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之妹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沟落月
虽说现下已是八月,但秋老虎,秋老虎,这几日反倒是较夏日更热一些。李令婉贪凉快,穿的是一套轻薄的襦裙。
大红色绣玉兰花的窄袖上襦,玉白色的下裙,显得她整个人如同一朵娇艳无比的芙蓉花一样。
但十四岁的少女已经开始渐渐的发育,现下她又这样的将上半身伏在了书案上,所以他先时那样低头一瞧,便瞧见了几许春、光。
其实现下也不算得大,不过是跟两只小油桃一般,但李惟元依然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响,一时竟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慌乱的偏过头,不敢再看李令婉。
但是李令婉还不晓得她已经走。光了的事,依然只是在追问着:“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你的脸都红了。”
听她这样一问,李惟元面上的红意便又添了一层。不过他依然还是别着头望着其他的地方,语气却是有两分严厉了起来:“不要趴着。站起来。”
李令婉不晓得他怎么忽然就沉了一张脸,语气也不好起来。但她早就已经不怕他了,所以当下她也只是无所谓的哦了一声,然后起身站直了身子。
李惟元这才转过头来,但目光躲闪着依然不敢看她,只是望着这屋中其他的地方,又问着:“你过来找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李令婉闻言就笑了。然后她抬脚绕到了书案后面来,伸手就来牵李惟元的手:“哥哥,你可是在今科乡试中考了第一名呢。解元公,快随我去祖母那里。只怕现下他们都等
着你过去呢。”
她的手柔嫩细腻,柔若无骨一般。李惟元任由她拉着,两个人一起往世安堂的方向而去。
路旁银杏树的叶子还没有落,远处荷花池中的荷叶还是青翠的,还有几支亭亭玉立的粉色荷花夹杂其间。甚至还有蝉鸣声不时的响起。
李惟元觉得他心中鼓噪的就跟那树上的蝉鸣声一样,压根就停息不下来。他一双唇也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一般,心跳如擂鼓。
等到了世安堂的院外,李令婉就放开了李惟元的手,转过身来,伸手对他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笑道:“解元公,请进。”
李惟元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脚走进了院门。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个个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见着李惟元和李令婉进来了,纷纷的对着他们两个人行礼,又说着:“恭喜大少爷高中乡试头名。”
然后等他们进了正屋,就见着一家子都坐在那里呢。老太太杨氏正坐在罗汉床上笑的合不拢嘴。
见着李惟元和李令婉进来了,杨氏就指着李惟元对屋里的其他人笑道:“瞧瞧,咱们的解元公来了。”
又嗔着李令婉:“你倒是反应快,这样的事第一个就报到你大哥跟前去了。如何,你大哥可有给你赏钱?”
一屋子的人便都笑了起来。李令婉就走到她身旁坐了,然后笑道:“祖母惯会打趣我。我不过是想着,祖母这会子肯定是想见到大哥的,所以就赶快的替您去将大哥叫过来了,怎么祖母不心疼我跑的
脚都酸了,倒还要这样的打趣我?我不依。”
杨氏便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笑道:“真真我们婉姐儿的这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一般的甜,便是那树上的鸟儿都要给你哄骗下来了。”
坐在一旁的李令娇闻言便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然后别过头了头去。
李令婉分明看见了,但她也只当没有看见。这几年李令娇可是没少找她麻烦。但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基本上都不怎么理会,毕竟说到底李令娇也只是小打小闹,基本没触碰她什么底线,所以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就好了。当下杨氏开口让李惟元坐了,又让小丫鬟给他端了茶过来。随后她满面笑意的看着这一屋子坐着的一大家子,开口笑道:“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元哥儿和凌哥儿都中了举
,少年举人,这可是极荣耀的事。”钱氏脸上也是喜气满腮,当下也应和着:“这可不是极荣耀的事呢?像元哥儿和凌哥儿这样,不过才十八岁就中了举,那可真是少见了。谁人见了不夸一声呢?等明春会试
,他们兄弟两个都中了进士,簪花游街,那咱们李家可就更荣耀了。”
徐氏听了,心中就有些不大舒服。李惟凌是二房的。二房再如何说,现下至少他们父子两个都是举人。三房更是不用说,听说现如今李修柏的官职还要再往上升呢。偏生他们大老爷就是个不争气的,到现
下了都还只是个白身。李惟元倒是出自她们大房的,可有个什么用?又不是她生的,还跟她不亲,她中不中举人,做不做少年进士,那荣耀与她有什么关系?
