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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别闹了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御井烹香
皇帝愤怒的眼神,很快就扫过了跪在阶下的两个内侍,但他并未做任何停留,便转身回到殿中,张永与魏彬对视了眼,心中都凉了下来,在他们的注视下,殿门被缓缓合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岳缓缓退出殿外,连眼尾都不曾扫他们,便直出了乾清宫大门。张永与魏彬也都是惯常在朱厚照身边服侍的,哪里不知道,这是皇上已经离开乾清宫的信号,按时辰算,他该是回坤宁宫用午饭去了。
“咱哥俩怎么整?”魏彬轻声自嘴角逼出了几句问话,张永咬了咬牙,想到昨日皇后还把管庄太监的事,交到他手上,皇上素日里,也常说将来发兵北疆,监军一职乃是为他预备下的,心中便燃起了一丝希望,切齿道,“等!”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其余六人,也都陆陆续续来齐了,就连老高凤,都气喘吁吁地在阶前跪了下来,他们赌的,不仅仅是与皇上之间的情谊,更是对皇上的了解。即使朱厚照是个秉性宽仁的皇帝,在此时,也要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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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一怒,更何况这位少年天子,实实在在是个叛逆不羁的浪荡子?
不错,此刻的坤宁宫,也正笼罩在一片狂风暴雨之中,小皇帝这一次,是动了真怒。正德元年的一场政治风暴,正式拉开了帷幕。
“宾之兄,这一招可谓是兵行险着哇,就宫中现下传出的消息来看,还算是歪打正着,在下就先敬宾之兄一杯啦。”在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李大人家中,杨学士杨廷和——太子身边最信重的詹事,正冲李东阳举着酒杯,而被敬酒的对象,却是一脸苦笑,再三叹息,才干了杯中物,摇头道。
“只怕是过犹不及,反而触犯了龙威啊。”
这是一间极为雅致的草庐,窗外只是种了几棵枫树,房内陈设的,也无不是山野之物,里间隐约可见一张竹床,外间则端坐其中的两位朝中重臣,也都只是随便穿着道袍,桌上摆着些杯盏,从这两位大学士脸上的酡红来看,他们已经喝了有好几杯了,正是推杯换盏,说些心里话的大好时候。果不其然,听了李阁老的这句心里话,杨学士的笑容就僵了僵,忙住了筷子问道,“这话怎么说来着?”
李阁老望着杨学士的眼神中,多了几丝深意,顿了顿,方才缓缓地道,“这皇上的性子,别人琢磨不出来,你还不知道么?依着我的意思,若只是把八虎中为恶最显著的几个,打发到南京去守陵,说不准皇上还真的就许了。现在要一网打尽,一下逼死八个人,皇上又怎么可能乖乖地任人斩掉他的爪牙呢?”
他这话,其实极为辛辣,一下就指出了矛盾的中心点,内阁现在要取的,不但是八虎的命,还是皇上的威严与尊严,如果朱厚照让开了这一步,日后内阁步步进逼,很可能他就再也没有招架之力。这步棋,内阁是走得过了些。
杨学士出了一会神,才自失地一笑,摇头道,“我还当宾之兄日理万机,忘却了皇上的性子,现如今该怎么收科,宾之兄可有主意了?”
“我盘算得好,可架不住希贤和于乔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唉,他们也是被今上伤了心,想要卸甲归田的意思。”李东阳满是苦涩地笑了笑,杨学士却更加不自然了,他是东宫旧人,现在虽然还只是左春坊大学士,但时机一来,扶摇而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自然是希望内阁里没有太多实权派。刘健与谢迁如果真要下野,杨廷和只会在心中叫好。“唉,孝庙去得太早……现在这个局面,两边已是势如水火,没个能两边递话的说和人,要善罢甘休……难喽。”
杨廷和心中一动,就想到了才嫁进宫中不久的夏二姐,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当今皇上是如何宠爱这个才貌兼具的小妻子的,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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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走通她的路子……旋即,他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出于士大夫的操守,他也很看不惯宦官们的飞扬跋扈,但要从自己的利益考虑,杨学士却是暗自希望三阁老,能快些给底下的人腾出升迁的位置。
两人默默吃了几杯酒,杨廷和心中有事,便也起身告辞,一路犹自沉吟,李东阳亲自把他送到内堂口,回转时,也是满面沉思之色,半晌才抬头问道,“照伯虎看,杨学士今次来访,所求何事?”
