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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乡夜夜》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沉埃
上午她去市图书馆上书法课,下了课去对面的一茶一坐或者麦当劳简单解决午饭。
她到笔庄挑了适合写大字的纯羊毫笔,买来墨水,砚台,毛毡,大刀的毛边纸。在书房江珺的核桃木大桌台上,摊开纸,调好墨,练习早上所学。笔豪缓慢的在纸上划行,让人摒却思虑。
通知书终于到了,她如愿地进了j大经济系。学校信上通知她九月三日报到,九月五日开始军训。
江珺直到八月十四日才回到祁宁。
风尘仆仆地到家已是夜里九点。江玥为他热饭菜,转头看见他倚在身后的饭桌上喝啤酒。
江玥算着能这样一起的时间不到二十天了,不知怎么就记起书法课上临的那首古诗:“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一天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其实她不过是去三百公里外读大学,坐车不到四个小时就到了。可她就是对即将的分离忧心忡忡。
江珺见她红了眼圈,为自己的食言连连道歉,一边哄她:“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们好好给你过个生日。就去浪芽岛怎样?让我将功补过吧。”
见她破涕为笑,江珺刮她鼻子,“又哭又笑,小猫撒尿。”
她是那么憧憬这个生日的到来,却无能预见这个生日让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10
那天开始得那么完美。
江玥一早就收拾好两人去海岛要带的装备,拎着包一步一跳地下楼,却见江珺从车库里开出一辆银色的敞篷车来。
“咦,你这个资本家还挺有良心的嘛。”
“人家新婚燕尔,我总要识趣吧。” 江珺甚少自己开车,而司机王浩前阵刚结婚就跟着江珺出差了,今天正好放他假。
“就我们俩才好呢。”江玥打开车门,坐在他身侧,从包里掏出墨镜,递给他一副,自己也带上。
车开上滨海大道,风迎面吹拂,而心情就像被吹起的衣袂,飘扬再飘扬。
江玥打开车内音响,电台的音乐频道放邓丽君的老歌,她跟着哼,甜蜜蜜,再见,我的爱人。再然后响起了《我只在乎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朴素的歌词简单的旋律,一下击中了她。是呀,如果没有遇见江珺,她会是在哪里,而那样的人生是否还要去珍惜。
她望着江珺的侧脸,阳光像在他蜜棕色的皮肤上洒了一层金粉。
“怎么啦?呆呆的。”
“叔叔,谢谢你。”江玥想他会明白她的意思。
他揉揉她的头,“傻孩子。”
那甜美的女声还在反反复复的地唱着,“……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也许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以前她从没留意过这首歌,此刻听来,心潮涌动,一字一句唱的是她藏在心底深处的告白。要到后来她才意识到,其实那更像是一个谶语。
浪芽岛在祁宁东侧,面积近二十平方公里。从前只能靠轮渡来往,政府准备开发此地,便建了一座跨海大桥。
车行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抵达岛南面的假日酒店。江珺要了两间相邻的海景房。放下行李,两人踢踏着人字拖往海滩走。
酒店花园外就是浪芽岛最好的海滩,滩上沙色如金,细软纯净。
他们躺在躺椅上,在树荫下享受着冰啤酒配玉米片。海浪声近在耳畔,风吹来,和煦慰人。
江玥从扔在地上的帆布袋里拿出书来。
“呀!糟糕”,她冲江珺吐了吐舌,“我忘了带你的侦探小说了。我的分你一半,怎样?保证你爱看。”
