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蓝惜月
“是的,裱画的浆糊,必须非常细致匀净,别说疙瘩,一点点小粉粒都不能有。”说起自己的专长,知墨来兴致了,眉飞色舞地比划:“您想啊,画纸再结实,那也是纸,一旦碰到粉粒或疙瘩,抹不平整,凸起来一团还是小事,万一把画纸给弄破了,整张画都会废掉。”
“所
秀外慧中 章节227
以我才把牟先生的画交给你。快去吧,裱画就是要好天气,这样才干得快。”俞宛秋不会裱画,理论知识还是懂得一些的。
“是”,知墨蹲身为礼,然后穿过院门而去,临走前的神情举止,竟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让俞宛秋颇觉纳罕,想了想,归结为裱画者对遭遇名家名画的欣喜之状。
待知墨熬好浆糊,备好一应用具,要正式裱糊时,俞宛秋已歇过午,反正无事,便去了墨韵斋现场观摩。
字画一共有四幅,是上次牟翊给穆云舟做媒时,赵佑熙趁机“勒索”的。
一幅字写的是:“河出图,洛出统昭垂,籍此文章司命;芝有本,体有源,宗支衍庆,佑而作术重光。”
这幅字,俞宛秋认为是牟翊在坦白自己的隐宗护法身份,同时表明对赵氏家族的忠诚。知墨展开字幅时,却只注意到了两个字:“衍庆?那不就是小郡王的封号?牟先生果然疼小郡王,写对联都想着他。”
俞宛秋暗笑,知墨虽然裱画技巧娴熟,书还是读得太少,对字画本身的理解很欠缺。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俞家买下她给惟一的女儿做侍墨丫头,本就没指望她成为才女,因而培养方向就是着重各种技巧的训练,比如裁纸、研磨、裱画、图书的归类整理,等等。作为一个侍墨丫头而言,她是尽职的、出色的。
另一幅字就很有道家的出世意味了:“一心守道,道无穷,道中有乐;万事随缘,缘有分,分外无求。”
知墨喃喃念着:“‘万事随缘,缘有分,分外无求’,先生说得真好”
俞宛秋听到声音有异,转头察看时,现知墨的眼角一片湿润,这下更相信她心里有人了,忙出言询问:“丫头,怎么啦?你有什么心思,只管跟我说,我总会想办法成全你的。实在不行,你也算努力过了,日后回想起来才不会后悔,对不对?”
“真的没有”,知墨掏出手绢擦去眼泪,“奴婢只是看了先生的字,觉得感慨而已。”
当事人不肯说实话,旁人想使力也没处使,俞宛秋只得作罢。
再看两幅画,一幅水墨山水,意境显然出自王维的《清溪》,因为画上题有一行小字:“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真正让俞宛秋移不开眼睛的是另一幅,画面异常干净,毫无泼墨迹象,几丛素菊,篱边一袭青衣的男子背影,衣带迎风,似要羽化归去。
这情景,让她想起了不知在何处看到的几句词:“谁心似浓墨,蘸入丹青,染一幅山水,画中有你。几朵淡菊,一抹青影,你长袖挥洒,向桃源去,留我载浮载沉,在十方娑婆海。”
回头再瞧知墨,已差不多看痴了,眼角又重新湿润起来。
俞宛秋太阳穴猛跳,这丫头的表现,怎么都像在演绎“绝望的爱”,她看上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太子吗?不像,如果她有这种倾向,自己早就现了。
曾经的吴昭训,那样隐忍,那样深藏不露,都被自己揪出来清理掉了。知墨成天跟在身边,跟太子打了好几年交道,不可能完全不露痕迹。
排除掉最大的嫌疑犯太子殿下,再把知墨接触过的人逐一过滤,要说亲近点的,只有以前住在苏城时的那群护卫,比如周长龄、小黄、小乔,再就是太子身边的几个亲信,如谢长宁等人。
如果知墨喜欢的是他们中的某位,那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她肯开口,立刻就能成就,所以也不可能。
眼睛斜斜瞟过去,知墨犹在望着牟翊的字画出神,身姿静如雕塑,眼中尽是痴迷,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出俞宛秋的脑海:莫非这丫头是大叔控,心上人竟是牟翊?
