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的挑刺日常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木苏里
辛妮亚再次打断:“什么叫没有灵魂铺路,墓门永世不开?那你说的贝……嗯嗯皇帝是怎么进去的?”
永远记不住人名的小姑娘含含糊糊地略过了贝瑟曼皇帝的名字。
安杰尔哭笑不得地道:“我怎么知道贝嗯嗯皇帝是怎么进去的呢?”他顿了片刻,又道:“或许就是靠灵魂铺路吧。”
“灵魂怎么铺路?”辛妮亚问道。
“死了就有灵魂了,死的人足够多,就能铺成一条路。”安杰尔答道。
辛妮亚依旧似懂非懂:“可是……可是神不是要睡在那里吗?就像我躺在床上一样,怎么会让房门口想进来的人都死在那里呢?多吓人呀!那岂不是一开门就都是灵魂?”
安杰尔歪了歪头:“那就刚好不用出门了,本来也就应该一直睡下去。”
辛妮亚嘀咕了一句:“神是怎么想的……”
“他不用想,修建墓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安杰尔道。
辛妮亚仰着脸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便一挥手把这个问题揭过,“那如果不死人呢?不用灵魂铺路还能进吗?”
安杰尔答道:“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什么办法?”
“神亲自去开。”
四岁半的小姑娘突然精明了起来,她盯着那本破书,生生把两只眼睛看成了斗鸡眼,而后突然抬头,挂着一副猫逮耗子的贼贼表情,笑嘻嘻地指着安杰尔道:“你瞎编!这页明明都是图,只有一行字,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早就超过了!”
安杰尔红着耳根,一脸被戳穿的尴尬。他挠了挠头承认道:“好吧,神亲自去开是我猜的……”
蜿蜒的小路后半段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直到拐过最后一个弯才看到一点儿光亮,那是凯文之前顺手丢在这里的一盏虫灯。
虫灯悬在荆棘枝的尖端,因为没有风,所以纹丝不动。
安静的黄光就这么洒在地上的方碑上,映照着上面锈迹斑驳模糊不清的字迹。
这方碑露出地面的部分其实只有一半,原本只埋到底座的泥土在经年的堆积中越来越厚,渐渐把下半部分也掩盖住了。
凯文的脚步不紧不慢又悄无声息,他走到方碑前蹲下身,伸出瘦长的手指扒拉了几下泥土,很快便把那一层并不紧实的泥拨到了一边,露出了方碑的另一半。
常年在潮湿的泥土下闷着,这另一半方碑锈蚀得比上面还厉害,刻得浅一些的字已经锈没了,唯独只有几道极深的沟壑还留有痕迹,像地图线一样从中心蜿蜒四散开来。
凯文盯着那些蜿蜒的沟壑看了片刻,伸手摘了腰间的短刀,在左手五根手指的指尖分别划了一道血口。
为了避免伤口愈合太快,他每刀都切得很深,血珠几乎成串地砸在泥地里。
手指的疼痛要比其他地方尖锐得多,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便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将整只左手覆在了方碑上。那方碑便突然活了过来,鲜红的血液像是被吸出来似的,沿着那些沟壑迅速流淌,很快便如同蜘蛛网一般布满了整个表面。
大帝的挑刺日常 章节26
满是锈迹的铜碑乍然变得猩红,像是刚从锻造炉里炼化出来的一样,一些碎屑抖落下来,沾在荆棘丛上,眨眼间便“轰——”地燃烧起来。
火势瞬间窜得极高,整个荆棘丛都被包裹在了金红色的火舌之中,从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烧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海的哔剥声中,有无数野兽猛禽的咆哮和尖鸣若隐若现,忽远忽近,仿佛从地狱尽头传来。
凯文神色淡然地站在火海前,疯狂的火舌几乎快要撩到他的脸了,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在看火海背后。
直到那片猩红背后的黑暗里缓缓传出一阵金石摩擦的响动,凯文的目光才动了一下——
因为墓门开了。
这扇门大概尘封了太久,缓缓洞开的时候,甚至有腐朽的灰尘气味从火中传出来。
凯文吸了一口,嘴角挂上一个不冷不热的笑……
他独自打开墓门的时候,洞穴前的火堆边正一片混乱。
奥斯维德是在守夜人惊疑不定的议论声里醒过来的。睁眼的一瞬间,他心里就莫名“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直觉作祟还是什么,他几乎本能地朝凯文原本躺着的位置扫了一眼。
空的!
