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异闻录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羊行屮
断脖子,只剩一层皮把脑袋和身体相连。
我突然想到了来的路上,月野随口讲的一件事:
据说,雨天入夜时分,正是日本百鬼夜行之时。如果有奇怪的女人抱着孩子,递给路人,请求帮着抱一抱,一定要拒绝。如果路人不明所以,抱了婴儿,那么婴儿会突然张口,咬断路人脖子。
这个奇怪的女人就是姑获鸟的化身!
姑获鸟原本是居住在东京的一个普通女孩樱子,她爱上了公司同事福泽,可是福泽已经结婚多年,贤惠的妻子给他生了个漂亮的女孩,两人正计划再生一个孩子。
樱子长得并不漂亮,从小到大,情人节都没有收到过礼物。当福泽对她展开追求,展示了成熟男人的风度和内涵,她轻而易举的被俘获了。她对福泽一直怀有感激之心,如果不是福泽,她可能永远感受不到爱情的滋味。所以,她义无反顾的投入福泽怀抱,哪怕没有名分,哪怕福泽和她激情之后抽根烟就匆匆的洗澡穿衣服回家,把她留在冰冷的的小租间,她也觉得是幸福的。
女人得到爱情,不在乎时间早晚,在乎的是爱得热烈。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怀孕了,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哪怕只是她自己养育!福泽阴沉着脸抽了半夜的烟,温顺的樱子第一次如此强硬,坚决不同意把孩子打掉。福泽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
为了躲避闲话,樱子在福泽的劝说中辞了职,安心在家养胎。临产时,福泽请了一天假,送樱子进了医院。躺在病房的樱子羊水破了,呼唤着福泽的名字,虽然身体疼痛,却掩饰不住即为人母的喜悦。福泽忽然觉得很恐惧,如果孩子生下来,他的事业,他的家庭,已经怀孕三个多月的妻子,还有他的家乡父母……所有的一切,都会消失。
福泽握着樱子的手,吻着她满是汗水的额头:“樱子,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再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
樱子眼中闪着新来的光芒,目送着福泽出了病房。她没有注意到,福泽吻她的时候,偷偷拔下紧急呼叫器,又反锁了房门。
七个月后,福泽从医院赶回家拿衣服,妻子大概是今晚分娩,提前做好准备在医院过夜。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红布宝裹得严严实实,前段时间去寺院求来的平安符塞进口袋,拿了件随身衣服,准备出门。
突然,他看到衣服的衣领位置,有一个淡红色唇印。樱子难产,母子双双死在病房,但是他清晰地记得,这个唇印,分明就是樱子嘴唇形状!
福泽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拿了件衣服,衣领位置居然也有唇印!福泽惊呆了,他神经质般翻着衣服,所有的衣领,都有唇印!
他瘫坐在墙角,大口喘着气,手里紧紧捏着平安符,“噗通”跪地:“樱子,我知道错了!我一时儒弱,抛弃了你和孩子。但是,请放过我!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出生的孩子和她的母亲没有人照顾!樱子,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女孩,给我一次机会,我用下半生陪着你。”
说来奇怪,唇印消失了。
福泽松了口气,急忙往医院赶去。夜已经深了,天空飘着毛毛细雨,过红绿灯时,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女人。长发覆面,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走到福泽身前,双手僵硬的伸直:“能帮我抱抱这个孩子么?”
昏暗的路灯映在女人低垂的脸上,额头一个男性的唇印分外刺眼!福泽听出了女人的声音,和樱子在产房里呼唤他的声音一模一样,痛苦而沙哑!
他惊叫一声,推开女人,疯了般跑到医院!急诊室的挂钟正好敲过午夜零点,他赶到产房,接生医师正摘着口罩走了出来。
“医生,请问我们家产妇怎么样了?”福泽压着心头的慌乱问道。
医生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摇摇头走了。
福泽怔住了,他意识到妻子出了问题!
“福泽,这是咱们的孩子,可爱么?是个男孩呢。”就在这时,妻子居然抱着婴儿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福泽眼睛瞪得滚圆,吃惊的望着妻子:“你……”
“你看他可爱么?眼睛和你好像。”妻子的手指点着婴儿鼻子,慈爱的笑着。
“是么?快让我看看!”福泽喜出望外,走到妻子面前准备接过孩子。
妻子突然伸直了胳膊,把孩子塞到福泽面前,低垂着头,嗓音异常沙哑:“抱一抱这个孩子吧。”
福泽下意识的接过孩子,襁褓中,是一具皮肤泛着死黑色,皱巴巴的死婴!