伴随着一声轻笑,如今圣眷正浓的唐学士从里间走了出来,他穿着暗蓝色道袍,头戴黑色唐巾,蓄了两撇黑密的小胡子,即使已经年过不惑,看起来,仍是个风度翩翩的俗世佳公子形象,只是更多了几分沉稳。看来在官场十多年来的历练,终究是将这位江南才子的棱角,给磨进了心底。
唐寅似乎与李东阳时常往还,并不拘束,大大方方地在杨学士原本落座的小圆凳上坐了下来,甚至还吃了几筷子酒菜,才笑道,“他求的,无非就是我求的喽。”
李东阳捻须微笑,点头不语。杨廷和与唐寅都是太子在东宫时就受到信重的老人,如今在官场上的地位,也大致仿佛,都是希望前面的老人快点退下来腾出位置,也因此,杨廷和能想到的,唐寅未必就想不到,自从当年得到夏二姐一语提点后,他也就留心上了这个小才女,如今皇上把自己锁在了坤宁宫里,在他身边最能说的上话的,除了皇后还有谁?也许只要她稍微添把火,就能真的让八虎彻底退出政治舞台——至于这八个人的死活,他们却是不在意的。只是杨廷和存了私心,便不说破,而唐寅却是大大方方地把想法,与李东阳合盘托出而已。
“想法,都是好的,当时想要逼走八虎,也是想得好好的,只是换几个对皇上性情有益的新人服侍。”唐寅一边摸着酒杯,一边出神地道,“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下要撬掉皇上的八根手指甲,是疼了些,皇上不愿意答应,也在情理之中。”
“谁说不是这个道理?”李东阳又叹了口气,再度苦笑起来。“你可晓得,今日刘、谢二位,提出了什么办法?”
唐寅顿时神色一动,他的地位,还不到能参与机密的程度,李东阳肯把这话告诉唐寅,显见得是对他十分信任了。
“他们预备联合司礼监王岳,直接将八虎逮捕处死。”李东阳淡淡道,唐寅手里握着的杯子,顿时就滑落到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这……这是存心要与皇上翻脸了?”唐寅结结巴巴地道,“谁、谁想出的主意?怎、怎么这么……这么……”他这么了老半天,终于是没说出下头的话,李东阳替他补完道,“这么不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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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对无言,半日,唐寅才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与皇上说明一切的原委,此事也许还能善罢,若是真的在皇上不知情时扑杀了八虎,恐怕皇上雷霆震怒之下,也要大开杀戒了!”
这时,一个青衣小厮推门而入,在李东阳耳边低语了几句,李阁老叹了口气,将他挥退,这才对唐寅道,“那八人,现在便跪在坤宁宫前,皇上正在熟睡,他们便苦求皇后放他们进去,与皇上说几句话。”
唐寅一惊,闭上眼想了想那夏二姐的性格,略带丝希望地道,“按二姐……按皇后娘娘的为人,怕是也不喜八虎,此事,或许仍有可为。”
李东阳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苦涩,他摇了摇头,起身按住了唐寅的肩膀,低声道,“只盼着娘娘真能为天下大局着想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乐琰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我才睡了个午觉,局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青红小心翼翼地望了眼里屋,确定里头传来那微微的鼾声并没有因皇后的声音而中断,这才低声道,“千真万确,现下刘瑾与张永等人,都在坤宁宫外头跪着那,想请娘娘放他们进来,与陛下见上一面。”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乐琰不知如何是好,她抚着额头无力地道,“等等,我梳理一下事情的脉络——怎么搞的,忽然间就到了生死立判的地步了?”
话,自然是要从三阁相联手六部九卿,集体向朱厚照发难的那天说起了。小皇帝回到坤宁宫后,心绪大坏,却也是被逼得惊慌失措。要知道六部九卿这四个字听起来轻巧,实际上代表的,却是整个朝廷,整个朝廷都要求除掉八虎,这并非是可以拉偏手、拖时间的事情,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忽然遇到这样的难题,一时慌了手脚,也是自然的事。脾气发了,眼泪掉了,人也骂过了,最终,还是作出了决定,将八虎发配到南京闲住的旨意,也就是在那时候下达的,却不想,内阁秉持的理念居然是除恶务尽,得寸进尺地提出了处死八虎的要求。少年天子就算脾气再好,这时候也要爆发了,他也是无赖,索性就在坤宁宫中闭门不出,也不批奏折,也不上朝,完全就是与内阁杠上了。不想,内阁却是这样的胆大包天,居然想要绕过皇上,先斩后奏!
