭捏了下,才跑过去问他,去不去沙漠?
他听后,问了去哪儿以及费用,然后合上电脑,提起脚边的背包就说,gogogog!
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急性子的老外啊!
ori来自以色列,我问他名字时,他发音了老半天,我听不明白,最后无奈地拿出小本儿让他写。我舌头不知咋回事,在后来我们一路同行的十多天里,我一直无法准确发音出他的名字。于是,我给他取了个昵称,阿以。每次这么叫的时候,我的小伙伴们都愣愣的,以为我在喊谁“阿姨”。
阿以个儿很高,瘦削,驼背得很厉害。我看着他背上一个大背包,胸前再挂个沉重的包,常年背着它们旅行,噢,不驼背才怪呢!
阿以是素食者,他有个随身携带的小纸板,用中英双语写着“我是个素食者,我不吃鸡鸭鱼肉”,每次去餐厅遇到不会英文的服务生,他就“唰”地掏出这张纸板。可是在新疆旅行,素食者,真的太遗憾了呀。新疆的肉串儿多美味啊!手抓羊排饭多美味啊!于是,每次一起用餐,我们在旁边大肆饕餮,他就只能端着一盘素淡的鸡蛋面或者素抓饭。我扫一眼他的盘子,总忍不住感叹一句,噢,孤独的素食者!
在我的认知里,以为国际友人在旅途中都是早起的,尤其像阿以这种摄影爱好者,天没亮就要去拍个日出什么的。所以我们十点多慢吞吞起床后,就直接出门去觅食了,逛了一圈回来,却发觉阿以竟然还在睡觉!对此我表示了深深的疑虑,他答曰,哦,我最喜欢的就是sleep!说着他还双手放在耳边,做了个睡觉的动作。那么高个儿的人呀,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好像个小孩子。我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学他的动作,他也被逗笑了。
在且末古城,我们一起去博物馆,我听说这个小县城博物馆竟然有原始干尸看的时候,去的一路上很兴奋激动,阿以对我的情绪表示了好奇,好吧,其实他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好奇宝宝,明明听不懂中文,偏偏老对我们在说什么表现出极大的探知欲。对于一个英语极烂的人来讲,我要怎样表达出“干尸”这个词呢,我很忧愁。苍苍也表示爱慕能助。我灵机一动,手机啊!英文词典真是个好软件啊,动动手指就搞定。后来我就找到了跟他沟通的新方式,自己说前半句,后面不会说的单词我就掏出手机,打开app语音,递到他耳边…
但进了博物馆后,他对“我竟然对那么惊悚恐怖的干尸感兴趣”这一点很不能理解,好吧,这是国际代沟。就好像后来在和田,我跟苍苍特意跑到玉龙喀什河边去捡石头,他也对此行为表现出了深深的震惊。不就是几块普通的石头嘛,为什么还要专心致志地埋头苦找?捡到一块漂亮的还那么激动…哎哎哎,我说以色列友人,这是情怀你晓得吗?情怀!
噢,说到情怀,他也有!后来在帕米尔高原,他为了拍摄喀湖的星空,在湖边苦守了一夜,入夜后零下的温度啊,他竟然真的坐在湖边看了一晚上的星星,拍下了一片璀璨的星空。然后,第二天,就华丽丽地生病了,发烧、呕吐…他拿星空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问他,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受,值得吗?他虚弱地笑笑,肯定地点头。
阿以的思维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很多老外都这样,直线思维,不懂得转弯。到和田的时候,我们去找旅馆,和田很多宾馆是不接待外宾的,所以给他找了一家三星级。我们嫌三星级价格贵,打算去住附近便宜的旅
朝朝暮暮 章节3
馆。同行的在大巴上认识的两个男孩子,为了帮阿以分担房费,他们提出跟他一起拼三人间,每人平摊一百元。当阿以在听说我们住的那个旅馆每人只要平摊七十五元房费后,他长达三分钟的纠结开始了…他不停地问苍苍,为什么你们只要七十五我要一百块?why? 苍苍很耐心地解释给他听,他依旧why?why?why?跟他拼房的两个男孩子非常无奈,对他说,那我们每人出一百二十五块,你五十块,ok?他立即就不why了。