她承认一开始有点囧到了,牟翊啊,那是父辈一样的存在,留着长长的胡须,在她面前自称“老夫”的人。知墨明明是妙龄少女,为什么放着大把的青年才俊不喜欢,要去喜欢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
回过头来仔细思量,此位“老夫”,和启泰殿上那位疼孙如命的“爷爷”,论年龄都不过四十出头,要放到现代,还可以跻身“大龄青年”,而且绝对是钻石级别的。有女孩子喜欢也不奇怪。
好吧,就算年龄不是问题,身份不是距离,人家牟翊根本不想娶啊,他才是真正的独身主义者,纹绣跟他比,只能算机会主义。
想清楚了这一点,知墨的压抑和悲伤就不难理解了。
俞宛秋默默坐在一旁,看知墨一遍遍打底,再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卷。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美丽,认真裱画的知墨,也显得异常迷人。
她只希望自己想错了,知墨没那么傻,明知道是死胡同,还往里面钻。
【文字版】 第三百零八章生死瞬间
第三百零八章生死瞬间
虽然俞宛秋一鼓作气把四个丫头嫁掉了三个,素琴和茗香嫁的都是宫廷侍卫,婚后可以继续在东宫任职。
只有纹绣,现在是三品夫人了。诺大的将军府,原本就只有两个光棍男主人,又是武夫,不擅处理家务,府里极度缺乏女主人。纹绣嫁进这样的家庭,想再出来做事,基本上不可能了。
眼看接近产期,连兰姨都带着尧儿住回了怡庆殿,和素琴、知墨、茗香一起,每天十二个时辰轮流守着太子妃。
兰姨和知墨还好,素琴和茗香都是新婚燕尔,要是晚上也值宿,就得丢下家里的新婚夫婿独守空房。俞宛秋过意不去,一再表示不必如此紧张,劝她们晚上回去休息,可惜没人听。
她们不说俞宛秋也明白,还是对宫里的一些人不放心,怕一时照顾不到,会出什么意外。那时候医疗条件差,女人生产时,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微动点手脚就可以置人于死地,而且可以完全不留罪证,看起来就像死于难产。
照兰姨的话说:“这里不比红豆院,那个地方隐秘,进得去的都是自己人。”
不眠之夜总是显得特别漫长,怕自己不小心睡过去,她们甚至不敢一个人守夜,每次都是两个人一轮,再加几个有经验的嬷嬷。
俞宛秋感动归感动,就是有一点不好明说,她们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也多少少感染了她,让她有点轻度神经衰弱。每次半夜惊醒,总要咳嗽一声,然后听到外间有熟悉的声音低问:“太子妃要什么?”,这样才能继续安睡。
为了不影响赵佑熙的睡眠,在孕期的最后一个月,她强行把赵佑熙“赶”到葆中殿的含清斋,那里有间寝房,是赵佑熙婚前常住的。
其实,如果有赵佑熙在身边,她肯定要安心得多。可女人到了孕后期,因为大肚子压迫膀胱,总是频繁起夜,兼有口干舌燥之症,一夜数度折腾,自己睡不好,身边的人也别想睡好。赵佑熙每天五更就得起床,然后赶到军营去点卯,在睡眠时间本就不足的情况下,睡眠质量就显得尤为重要。
本来俞宛秋打算让他索性搬到军营去的,那样早上不用赶路,可以多睡一会儿,赵佑熙自己不同意。住在宫里,若妻子晚上作,他起码可以陪一陪,虽然进不了产房,在外面守着也放心一些。
五月二十三是预产日,这天啥事都没有,很平安过去了。
考虑到预产期没那么准,也没人着慌,兰姨还笑眯眯地告诉她,这是孩子舍不得离开母体呢,将来准是个孝顺孩子。
俞宛秋也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那当然,我闺女不孝顺我孝顺谁呀,是不是,宝贝?咱不急哦,宝贝想在娘肚子里多待几天就多待几天。”
茗香正拿着小锤子砸核桃,最近她每天都让太子妃吃一小碗核桃仁,说吃了这些,生下的孩子聪明。听了太子妃的话,她放下锤子跟知墨咬耳朵:“明明就是儿子,非要每天喊闺女,难道这样就能把儿子喊成闺女吗?”