乐琰在整件事里,完全就是个看客,当然对刘瑾和张永来说,她的姿态是同情太监这边的,会把主意打到乐琰头上,也是在所难免。之前他们就买通了不少宫人,请她们给乐琰带话,务必要让皇上见八虎一面,却也被乐琰推了。她的理由也很简单,第一,朱厚照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适合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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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小皇帝这几天里已经多次扬言要把内阁三相的祖坟刨出来示众,第二,按照乐琰本身的意愿来说,她当然是倾向于文官集团。
但事情到了内阁与司礼监联手时,就不那么简单了,站在文官集团的立场来看,这群士大夫报国的心思,当然是很热切的,也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因此事急从权,联合司礼监除掉八虎,只能算是一种手段;站在八虎的立场来看,他们现在想的当然是保命要紧,也不无绝地大翻盘的野心;站在王岳的立场来说,一方面他与刘瑾之间的利益冲突已经是越演越烈,另一方面,恐怕王岳本人的政治态度,也是倾向于内阁,会配合内阁的决定,并非无因。而乐琰想要梳理通顺的,便是她在这件事上,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按照自身倾向,她的选择就很简单了,朱厚照一夜没睡着,现在正在里间呼呼大睡呢,就让他继续睡到自然醒,估计起来的时候刘瑾等人都已经翘了。到时候反正朱厚照也不是冲她发火,谁杀的找谁去。
但客观地来看,与其在刘瑾之后再结交新内侍,倒不如让历史遵循她所知道的轨迹发展,这样一来,接下来三四年里,刘瑾自然是事事都不会与乐琰为难,敬献美女之前,总也要想想乐琰送





皇后别闹了 章节91
出的天大人情。这里头的好处,却是立竿见影,实打实的。
乐琰轻轻呻吟起来,忽然知道刘瑾等八人的生死,完全操于她手中,而今晚她将作出的决定,必然会影响到今后几年的生活轨迹。
“我不过是个嫁人未满三月的新妇,怎么就要……下这样艰难的决定?”她喃喃自问,又自失地笑了,是啊,这就是人生,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而即使再艰难,她也必须站到一队里。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她到底是站到文官队中,还是宦官队中?
夜,似乎静得分外幽深,唯有里间朱厚照微微的鼾声,提醒着她自己正身处正德元年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政治斗争中,只要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输掉她并不想失去的筹码。
乐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的冷意,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紧闭的宫门,咬了咬牙,轻声道,“把那八个人叫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个更新时间真差,每天都是在我吃饭前来更新||||
要不推到下午2点吧?
或者中午12点啥的。
80
80、谁更疼老婆
多年以后,当正德元年的这场政治风暴中的当事人纷纷作古,一切已成往事时,关于这场政治斗争,人们也都有了定论。这是正德帝与内阁的第一次碰撞,野心勃勃的相权在尽力扩张自身时,必然要摧毁它所遇到的一切障碍,八虎之错,并非是他们个人的人格之错,错就错在了他们所代表的宦权,而君权在这两者的交锋中,实在是过于黯淡无力,或许原本,相权将会辗压过一切反对力量,将历史带进崭新的篇章,但这一切都终止在正德元年的那一夜,孝静皇后夏乐琰经过深思熟虑,开门放进了以刘瑾为首的八虎,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正德帝揉着惺忪的睡眼,听完了八人的造膝密陈,顿时勃然大怒,丧失了最后一丝和平解决此事的意愿。于是,便有了后世有名的夜擒王岳。
王岳作为孝宗时期就已经位高权重的老宦官,在内外廷交火中之所以站在外廷这边,恐怕更多的是出于对孝宗朝廷的眷恋,但在权力斗争面前,胜利者不需要理由,失败者的一切理由都是借口,他很快被解除了所有职务,但出人意料的是,王岳的人身安全,并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在后世对此有很多解释,每个解释似乎都很说得通,而这也体现了明武宗朱厚照性格的多面性,这个皇帝尽管荒唐不经,但对待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却是罕见的宽仁——尽管在正德元年,局中人都明白,王岳之所以可以保得身家性命,完全只是因为夏皇后就这样把八虎欠下的人情一笔勾销。她与王岳之间的瓜葛,并非是因为这位老太监想要撼动她的地位,只不过是他对夏皇后的性格了解得不够而已,不论从哪个方面,夏皇后都没有继续打压他的理由。