那是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她按篇章将书撕成两半,递给他,“看吧,我多大方,我才一篇《黄金时代》,你有《三十而立》、《似水流年》、《革命时期的爱情》、《我的阴阳两界》。”
江珺接过,打趣道:“是,小姐,您真慷慨,新书也舍得撕。”他喜欢她洒脱的做派,那对物的不留恋不执着是很难得的。
他们在涛声与海风中,静静地并躺着,分享着阅读同一本书。
中午去酒店的餐厅吃海鲜。江珺把蟹黄专门剔出来给她,堆了小小一碟。
饭后在爬满葡萄藤和凌霄花蔓的木柱长廊,开一支红酒慢慢喝着,身体陷在摇椅里晃晃悠悠,香梦沉酣。
江玥醒来,见江珺胳膊上覆着一朵被风吹落的凌霄花。她拈起这火红的小喇叭,从江珺的手臂轻轻地撩上脖子,见他没反应,大起胆子,短撇在他的额头,一横过浓黑的眉,竖勾划过眉心越过挺拔的鼻梁,刚触到鼻翼,就被那只大手擒住。
江玥心一颤,她竟然要在他面上写那句话!转瞬又担心他不会知道她要写什么吧?不,不会的,她连一个我字都没写完呢。
江珺一手绕过去捏住她后颈,他就喜欢这样捻她,像逗小猫一样。“小坏蛋,眼睛滴溜溜转,又想干什么坏事。”
江玥怕痒地缩了缩,赶快转移话题,“快起来,上去换泳衣,我们好去游泳啦。”
她穿着最最普通的运动式泳衣,淡粉色的背心短裤,皮肤白瓷般光润透明,胸丰满,腿笔直匀称,两截间露出一段细腰。江珺心里赞叹造化钟神秀,但眼睛已不敢多停留。
这是游泳的人还不是太多,江玥带上泳镜,潜入海里,水温正合适。她只会狗爬式地扑腾,脚一触不到底,就害怕,抓着江珺直叫。
“没游前,说得最兴奋,到了水里就做逃兵了。没一点出息。”江珺护着她往外游。
“你千万别走开啊。”得到江珺的保证,江玥放开手脚游起来,打出的水花溅了江珺一脸,一个浪过来,她又惊慌地找他,完全是孩子气的。
直玩到日落,他们才回去。冲过澡,又大快朵颐饱餐了一顿。
很久没有这样痛快轻松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如此。从学业和工作中脱身出来,两人相伴到一个小岛,没有负担地玩乐休息,这样的一天,夫复何求。
第六章
11
日幕降临,他们在沙滩漫步,海水冲上来漫过脚又褪去。





《江乡夜夜》 章节5
江玥穿着白色无袖衬衣,衣摆在腰间系了个结,一条珊瑚色的轻纱裙,裙裾为风吹起,常拂到江珺腿上。她的手挂在江珺的臂弯,远远望去,两个身影,谁说不像情侣。
他们一直往前走,沙滩上已经人声喧腾。祁大的学生在沙滩上扎了一圈帐篷。帐篷前的圆形空地上摆着架子鼓,电子琴,话筒支架,几把椅子,打起野营照明灯权作舞台灯光。
这周围已聚起观看的人群,江珺和江玥也站在一旁翘首以盼。
一个胖胖的男生拿起话筒说话,“我们是都是一群爱好音乐的工科生,在大学聚到一起。未央歌已经办了许多次,这一次我们把它搬到了东海边。废话不说,我们唱起来!”
吉他手拨动琴弦,几个简单往复的和弦,刚才讲话的男生扯起嗓子唱,“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这是什么地方依然是如此的荒凉,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那是许巍的《故乡》。“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总是在梦里我看到你无助的双眼,我的心又一次被唤醒,我站在这里想起和你曾经离别情景,你站在人群中间那么孤单,那是你破碎的心,我的心那么狂野……”男生模仿许巍暗哑的声音,在这海岛一角的日暮时分,唱起浪子、远方、女人和故乡,别有一种地老天荒的况味。
江玥也加入人群唱和:“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故乡,你总为我独自守候沉默等待……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那是你衣裙漫飞,那是你温柔如水。”
