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虚陵(GL盗墓古代篇)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君sola
我被那声甜甜糯糯的“姐姐”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跟着腰便被一个温暖的小身子自后面紧紧抱住了。回过神,便见长生像个小糖人一般,黏在了我身上。
我转过身去,伸手托住长生的肋下,将她举了起来,笑道:“你这个小淘气,不是和红姐姐去睡觉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长生被我举着,许是咯吱窝有些痒,她笑得甚是欢畅。
我不忍再逗她,将她放了下来,她这才答道:“红姐姐说要说故事给我听,结果说不得几个,她却自己睡过去了。我睡不着,觉得好无聊,出来看见姐姐你们往这边走,就跟着过来了。”
长生说完,便走过去扯住洛神的袖子,甩了甩,一脸烂漫道:“白姐姐,你老是盯着那个洞做什么?你也想去找洞里的那个姐姐玩么”
长生话音刚落,我的心里突地一阵猛跳,洛神面色亦是一变,怔了片刻,转而蹲□,柔声道:“长生,洞里怎会有个姐姐的?”
长生天真道:“咦,白姐姐你竟不知道么?那个洞里面是有一个生得好漂亮的姐姐。我前天走进去,发现里面好冷,走了一会,我就见那个姐姐在床上躺着,闭着眼睛,我跟她说了几句话,她都不理人,睡得可沉了。那里面实在太冷,我冻得受不了,只能早早地出来。只是昨天我再去看时,这洞口的门就关住了,我根本打不开。”她说完,晶莹的小脸上又露出几分失落的神色来。
我嘴唇有些哆嗦道:“那个……姐姐,她生的怎生模样?”
长生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才道:“模样么……就是长得很像昆仑阿姨经常画的那个姐姐嘛。昆仑阿姨的房里有好多张那个姐姐的画像,前些日子她对着那些画像瞧了好久,眼睛都不眨一下似的,有时候还会掉眼泪,我在远处见她难过,却又不敢上前和她说话。”
我听到这,浑身发凉,喉咙几乎顺不过气来。昆仑房里那些画像,上面不是画的我……我娘亲师锦念么?
以往昆仑的这些旧事一一在眼前掠过,而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怪不得,怪不得昆仑她每天都要过来这竹林,从不间断,原来她竟然……她竟然将我娘亲……
为什么她以往遮掩了这么久,宁愿骗我说洞里有恶鬼,也不愿意告诉我事实呢?
“姐姐……你生病了么?脸色好难看啊。”长生靠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襟下摆,我擦了擦额际的冷汗,对她摇头道:“姐姐没事,这里一点也不好玩,长生跟姐姐回去好么?”
长生点点头,倒是很乖巧地说了声:“好。”
我将长生牵了,转身便要朝萱华轩走去。洛神微微蹙起眉,默默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好像要和我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我心虚地对她道:“洛神,别管这个洞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有点不舒服。”
洛神深深看我一眼,最终只是点了下头,随即也跟我和长生一起,沿着木桩方向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长生话多,不时说着一些最近她认为有趣的事,其中有一部分便是和竹林里那个洞口有关。她说那洞里躺着的姐姐衣衫穿得很薄,里面太冷,那个姐姐定会被冻坏身子,要我有空闲时便送点御寒的衣物进去云云。
长生说话天真烂漫,许多事情的真相,她根本就不懂,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说的每一个字,对我来说却仿佛尖针一般,锐利非常。我前面紧着心脏,凝神静听,只是听着听着,脑袋便有些晕乎起来,心里也仿佛缠绕了一堆藤蔓,绕得我格外难受,最后连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回到轩子里,我竟都不知道。
回去之后,长生依旧缠着洛神,继续说午间那个还未说完的故事,洛神抱着她,语调轻缓,竟真的如雨霖婞所说,在同她说鬼故事。
长生窝在洛神腿上,随着故事进展,一张小脸上表情各异,有时惊恐,有时兴奋,听到精彩处,她便瑟瑟缩作一团,双手紧紧揽着洛神的脖颈,将洛神当做能保护她的盾牌,而她自己当真变成了一个糯米团子。明明她这么怕,却又听得津津有味,令人忍俊不禁。
洛神说故事期间,偶尔会抬起眉眼,朝我望过来,眼眸深邃,内里的神情不可捉摸。我的目光与她触碰,立刻又紧张地偏离开去。
她太过聪明,我又是个心里有事藏不住,不自觉地便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人,很多事情,总是会被她看穿。我想到这,连忙绷紧了脸,好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不自然。
时辰过得格外缓慢,仿佛凌迟的酷刑。我看着门外的日光,惨白黯淡,却晃得我眼睛生疼。我最终再也坐不住,便对洛神随口编了个幌子,也不管她面上作何表情,偷偷溜到了后院,跟着再次朝竹林走去。