他其实不是为了占便宜,也不是觉得一百块很贵,我们在且末的时候,房费是一百二十块每晚呢。他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起同行的,我们只要七十五块,他却要付一百块。在且末入住时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我们一行五人,定了三间房,一间是大床,两间是标间,我想睡大床,阿以立即对此表示了反对,为什么你们两个人不睡有两个床的标间?为什么要挤在一张大床上?我说,我就想睡大床。他很坚持,我一个人,我睡一张床吧,两张床的房间让给你们两个人。我解释了三遍,看着他一副“我为你们着想不用谢”的表情…最后,我对他怪异的思维方式,无力妥协。
同行的十来天,也有觉得他烦的时候,比如每次我们打出租车去火车站,他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总是第一个抢着上车,然后把他的包往座位上一丢,后上的两个小伙伴就只能可怜地挤在一块了。次数多了,苍苍与南瓜君就很生气,想说他,又不太好意思开口。我们从和田去喀什,去火车站打车时他又这样,我们有点生气,去换票时就没有帮他,因为车快开了,我们换了自己的就走了,他还排在另一队。等了会,他过来安检被拦住,他就光顾着买返程车票,这一趟的电子票没换(他是第一次在网上买票,并不知道要换纸质票)…他重新去换票,开车时间越来越近,我们只得先上了车。上车安顿好后,我拿出手机,发现有四个阿以的未接来电,正想回过去,他的身影就出现在窗口,赶得气喘吁吁的。他大概以为,他回去换票后,我们一定在安检处等着他一起走,结果回来却发现我们不见了。
南瓜君总说我们太惯着他,所以不能说中文交流困难的他老想着依赖我们。可这一刻,看着手机上的四个未接来电,以及他气喘吁吁看到我们时展开的笑容,我忽然就原谅了他打车时的不礼貌,还有点小小的内疚。是呀,既然决定同行,就是一伙儿的,怎么可以把伙伴丢下?
在戒备心这点上,阿以是个很奇怪的人,住旅馆时,房间再安全,出门他都会把电脑啊单反啊这些带上,一个沉甸甸的包,也不觉得累。可是有一次我们在网上订火车票,他想也没想就把护照甩出来。我们问他,都不担心的啊?他却反问,这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们因为行程不同,分开走,过了几天在塔县的青旅又遇上,约了一起去爬山。路上我惊讶发现,他的背包上竟然挂了一把锁!我们吐槽他说,一个脏兮兮的破包呢,还郑重地挂把锁,你这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这不给小偷明示嘛,我背着都是值钱的,来偷我呀!他见我们笑作一团,虽然听不懂,也知道我们在讨论他。于是问苍苍,琢磨了许久,苍苍才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典故简单地解释给他听,听完,他自己也忍不住大笑。
这一趟旅途,阿以走的是丝绸之路,塔县是最后一站,之后从乌市飞巴基斯坦。分别前,我们交换了邮箱与地址,苍苍说,如果我们去以色列,就找你玩儿。他立即问,什么时候去?明年吗?
我们笑笑,说,也许吧。
后来在乌鲁木齐机场,苍苍丢了手机,我想起来,阿以的信息就写在那里面。茫茫人海,就像丢失的手机一样,那些维系我们再见面的信息,再也找不回了。
忽然就有点淡淡的失落。哪怕我知道,也许我不一定会去以色列,就算去了,我也不一定会找他。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只是旅途上偶然相遇注定会告别的陌生人,但因为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看过同一片风景,同桌饮食过,互相的镜头里,留下过彼此的笑容。
这些,让那种失落感,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和田的风与夜
离开吐鲁番时,我们买的是晚上的火车票,睡到自然醒,还是有一下午的空闲时间,去别的景点显然不太现实,我们打算把下午的几个小时都交给吐鲁番博物馆。在南疆旅行,博物馆是个非常重要也非常迷人的好去处,如果你对历史不了解,那么这里会快速粗略地给你补一课。
抵达博物馆时,才知道,每周一这里都闭馆。烈日下,我们仨有点懵。又一次吃了不做攻略的亏!
我们站了会,正打算走,迎面走来一个中年大叔,望着博物馆紧闭的大门,叹息一声,啊,怎么关门了?
我忍不住乐了,哎哟,又白来一个!