在哼鸣未尽的余音里,江珺看一眼江玥。探照灯映着她半边的脸,眼睛清亮温柔,眼白里带一点婴儿蓝,海风吹起衣裙漫飞。他自觉心突然跳得慢了一拍。
一晚上唱的是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唱的歌,许巍,齐秦,郑钧,老狼,崔健。
演出很简陋,弹唱的人也未必才华出众,但这却是一场很有意思的表演,让每个经历过青春岁月的人都回想起当年。到了夜里十一点,这群年轻人还唱得正酣。
江玥兴致盎然,不愿离去。“我们也去弄顶帐篷,躺进去听音乐,还可以露营,多好玩。”她摇晃江珺的胳膊,带点撒娇地央求,好不好嘛。
江珺也觉有趣,乐于成其美意,便去租了一顶双人大帐篷,在演出场的不远处搭好,铺上防潮垫。收拾妥当,江珺拉开帐门,做手势,“请吧,我的公主。”
江玥笑嘻嘻地脱了鞋爬进去,江珺随之进来,原本帐内宽敞的空间顿觉小了许多。
他们也不点灯,把毛巾毯一卷垫在脑后作枕头。两人头靠得很近,仰躺着,听着令人唏嘘的情歌伴着永不停歇的海潮声。
细纱帐顶外是宝石蓝的夜空,繁星缀满其间。星星闪烁着幽冷的光,它们来自几十亿光年前,在这一刻抵达他们的眼前。置身于这样深邃无垠苍穹下,直让人觉察此身渺小,此生有涯。
“那是银河。”江珺抬起手在空中一划,见江玥纳闷,他就伸手去握住江玥的手指,引着她看,北偏东向南方地平线延伸的银河光带,又带着她找到了织女星,牛郎星和天津四,他拉着她手臂打一个三角形,“这是夏季大三角”。
她的手裹他的手心里,她拉它们下来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的心不知道跳到哪里去了。”
“胡说八道,”他的大掌贴到她胸房上端,“在这儿不是,傻妞。”
江玥按住他的掌,让他的手贴紧她的心,咚,咚咚,一下慢两下快。
他的掌上纤细冰凉,那是她的手指,掌下柔软鼓突,那是她的乳房。
江珺呼出一口气,心里想难道她不知道他也只是个男人吗?她不晓得她的身体有多大的诱惑力吗?
江玥终于放开手,她叫他,“叔叔。”
“嗯?”江珺松口气,但也隐隐有一点失落。
“你高兴吗?”
她明知道答案的,却仍要确认一遍,好像小孩子做了什么事要向大人邀功。
没听见他应声,江玥侧转头来,只见他嘴角斜弯上去,闲闲地散出的笑意。
那一刻仿佛是鬼使神差,她俯身凑近他的脸。幻想过太多遍了,所以她做得是那么自然。她吻上他的嘴角,吻他冒出青须的下巴,再挪上去亲他的嘴唇,像膜拜神明,像将自己献祭。
江珺整个人被定住了,呆呆地任由她的唇印上他的嘴角滑到下巴滑上嘴唇,直到她要离开,他才反射般地噙住她。
那是蔷薇的花瓣,少女不乏生涩却异常甜美的初吻。
也许是受白天看的王小波的蛊惑,黄金时代里王二和陈清扬在章风山上那样坦然恣意地实践他们的伟大友谊。
她回吻他,试探地伸出舌头去舔,结果是被他席卷而去,给他一点,他还要更多。
她全部的重量都在他身上,饱满的胸部压着他的胸膛,腿松松地搭着他的腿。
天上的星辰与地上的欲望,两样事物都是最为自然恒久的,从有这个世界以来,从有男人和女人以来。
这刻他情动到糊涂,忘却了所有的理智,忘却了该有的顾虑。他手探入她的衣襟,伸到后面解开搭扣,迫不及待要抚上她的乳,是的,他已被它刺激了一天,现在终于将它掌握,
身体感官独立了自己的意志,一步步给他下达指令,另一只手撩起她的裙子,往上再往上,缓慢地接近目的地。他耐心而细致地探索着那片未经开垦的沃野。
江玥的心剧烈地蹦跳,她看过许多欧洲的艺术电影,那些□场景是她的性启蒙。但当那影像里的一切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发生在自己和自己渴望的人之间,她被冲击得晕眩。晕眩中所有的感受却特别地鲜明。
她整颗心和整个身体在他的撩拨下瑟瑟地颤抖着。
第七章
12
或许人生的剧本都是早已写好的,只是那人自己不知道。否则怎会有佛教的因缘,怎会有回教的前定?