死婴睁开眼睛,黑洞洞的眼眶淌出黑色血液,张嘴咬向福泽的脖子!
从此,日本都市多了一种妖怪——姑获鸟。
它会在雨夜化身女人,抱着孩子乞求路人抱一抱。奇怪的是,她只会在滋贺县南部出现。据说,那里是福泽的故乡。
日本异闻录 第六十一章 姑获鸟(四)
那个女人执著的把婴儿递给我,用沙哑的嗓音重复着“抱一抱这个孩子吧”。夜风吹过,我的血液几乎都冻住了!
“对……对不起,我赶时间。”我向后退了几步。
“如果你不抱,孩子就会死。”女人突然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我,“他真的很可怜,被狠心的父母丢弃,埋在土里。我刚把他挖出来,求求你,抱着他送去医院,否则他真的会死。”
路灯照亮女人的脸,我看清楚了她的模样!脸瘦长得异常夸张,嘴唇嘬成一团,尖尖的像鸟嘴,眼睛没有上眼皮。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想两颗腐烂的红枣安在眼眶里。最可怕的是她的脸皮,生长着许许多多鱼鳞状的细纹,把整张脸割裂成无数小块,倒像是蹩脚的美容医生用不同的皮肤五官拼凑出的一张脸。
“请相信我,救救这个孩子吧。”女人眼中流出两行殷红的鲜血,渗进皮肤的裂纹,如同一条条小蚯蚓蜿蜒着爬到下巴,“他是多么可爱的孩子,不能就这样死去。”
女人哼着小曲,吻着孩子的额头,汇聚在下巴的血流进孩子嘴里。我几乎要吐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看去,医院门口埋着人偶的地方,果然被挖开,堆着一抔乱土。
这个女人,是那只黑鸟!
婴儿,是人偶娃娃!
这就是姑获鸟化人后的样子!
但是,我丝毫感觉不到姑获鸟的敌意,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中,我看到了对孩子的爱。
“他……他是假的。”我尽量稳定情绪,控制着声音节奏。
姑获鸟歪着头奇怪地看着我:“他怎么会是假的呢?你看,他长得多可爱啊!就像我和福泽的孩子太郎一样可爱呢?如果你再不救他,真的会死去的。相信我好么?我不能去医院,会被当做妖怪抓起来。只能靠你了,拜托了!”
我彻底糊涂了!
姑获鸟樱子那张脸虽然恐怖,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母爱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出来的。我心里不忍,终于伸出手,接过孩子。
“小心。”樱子把孩子轻轻放到我怀里,简单的笑着,“你是个好人呢。都市里有很多我的传说,没有人敢接过我怀里的孩子。他们都怕被孩子咬了这里。”
樱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我抱着人偶娃娃,终于相信,姑获鸟樱子,绝不是和裂口女一样可怕的妖怪,她是保护孩子的天使。
“谢谢你,拜托了!”樱子鞠着躬,长长的头发又遮住了大半边脸,“我要走了,都市里有很多被丢弃的孩子,我要救他们。”
“我会照顾好他的。”那一刻,我甚至真的相信,怀里抱着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
“我相信你。”樱子渐渐融进漆黑的夜色。
远处,一道耀眼的白光疾射而来,贯穿了樱子肩膀,带出一篷血箭!
樱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弯腿向空中跃起,又是一道白光,穿过了她的膝盖!一阵让人胆寒的碎骨声响起,樱子痛呼着瘫坐在地,左腿被斩成两段,脚掌反折到大腿的位置。
“终于找到你了!”苍老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福泽,我的儿子。今天妈妈会为你报仇。”
埋下人偶娃娃的老婆婆,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衣服,从街角慢慢走了出来。她的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男子,穿着同样装束,腰挎武士刀,甩手又丢出两道白光!
樱子拼命挣扎的身体突然一顿,两枚尖利的钢刺贯穿了她的肩膀!
“你的首级就是福泽的祭品!”福泽母亲拔出武士刀,竖举于右肩之上,身形一矮,探着头冲了过来!