然后我们四个人,就站在紧闭的大门前,聊起了天来。
大叔是重庆人,被公司派到和田做工程,任务结束,返程时从吐鲁番转火车,有半天空闲时间,所以特意到博物馆来参观。他的遗憾比我们更重,他摇着头说,我不像你们,有时间出来旅游。虽然一年在外出差时间很多,但都忙得很,哪有空去看山山水水哟。他说着伸出手,戏谑道,比一比,就知道了嘛!他是做户外工程的,手指粗糙,有很多老茧。他夹着一根烟,重重地吐着烟圈。
得知我们要去和田,他很惊讶,你们为什么要去和田,那里…不太安全。我们说,就是想去看一看。他说,那里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笑笑。他沉默了一下,说,那你们注意安全,就在市区逛一逛吧,别去乡村,晚上别在外面晃太晚,嗯,还有,别乱说话。分明是一个才认识几分钟的陌生人,嘱咐起来却像是老友。
出发前,很多朋友都说南疆危险,可我们一路碰到的人,却都是那么善良、温暖。
为什么非要去和田呢?我内心里其实纠结过好几次,对于这个地方,我除了知道有名的和田玉外一无所知,而且从库尔勒到和田,真的很远。但危险与路途遥远,在那条最美的沙漠公路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是的,固执要去和田,是因为我想穿越那段500公里的沙漠公路。
而跟我们同行的阿以,他去和田,是为了赶周末的和田大巴扎(集市)。也是从他口中,我才知道,和田的周末巴扎非常有名也非常热闹。
十个小时大巴车程,还只是从库尔勒到且末,750公里,其中500公里,就是那条沙漠公路。很长很长一段路程,都是无人区,左右是辽阔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除了漫天黄沙还是漫天黄沙,唯一的一条公路蜿蜒而过,车子从上面驶过,仿佛永无尽头。
我坐在最前排的位置,头靠着车窗,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落下来,夕阳将天边染红,映得漫天黄沙更加的苍凉。
那一刻,除了沉默,你什么都不想做。
车子路过塔中的时候,停下来休息,这是一个小小的休息站,路边有几栋简陋陈旧的房子,远处的沙地上,有很多开采石油的工具,安静地驻扎在这片黄色世界里。偶有车辆过来,哗啦啦一群人涌下来,然后又像风卷着沙子一般,呼啦啦地离去。只有它们,与那个伫立在路边写着“征服死亡之海”的标识牌,日复一日地停留在这里。
从且末到和田,又是十小时大巴。走这条路线,我算是把大巴坐了个够。车子中途停下休息时,我们去买饮料喝,看着冰箱里的饮料全是没见过的牌子,上面的文字都不认识。南瓜君说,肯定是山寨的!后来我们到了喀什,才知道,那些饮料都是从中东进口的!为这我们笑话了南瓜君好几天。
愈靠近和田,沿途车辆的检查变得非常严格,每到休息站,就会有警察上来检查身份证,让人心里变得紧张兮兮的。后来我们在和田找旅馆时,发现再小的旅馆大厅里都会有一道安全门检查行李,以及穿制服的警察在执勤。
但这些严阵以待都不影响我们去夜市觅食的好兴致。在和田吃的第一顿就是在夜市,灯火通明的路边摊,烤肉摊浓烟滚滚,人声鼎沸,大喊一声,老板,一斤羊肉,五个馕,再来一瓶芒果汁哎!
和田的夜,才刚刚开始。
说实在的,一开始,我对阿以口中非常棒的和田周末大巴扎并不是特别有兴趣,属于有时间就去看看也无妨的程度,我跟苍苍都更想去玉龙喀什河边捡石头。
后来我逛了喀什那个中西亚最大的巴扎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和田巴扎的美来。
和田的巴扎,美在它的原汁原味,它从不讨好游客。巴扎上没有各类精美的纪念品,也没有从中东进口而来的昂贵地毯,它拥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是那些商品,全是当地人的生活气息,便宜的头巾、样式极为普通质地也一般的衣服、鞋帽、布匹等等,我走在其中,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与闺蜜去逛我们老家的地下服装批发市场。人流如织,闹哄哄的,所有人都讲着一口乡音。而这里,所有人,都讲着我们听不懂的和田话。男人们身穿长袍,戴着小方帽,而女人们,也穿着黑色长袍,用黑色头巾蒙住整张脸,我看着她们,总是忍不住忧心,她们走路真的不会摔倒吗?穿梭在巴扎里,很多个瞬间,恍惚来到了中东国家。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同我们一样脖子上挂着相机的游客。
这里有着最地道的南疆特色。
逛到中午,从巴扎出来,发现人越来越多了,据说每到周日这天,人们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还有的人很早就从乡下出发,赶着牛车来,像赴一个热闹的约会般。
午饭就在巴扎外一条闹哄哄的美食街吃,依旧是面条与抓饭,作为一个南方人,再好吃的面食,也会腻。说真的,我想念白米饭都快哭了。
下午我们要去和田博物馆,百度地图显示,博物馆离巴扎63公里,我们努力穿过美食街拥挤的行人,想到路边去打个车,却发现这件事在正午的巴扎外面,基本上无望,人太多了啊,快把整条马路都堵住!