知墨捡起她敲破的核桃剥着,嘴里笑个不住:“你就让太子妃过过嘴巴瘾吧,等孩子生下来,就没得说了。”
俞宛秋气极,转向兰姨求支持:“妈妈你说我这回准能生闺女的。”
兰姨拍着她安抚:“放心,这回肯定是闺女,你别信她们的,她们懂什么。”
茗香扬起头说:“我们是不懂,可宫里懂这个的嬷嬷多了去,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太子妃自怀了这个孩子后,吃了多少酸东西?光是酸梅就吃了好几坛,我每次老远闻见,就恨不得把牙齿酸倒。嬷嬷们都说,看生儿生女,这个最准,肚子形状做不得准的。”
从外面走进来的赵佑熙站在门口道:“老远就听见你们争,有什么好争的?儿子闺女我都喜欢,最好是一样一个,生个龙凤胎。”
俞宛秋横了他一眼:“别做梦了,肯定只有一个。要真是龙凤胎,有经验的大夫探脉探得出来的。”
赵佑熙马上转口:“我就那么一说。其实,生孩子还是一个一个来比较好,一次生两个,你身子本就弱,怎么经受得起?”
俞宛秋想说“我身体哪里弱了,明明健康得很”,再一打量自己威武挺拔的夫君,又咽了回去。强壮如赵佑熙,也许在他面前,任何女人都是弱的。
五月二十四很快过去了,接下来,二十五,二十六全都平安无事……
东宫的人渐渐不安起来,俞宛秋走到哪里都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盯在她的肚皮上。
等到五月的日历完全翻过,太子妃肚子的孩子依然稳如泰山时,连原本稳如泰山的人都开始面露焦虑。
赵佑熙从二十三日起就没再去军营了,每天守在妻子身边,晚上也搬回了同心殿。他的理由很充分:以前你说我白天太累,晚上一定要睡好,现在白天不用去军营,晚上没睡好,白天再补眠就行了。
时间以极为缓慢的方式流逝,东宫的人连走路轻手轻脚的,若有外宫的人来探望,进门的第一句话必是:“还没生吗?”
被问者一般只会摇头,即使作答,也把声音压得很低。
一直到六月初五的深夜,俞宛秋才总算有了阵痛感。于是一阵兵荒马乱,不只是东宫,整个皇宫的人都被吵起来了,个个侧耳等着东宫的消息。
六月初六,没有任何新消息,太子妃依然在生产中。
六月初七,赵延昌罢了早朝,陪着心慌意乱的儿子等在产房外。儿媳妇已经痛了一天两夜,再不生下来,别说孩子,大人都保不住了。
太医和稳婆已经隐晦地问过,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赵延昌哪敢做决定,只是看着儿子,赵佑熙两眼通红地低吼:“要是太子妃有什么事,你们统统别想活,还杵在这里干嘛?不快给我滚进去?”
六月初七中午,情况已经非常危急,赵佑熙踢开了无数阻拦他的人,跑到爱妻身边跪下,从不信佛的他,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俞宛秋努力睁开眼睛,用微弱的声音跟他说:“对不起”,然后就昏死过去,气若游丝。
赵佑熙彻底崩溃了,拿起稳婆放在床边的剪刀就要往心口扎。
周围的人都被这变故吓呆了,随后看到的一幕更让她们泪如雨下:本已进入弥留的太子妃,竟然在关键时刻伸出手挡在太子胸前,太子急忙收力,还是扎穿了太子妃的手掌。
母亲的痛叫和婴儿的啼哭同时响起,在众人耳中,不啻仙乐。
稳婆们后来说,是太子的那一剪刀,让太子妃在痛极之下猛然收缩产道,才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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娩出了重达九斤半的孩子。
【文字版】 第三百零九章因爱生怖
第三百零九章因爱生怖
丁卯年六月初七下午,干旱了许久的南国大地普降甘霖。
擅于奉迎的朝臣纷纷向皇帝上表道贺,说小殿下生而不凡,深具善根福报,这都是皇上德政所招,更是赵国匡复宇内一统江山之兆。
赵延昌龙颜大悦,赏赐连连。
张怀安没法,让人去司礼监把吴宝顺找来。吴宝顺领着两个记室侍立一侧,走笔如飞,到掌灯时分,已洋洋洒洒记下了几大页。
皇帝只顾着高兴,一开口就是“赏”,也不想想,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只要说出来,下面的人就得照办。
等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吴宝顺看着写满人名和赏赐的礼单,肉疼地想:“都是真金白银啊。”
眼尖的朝臣现,接受道贺的只有皇帝一人,喜得麟儿的太子殿下始终未曾露面。
所有人对此皆隐晦不提,心里都明镜似的,太子妃这次是难产,虽然最后关头勉力诞下了小皇孙,母体恐怕损伤过度,情况不大乐观。
他们猜得没错,一直到六月初八早上,太子妃仍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生下孩子后,她还撑着问了一句话:“孩子怎么样?”
