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整个镖局的外头都站满了“官差”,他们原以为这也是在打草惊蛇之后,官府往镖局这边派了人的关系,但默默观察了一段时间,几人都发现了不对。
——不说别的,这些身着衙役蓝衫的人中,就有昨天晚上在临时库房守夜的年轻人。
“假冒官差”李一如远远看着,“这得是多大胆……”
“是不是假冒的,还不是上面一句话,”牧成捏紧了腰间的刀,“说不定这些才是货真价实的协兵。”
柏灵看了牧成一眼,“感觉牧大哥对‘上面’怨气很重嘛。”
牧成鼻息一滞,也看向柏灵。
四目相对,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柏灵移开目光,忽然笑了一声,“……我就是胡乱感觉一下,牧大哥别介意。”
“不要再开这种玩笑。”牧成的表情有些阴沉——有种被这小子试探了的感觉。
李一如看了看两人,略略歪了一下脑袋。
此时镖局里外,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三人索性不再潜入,只是迂回着绕到了车队的后头,寻找合适的时机跳上粮车。
几人埋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听着不远处镖头指挥的吆喝声,柏灵忽然拍了一下手掌。
“我又有一个想法……”
……
三更天,上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徽州府西门出发。
地面上还残存着白天小雨的积水,数不清的车轮在上面留下辙痕,然后又消散。
车队的人群之中,柏灵已经换上了衙役蓝衫,在昏暗的夜色中低着头往前。
在她身后和身前的车边,牧成和李一如也换上了同样的衣服。
只是镖局里剩下的衣服大都是尺码巨大的版型,牧成挑来拣去也找不到合李、柏两人身的衣服,只好多拿了几条绑绳。
反正现下黑灯瞎火的,衣服能穿就行。
随着马匹的行进,队伍终于到了城门口,那里已经站满了官兵。
前面传来细碎的对话声,队伍推进得极为缓慢。
直到轮到柏灵这边的时候,她才明白原因。
这些官兵对车辆检查得很细——每一层粮袋他们都要拎起来查看,手里的长枪也不管不顾地在粮袋的缝隙间乱戳,辨析那声音是否正常。
李一如咽了口唾沫,这要是直接躲在了粮袋里头,现在恐怕就被抓了个正着。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有官差用长枪打了一下自己的背。
“你,转过来!”
柏灵和牧成同时感觉心提了起来。
李一如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刚转过身,肚子上就又挨了了一下。
“边儿去!”官兵没好气地说道,“不要挡着路。”
几个官兵一拥而上,按照先前的规矩,把李一如靠着的这辆车从上到下也检查了一遍,然后又例行公事地往后走,开始检查下一辆车。
李一如觉得额上沁出了细汗。
还好这些官兵只想着查货,没有想着要查人,城门这边的官兵整个精神气,看起来不知道比那天客栈里的衙役们高到哪里去了,万一真的在这个地方被揭穿了身份——
“等等……”李一如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刚才那个,你再转过来让我瞧瞧!”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负责中间这十辆马车的镖头。
官兵们也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李一如这边看了过来。
镖头迈着大步走到李一如的面前,一双鹰眼紧紧盯着李一如的脸,“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我……”李一如强行忍住了自己往牧成和柏灵那边看的念头。
这也太太太太……倒霉了吧
李一如的内心发出了弱小又可怜的呼号——
为什么第一个被发现的永远是我
“说话!”镖头呵斥道。
牧成已经缓缓移动到粮车的旁边——车板底下是走镖人放刀的地方。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了李一如附近的官兵。
在李一如的身后,几个带刀和带枪的官兵都纷纷握紧了他们的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着可能出现的乱子。
柏灵的脑海中的弦也绷紧了,这一瞬她觉得脑中空白,只求李一如千万不要想不开硬逃。
即便被捉进大牢,只要人还在,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李一如此刻已经想不了这许多了,他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有些汗湿,视线的余光里,左后方似乎有个缺口。
或许可以试试看从那边逃走……
“我……我是……”
李一如脚尖略动,几乎就在这瞬间,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郝三爷!这是我带来的人哪!秦四爷同意过的。”
不要说柏灵和牧成,连李一如自己都愣住了。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和牧成年纪相仿的大叔笑盈盈地跑到这个镖头面前,点头哈腰地鞠躬解释着。
“这是你侄儿”镖头指着李一如,“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那人一拍大腿,有些为难地陪笑,“先前咱们镖局不是一直说人不够吗刚好我二哥那边一直都喊我带这侄儿出来历练历练,为这事儿我找过秦四爷,四爷同意了我才把人带来的。
“当时都商量好了,四爷看这娃娃手上没多少力气,所以不用给工钱,管饭就成……”
那镖师看了看中年人,又看了看李一如,“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人说得有板有眼,一时间连李一如自己都被说服了。
“嗯。”李一如点头。
“所以你见过秦四爷咯。”镖头问道。
“嗯嗯!”李一如连连点头。
“那你说说看,秦四爷长什么样子”
李一如再一次觉得自己心都要被吓出来了。
要命么这不是……
谁知道这个秦四爷长什么样
而且长什么样是能说得清楚的吗
一旁中年人小声开口,“就是那个脸上有疤的……”
郝镖头直接一巴掌打在中年人的头上,“让他自己说!”
中年人不敢再吱声了。
镖头走近几步,他一把手抓住了李一如的肩膀,挡住了近旁几个灯笼的光。
李一如感觉一团漆黑的影子投在了自己身上。
“你小子既然见过秦四爷,你告诉我,”镖头轻声道,“秦四爷脸上的疤,是怎么长的”
这千钧一发之际,李一如终于松了口气——
这题我会!