刘瑾在这场风波中,可说是受益最大,一举登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但他的战友与政敌们,也都取得了巨大的政治利益,正德初年的政治格局初步成型,而与历史不同的是,原本并不重要的后宫中,多了一个手中攥着第一批政治筹码的皇后,此刻,她手中的筹码依然并不够多,但好歹是个开始。
无论如何,这场规模巨大的政治风暴,总算是过去了。在过去的大半个月里,中箭落马的人不少,现在,却已经少有人关注他们的去向,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上了因为他们的出局,所腾出的空位。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新年,过得比谁都要忙碌,身为硕果仅存的前朝首辅,他在新年大朝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不说,光是应付川流不息的拜年人群,就几乎要让他去了半条命。李家门口的拴马石,早已是不敷应用,不得不临时拉起了绳子,好把客人们的车马圈在里头,光是正堂里等着的各地官员,就不下数十名,更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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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往来的亲朋好友了。十数个青衣小帽的管家进进出出,对谁都是赔着一张笑脸,里里外外进出的客人们,更是将门楣装点得格外耀眼,十足十的高门大户光景。
一位身穿大红万字不到头道袍,头戴银网巾,脚踩云履,生得极是俊秀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李家巷子门口,惹得出门拜年的小媳妇们,火热的眼神直往上刷刷,那少年显然心情不错,嘴角含笑,抱着双臂望着远处的热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略带桃花的凤眼,时而阴霾密布,时而又温柔似水,叫人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过了不多时,巷口再度出现了一辆桐油小车,那小车吱吱呀呀地进了胡同,往来的人,都笑道,“不知是哪里来的穷官儿,也到阁老府上拜年呢。”
许是听到了这样的议论,小车才走到那少年身边,就停了下来,一双纤纤玉手撩起了车帘,来往路人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接着,众人却是大失所望,那小车里钻出的妇人,少说已有三十多岁,虽然风韵犹存,但与那少年郎,显然不是同辈。只见她下了车,便将手里的貂绒暖帽,系到了那少年的头顶,又从车里抱出了一件大披风,为少年郎穿上,那少年郎伸展着双手任她施为,一边还巴着车沿,探头与里面的人说话,待得穿戴好了,便伸开双手,又过了半日,才有个身穿浅蓝湖纹道袍,头戴银冠,生得极是俏丽的少年郎钻了出来,红衣少年便将他抱上了马,那少年显然是不惯骑马,在马上晃了半日,惹得红衣少年,与那中年妇人,都担心地在马下张开双手,怕他摔下。
好容易等那蓝衣少年终于坐稳了,红衣公子也就翻身上马,亲昵地在蓝衣少年耳边吹了口气,惹得他满脸通红,两人并骑,拨转了马头走远了。那些个小家小户的市民,何曾见过这样神仙也似的人物?纷纷都叹道,“只可惜是一对兔子。”气得中年妇人满面通红,回身上了马车,摔下帘子,追着马匹去了。
这两人一骑,出了李家巷子,又到了英国公府门前,看了看那冷冷清清,挂着白底对联的大门,两人叹息了一番,便又走到原大学士刘、谢两家门口看了,见两家虽然不像李家那么热闹,却也有不少人出入,蓝衣少年就笑道,“看来,这有风骨的人,却也不少。”
红衣少年哼了哼,冷冷地道,“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来拜年的,多少是请老师为自己安排出路的,还说不清呢。”说着,拨转了马头,抚着蓝衣少年的肩膀,道,“走,去杨师父家里看看。”
蓝衣少年挪了挪身子,抱怨道,“这马上坐着,可累人了,好似在蹲马步一般。”红衣少年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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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起来,环过蓝衣少年的腰,轻声道,“那你就瘫在我怀里歇一会?”