稳婆告诉她:“小殿下很好,您听听,哭声多响亮啊。”
太子妃微微点头,惨白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意,其时赵佑熙正抱着她喷血的手掌,整个人呆若木鸡。待太医赶过来紧急处理伤口,赵佑熙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时,太子妃已再度陷入昏迷。
几个太医轮流把脉,然后告诉太子,太子妃只是因为生产期过长,人太疲累,体力不支而昏迷,其实这是最好的休息。只要中途不出现大出血现象,就没有性命之忧,请太子务必放宽心。
赵佑熙表面上听进去了,其实内心非常紧张,寸步不离地守着,饮食俱废。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到天亮时,兰姨进来第一百零一次地劝:“殿下,您几天几夜没合眼了,这样下去不行的。要是太子妃醒来,您却病倒了,奴婢们没法跟她交代。”
赵佑熙头也不回地说:“等她醒来了,我跟她说几句话再睡。”
水晶帘传来轻轻碰击声,知墨在前,张怀安在后,一起向兰姨露出询问的目光,兰姨朝他们摇摇头,表示一切照旧,自己也莫可奈何。
张怀安叹息着去前边复命。小皇孙降世带来了一场透雨,到处欢欣鼓舞,皇上高兴是真高兴,可太子妃不醒,太子状若痴傻,这高兴中又夹带了隐忧。
张怀安不禁想:要是太子自戕时,太子妃没有伸手挡住,现在这小两口又是个什么情形?
虽说有个皇长孙可以继承皇家血脉,可太子毕竟是皇上惟一的爱子,皇上多疼这个儿子啊。听说太子竟然差点自杀,却因为这个意外而救回了太子妃母子时,皇上于狂喜之中,不免有些伤心。张怀安没当过父亲都能体会他的心情:“没了老婆,你就连爹都不要了,情愿追随她到地下吗?”
此时的赵佑熙可没空顾及到他爹的想法,他的心仍然被恐惧占领着,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时不时伸出手指到她的鼻子下面试探。
是的,他怕她死,非常怕
不管有多少太医向他保证,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不是懦弱轻生之人,他会想到自杀,是因为确实没活路了,当时他的妻子已经处在弥留状态,这一点他比谁都看得清楚。
一个马上就要死去的人,会因为挨了一剪子反而活下来吗?
他不敢相信,怕那些太医只是说好话哄着他,目的是为了杜绝他的自杀之念。
昨天深夜,他有一阵子意识迷乱,甚至怀疑是不是父皇找人施了巫术,有意拖延他妻子的性命,以此来缓冲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可他在床上床下找了许久,也没现任何巫魇之物。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大雨停了,窗外鸟雀呼晴,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不再胡思乱想,心里的恐惧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晨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在他身上,可惜照出的形象实在不美观:胡子拉碴,面色青白,黑眼圈堪比熊猫,衣服皱巴巴,憔悴邋遢得跟平时判若两人。
俞宛秋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不由得泪盈于睫,这还是她那年轻英俊的夫婿吗?
她想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刚一动手指,立刻痛得叫出了声。到这时才现,她的右手掌被包得像个粽子。
赵佑熙浑身一震,如遭雷击,生怕自己出现了幻觉,死命揉揉眼睛,才颤抖地问:“你醒了?”
俞宛秋声音暗哑,但字句清晰:“是的,我醒了,倒是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有多久没睡了?”
“昨晚就睡了呀,趴在你枕头边的,你没感觉吗?”