这两个字横亘在他脑海里的瞬间,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反应。他几乎是一骨碌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便直奔那条蜿蜒小路。身后一群乌金铁骑匆匆忙忙追上来,脚步声七零八落。
他身高腿长,大步跑起来别人追着很吃力。还没到拐角,他就看到了一片明明灭灭的红光。
起火了!
奥斯维德面色一紧,一步便转过了拐角。
那一瞬间的场景大概会让他永生难忘——
他看见滔天的火海燃烧成片,嗥叫的亡灵从地底破土而出,热浪翻涌,血光漫天。
凯文在扭动着的猩红火舌中似有所觉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满不在意地挥了一下手,转头便走进火海深处,彻底消失不见……
第32章
“你!”奥斯维德被迎面的热浪扑得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凯文身处大火之中冲他摆手的那一刻,他近乎是茫然的,然而很快,一股比眼前的大火还要滔天的怒气瞬间席卷上来。当人愤怒到极致的时候,大脑几乎是断片的,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凯文转身消失的时候,奥斯维德下意识地伸手朝前捞了一把。
“陛下!”后面的乌金铁骑队追了上来,匆忙间甚至连凯文的面都没见到,只看到一个残留的虚影,以及气得几乎冲进火里的皇帝。
最前面的几个人猛扑过去一把拽住奥斯维德,想把他往回拉以免被火燎到。然而扑到面前他们才惊惶地发现,年轻的皇帝陛下不是几乎,而是已经有一只手伸进了大火里。
“天呐!快!”有人吼道,“手!陛下您的手!”
人在丧失理智的时候,总是身重力大,而此时的奥斯维德就气成了这种状态。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谁在拦着他、谁在拉住他朝后拽,猩红的大火已经直接烧透了他的双眼和大脑。
乌金铁骑里大多数人都知道皇帝不论近战还是远攻技术都很高超,揍人的时候拳头硬得像铁,力道大得吓人。但他们从来不知道,皇帝失控的时候,力气居然能这么吓人……
最终七八个人才勉强拦住他一个,离他最近的那个还差点儿被甩进火里。
奥斯维德被迫朝后踉跄了几步,离火舌远了一些。周围吵杂的人声终于渐渐进了他的耳朵,钻入了他的脑中。
“医官呢?!叫医官!陛下您的手!您的手必须——诶?”吼叫着的人话说一半突然刹住了车,转成了一声疑问,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语气喃喃道:“我明明……我明明看见您的手伸进了火里,怎么会、怎么会毫发无损?”
奥斯维德原本浅色的眼里一片血红,布满了因怒气和焦灼而生的血丝。他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终于腾出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几乎连一点儿被火燎过的痕迹都没有,更别说伤了。
可是他这只手确实伸进了火里,这点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奥斯维德重重地喘着气,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右手,出走的理智终于慢慢回笼,冲天的怒气稍稍压了一些下来。
他冷着脸扯了一下胳膊,将手从乌金铁骑手里拽出来,而后重重地朝前迈了两步。
“陛下!”身后的人又想抓住他,被他一抬手制止了。
怒气虽然略微压住了一些,但他依旧说不出什么话。
真实得近乎有些灼人的热浪再度扑打在他脸上,他阴沉着脸,在粗重的喘气声中,干脆地把整条手臂都伸进了火里。
身后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奥斯维德甚至在火里呆了一会儿才把手臂抽回来,他冷冷地看了两眼,抬起来冲众人示意了一下,沉声道:“假火。”
这火根本烧不死人,尽管看起来很可怖,且热浪滚滚。