“我不要,那咱们又成一对兔子了。”蓝衣少年咯咯笑道,红衣少年扁了扁嘴,抖了抖马缰,马儿便奔跑起来,不多时,就到了左春坊大学士杨府,杨府虽然比不得阁老家的热闹,但大年里,也不断有人进出,那门子见这两个少年到了门前才下得马,对着杨府的门匾指指点点,谈笑间,似乎不把别人看在眼里,心中有些吃不准是什么来头,便主动趋前问道,“不知二位贵客,今日是来拜访我家老爷,还是——”
“噢,你就说……哈哈,你就说学生朱寿来访,包保你家老爷就知道是谁了。”那红衣少年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那门子又问道,“庚帖……”
“没有。”红衣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倒是蓝衣少年捂着嘴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才醒悟过来,冲为难着的门子道,“放心吧,我们师徒相得,我可是你家老爷的得意门生呢!一说名字,他就晓得我是谁了。”
那门子正左右为难时,忽见得自家大少爷打扮齐整,才出了二门,正往外走,心中就想,若是得意门生,怎么着大少爷也是听过名字的,便忙迎上把事儿说了,大少爷心切要去岳家拜访,本来还一边听一边折着袖口,听到了朱寿二字,却是直跳了起来,冲出大门时,果然见得那两个少年正肩并肩轻声说笑,见到他出来,两个都笑道,“大师兄,给你拜年来啦。”
杨慎忙上前一边一个,拉到了自家书房,又一叠声叫门子通报老爷,那门子似懂非懂,自去不说。这边朱厚照却是直盯着杨慎拽着浅蓝道袍的手,终是忍不住,啪地拍落了,才笑嘻嘻地道,“师兄新年大吉!”
乐琰白了他一眼,也是有样学样,笑道,“新年大吉那,师兄。”
杨慎不敢多看乐琰,抚了抚额头,仰天长叹道,“怎么就被我给撞上了?”说着,杨廷和急匆匆地也撞了出来,朱厚照他是日日见的,一眼就认了出来,那蓝衣少年,他还当是一般的内侍,冲朱厚照行礼时,还格外打量了一眼,心道,都说皇上专宠夏皇后,怎么如今看来,也有几个得宠的内侍?
朱厚照与他有师徒之分,说话素来是随便的,见杨廷和看着乐琰的眼神古怪,便笑道,“杨师父,多少年不见,你就忘了这个女弟子?”说着,杨廷和货真价实地吓了一大跳,忙又要行礼,乐琰避往一边,笑嘻嘻地摇手道,“杨师父何必如此多礼。”又问道,“藕娃娃在哪里?”
因黄娥的母亲年前没了,杨慎今年十八,三年后再成亲,却是晚了些,且黄尚书是必定要续弦的,也害怕后母待黄娥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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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做主在百日里将黄娥嫁到了杨家,杨夫人充作女儿养活,等到黄娥及笄,再来圆房。杨廷和也是极疼爱这个女儿般的大媳妇的,闻言就抚须笑道,“今日乃是回门的日子,已是先过黄家去了。”
乐琰转头就轰杨慎道,“杨大哥是越发不知礼了?还不快去岳家拜访?”杨慎因杨廷和在场,不敢放肆,低头没有回话,朱厚照大感无趣,冲杨廷和道,“我们今日就打算在师父这里蹭饭了,杨师父家传的好手艺,可不许藏私啊!”杨廷和哭笑不得,只得应了是,又担心道,“陛下出宫,可曾带了人手在身边服侍?”
朱厚照这几个月来常常微服出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是今日多了乐琰,杨廷和的顾虑也就多了一分,果然见小夫妻对视一眼,皇后吐了吐舌头,皇上望着头顶发呆,杨廷和望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安顿道,“快把……嗯,娘娘招待进内堂,去追回你媳妇来,叫她陪着,别的客人,就先回了,只说今日家里有事。”说着,又是好一番扰乱,才终于将男女宾分开,乐琰依然穿着男装,却是到了内帏与杨夫人说话,等着黄娥回来。
朱厚照与杨廷和才说了几句正经话,便开始和他海聊起音乐诸事,他是个音乐爱好者的事,宫里宫外,再没有不知道的,杨廷和本来也颇能说上几句,奈何当着杨慎的面,要保持为人父的尊严,不好接口,气氛一时就有些尴尬,还是杨慎精乖,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师徒俩说些笑话不提。杨廷和心里,却始终担心朱厚照乃是有所为而来,等了半日也不见朱厚照开口,终是忍不住刺探道,“陛下今日出宫,究竟所为何事?”
朱厚照打了个呵欠,掏出怀表看了看,漫不经心地道,“皇后多时未曾与黄夫人见面,心中实是想念,带了她出门,就绕过来看看呗。”说着,又兴致勃勃地道,“先生可知道,有个西洋人在前门开了间铺子,专卖海外的新鲜货色。”说着,就来了一大串洋文,杨廷和听得晕天转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摸着下巴想了想,笑问道,“该不会是皇后娘娘想逛铺子,你才带她出来玩耍的吧?”
朱厚照拍了拍大腿,春风得意地笑道,“正是了,乐……皇后一直抱怨宫中闲居无聊,我想那,豹房要建好,也没那么快,就先带着她四处走走看看热闹,岂不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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