一辆小摩托三轮车停在我们面前,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了,车主是个老头儿,热情地招呼我们上车。我问,你这车去哪儿?他招手,上!上!我又问,博物馆去不去?他继续招手,去!去!想到语言不通,我警惕地继续确认,真的去?博物馆,和田博物馆?老头儿猛点头,去!去!我望了眼汹涌的人潮,再瞧着他十分坚定的表情,招呼小伙伴们,走吧!
这个车蛮有意思的,没有车厢,露天而坐,乘客们背靠着背,脚就吊放在下面,腿长的还得把脚弯着以免触地。在和田,很多这样的小三轮车。我喜欢坐这个,因为可以一边吹风,一边饱览路两边风光。
拥堵的马路似乎对这种小三轮车毫无影响,开车的老头儿熟门熟路,车技了得,“突突突”地见缝插针,一路倒是顺畅。车子走走停停,乘客下了又上,换了好几拨,只有我们四个始终巍然不动。坐我旁边的一个妇人抱着小孩儿,孩子很小,辨不出男孩还是女孩,长得非常漂亮,尤其一双黑黝明亮的眼睛。新疆的小孩儿眼睛都长得好看,专注看你时,又深又黑,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我笑着逗那个小孩儿,他也望着我,对视了一会儿,他竟然冲我笑了。我抓起相机,询问妇人,我可以帮他拍一张照片吗?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见我举起相机的手势,笑着点了点头。
小车又“突突突”地开了很久,一路穿街走巷,车上的人陆续下完了,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地图上指示似乎没这么远啊?这时,车子停了下来,老头儿下车,对我们挥挥手,到了,到了。
我左右看了看,这条小路上,哪儿有博物馆的影子?我问老头儿,这里真是是博物馆?他伸出手,让我们付车费。然后,他拿了车费,调头,车子“突突突”地开走了…
我默了默,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看到地图上显示,此地离博物馆12公里…他把我们带向了反!方!向!
我简直哭笑不得。
老爷子,您听不懂为啥要点头啊,点头就算了,还那么坚定为哪般啊!我们四个人站在灰尘扑扑的路边,面面相觑,苦笑,又拦下了一辆小三轮。嗯,这次都懒得问了,反正这边车都是直接到巴扎的,坐到终点站就是了。
罢了,就当是坐坐车,吹吹风,看一看和田的街巷吧,这样想来,小小的郁闷瞬间也就被午后的风吹散了。
我爱喀什的理由
我爱喀什的理由
不到喀什,不算到过新疆。
听到这句话时,我是有点不以为然的。这种口号似的广告语,在很多旅游景点都曾看到过。
在我的计划里,喀什是南疆的最后一站,之后就转北疆。在我的计划里,南疆只打算花十二天左右的。在我的计划里,到喀什后顺便
朝朝暮暮 章节4
去国土最西边与巴基斯坦接壤的红其拉甫口岸,来回给自己三天时间。在我的计划里…嗯,事实证明,计划就是用来打破的。最后我在喀什待了一周,占据整个旅途的四分之一。
从和田到喀什的这段火车旅程,我最喜欢,窗外风光无限。很多时候,美好的风景不在那些声名在外的收费景点,而是不经意间你偏头掠过窗外,忽然撞入眼帘的惊喜。在南疆辽阔的土地上,这样一闪而过的惊喜,真的太多了。所以不管汽车火车,我都喜爱靠窗的位置。
南疆全线的火车票价,算得上目前国内最便宜的吧,超级适合穷游。从和田到喀什,一路上停靠的站名,每一个念出来都是一段历史呀,墨玉、叶城、莎车、英吉沙…听到广播里的站名提示,每一次,我都有下车一路玩过去的冲动。无奈时间问题,不得不放弃很多地方。
下了火车,阿以要去火车站买回程乌鲁木齐的车票,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看着明晃晃的太阳,下午四点,九月的喀什很热。我们三个决定先去旅馆,是一早就预定好的青旅,在著名的艾提尕尔清真寺旁边,这么显著的地方,应该很好找的,可是我们却傻傻地坐过了站,一路到了终点站,拖着沉重的行李,又热又累,实在无力再折腾,拦了辆出租车。结果,那个悲催的司机,把我们载到了一个同名的小宾馆…又是一翻折腾,途中接到阿以的电话,他竟然已经到了旅馆!