一路上我脚步虚浮,几乎和踩在棉花上一般感觉,终于,我踏在了竹林洞口前面那条小径上。小径上堆积了一层极厚的竹叶,脚踩上去,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嘎吱声响,僵冷而生硬。
探虚陵(GL盗墓古代篇) 章节_113
向跪了下去。
洛神就并排跪在我旁边,身量笔直,即便是跪着,她的身上却始终透着几丝高贵静谧的气息来,而她眉眼间的神色,又极是严肃认真。
两人对着寒玉台方向轻轻磕了三个头后,洛神这才抬起头来,低声道:“她既然是你的娘亲,也便是我的娘亲,为什么不叫我一起来?按照礼法,我也该来祭拜才是。”
我闻言,心中感动之下,又多出几分愧疚来,嗫嚅道:“我不是不愿意叫你来,只是这件事,牵扯到昆仑和我娘亲以往的许多事,我自己也烦恼得厉害,更不好怎么和你说,就自己先过来瞧瞧了。”
她微微蹙起眉,有些不满道:“清漪,你竟将我当做外人么?”
我见她误会了,脸涨得通红,轻声急道:“你可别胡说!你……你是我什么人,你自己还不清楚么?”我顿了顿,强调道:“我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我一定会叫上你,再也不会一个人贸然先行动了。”
洛神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倘若做坏事么,就别叫上我了。”她复看了一眼寒玉台上平躺的女子,又道:“昆仑前辈将……伯母的遗体安放在这寒洞,是想做什么?”
因着我娘亲去世得早,遗体不腐,容貌同她一般年轻,她似是不好如何称呼我娘,忖了半响,才说出伯母这个有些别扭的称呼来。
我答她道:“昆仑将我娘亲遗体封至这寒洞里,保存得如此完好……无非是想让我娘亲有朝一日能活过来罢了。”
洛神听后,眸光微闪,脸上的表情却没甚变化,只是略略抿了抿唇。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毫无波澜的平静,恰恰预示着她对这复活一事的不赞同,只得苦笑一番,道:“不可能,是么?”
她轻叹口气,只是低声道:“清漪你该明白,人有三魂七魄,死后这三魂七魄便会离体,剩下的遗体虽然如这般不会损毁,也……也只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空壳罢了。”
她这话一击便中要害,我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她目光深邃地望着我,续道:“在楚王妃墓里我便讲过,相传这玉梭录统共分为三卷,上卷记载长生之术,中卷记载降术蚩蛊,下卷记载活人秘法,而这活人秘法,便是可使人消除百病,甚至起死回生。退一万步想,就算这玉梭录上所载是真的,故去的人能被救活,因着失了魂魄,即便是那人活过来,也不过是个……”
“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偶,是么?”我听了,眼里一酸,虽然心里明白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泪花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洛神脸色微微一变,伸出手指擦了擦我的眼泪,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跪在地上,看着面前枯败的白色菊花和玉液青佳酿,颤抖道:“我娘她死了……彻底死了,什么法子也救不了她。即便是救得活了,也不过是个假的,没有灵魂的空壳子罢了,这我都明白。昆仑她聪明一世,却在这处糊涂了,仍是心心念念抓着那金箔不放手,想要我娘活过来……”
洛神眼眸垂了垂,敛着眉,并没有接话。
“以前有的时候,我一个人待着发呆,心里便会怨怪昆仑,怪她当初丢下我和娘亲走掉。我想着我娘如今早已死了,昆仑便千方百计地要她活过来,为什么最初我娘进宫的时候,她不去将我娘抢回来,反而要一个人丢下我们离开呢?如果我娘不进宫,根本就不会落得这个凄惨下场,而最终昆仑抢回的,也不会只是她的尸体而已。”
我望着洛神,凄然一笑:“我以往的这些个事情,并没有跟你说过,今日看到我娘亲,我才想说说罢了。”不知为何,现在我突然很想将心里压藏的烦恼,一股脑地都告诉她。
有时候,我实在是太过依赖于她了,我虽知道这样不好,令她总是需要分神顾虑与我,但是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着她。
洛神依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侧过脸安静地看着我,似是在等待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接道:“你也知道我是……昆仑和娘亲从姑苏公主墓里捡回来的。我被捡回来后,受了很重的伤,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之后,以往的事便什么也记不得了,所以我现在的记忆还是残缺得厉害。我和娘,昆仑三个人住在一起,倒是过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只是后来昆仑不知为什么,突然和我娘吵了一架,吵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盼了她许久,她都没有再回来。”
“前辈她和你娘亲吵架……?”