奥斯维德几乎毫不犹豫大步走进了火海里,他在一片猩红的火舌中逡巡片刻,却始终没有摸到任何类似入口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印证皇帝的猜想,这场大火来的突然,去得也突然,几乎转眼间就收了声势,火舌由高变矮,很快便消失了。而当大火褪去之后,原本立在那处的荆棘高墙依旧枝桠朝天,上面缠绕着的藤茎也依旧阔叶层层,一片焦枯的都没有,好像刚才的大火全是众人的臆想一样。
而刚才的大火唯一残留下来的,就是那些若隐若现忽远忽近的嚎叫声,幽灵般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奥斯维德带着满身低气压扫了一眼荆棘墙,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入口的痕迹,更别说凯文的影子了。他眼里充盈的血丝在慢慢褪去,眼神却依旧森寒得让人不敢开口也不敢靠近。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狠狠踢了一脚方碑。
“砰——”
被掘了大半的铜质方碑彻底从泥土里飞了出来,重重地撞在荆棘墙上,又滚落回地面,横斜着倒在那里。
众人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试图出声提醒:“陛下,那个地碑……上下两截颜色不太一样。”
奥斯维德阖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睁开,粗重的呼吸很快平缓下来,就好像强行把怒意从表面压进了内里,他走到方碑前蹲下身,伸手在方碑表面摸了一下。
正如刚才那个乌金铁骑所说,这方碑上下半边颜色和锈蚀程度都有明显的分界。奥斯维德这才想起来,刚才竖立着的方碑确实跟之前所见的不太一样,似乎被人挖开了一层厚土。
除了刚才消失的凯文,不会有别人了。
他好好的不会闲着没事来挖这块碑,除非这碑上有跟入口相关的信息,就在被土层掩住的下半面……
“灯。”奥斯维德头也不回地冲后面伸手道。
一名军将愣了一下,将临时拎过来的虫灯递给了皇帝。
奥斯维德拎着虫灯贴着方碑的表面仔仔细细地照了一圈——新挖出来的那半面锈蚀得特别厉害,几乎看不出字的痕迹。他顾不得嫌弃上面还沾着的一层浮泥,干脆地伸手摸了上去。
手指尖反复在那面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到断断续续的一句话:除非……开路……否则墓门永世……
奥斯维德皱起了眉,脸色更难看了:偏偏关键词快被锈没了!
“永世”后面的靠猜也能猜出来是“不开”,可“开路”前面和后面的词就没法靠猜了。
他不信邪地反复摸着那块地方,摸到指尖近乎麻木的时候,他突然摸到了一点儿若有似无的痕迹。
“亡灵!”奥斯维德终于摸出了“开路”前面的部分。
完整的意思是“除非亡灵开路”?那么亡灵又该从哪儿来……
就在他思索着的时候,那些仿佛来自于地底深处的若隐若现的嚎叫再次传进了他的耳中。
难道——
奥斯维德视线落在荆棘丛前面的泥地上,而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来,冲身后的人吩咐道:“其他人呢?都醒了没?去把人全都叫过来。”
两名军将应了一声,匆匆沿着小路回去了。
没一会儿,所有人就都站在了这里,甚至包括那名医官。
众人手中都拎上了武器,眼里血丝未褪,有几个人脸上还沾着水珠,显然刚刚才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尼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用力晃了晃脑袋。
医官在后面犹犹豫豫地解释道:“应该是在火堆里加了一把药。没弄错的话,大概是从我这里弄过去的……”
此时的奥斯维德已经没那心思去关心大家是怎么睡死过去的,药又来自于哪里。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出发前凯文那个混账玩意儿就说要自己一个人进墓,兜了一个大圈,他果然还是这么干了,就因为他认为自己根本不会死……
去他妈的不会死!
奥斯维德沉着脸站起身:“简单分个工,尼克,你点五个人过来把这面荆棘和藤茎统统砍了。至于剩下的——”
他抬脚踩了踩湿泥覆盖的地面,一字一顿道:“给我把这片地整个儿翻过来!”