热,累,饿,焦躁,这些情绪一下子就把我击中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喀什的淡淡的意兴阑珊。
入住的青旅叫帕米尔,正面对便是著名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它是新疆规模最大的清真寺,我在网上看过万人齐跪广场上祷告的照片,清晨薄暮里,淡淡的金光下,那画面,壮观又震撼,唯有信仰的力量,才如此强大。
我不信奉任何宗教,但寺庙教堂在我心里,都是神圣与敬畏的地方,也因此,在喀什的几天里,多少次从清真寺广场穿过,却终究没有走进去一睹风采。
相对于著名景点,我更爱街头巷尾的热闹。旅馆楼下的那条街,不长,却热闹繁华,各类店铺林立,从小吃到进口食品店到英吉沙小刀专卖店甚至斜刺巷子里还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黄金交易市场,我跟苍苍最爱逛的却是各种古董店,饰品琳琅满目,还有许多中东来的披肩与地毯,最最适合淘货。
我们在一个古董店看中了两条羊毛披肩,但老板开价偏高,又因为语言不通,我俩讨价还价的功力毫无用武之处,想了想,忍下冲动,晚上回到旅馆问前台小哥,这边披肩的大致价位。心里有了底,第二次再去,嗯,拖过计算器,直接按价格!老板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戴着一顶白色的陈旧毡帽,看不出年龄,精神却很好,双眼炯炯有神。他看着那个价格犹豫了下,拿过计算器,按了个比我们高的价位。我拖过来,又按回原来的价位,然后伸出两个手指头,买两条!他一笑,点头。
宛如默剧般的讨价还价体验,真是头一遭啊,别致又有趣。
旅馆在三楼,楼梯入口处摆了个烤羊肉串的摊子,火辣辣的阳光下,大风扇一吹,烟雾缭绕,直窜楼上旅馆的天台花园,每次上楼下楼,我们低着头从那片烟雾中迅速逃窜。多住了两天,算是发现了,楼下那个烤肉串的摊子,不分昼夜地烟雾缭绕,呛人的烟火味与浓浓肉香味随风飘上旅馆的花园里,可渐渐地,住客们也都习惯了,尤其到了夜晚,浓烈烟火中,大家该干嘛干嘛,上网的,聊天的,喝酒的,吹拉弹唱的,热热闹闹,那烟火反倒成了一种奇妙的背景,衬在夜色灯火里,一夜的迷离。
我坐在天台边缘的长椅上,也不嫌弃那烟火沾在衣服与头发上的味儿了,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对面安静的清真寺广场,初秋的风徐徐吹着,凉却不冷,耳畔有人声,琴声,欢笑声,以及花洒浇在植物上的水流声。
夜,渐渐深了。心,变得安宁静谧。
是在这一刻,我爱上了喀什。
我爱喀什的夜色,我更爱它的夜市。
不管去哪里旅行,当地的早市与夜市都对我有着莫大的吸引。像我这种瞌睡虫,逛早市的兴致总是被睡意无情扼杀掉,为数不多的几次早市印象里,大理的蔬果市场最令我喜欢,在清晨的阳光里,那些沾染着露珠水汽的鲜花、蔬菜、水果,令人心里感到无比温暖与欢喜。如果说早市给人温暖静美,那么热热闹闹的夜市,更多了几分喧哗的人间烟火气。
从南疆一路下来,几乎每到一个城镇,我们都不放过当地特色的夜市,在我看来,大大小小各有不同,却也无比类似,不同的是氛围,类似的是食物。水果、烤肉与面食,是南疆夜市上不变的内容。但喀什的夜市,却是更为地道的南疆特色,在吐鲁番库尔勒的时候,夜市上还会有很多四川人的摊位,在喀什,却全是本地风味。
每晚九点,我们趿拉着拖鞋穿过清真寺广场前面的地下通道,出了通道口,便是扑面而来的热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晃了几个晚上,我们吃东西的顺序非常固定――通道口一个卖水果的摊位前站定,西瓜一瓣,哈密瓜一瓣,站在摊位前吃完,擦嘴,付钱。然后再转到卖烤肉串的摊位,吃完,擦嘴,付钱。再然后,围到一个麻辣烫的摊位,挑选,吃完,擦嘴,付钱…这个夜市不大,摊位之间紧紧相邻,也基本没有座位供客人坐下来慢慢品尝。于是来觅食的人,游客与本地人拥挤在一起,围在摊位前,取了食物也不拿走,吃完,擦嘴,付钱。我对这种感觉非常着迷,从一个摊位晃到另一个摊位时,我竟生出一种诡异却浪漫的错觉来,我们不像是在吃夜宵,更像是在跳一支圆舞曲,围绕着这不大的夜市广场,舞伴是身边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并肩而立,再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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