我点点头,道:“嗯,其实也不算吵架,我娘亲性子温婉,从来不与人吵,只是那时候昆仑非常生气,连桌子都敲碎了,我娘便在一旁掉眼泪。再后来我和我娘便被接进了宫,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也就是先皇,很久以前便非常喜欢我娘亲,收了她去做了妃子。”
听到这,洛神略略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便解释道:“我娘跟我说过,那男人先前微服出巡的时候,因着遇到危险,被她和昆仑,还有谢大哥,阿絮救下,从此五个人成了朋友,发生了许多事情。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娘口中的“谢大哥”和“阿絮”是谁,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指的尊王谢子元和王妃叶紫絮。”
我说到这,叹了口气:“这些都是他们上一辈的纠葛了,其中牵涉了太多人,太多事,娘和昆仑没怎么和我提过,我也不是如何明白。进了宫后,因着我娘出身平民,而且………而且不知道被哪个宫人爆出来她的身份,竟是发丘天官师朗的女儿。洛神你也知道,倒斗自古便是重罪,很是轻贱,是以宫里的人都很看不起我和我娘,不过那个男人非常宠她,什么都护着她,这一来二去,倒惹了那皇后的嫉妒。再后来……我娘便被皇后赐毒酒害死了,我不知道那个坏女人跟她说了什么,我娘当时没犹豫,端起毒酒就喝了下去。”
探虚陵(GL盗墓古代篇) 章节_114
往事尘埃落定,再也无法改变。
说了那么久的话,我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只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洛神也站了起来,伸出手过来扶住我。
我看了眼寒玉台上永远沉睡的雪衣女子,心里一痛,当下不忍再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低声道:“洛神,你说得对。我娘就算是活了,也不过只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变成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怪物,那比死去更可怕。还不如让她永远待在这里安息……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她。”
“你能这般豁达地想,便是最好了。”洛神凝望着我,淡道。
“我能这般想,昆仑却不会。”我叹口气,道:“这里实在太冷了,我们暂且出去罢。关于我娘的这件事,只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不要被第三人知道。要是昆仑晓得了,勾起她的旧事,她心里定是又要难过的。”
洛神点点头,两个人又对着寒玉床拜了三拜,最终走出洞口。
我将洞口石门的机关暗销重新布置好,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路走回轩子,就见雨霖婞已经醒了,抱着双臂靠在厅堂门口站着,一袭乌黑长发披在肩头,从远处看,竟有几分慵懒迷离的味道。
这时风骏上前给她递过来一盏热茶,她随手接了,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也没多说话,好像有心事似的,风骏送完茶,便很识趣地退下了。
雨霖婞说话和不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是两个人。她容貌生得妩媚,不说话的时候,静谧中透着几分妖娆高傲,可是她一旦开口调侃你,你就会特别想跳起来揍她。
不过我也就发现她只喜欢在我面前开玩笑,在风骏和阿却这些墨银谷弟子面前,倒是很有作为一谷之主的威严气势。
我不由得想,难道是我好欺负不成?
我正想着,雨霖婞见我们进了院子,立刻便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狐狸笑容来:“哟,怎么你们两个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逛了?”
她笑得有些贼,我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带洛神去竹林里转了转,透透气,你之前睡下了,我便没有叫你。”
雨霖婞嘻嘻笑:“别叫我,可千万别叫我……你只管带死鬼她去,我这人最识趣了,不爱凑这个热闹。”
洛神一听,眉头微微蹙起,表情寡淡地瞧着雨霖婞,而我听出雨霖婞话里有话,头越发地疼了,心道妖女你这心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尽不靠谱。
因着我先前因为我娘亲的事,心情压抑之下流了些眼泪,眼睛有些浮肿,雨霖婞细细看了我一眼,转而作痛心疾首状:“师师,你眼睛怎么有些红,被死鬼她这坏东西欺负了么?她欺负你哪里了?你告诉我,我好帮你讨回来。”
她说话间,我正在过那厅堂门槛,闻言,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幸而被随后的洛神给稳住了。
我绷紧了脸,却遮不住脸上的一抹微烫,只得自鼻中哼了一声:“你只管胡说。她欺负我什么了?她又能欺负些我什么?”