众人也没多问,二话不说便动起了手。
然而很快,其中一队人就碰到了问题。
“陛下!这些藤茎……没办法砍断。”尼克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儿懵。
奥斯维德目光投过去,尼克抬起便是一剑,狠狠地横斩在藤茎上,落下一个条极深的口子,有几根细一些的甚至直接断了。
可下一秒,那几条粗壮藤茎上的横口就重新合到了一起,而那几根细一些的也直接抽了新枝。
总之,除了地上堆积了一些迅速腐烂的藤条,那面荆棘墙没有丝毫变化。
奥斯维德并没有多么惊讶,事实上这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面荆棘墙会是什么普通玩意儿,更没指望将它们劈开就能看到神墓的大门。
但总要试一试不是么?万一见鬼了呢。
尼克的伐木小队转眼便倒戈并入了挖土小队,一行人把能用的力气都用了,挖起来简直泥土翻飞。
没多久,土层便下去了将近一米深。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在金属碰撞声中显得格外突出,众人齐齐顿住了动作。
其中一个军将蹲下身在自己脚前连连扒拉了几下泥土,露出了土层下面刚刚被他不小心斩断的东西。
那是一根骨头。
一根不知道埋了多少年,却依旧如新的骨头,上面甚至还粘着一层薄薄的网状的血丝。
墓地里有骨头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众人还是觉得背后凉了一下。
“继续。”奥斯维德道。
众人干脆丢了手里的刀剑,弯腰徒手挖了起来。
可约莫十几分钟后,众人就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除了他们脚尖还站着的地方,所有被翻挖的湿泥上,都堆着骸骨、皮毛和肉块,看起来新鲜得不可思议,就好像是刚被人埋进去的一样。
这些碎碎糟糟的尸体无一例外,全都来自于猛兽。
那几个巨兽人整个都不好了!就算是不能变成人形的猛兽,对他们来说,视觉冲击效果也很大!
光是最上面一层的尸骨,就差不多有百十来只了,而下面还不断有新的挖出来,估计埋了好几层。众人干脆放弃,否则他们就要被堆积的尸骨活埋了。
“这是兽祭?”尼克惊呼,“从来没看到过规模这么大的兽祭……”
兽祭是流传于大陆古早时期的一种祈祷巫术。
因为很久以前的人们觉得自己为了食物猎杀猛兽是一种罪过,所以他们每每捕猎完,都会把猛兽的头颅、骸骨以及不能吃的内脏肉块埋进地下,认为这样就会使得被猎杀的猛兽保持灵魂完整,然后获得新生。[注1]
后来慢慢演变成一种祭奠和祈祷,在死去的人墓前埋下猛兽尸骨,祝福他们在庇佑下得以安息。
“毕竟是神墓,规模大一
大帝的挑刺日常 章节27
点很正常……”另一个军将喃喃道。
“不对!”奥斯维德盯着那些猛兽尸骸看了片刻,突然狠狠皱起了眉,“这不是兽祭。”
“啊?”尼克没反应过来。
“兽祭的前提是要将头颅、皮毛和肉块拼成完整的样子,像猛兽活着的时候一样。但是这里……”
这里的猛兽尸骸全都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零零散散地混杂着,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倒像是被人故意打乱成这样的!
“完整的尸骨是祝福,而与其相反,乱成这样的兽骨——”奥斯维德一字一顿道,“分明是诅咒!”
众人满脸诧异和惊骇:在这里埋下诅咒?诅咒谁呢?
这里除了应该在墓里长眠着的光明神法厄,还能有别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把动物骨架、颅骨、皮毛之类的东西摆成原样,企图重新创造,让它们获得新生这个来源于《屠宰的人:古希腊献祭仪式和神话的人类学》
第33章
“如果说,按照标准兽祭把动物尸骨拼合完整意味着祝福获得新生,那么这么反着来的诅咒就是……永不瞑目?”尼克说完,所有人都抽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这里是法厄神墓,躺着旧神时代最受尊崇的一位主神。可现在他们却发现,主神长眠之地的门口被人埋下了这样的诅咒,上千猛兽零碎的骸骨,诅咒法厄永不解脱……
“这……这究竟是谁干的?”有人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道:“诅咒神?这他妈何止是不要命了,这是要逆天啊!”
正如凯文曾经说的,巨兽人族将神当成逝去的历史和传说的主角,灵族将神作为信仰和一切力量的来源,而欧拿族对神的态度,更像是对待自己的直系祖先。
谁乐意自己祖先的坟被搞成这副鬼样子?!