我把人偶娃娃往福泽母亲身上一砸,纵身挡在了樱子面前。福泽母亲完全没有刚才的惶急失措,侧身闪过,一刀劈下。我死死盯着刀光闪痕,手掌贯力,映着刀光拍去,准备趁着刀势还未聚集到最强,双掌合十把刀身夹住。
刀光在空中划了个“之”字,一阵凌厉的刀气割面而来,刀尖停在我的额头前两寸的距离。我的眼睛被刀气刺得生疼,额头传来轻微的割裂感,几根头发从眼前飘落。
“伊贺流忍者从来不杀计划外的目标!”福泽妈妈双手牢握刀把,低声吼道,“滚!”
我面不改色,心却跳的厉害!刀尖眼看劈到脑门的时候,我差点没给吓死。直到这会儿还膝盖发软,强撑一口气戳着一动不动。
更让我觉得扯淡的是,这个老婆婆居然是忍者!
樱子身下汇聚着一汪鲜血,越来越多,已经昏了过去。如果再不救治,恐怕就用不着为子报仇的忍者妈妈出手了。
“婆婆……有话好好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实在憋不出词儿,居然冒出这么一句。
刀尖急速颤抖,忍者妈妈握着刀柄的指节因用力过去泛着青白色:“呵呵,如果是你的儿子被害死,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把我噎的干脆接不上话,生怕忍者妈妈一个控制不住,小爷我这辈子也就算是交代在日本忍者手里了。
那两个男子走了过来,正是送孕妇进医院的父子。
“妈妈,为我哥哥报仇的觉悟不能有丝毫怜悯!为了引出姑获鸟,我放弃了多年忍者苦修,娶妻生子,否则怎么能靠区区血人偶引出她!”儿子缓缓抽出长刀,刀刃滑过刀鞘,“嘶啦”作响。
我恨不得抽这哥们儿一个大嘴巴子,一看就是情商智商都是负数,练忍术把脑子练坏的二百五。
“忍者也不能不讲理啊!”我也顾不得脑门上面还有一把武士刀了,“你们家福泽在外面把樱子肚子搞大了,又丢下待产的樱子不管不顾,一尸两命,丧尽天良!就凭这个你们居然还有脸来报仇?”
“她不应该化成妖怪杀死我们的儿子。”福泽父亲看来多少还明白点事理,态度不是很激动。
“福泽那种陈世美,就算樱子不化成妖怪,也迟早遭报应!懂么?知道什么叫报应么?”我也豁出去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福泽母亲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思索了片刻,问道:“陈世美是谁?”
我无语。
“妈妈!别管陈世美是谁!只有妈妈亲自动手,才能血洗忍者被杀的耻辱。”儿子太阳穴的青筋都快迸裂了。
“福泽……福泽不是我杀的。”樱子虚弱的呢喃。
“妖怪怎么可能说真话。”儿子冷笑着。
“你他妈的不插嘴能把你憋死是不?你是忍者还是说相声的?”我真心讨厌这个脑残忍者,忍不住吼道!
“让她说完吧。”父亲收起刀,“她跑不了。”
樱子苦笑着:“你们听到的传说,并不是真的。我不是难产死的,是被福泽的妻子,纪子杀死的。福泽爱上我,是因为纪子太强势,根本没有自由!纪子早就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没有点破,直到我要生产的时候,福泽去叫医生,她溜进病房,用枕头把我憋死了。福泽深受打击,一直以为是没有陪在我身边出了意外,天天情绪低落。纪子得不到福泽的爱,怨恨越来越重,在都市散布着关于我的恐怖传说。她在生产前,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按上唇印,故意指使福泽回家拿衣服,让他心神不宁。又花钱聘了小演员,冒充我站在路口,把福泽的心理防线彻底吓崩溃。至于在医院里,那是她故意装作要生产,进了产房,趁着医生劳累的时候,抱着人偶偷偷溜出来。已经神志不清的福泽产生幻觉,被活活吓死。福泽死后,她也疯了,咬烂了福泽喉咙,把自己活活噎死。”
福泽妈妈收起了武士刀:“你说的是真的?”