但今儿这样大喜的日子,便是她心中再如何的不舒服,那也不能表现出来的,只好强忍着。又听得杨氏笑着在说:“那次元哥儿和凌哥儿进了学之后,我曾在承恩寺的众位菩萨面前许过心愿,求保佑他们兄弟两个三年后都能中了举人。现下如何,他们两个人可都真的中了举人,可见菩萨还是灵验的。我刚也想好了,改明儿我要带着你们都去承恩寺上香,在菩萨面前还了这个心愿。同时还要再许下一愿,希望他们兄弟两个在明春
的会试中都能得中进士。到时若成真了,我一定要给各位菩萨重塑金身。”
她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媳妇自然都是笑着赞同了她的这个主意。
于是杨氏便让人看日子,想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带了全家人都到承恩寺上香礼佛去,不过第二天却有一封书信到。
书信是李修柏写来的,说是他前些时候接到吏部的指令,让他回京述职,约莫赶在年前便能回家的。
杨氏见信大喜。于是当下她也不让人看日子了,只说等李修柏回来,会同了他,再阖家一块儿去承恩寺上香礼佛。求菩萨也保佑李修柏明年能被选一个好的官位。
李修柏是在腊月初八上午到家的。早先几日李修柏就已经遣了小厮提前过来告知杨氏他们到府的日子,于是昨儿杨氏就吩咐下管家,要他明儿一早就亲自带人去码头迎接三老爷去。而到了腊八这日,大房
二房三房里的人都齐聚在世安堂这里,等着迎接李修柏他们。
李令婉心中是激动的。因为李修柏回来,那也就是说,李令嬿也回来了。
原书中所有的剧情便都是从李令嬿回李府的这一刹那开始写起。而现下她回来了,也就是说后面后面的剧情都会展开了。
对此李令婉自然是激动。一方面她确实是想见见自己写出来的这个女主,这另一方面,她也是迫切的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会不会因为她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她想,总归是会有些变化的吧?至少李惟元是再不会那样残忍的杀了她的,而且周氏必然也不会那样凄惨的死去。
想到这里,她就望了望李惟元,又望了望周氏。
李惟元面色平淡。对于他来说,李修柏这个三叔他虽然小时候见过,但也不过见了寥寥几次面,只怕都没有什么印象的。而周氏却是一脸的翘首期盼。对于周氏而言,李修柏是她的丈夫,但她嫁过来不到半年,李修柏就被外放为官。新婚夫妻难舍难离,她想跟着他一块去任上,只是却被他以要她留下,替他在杨氏面前
尽孝道为由拒绝。
杨氏自小便被父亲说教要三从四德,所以对于李修柏的这个要求,她虽心中不愿,可到底还是答应了。只是李修柏离开的时候她尚且还是碧玉年华,但十四年过去,她已年过三十了。这些年中她不时的给他去信,但他却甚少回信,也不晓得他在外面过的如何了?心中可还
念着她这个妻子?
周氏心中既紧张又期盼,握着手帕子的手都紧紧的绞了起来。
李令婉看着她这个样子,止不住的就在心里长叹了一声。但叹完气之后她又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当初她到底都设定的是些什么破烂狗血剧情啊。只怕待会见到李修柏,周氏心中只会更加的难受。相见争如不见啊。
她这边心中正自懊恼着,那边就有丫鬟飞奔着进来通报:“老太太,三老爷进院门了。”
杨氏便也紧张了起来,搁在旁侧小炕桌的右手都攥成了拳头。
李令婉就听得外面一路脚步响,随后有丫鬟打起了吊在门口的猩红毡帘子,就有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率先走了进来。
想必这就是李修柏了。
只是还没等李令婉看清李修柏的相貌呢,就见李修柏已经跪了下去,对着杨氏纳头便拜,一面又哽咽着说道:“母亲,不孝儿回来了。”
只这一句,杨氏就开始落泪了。
她一面拿了手帕子拭泪,一面就让双红和双蓉过去扶李修柏起来,又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但李修柏却并没有起来,只是依然咚咚咚的在地上磕着头:“儿不孝啊,这十四年来都不曾在母亲膝下尽孝。每每想起这事,儿都夜不能寐啊。”
李令婉忍不住的就撇了撇嘴。
什么夜不能寐?夜不能寐那你儿子是怎么来的?感情你夜不能寐就尽拉着你身边的女人做那种事了?