雨霖婞不答,就着手中茶盏喝了一口热茶,笑得甚是欢畅,甚是……讨厌。
洛神将我轻轻推了一把,示意让我往前走,转而盯着雨霖婞手中的茶盏,顿了半晌,用一种极为平淡平静的声音道:“我刚瞧见,你的茶水里混了脏东西,可不巧,已经被你喝下肚里去了。”
她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和同情。
雨霖婞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看了眼茶盏,复又死死盯着洛神,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洛神淡淡续道:“当心喝坏肚子,你这么大个人,也该注意些才是。”
说完抬脚便走,只是走得几步,我就听到身后的雨霖婞气急败坏地跺起脚来,对着洛神的背影大声道:“你这死骗子,这茶水是风骏刚给我倒上的,有没有脏东西他会不告诉我么?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你这坏东西,死骗子,这世上就你心肝最黑!”
只是雨霖婞骂归骂,她口中这黑心肝的主,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早已非常淡然地走进里屋去了。
而我摸着下巴看着一脸愤愤的雨霖婞,心中则甚是快慰。风水轮流转,这妖女一总喜欢消遣我,今儿个终于被人给消遣了一道。
等到了晚饭时分,一行人依旧是围坐一桌吃着晚饭,我和洛神两个人对下午寒洞之事只字未提,神情装作自然,半分异样也没叫昆仑瞧出来。
昆仑因着睡了许久,精神很好,同我们随意地说了些家常琐事,席间脸上也一直挂着几分舒朗的笑意。我鲜少见她这般开怀,也由衷地替她感到欢喜和安心,可是转而又想到她对我娘亲那份无法放下的执念,不免怅惘,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
就如洛神所说,我娘亲复活一事根本就不可能,昆仑不过是妄想痴梦罢了。
可是即便这样,我也不能阻止她为这么一个无法实现的痴梦而努力。我甚至有时会觉得,她这剩下的生命,不过只是为了我娘亲这个奔头而燃烧着。这是她的一个梦,梦里她只想再见到我娘亲鲜活的模样,倘若我当真点醒了她,她一朝梦醒,也许就会因此崩溃。
她在尊王手里吃了不少苦头,早先才重获自由,如今好不容易能过上几天平静祥和的生活,我不忍见她失望,只得默默顺着她的意,不去点破她。
之后在萱华轩的几天,因着过不久便要随雨霖婞远行去墨银谷,我想最后多和昆仑待些时日,白日里便一直陪着昆仑,同她说话弈棋,陪她在轩子附近走一走,散散心。她黄昏的时候依旧会去那竹林,我如今知道了她习惯去竹林的原因,这时候就会让她一个人安静待着,等到晚饭时分,再去将她接回来。
探虚陵(GL盗墓古代篇) 章节_115
,连连道了好几声谢,只是手又发起抖来。
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鼻息间闻到他手上那个黑坛子,居然涌出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来,格外刺鼻。
我不由得皱眉。
这坛子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而这时,洛神微微蹙了蹙眉,脸上敛着几分深沉,也看向那个男人。
那男人颤颤巍巍走得几步,忽听桌旁不远处一个壮汉叫道:“陈当家的,听说你家闺女死了,可是半夜里又活了过来,将棺材板儿都掀了,是不是有这回奇事啊?”