“我已经要死了,何必骗你们。”樱子咳出一口血。
“母亲,你不能相信……”
“住嘴!”福泽妈妈吼道。
“快去医院吧,我已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你的儿子出生了。”樱子抬起丑陋的脸,目光温柔的望着医院,“要好好对待孩子啊。”
“对不起,再次让您受到了惊扰。”福泽妈妈归刀入鞘,“今天的事情,请您忘记。至于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会弄明白。”
樱子一番话,我听得心里七上八下。
仇恨是什么?
生命又是什么?
难道因为仇恨,真的可以漠视生命?
原谅一个人,真的很难做到么?
我站了很久,眼睛明明能看见东西,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手机铃声响起,接通。
“南瓜,你想饿死黑羽我不管,不过我和月野是不是应该吃点东西?还有,吴佐岛一志正在往医院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月饼懒洋洋的说道。
我没有应腔,挂了电话,樱子、福泽父母、弟弟早已不见。不知什么时候,路上行人多了起来,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情侣们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路灯明亮,月朗星稀……
(在日本福岛县南会津郡中,流传着姑获鸟的传说。据说,姑获鸟是被丈夫遗弃的妻子含恨而死化成的一种鸟。夜晚会变成女人抱着婴儿出现在路上,她会要求路人抱一抱孩子。如果路人抱了孩子,她就会升天成佛,但是抱了孩子的路人则会被孩子咬断喉咙。还有一种说法,如果夜里把小孩子的衣服晾在户外,姑获鸟就会认为这是它自己孩子的衣服,于是会在衣服上喷射有毒的乳汁做记号。)
日本异闻录 第六十二章 面膜人偶(一)
有一个奇怪的说法,千万不要在午夜敷面膜,也不要戴着面膜入睡。再累再困,也一定记得把它摘下。
原因,无人知晓。
如果你的朋友或者恋人,敷着面膜背对你睡着了,绝不能喊醒她摘下面膜。
否则,当她转过身时,你会看到……
我拎着肯德基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尸螺河童”“姑获鸟”整整耗去了一下午和半晚上时间,在医院外换衣服时,我就打定主意,这两件事不会跟任何人说。
进了病房,月饼枕着胳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黑羽包裹得像个木乃伊,莫名的喜感让我心里多少轻松些,又觉得很温暖。
“你丫找应召小姐开房去了?”月饼打了个响指,似笑非笑,“买个午饭买到宵夜才回来,还换了身衣服。南瓜,要洁身自好啊!可不能被资本主义的腐朽思想污染了你那坨本来就不干净的大脑啊!”
我把袋子往月饼身上一砸:“嗯。胸大腰细屁股翘,3000日元没白花。”
“全日本最便宜的应召也要5000日元一个钟头,南君一下午才花了3000日元,不知道是哪个社的应召这么有觉悟。”黑羽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这几天黑羽也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地,时不时也和我们聊几句,经常还冒出几句颇为雷人的冷幽默,一时间气氛很好。
如果不是有杰克这个始终看不到却又能随时感觉到的敌人,这段时间算是来日本后最轻松的几天。
我忍不住笑了,阴霾的心情也跟着活跃起来——有朋友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寒冷。
“你干吗去了?”月饼看出了我心情不佳。
我摆了摆手不知道该怎么说,找了个借口给月野送干粮,逃了出来。
“南瓜,你等等,我有事跟你说。”月饼扭伤了脚踝,肿得和馒头一样,下不了地,在病房里喊着。
除了我,月野受伤倒是最轻的,几处皮外伤影响不大,就是元气损耗过巨,静养一段时间自然就恢复了。
推开病房门,床头柜上插着一束红玫瑰,给白色的病房增添了不少生气。
月野对着窗侧躺着,看来是睡着了。我有点尴尬,正想退出掩上门,她软软地问着:“你回来了?”
从未听到月野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我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有点酸酸的甜蜜,脸涨得通红,意识微微有些晕眩。
可是当我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束红玫瑰上时,我忽然意识到,月野的这句话、这种温柔,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那个送玫瑰的人!
在床头柜上,还有一盒吃干净的便当。
月野斜撑着身体,长发瀑布般散落,闪着夕阳的余晖,映出好看的光晕,优雅地转过身。
我酸楚地傻站在门口,着迷地看着她。
当我看到她的脸时,胸口仿佛被打了一锤。
那张脸,不是月野清衣的!