俞宛秋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抱歉哦,我睡得太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不上来呢?趴着多难受啊。”
“没事,以前在战场上,最紧张的时候,骑在马上都能睡着。”赵佑熙眼神温暖纯挚,心里却翻江倒海:你真的只是睡过去那么简单吗?为什么在我看来,竟像是去阴间走了一遭,才找回差点散掉的三魂七魄。
俞宛秋笑了:“你也说那是战场嘛,哪里找床,只好将就了,这是在自己的家里,何必如此苛待自己。”
赵佑熙想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怕碰到你的伤口。”
俞宛秋娇嗔起来:“那怎么办?我身上的伤,起码得半个月才能愈合。要不,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儿去军营,索性在那里住一阵子,等我坐完了月子,你再搬回来。”
赵佑熙没有答话,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心里溢满了幸福。她在跟他说话,在对他笑,在对他撒娇,他以为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一切,如今又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外面的人听见声音,一个个也顾不得规矩礼仪了,都挤到水晶帘边往里看,不少人边念阿弥陀佛边抹泪。
俞宛秋惊讶道:“一觉醒来,我们东宫的人全都皈依佛门了不成?昨夜昏昏沉沉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念佛,到底是你们谁念的?”
大伙儿的眼光都看向太子,俞宛秋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真是你在念?”
“是我。”赵佑熙也不怕承认自己“临时抱佛脚”。
俞宛秋开玩笑道:“你可千万别撇下我和孩子,出家当和尚了。”
赵佑熙郑重地说:“不会的,这辈子,我会好好地守护着你们,到下辈子再修佛。”
“真的吗?下辈子准备出家?”
“真的。人世太苦,我到现在才领会到佛家七苦的真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当初我求不得,颠倒相思,夜不能寐,以为那就是苦了,后来如愿娶到你,又以为终于离苦得乐,谁知,更大的苦还在后头,那就是‘爱别离’。记得冲进产房时,看你一幅就要……咽气的样子,真的比万箭穿心还痛那种痛,我永远也不想再承受,所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出家,早早地了脱尘缘。”
俞宛秋久久无语,半晌才道:“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
赵佑熙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别说对不起,你不知道,当时你那声‘对不起’,差点要了我的命。”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难产一回,竟让一个如此强悍的男人动了出家之念。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侧耳细听,里面还有尧儿的声音:“弟弟为什么总是睡?”
“你小时候也总是睡的,小孩子要肯睡才长得快。”这是尧儿的奶娘在哄孩子。
俞宛秋掩额低叹:“怎么又是个儿子?”
生产之时,她并没有追问孩子的性别,只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因为在产道里停滞得太久。得知孩子好好的,她的精神力也撑到了极限,扭头就昏睡过去。虽然如此,凭着隐约的记忆,她还是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因为好像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是个小皇孙呢。”
赵佑熙接过她的话道:“是啊,又是个臭小子,还没生下来就差点把娘折腾死,我们以后不要理他。”
“瞧你,这怎么能算到他头上?”数落完夫君,俞宛秋转头朝外面道:“把孩子抱进来。”
兰姨从乳母手里接过孩子,笑呵呵地送到太子妃面前:“你看,长得多好啊,稳婆都说,她这辈子接生过几百个孩子,就没见到这么结实的胖小子。”
“哼,要不是长得太胖,怎么会生不下来?”赵佑熙面色阴沉,对襁褓中的二小子完全没有好脸色。
“别这样”,俞宛秋这下真有点担心了,如果生产那一幕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桓不去,乃至成为心里的一道伤,会不会影响到父子俩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对兰姨说:“把小殿下给他爹抱抱,孩子他爹,孩子他娘手痛,你就替我抱抱吧。可怜的娃,从生下来到现在,一两天了,爹娘的边都没挨过。”
赵佑熙不情不愿地接过孩子,看在妻子面上,勉强抱了几分钟,脸上的表情还是欠奉。
俞宛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定以后多安排些亲子活动,绝不能像尧儿那样,放到爷爷那边了事。
【文字版】 第三百零十章阿旦百日
第三百零十章阿旦百日
丁卯年九月十四是孩子出生的百日庆,赵延昌老早就说过,要在那天给孩子赐名。
看官别嫌慢,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一般的人家,要等到孩子三四岁,最好是出过天花了,再摆酒宴客,请家族长老按排行取名,然后郑而重之地开祠堂,焚香祭祖,把孩子的名字记入族谱。
在那个年代,给孩子取名,绝对是一件大事。
至于穷人家的苦命娃,一辈子没大名,到六十岁还叫狗剩子的大有人在。妇女更不用说,全国至少有一半的女性叫大姐二妹三妹,嫁人后就叫某某氏,红楼梦中诗情画意的小姐芳名,那是簪缨世族的勾当,不具有普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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