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至于医院，留下的印象也就只有那几个狭小的房间。
对于“世界”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小学时代。
现在，樋口小夜子坐在小摩托的后座上，感受着凉飕飕的风，确实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周围的街道向后退去，能够看到路上的行人。
老人，小孩，家庭主妇，上班族，学生。
一切都令樋口小夜子感到怀念。
六年前，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场景。
可现在，却迸发着无尽的新奇。
“乔桑，我很开心！”
樋口小夜子说道。
“嗯。”
乔桥微微点头。
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周围。
尽管在外人看来，乔桥和樋口小夜子就是普通的一对上学路上的情侣。
但觊觎樋口小夜子特异性质的人可不少，乔桥也没觉得这次出行会真的完全保密，不让外人知晓。
所以，他时刻戒备着来自外界的袭击。
不过很快，乔桥就发现，这条路上，好像熟人有点多。
无论是水果店里卖水果的大叔，还是带着小孩买菜的主妇，以及步履匆忙的上班族，还有楼上打开窗户透气的老大爷。
这些都是明治神宫的巫女和神官。
他们隐藏在普通人之间，如果不是乔桥之前见过其中的好几个，光看外表和行为，是根本认不出这些家伙的。
明治神宫果然人均影帝吗。
乔桥感慨了一句，骑着小摩托，与樋口小夜子边聊天，边朝着峰城大学附属高等中学而去。
到了靠近学校的街道，路上已经能看到很多学生。
他们大多数穿着学校的校服，少部分则是演出的打扮。
樋口小夜子看着这些学生，有一瞬间的退却。
但很快，她就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大家就这么平常地生活着。
樋口小夜子渴望的平凡生活。
“乔桑，不能骑车进校门！”
到了校门口，穿着巫女服的夏目诗歌上臂挂着风纪委员的袖章，对着乔桥叫道。
“我知道。”
乔桥停下了小摩托，让樋口小夜子先下车，自己再推着车，缓缓走进校园。
进入峰城大附中之后，樋口小夜子就算安全了不少。
“跟紧我。”
他对樋口小夜子说道。
“嗯嗯。”
樋口小夜子用力点了点头，小鸟依人般跟在乔桥的身后。
看到夏目诗歌，她露出了怀念的笑容。
“夏目桑，好久不见。”
“呃，嗯，小夜子今天就放心在学校里玩吧。”
我会保护你的，夏目诗歌没有说出这句话，只目送两人离去。
“嗯？”
她转过头，继续监督来学校的学生们。
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和谐。
“是错觉吗？”
夏目诗歌看着几个学生，总感觉他们的表情，有些木然。
没有放过这灵感，她立刻通知其他风纪委员，让她们调查一下这几个学生。
“但愿没事。”
......
“唉，乔桑要当执事吗？”
樋口小夜子乖巧地跟在乔桥身后，由于要保持意识的专注，所以还抓着乔桥的手腕，两个人乍看之下，就像一对害羞笨拙的情侣。
听到乔桥今天的安排，樋口小夜子有些好奇。
不知道乔桑当执事是什么样子的？
“嗯，虽然请了假，但是姑且还是要帮忙一个小时的样子。”
乔桥点头道。
毕竟指名自己服务的人太多了，预约都到了今天，就这么放鸽子，感觉不太好。
来到二年级a班的教室外，樋口小夜子发现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
大多都是女生。
明明是女仆咖啡厅，结果执事反而更受欢迎呢。
“樋口桑就作为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吧，请坐，我去换一下衣服。”
乔桥让樋口小夜子坐到了一张桌旁，轻声说道。
“唉，这样没关系吗，排队的应该还有很多人吧？”
樋口小夜子感受到了教室外投射而来的颇具怨念的眼神。
“没关系，樋口是特别的客人。”
噗——
樋口小夜子脸颊绯红，垂下脑袋。
乔桥很快换上了执事的外套，戴上单片眼镜，用餐盘端上了咖啡与甜点。
“请用。”
樋口小夜子用勺子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口中。
“好吃！”
又喝了一口咖啡。
“这个也好喝！”
就像个初次来到咖啡厅的孩子一般，连连点头。
“那就好。”
乔桥微微一笑，扶了扶单片眼镜。
让还在等待的女生们羡慕嫉妒恨。
“那个，乔桑，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太好，不如......”