不过她也没有怎么去理会李修柏。不论是身为原作者也好,还是身为李令婉也好,她都不待见李修柏。因为周氏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
李令婉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随后进来的那名少女。
她穿了粉蓝色撒花缎面的对襟长袄,月白色绣折枝梅花的马面裙,双手交握了一块浅蓝色的手帕子垂在身前,正微垂粉颈,身姿袅娜的站在那里。
她低着头呢,李令婉看不到她的相貌。于是李令婉转而就去看站在她旁侧的那个妇人。
不到三十岁的光景,身上穿了一件青金色撒花缎面的长袄,浅黄色竹叶纹样的马面裙,生的清丽秀雅,正面上带了温婉贤淑笑意的站在那里。
李令婉知道她就是孙兰漪,让李修柏一直深情不移的孙兰漪。可这样周氏又算什么?
李令婉只觉得心中憋闷的厉害,又有冲动想要劈手给自己来一巴掌。随后又看到孙兰漪手中牵了一个穿着宝蓝色缎面长袄的小男孩,她心中就觉得越发的憋闷了。而这时李修柏终于是从地上站起身来了,母子两个相互说了一些别后思念的话。一面说,母子两人又一面的落泪。旁边的人便都赶忙的上前来劝,又说了一些诸如往后三
弟(三叔)就留在京城为官,自是可日日母子相见之类的话,杨氏和李修柏两人这才渐渐的止住了眼泪。
杨氏这时也看到了孙兰漪等人,便指着他们问李修柏:“这几位是?”
李修柏便开口叫孙兰漪等人上前,随后便对杨氏说道:“母亲,这是儿在外地纳的一房妾室。”
孙兰漪便上前对杨氏下跪见礼:“奴婢叩见老太太。愿老太太万福。”
杨氏见她言语之中谦卑,又行动得体,心中对她一时倒也颇有好感。于是她便点了点头,温和的同她说着:“起来吧。”
孙兰漪柔声的应了一声,起身站了起来,柔顺的站在了一旁。
孙氏目光打量了她一打量,便转头对李修柏笑道:“倒是个好相貌。难得的是言谈举止甚为得体,竟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李修柏微笑不语。随后他又招手,唤着:“嬿儿,华儿,上前来拜见你们祖母。”
就见那个少女和那个小男孩两个人一齐走上前来。
早有丫鬟拿了蒲团过来,他二人便在蒲团上矮身跪了下来,对着杨氏磕头:“孙儿(孙女)见过祖母。愿祖母万安。”对于这一对初次见面的孙儿孙女杨氏心中自然是喜爱的。而且更叫她高兴的是,三房也有后了,这可比什么都好。于是当下她便开口慈爱的对着这两人说道:“好孩子,快
起来,让祖母好好的看看你们。”
李令婉彼时就坐在杨氏身边,然后她就看到那个少女抬起了头来。
纤纤细眉,盈盈双眼,顾盼间柔情似水,倾倒众生。
这个如同江南早春二月杏花一般秀丽柔美的少女就是她书中的女主李令嬿啊。李令婉心中忽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觉得,也许就算前面这几年中她做了那样多的努力,可随着李令嬿的到来,未来的一切剧情终将不会改变,还是会按照原定的
那样发展下去。谁会拒绝这样一个我见犹怜,恨不能倾自己全力去保护的女子呢?只怕便是李惟元也是拒绝不了的吧。
奸臣之妹 第四十五章
看的出来老太太杨氏也被李令嬿的相貌给惊艳到了。当下她怔愣了片刻,随后才又慈爱的招手对李令嬿和李惟华笑着:“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
李令嬿和李惟华便都起身站起,然后走了过来。
李令婉是杨氏一开始叫她过来,让她挨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的,但这下子她见杨氏招手叫李令嬿和李惟华过来,她想了想,便悄悄的起身走开了。
她不走开,李令嬿和李惟华坐哪里?而且她刚刚也一直想着要坐到周氏身边去,这下子正好。