所以那天的事情也是注定了的。
当他们沉浸在情欲的潮汐中,以最陌生的方式接近最熟悉的人。那种最原始的渴望,那种新奇与热切,被突兀地一声巨响震断。
江玥是特别容易受惊吓的,这次也不例外。随着爆破响起的是她恐惧的惊呼,她将头紧紧埋入江珺怀里,像要躲避外界的伤害。对她来说,那里是最安全的所在。
而江珺也是猛然一震。他被这一声巨响给惊醒了。把她从自己身上撑坐起来,然而眼前是怎样一副景象,他简直难以置信。坐在他身前的她,发辫散乱,胸乳从敞开的衣襟中跃出,那两点挺立犹如春雨中初绽的桃蕊,裙子被撩到腰间,而他自己呢,抵着她腿根的那处是那样坚硬分明。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他最为珍爱的宝物。她并不晓得自己是那么美。那么他要将之据为己有吗?
江珺抹一把脸,先前的燥热已经冷却下来。他眼望地面不动声色地说,“你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
江玥为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手足无措。所有的事都来得太突然了。他莫测难明的神色,让她惶惑。他和她到了这局面,接下来他要怎么做,他会怎么做?她要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表白自己的心迹?还是听凭发落?
她机械地整理好衣衫,跨出帐门。帐外他面海背身长立,背影是无尽的萧索。
爆炸声仍此起彼伏地轰鸣,仿佛不把天地掀翻誓不罢休。
原来那不过是祁大的学生结束了表演在放焰火。烟花一束冲上高空,分成簌簌坠落下来,耀眼的美丽转瞬即逝。太过激烈的东西都不长久。
江珺和江玥的这场肉身欢宴在不绝于耳的轰鸣声和刺目的亮光里宣告终结。
他在想什么?她的大脑是一片混沌。对已经发生的和即将要发生的,她都没有能力思考。他们一路往回走,两人都默不作声。
“先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他送她到房门前,只留下一句我们明天再说吧。
她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无论他对她多纵容,他对她拥有最高制裁权,而她始终是卑微的。
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发生,不给你任何喘息回旋的余地。
她一夜未眠,坐在窗前看天空从深蓝一点点变浅,泛紫,再转成金红,直到霞光照耀在绿松石般澄净的海面。第二天已经来了。他要对她说些什么?
七点刚过,她的房门就被敲响,她几乎是飞身去开。
他站在门口并不进来,“我现在马上要赶到雅加达去,我们有艘船出事了。我让小王来接你,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她静默,点头。
“这次怕要待不少天,可能送不了你去学校了。我要是没回来,小王会给你安排好的。”
“哦”,她点头应道,将心上的失望从面上掩去。
“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把要带的东西都整好,缺什么就去买。我们电话里联系。” 他抬起手将她额角垂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然后步履匆匆地走了。
他表现得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平静得她都要怀疑昨晚的惊心动魄只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幻境。她摸摸自己有些肿胀的嘴唇,胸中苦涩难言。她没有他那样好的涵养功夫,对她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
她到江珺房里收起他换下的浅灰色马球衫,蓝色沙滩短裤,看,他是多么习惯有她在。
王浩的确很快就来接她了。
她带他去昨天扎帐篷的地方。帐篷还在,他们拆下还去店里退回押金,一切似乎安好如初,惟有她变了。
到了停车场,已经不见昨天他们开来的那辆银色敞篷保时捷。江珺已经走了。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分别。她不是不懊恼自己的莽撞,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就好,做了出来就再无可挽回。她没有资本去赌,更输不起。
13
回到祁宁,江玥镇日一人在房子里踱来踱去,从客厅到阳台,从书房到卧室,从厨房到卫生间,她觉得这个住了近十一年的地方,从未这样空旷过。
其实江玥知道并不是地方大了,而是她的心空了,飘来荡去不得安稳。
她觉得寂寞,无限的寂寞。她想他,但她不能打电话给他。
这次他去雅加达处理的事件情况严重,恒洲的一艘散装货轮运货到印尼,眼看就要到港了,却在爪哇海域遭遇了风暴,船只失事人员失踪。虽然都是投了保的,但他要忙着与各方交涉,身上负担必定不轻。
她也不敢打电话给他。她能说什么,难道去问“你要我还是不要我?”她断断没这个胆量。
所以她只能等着。她算过时差,雅加达比北京时间只晚一个钟头。