说完,那壮汉哈哈大笑起来,很有几分隔岸观火的恶劣意味,我心里咯噔一下,就见那男人瑟缩着身子站住了,捧着黑坛子望着那个壮汉,惨白着一张脸,哆嗦道:“你别胡说……我闺女……我闺女活过来那是好事,那说明她……她根本就没死……”
那大汉又大笑:“好事?既然是好事,你还整这黑狗血干啥子?你怕个啥子劲啊,怕你那鬼闺女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说起云南境内的白马雪山……的确是有的,风景挺好,我这里拿来艺术(?)加工下- -
☆、墨银谷(中)
那可怜的男人早已面如土色,搂紧了怀里盛黑狗血的黑坛子,憋了半晌,才对那咄咄逼人的壮汉说道:“我……我刚就说了我闺女……根……根本就没死,她现在能动能走,和正常人一样,不知道有多好……”
男人顿了顿,续道:“林三,上回你上我家替你儿子提亲,我女人拒绝了你,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怀恨在心。只是你一总地挤兑我们家也就罢了,我闺女命苦,可别拿我闺女……闺女这事来说笑话。”
那壮汉被他戳穿心思,面上作恼,却又说不出如何反驳的话来。此时茶棚里包括我们在内的茶客,都紧紧盯着那壮汉瞧,那壮汉自知理亏,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跟着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那男人看着壮汉的背影远去,不一会又低下头,缩起脑袋,像捧宝贝似地捧着那黑坛子,接着往前走。
从这两人短短的几句对话中,我早已听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和洛神,雨霖婞,风骏四人在桌上对望一眼,各自表情凝重,也都没说话。
长生瞧得一头雾水,身子动了动,问洛神道:“白姐姐,人死了,又怎么能活过来呢?”
洛神略略摇了摇头,低声道:“人若死了,是活不过来的。”说完,她的脸转向那男人离开的方向,眸中若有所思。
我对这事也很在意,一方面是我疑虑之心作祟,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可是哪里蹊跷我又说不上来,而另一方面则是莫名地觉得这男人有些可怜,不由得也追着那男人的背影望了过去。
那男人的背影在四周的雪景映衬下,显得很是萧瑟,只见他走了一阵子,由于地上积着雪水,路面非常滑,他突然滑了一跤,身体失了平衡,后仰着跌在地上,手里的黑坛子也随即甩了出去。
只听刺耳的一声咔嚓声,那黑坛子尽数摔成碎片,坛子里的黑狗血立时涌了出来,流个干干净净,与地上的雪水混杂在一起,蔓延成一片刺目的黑红之色。
那男人坐在地上,也顾不得疼,手在地上的那一滩污血里胡乱地抹着,嘴里凄然大叫道:“阿玲,阿玲……爹爹对不住你……爹爹没用……爹爹没用啊,阿玲……”
我在这边目睹全程,大吃一惊,想也没想便从长凳上跳将起来,朝那个男人跑了过去,那被男人唤作“阿深”的茶棚老板,也惊讶地叫了声“陈哥”,跟随着我一起奔到了男人身边。
男人失心疯般地去捞地上的血污,仿佛失去了什么紧要的宝贝似的,茶棚老板一把稳住他,无奈劝道:“陈哥,莫这样,这玩意没了便没了,我再想个法子,帮你整点来。”
男人拿衣袖揩了下脸,沙哑着嗓子道:“阿深,你都说这纯黑皮的狗崽极为难寻,如今托你好不容易寻到了,倒叫我……倒叫我弄没了……我家阿玲她现在那副模样……可如何再等啊……”
黑狗血历来便是驱邪圣物,一些个道行并不高的脏东西,一旦泼上黑狗血,便要立时失了神气。民间有时候会有人莫名其妙发疯,说些糊里糊涂的话,和平常判若两人,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便是沾染了脏物的缘故,也就是人们口中通常所说的“撞客。”
对付这种“撞客”,黑狗血最是管用。但这黑狗血也极有讲究,并不是随随便便一条黑狗便能敷衍的,只有毛色纯正,毫无瑕疵的纯黑色狗崽的血,才能起到效用。
刚听说这男人死去的女儿如今莫名地复活过来,我猜想这男人十有八九是认为他女儿依旧还活着,只是身上附着了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此番心急如焚,辛辛苦苦弄过来这坛子黑狗血,目的便是为了要替他女儿驱邪,只是如今这难得的黑狗血被他瞬间给弄没了,他女儿驱邪无望,这才陷入了崩溃的境地。
我自小亲生父母便不在,娘亲师锦念亦是故去得早,对这样上了年纪,疼惜儿女的父母,总是抱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急忙扶住那男人,问道:“大叔,你没跌到哪里吧?”
那男人抬起头来,眼中泛着浑浊的泪光,看着我怔了半晌,忽地挣开我的搀扶,退开身去,嗫嚅道:“我手脏得很,弄脏了姑娘……你的漂亮衣衫,实在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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