自打刚刚李修柏说了孙兰漪的身份开始,周氏面上的神情就不大好了。李令婉看得出来她眼中都蒙上了一层水雾,泫然欲泣一般。自己新婚的丈夫,在外地任上十四年,自己不得见一面,但他却有另外一个温婉女子日夜陪伴在他身旁,还与他生育了一双儿女,周氏便是再大度贤良,那心中也难免会
觉得难受的。杨氏的世安堂明间这里左右两边一溜各放了三张官帽椅,现下左边的前两张椅中依次坐了李修松,李修竹兄弟两个,右边的这三张椅中则依次坐的是徐氏,钱氏和周氏妯娌三个。她们的椅子后面则是放了几张绣墩,供孙儿辈坐的。而李惟凌坐的绣墩离周氏是最近的,于是当下李令婉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在李惟凌的身边站定,然后她
弯腰倾身低声的问着他:“二哥哥,你去那边空着的绣墩上坐一会儿成吗?我想挨着我娘坐一会。”
倒确实还是有一张空着的绣墩,不过是在李惟元身边,原是李令婉的位置,可中间他上去挨着杨氏坐了,这绣墩便空了下来。
李惟凌就转头望了望那张空着的绣墩,然后就看到李惟元正在看着他和李令婉。
目光冷然凌厉的厉害,显然是不高兴李令婉跟他站的这样的近,又姿态这样亲密的同他说话。
李惟凌就轻哼了一声。这几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李惟元对李令婉可真是独占欲极强。就仿似李令婉只是他一个人的妹妹一般,最好李令婉一天到晚的就只守着他一个人,只对他一个人笑,只
跟他一个人说话,至于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要去招惹。李惟凌就觉得李惟元的这种独占欲是不对的。他甚至还觉得李惟元这是有病,得治。
李令婉不也是他李惟凌的妹妹?现下她这样的跟他站的近些,姿态亲密的跟他说话怎么了?李惟元犯得着看着他的目光就冷然凌厉成这个样子吗?李惟凌有心想要气一气李惟元,于是他就转过头来看着李令婉,俊脸上带了两分笑意,柔声的说着:“不管三妹妹说什么,二哥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来,三妹妹,你在我
这里坐。”
说完他还故意的伸手去拉李令婉的胳膊,要扶她坐下来。然后他眼角余光就看到李惟元的眸光一冷,放在膝上的两只手都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李惟凌心中得意,索性等李令婉坐下来之后又弯腰俯身同她说了两句话,然后才走到李惟元身旁空着的绣墩上坐了。等坐下来之后,他就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李惟元,笑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三妹妹近来越发的乖巧懂事了?她对着我这个二哥也是较以往越发的亲近了起来呢。自然,这样好的一个妹妹,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怎么会不疼爱?就像上个月我出门,看到店铺里有卖的极好的粉,店家说是浙江来的杭州粉,我便给三妹妹买了一盒。她欢天喜
地的收了,连声的对我道谢。这还不算,过得几日,她就送了一只荷包过来,说是她自己亲手绣的,一定要我收下。你看,就是我现下腰带里系的这一只。”
说完他就将腰带上系的那只荷包拿给李惟元看。
是一只墨绿色的缎面荷包,上面绣了一丛兰花和几竿修竹,再有两块山石,配色清雅,针法娴熟。
李惟元目光淡淡的瞥了那只荷包一眼,随后就收回了目光。过了片刻之后,他状似无意的从袖子里掏了一块手帕子出来擦了擦手,正好将绣了兰花的那一角露了出来。那丛兰花无论是配色也好,还是绣法也好,都与那只荷包上的兰花是一模一样的,李惟凌自然看得出来这也是李令婉绣的。于是当下他就轻哼了一声,收了荷包,不再说
话。
也是,李令婉和李惟元这样的亲近,她绣什么不给他?自己不过是得了一只她绣的荷包就这样的在李惟元面前显摆,可不是要教人家心里笑话他?