八月二十日,日暮降临,江玥从冰箱搜刮出一袋冷冻水饺,煮来填饿了一日的肚子。胡乱吃完,便守在电话机前。电话却一直纹丝不动,她开始坐立不安。拿着遥控器将电视频道按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眼也没看到屏幕里出现过什么。这样不行,她到书房在书桌前坐下,铺纸蘸墨,用王羲之的小楷笔法抄古诗源,像中世纪的修道士抄写经文那样,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也试图让时间快些过去。这一天她总是想起他,想起昨夜星空下,他曾在她身上意乱情迷。“明明上天,灿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你看连年代那么久远的古诗源也来提醒她。
月上中天,将近十一点,电话铃总算响起。她有一瞬的踌躇和胆怯,可当话筒放在耳边,沙沙的电流声里传来他厚沉的嗓音,她觉得这一天的焦心等候都是值得的。
江珺对她简单地说了事故的进展,货算全毁了,不过失踪的船员都已经找到,万幸都还活着没生命危险。她宽慰他别着急,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他说是,接下来的事情虽然又多又杂,但按程序走就好。他长叹一口气,听得出很累。
江玥知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他说,“玥玥,昨晚的事,是我做的过分了,对不起。”
“不不,我是自愿的呀,你知道,是我主动……”
“玥玥,你不该那么做。你不该试探我。你从小跟着我,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才十八岁,不是?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面前有无数种可能性,你将来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我不会后悔




《江乡夜夜》 章节6
。”
“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怎么说。玥玥,你还小,你不知道世界上是没有永恒的爱的,却有永远的亲人,在别人看来你是我的侄女,在我看来,你一直是我最宝贝的小女儿。我不想失去你。”
“不,我知道我就是爱你。我一直爱你,也会永远爱你。”
“你看,我们对爱情的理解都不一样。”
“你是怕别人说我们闲话吗?你是怕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奇怪的关系吗?”她设想过可能有的阻碍和诘问。她早已准备好,而且他是那样开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忌讳世俗的眼光。
“我也是怕的。人年轻时会为了爱,抛头颅洒热血,义无反顾,可是他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也许他原以为根本不足为惧的敌人,恰恰把他给击倒。我老了,我要考虑许多,为我自己也为你。”十几年来他经历过许多情爱信义,人心叵测世情变幻,他心已变硬,情已冷却。那种恣意昂扬的姿态已经不属于他了。这些年他在商场磨砺,每走一步都想着五步之后,如此筹谋规划才有今天的资本和实力。
她想不出话去反驳他。他用年龄用阅历来举证,那意思是她没经历过,她没有资格反驳。
“你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很可爱,很聪明,我也很喜欢你。你马上就去上大学了,在大学里你会遇到许多年轻优秀的男生,他们才是你爱情的试炼对象。而我是你的亲人,我不希望有一天失去你。你也不希望失去我,不是?”
这些话他讲得异常艰难,比与任何刁钻的客户谈判还要难。他搜寻合适的词句,生怕错上加错,让她误会,令她受伤。
原本对他们的关系,她也想不出一个结果。她没有目的,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她是想做他的情人吗?她想过也没想过。她想要的是——我爱你,请你接受我的爱,如果你也爱我,那就是更好了。这个十八岁女孩的爱情,是飞蛾扑火式的,她匍匐在她所爱的人身前,要将自己献上。
可他不要。他说的理由她不认同也不理解。但拒绝了就是拒绝了,不论他讲得怎样委婉。
挂了电话,江玥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噗噗地往外漏气,瞬间瘪了下来,整个身体塌在座椅上。
风吹起透明的轻纱帘子。大落地窗外的夜空上,月亮高高挂着,很大很白,夏夜的月光却是那样寒凉,直渗到人心底。对它来说,人世间一点男女情爱算什么,它只管自己一夕如环,夕夕成玦。
农历七月廿一的月亮,圆满的弧线已亏缺了一边。在江玥看来,那正映照着自己命运的盛极初衰。十八岁的她以为,人生若是一条抛物线,她便已过了最高点,往后就是一条向下的路了。
第八章
14
到了开学日期,江珺果然没能从雅加达回来。王浩将她送到康州,送进j大,陪她办完报到手续,找到宿舍,安置好各种生活用品。临走前,还请江玥的室友,连同室友的父母一起吃了顿饭,请他们多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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