“南君,怎么会是你?”明明是月野的声音,可是她的脸实在是太吓人了。除了鲜红的嘴唇,整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眉毛颜色淡得像是没有从皮肤中生长出来,五官的轮廓极为模糊,像是被一层薄薄的肉膜覆盖住了。
见我惊恐的样子,月野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脸上揭下一层面膜:“刚才敷了个面膜,忘记摘了,抱歉吓到你了。”
我哑然失笑,最近神经绷得太紧,有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刚才心情又复杂,仓促间竟然没有发现那是一张面膜。
“南君,我需要的东西带来了吗?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发生什么事了?”月野用湿巾擦着脸,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买的卫生巾还在车里,心里暗骂“该死”,嘴里说着“忘车里了,这就去拿”,急匆匆就往楼下跑。
拎着一大包卫生巾跑回医院,这个场面倒也颇为壮观,过往之人纷纷对我行注目礼,我也顾不得许多,气喘吁吁地跑到月野的病房门口。
正要推门时,隔着玻璃,我看到病床前坐着一个男人,月野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正拿着一台数码相机,认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照片。
男人轻轻握着月野的手,耳边低语,月野的脸上晕起两坨绯红,放下数码相机,捂着嘴轻声笑着。他不知道又说了几句什么,月野的眼神变得湿漉漉的,流露着茫然蒙眬的色彩,微微仰起头,抬起柔嫩的嘴唇。男人捏着月野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摸着她的脸,把手插进乌黑的长发里,揽进宽厚的胸膛。
他有意无意地向我看过来,我手一松,卫生巾和肯德基碎落满地。我心里,好像也有一样东西,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鬼畜之影”,吴佐岛一志。
月野仍依偎在吴佐岛一志怀里,微闭双目,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吴佐岛一志对我眨了眨眼睛,食指放在嘴唇上摆了个“嘘”的口型。
床头柜上,是一束魅惑的“蓝色妖姬”,还有冒着热气精致的寿司便当。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了月饼和黑羽的病房,心里空荡荡的,意识完全停止了运行,眼睛分明能看到东西,却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为什么女人喜欢的男人永远不是喜欢她的男人呢?为什么崇拜带来的迷恋远比一起打打闹闹的感情更容易让女人向往呢?为什么一包能够解决真正生理问题的卫生巾永远比不上满足心理虚荣的玫瑰花呢?为什么能填饱肚子的肯德基永远比不上只是看着好看的寿司便当呢?
我找不到答案。所以,我像个死人,慢慢感觉着灵魂离体的绝望。
“叫你不要过去你偏不听。”月饼瘸着腿勉强下了病床,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递给我一根已经点着的烟。
我机械地接过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剧烈地咳嗽着。
肺不疼,心却疼……
“南君,就算没有吴佐岛先生,月野也不会对你有感觉的。”黑羽费力地撑起身子,“月野清衣是个孤儿,可能是因为缺乏长辈的关爱,所以她喜欢成熟稳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有岁月沉淀、比她年龄大的中年男子,她对吴佐岛先生仰慕已经很久了。你,肯定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声音酸涩得近乎嘶哑,烟燃烧了大半,烫到了手指,却有种剧痛的快感。
“吴佐岛一志中午来探望月野,”月饼摸了摸鼻子,“一个来小时,月野就挽着他的胳膊过来看我们,给你打电话才发现你手机落病房了。”
日本异闻录 第六十三章 面膜人偶(二)
我玩命地抽着烟,烟头已经烧到过滤嘴,嗓子里全是海绵的焦煳味儿,刺啦啦地疼。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去吧!”月饼拍着我的肩膀,“再说我本来也没看好你丫能找个日本老婆。”
“滚!”我把烟头狠狠扔到地上,仿佛那就是天杀的吴佐岛一志的化身,恶狠狠蹍了半天,才一脸杀气地向门外走去。
“你丫干吗去?”月饼扯了我一把没扯住。
“操!送卫生巾去!”我整了整衣服,“趁着月野大姨妈拜访,生米没做成熟饭,有机会坚决不能放过!”
“你丫要是快递员,我坚决给你好评!”月饼打了个哈欠。
“好评?为什么要给好评?你们中国的传统吗?”黑羽纳闷地问道。
“南君好精神啊。”刚拉开门,吴佐岛一志和月野就挽着胳膊走了过来。
“吴佐岛先生邀请我看歌舞伎。”月野羞涩地低着头,“你们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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