但其实李惟元心里非但是没有笑话他,反倒满是嫉妒。因为李令婉压根就没有绣过荷包给他。当下他捏紧了手里的手帕子,想着,不行,待会儿他一定要去找李令婉,要她绣两只荷包给他。再有,还要告诉她,往后她绣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轻易的给旁人,只能给他
一个人。
李令婉哪里晓得,不过是一只荷包而已,就惹了李惟元生了这样大的气出来,她只是移了移绣墩,让自己挨着周氏更近了些,然后伸手去握了她放在膝上的右手。
周氏的手冰凉的,还在发着抖。李令婉握着,只觉得心里极酸涩。
“娘。”她就轻声的叫了周氏一声,“我在这里。”周氏转头看了她一眼,泪盈余睫,双唇都在轻微的颤着。李令婉见了,心里就觉得越发的难受了。于是她握着周氏的手就又紧了紧,然后又对着周氏笑了一笑,柔声的叫
着她:“娘。”
周氏没有说话,不过还是伸了左手去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然后抖着声音叫着:“婉婉。”
“娘,我在。”李令婉柔声的答应了一声,随后另外一只手也伸过去紧紧的握住了周氏的左手。周氏一刹那只觉得鼻子酸的厉害,眼中的泪水忍不住的就落了下来。但她被别人瞧见,特别是杨氏,到时反要说她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哭,可不是晦气?所以她忙低了头
,拿了手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水擦了。
那边李修柏已经在给李修松和李修竹行礼,兄弟三个说了一番别后的话,又致了几句喜庆之词,随后李修柏就过来这边要对着徐氏和钱氏行礼。
徐氏嫁过来的时候李修柏已经去了外地任上,当下杨氏就指着徐氏对李修柏说着:“这是你大嫂。”
李修柏便忙对着徐氏行礼,叫了一声大嫂,徐氏也忙起身来回礼,叫了一声三叔。
徐氏终究是脸皮比较薄的,这当会看到李修柏极斯文儒雅的模样,年岁倒还比她要大个几岁,所以她面上就有些红了,言谈举止也有些局促。相比之下钱氏可就要大方的多了。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李修柏还是在李府的,所以李修柏对她行礼的时候,她就打趣着笑道:“老三现下可是个大官,我可是不敢受你的礼
。”
李修柏微笑,随后就道:“正所谓长嫂如母,二嫂如何受不得弟弟的这个礼?”
钱氏笑了笑,然后起身站起来给他还了个礼。
随后就轮到了周氏这里。而周氏见他过来,已经是起身站了起来,目光满含期盼的看着他。李令婉也随着起身站了起来。李修柏目光瞥了周氏一眼,真的是极淡极淡的一眼,随后他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不过随后他还是对着周氏行了一礼,疏离客套的说着:“这些年多谢你代我侍奉在母亲身
旁,有劳了。”
不说周氏了,连李令婉听到他这样冷冷淡淡的一句话都觉得心中发寒。她想起张爱玲说的那句话,薛平贵致力于他的事业十八年,泰然地将他的夫人搁在寒窑里像冰箱里的一尾鱼。有这么一天,他突然不放心起来,星夜赶回家去。她的一生
的最美好的年光已经被贫穷与一个社会叛徒的寂寞给作践完了,然而他以为团圆的快乐足够抵偿了以前的一切。但是眼前的这个李修柏,这十四年来他甚至都没有不放心过周氏,泰然的和孙兰漪生儿育女,相亲相爱。现在他回来了,当着周氏的面,也不过是用极冷淡的语气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可这句话落在旁人的耳中,旁人都只会认为周氏这么些年的孤单和付出都得到了回报。因为他的丈夫感谢了她,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感谢了她,她还有什
么好委屈的呢?可是这十四年,周氏日日孤寂无依,李修柏日日爱人在怀;周氏日日受婆婆白眼奚落,李修柏日日爱人儿女绕膝。这十四年,周氏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已经悄然过去,但
现下她落得了什么?相见争如不见。至少不见的时候周氏还可以在心中想象李修柏也是日夜惦念着她的,但现下相见了,所有的幻影全都破灭了。现实残酷的厉害。
周氏的手在抖,双唇也在抖。她觉得心里憋闷,她想哭,但最后她也不过是低下头,矮身屈膝对着李修柏还了一礼,低声的说着:“老爷客气了。”
彼此生分至此。
杨氏这时又指着李令婉对李修柏说着:“这就是婉姐儿。”
李令婉出生的时候杨氏是去信对李修柏说过了这事的,李修柏晓得他有这么一个女儿,但这么些年中他也从未在信中问及过他这个女儿的任何信息。
当下他听到杨氏这样说,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十四岁的少女,明眸皓齿,容颜娇美,不过她神情是冷的,看着他的目光也是冷的,甚至对着他行礼,开口叫着他父亲的声音也是冷的。虽然李令婉是李修柏的女儿,但周氏怀着她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周氏生她的时候他不在身边,这十几年她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慢慢的长成今日的窈窕少女他都不在她身
边,他对李令婉能有多少父爱?所以李令婉对他行礼,叫了他一声父亲之后,他也只是淡淡的对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婉儿,随后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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