在场所有人都既惊又怒。
奥斯维德脸色难看至极,先是凯文丢下其他人单枪匹马地杀进墓地,再是法厄被人下了如此恶毒的诅咒。他的心情一坏再坏,已经差到了极点。
“除了修建这座墓地的人,谁会有机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沉声反问。
众人刚才惊诧至极,脑子根本都不会运转了,此时听奥斯维德这么一说,瞬间便把前后的疑问都连上了——
为什么好好一个光明神,墓地却是在这种不见天光幽暗阴湿的地方?
为什么那么受人尊崇的法厄,墓门口会有树精那样凶恶的守墓人?
任何一个普通人的墓地前,都是惦念他的人献上的花束和祝福,而本该万人来祭的神,墓地具体的位置鲜为人知就罢了,门前还全是亡灵。
唯一的解释,就是修建法厄神墓的人从最开始就不是为了祭奠法厄,而是为了将他困在这片黑暗里,灵魂永不见光。
那些所谓的“守墓人”也不是为了守护,而是看守。
这些层层叠叠的不同年代里埋下的猛兽尸骸,跟那些树精脱不了干系,或许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上面加埋一层骸骨,让诅咒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
“我总算明白什么叫拿我们做活祭了……”尼克想起之前凯文说的话,脸都绿了,“这是一时没捉到猛兽,就有一个宰一个啊。”
“墓地修建成这样就是为了来一个死一个,来一打死一打,刚好给诅咒添砖加瓦吧。”尼克旁边的军官附和道。
听到这话,奥斯维德想到已经进到神墓里面的凯文,脸色顿时更坏了。
就在他张口打算下令的时候,一阵阴嗖嗖的风顺着众人的脚脖子吹了上来,众人手里的几盏虫灯忽闪了两下,突然“扑”地熄灭了。
众人悚然一惊。
“这囊袋里装的是虫又不是火,怎么还会被风吹熄?”有人压低了声音难以置信道。
“因为不是熄了,而是里面的虫子都死了。”奥斯维德寒声道,“还记得刚才各自的位置吧?所有人背向聚拢,有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亡灵……”
门外众人碰上麻烦的时候,凯文正提着一盏虫灯,在一条一弯三折的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这条路两边的景象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成片的芦苇一样的高草,几乎齐到凯文的肩膀。只是那些高草的顶头长着的并不是毛穗,而是人脸。
每张脸孔都惨白且微微浮肿,眉毛眼珠又格外青黑,对比鲜明得让人头皮发麻。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盯着凯文的眼神直勾勾的,好像除了他,这地方再没有任何值得它们关注的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这条路寂静极了,除了凯文被无限放大的“沙沙”脚步声,就只剩下另一种有节奏的闷响。
那是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
从进了墓地的大门开始,凯文的身上就不断有新的伤口出现,再缓缓自动愈合。有时候是手指,有时候是胳膊,有时候在胸背……
每次都是从表皮迅速溃烂开始,而后是淋漓的血肉,直到露出森白的骨头,再慢慢重新生长愈合。这一块伤口还没愈合彻底,另一块就又开始重复这个过程。
所以凯文一路走过来,地上的血已经练成了一条线。
两边的人脸忍不住直吞口水,死死地盯着凯文,似乎饿极了却又有所畏惧。凯文走到哪儿,哪一块的人脸就会下意识地朝后躲让,给凯文分出更宽的路。而一旦凯文朝前迈步,那些人脸就会疯了似的扑向地面,去舔那些滴漏在地的血肉。
扑得快的,几乎要撞到凯文的脚后跟。但凯文却连个停顿都没打,就这么继续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那些人脸舔食血泥的时候,会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鲁声响,好像它们不是在舔一层薄薄的血肉,而是在把什么东西拆吞入腹。
凯文的脸色在虫灯的映照下也苍白如纸,就好像他刚从地下被班挖出来的时候一样。周围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平日里的那些表情就会从他脸上消失,显得格外冷淡,没有任何情绪。
这条让人毛骨悚然的道路并不是直通到底,中间有几处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岔道。
每每碰到岔道口,凯文甚至连眼皮都不撩一下,脚尖一转就直接走进了其中的某一条,看起来熟门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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