第十三章 命不是白救的
次日一早,三人靠着车,坐在一块儿吃干粮。
经过了一夜的跋涉,几人已经随队离开了徽州,整个粮队大约走出了几十里。
这会儿天色朦胧,运粮的队伍开始换班,在吃完早饭以后,一些人躺去粮车上休息,一些人继续赶车往江洲走。
看起来,这一路会毫不停歇地向江洲进发。
柏灵小心地咀嚼着,生怕粘在嘴上的胡子会不小心掉下来。
“你当时怎么答得那么干脆啊。”柏灵轻声问道,“万一整个镖局里,头上有疤的不止客栈里的那一个呢”
李一如干笑了两声,“我没想那么多……”
“你那个‘三叔’呢”一旁牧成问道,“一整晚也没看到他人。”
“他说今早会来找我们的,”李一如叹了口气,“他好像是在最后面那趟车上。”
说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李一如现在还觉得胆战心惊。
在他顺利说出那个刀疤男脸上的疤痕位置之后,镖头暂时放过了他。
顺利出城以后,这位郝三爷让所有人列队站起,然后一张张脸看了过去,队伍里所有他觉得脸生的人,他全都给挑了出来。
这支队伍组建并不久,除了柏灵和牧成以外,还有约莫二三十个,郝镖师瞧着有些认不出——而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经由秦四爷的手招进来的。
不过这个脸带刀疤的秦四爷现在正和胖衙役一块儿在州府的大牢里躺着,郝镖师让他们各自找人作保,能找到的就留下,找不到的,就地滚蛋。
柏灵和牧成的作保人,也是在李一如这个“三叔”的安排下搞定的。
牧成想着昨晚的种种,觉得这事情的峰回路转着实有些不寻常,他不死心地看向李一如,“你们不认识”
李一如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牧成又问了一遍。
“真的。”
“那或许是他认得你。”牧成喃喃,“又或者是看上了你的钱。”
“那就不知道了,我来这儿才几天……”李一如轻声道。
“来了。”柏灵望向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轻轻打了一下少年的手臂,“看,你三叔。”
牧成和李一如都应声抬头,果然看见昨晚帮少年解围的那人慢慢走了过来。
中年人挥了挥手,示意李一如在那儿坐着就行,不用站起来。
然后中年人找了块干燥的地,在三人面前坐了下来。
再见恩人,李一如本想道谢,却见对方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这眼神看得三人心里都有些发毛。
“恩公这是……”
“不用喊我恩公,”那中年人两手插进袖管,低声道,“我救你们,也是有条件的。”
听到这句话,牧成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他低声道,“您说说看。”
“鄙姓徐。”那人轻声道,“这孩子喊我三叔,你们喊我老徐就可以了。”
“……老徐。”
“嗯,”老徐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混进来做什么”
“我们……”几人脸上都浮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别和我说谎,”老徐补了一句,“要是你们话里有一句被我发现是假的,我马上检举你们——哼,看我干什么,我自己有的是办法解释昨晚的事,你们可就不一样了。”
李一如先开了口,从三人当初去客栈应征协兵说起,大致和老徐概括了一下这两天以来的离奇遭遇。
柏灵和牧成在一旁一言不发,诚然这个老徐昨晚确实是帮了一个大忙,可一旦谈及自身,两人都有些谨慎。
听着李一如毫不隐瞒地说起往事,柏灵和牧成都盯着这个老徐的反应——他看上去并不惊讶,反而露出几分冷笑。
故事还没讲完,老徐挥了挥手,“行了,后面我都知道了。”
李一如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所以昨天中午,官府忽然全城贴告示抓你们嘛。因为你们不仅跑出来了,还想坏他们的好事。”老徐轻声道,“你们三个也是命里有福,要是那晚一直待在房里,你们知道现在自己会在哪儿么”
几人都摇了摇头,但身体都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倾。
“听好,”老徐的目光严肃起来,“我看你们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的人……是我救了你们,你们也得帮我去救人。”
“救谁”柏灵问道,“去哪儿救,怎么救”
老徐刚要开口,队伍前头就开始鸣锣——晨间的换班休息结束了。
“我得走了,”老徐站起身,“事情今晚说,你们都找人换换班,挑夜里的时候干活儿。”
“诶。”三人都点了点头。
老徐走后,柏灵和李一如狼吞虎咽地把手里剩下的一点干粮啃完,然后回到了各自的粮车旁。
夜里赶路是个苦差事,几人主动提出要换夜班之后,其他人都欣然答应了下来。
……
往北又走了十几里,躺靠在粮车上养精蓄锐的几人,都隐隐约约地觉察到了一些变化。
从北方吹来的风里,渐渐夹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每年稻子三熟之后,土地里总是要烧秸秆灰来给地里沤肥,所以每年秋天,田野里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灰蒙蒙的也很常见。
但这气味又有些不同。
它有些像硫磺,又有些像石灰,总归呛得人不大好受。
那些经验丰富的镖师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都从容地从衣服里取出蒙面的布罩,然后拿水囊把这些布罩都浇湿,盖住自己的口鼻。
没有准备的新人只能勉强用衣袖捂住鼻子。
在这样的灰天里走了没一会儿,许多人都咳嗽起来。
前面的镖头没有半点让人休息的意思,反而几次鸣锣,反反复复地催促后面的队伍走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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