樋口小夜子看了一眼教室里正在忙碌的其他女生。
“我也尝试一下当服务员怎么样？”
“嗯？”
乔桥愣了愣。
实在想不到樋口小夜子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既然是她的要求，乔桥自然就要尽可能地满足。
找坂本和也向女生借来了一套多的女仆装，乔桥将其交给樋口小夜子，便让她和一位女同学一起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乔桥则接待下一位客人。
刚刚为对方端上茶水，被邀请合影完，乔桥便看到了身穿女仆装的樋口小夜子。
与男生执事的燕尾服对应的，女生的女仆装是黑白色调，经过了改良的类型。
荷叶边裙摆短至膝盖上方，与白色的丝袜构成了引人遐想的绝对领域，短袖的袖口也点缀了蕾丝花边，显得十分可爱。
樋口小夜子柔顺的黑发在后腰的位置扎起，头上戴着白色的头饰，大概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吧，她十分羞涩，双手捏住裙摆，脸颊泛红，目光游移，不敢与乔桥视线相接。
“樋口桑的身材真是很好呢。”
那位陪同的女生夸赞道，将樋口小夜子推到乔桥面前。
“怎、怎么样？”
樋口小夜子鼓起勇气问道。
“很好看。”
乔桥没有拐弯抹角，如实答道。
“话说回来，女仆装的发饰名字叫做喀秋莎呢，虽然是来自于托尔斯泰的名作中的女主角，但真正在和国被广泛接受，还是因为大正时代的舞台剧。”
“提到喀秋莎，就不得不想到苏国在战争时期的......啊，不好意思。”
“？”
樋口小夜子在高兴之余，也有些困惑。
就在这个时候。
乔桥忽然靠近过来。
哎哎哎？？？
这是什么展开？
樋口小夜子顿时陷入慌乱，不知道是否应该躲开。
但乔桥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他的手绕过樋口小夜子的脖颈，五指轻轻探入她那乌黑的长发之中，来到后脑勺附近。
这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
哎？不会太快了吗？
不过，如果是乔桑的话......
樋口小夜子满脸通红，没有注意到乔桥的手已经缩了回来。
指尖，似乎缠绕着某种丝线。
“线？”
乔桥看着丝线，扶了扶单片眼镜，若有所思。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223章.蝴蝶效应
“发现了吗？”
校园某处。
学生打扮的引田百目啧了一声。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随处可见的峰城大学附属高等中学的学生一般。
没有人会询问他是哪个班级的，也没有人会对他的存在感到怀疑。
哪怕是那些巫女风纪委员，也无法分辨出引田百目。
归根结底，是因为引田百目是一名人类。
是的。
具有灵力的人类，与怪异打交道，可以归类为除灵师之人。
但引田百目并不是注册的除灵师。
“夏威夷的时候还以为是那家伙失手了，现在看来，这个乔桥的确不简单。”
引田百目在内心想到。
除灵师并不全都是好人。
这一点，在樋口小夜子身上就能得到印证。
毕竟最开始袭击她的，就是人类。
简单来说，除灵师之间，也有派系的区别。
除了官方的，以维护人类世界和平，消除怪异的一派。
还有与怪异建立伙伴关系，远离世俗社会，寻求知识的一派。
当然，还有力求怪异与人类的平衡的所谓平衡派。
比如隐居在京都的那个大叔，既不站在怪异一方，也不偏袒人类，在引田百目看来，相当狂妄。
而引田百目所属的引田家，便是与怪异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在幕后活动的除灵师。
这类除灵师鱼龙混杂，成分多种多样。
有因为触犯了禁忌的研究而被通缉者，也有本性张狂的浪人，还有一些在历史的争斗之中败北的家族。
比如引田家。
引田百目手指微动。
五根手指上，牵出了数十根丝线。
这些丝线的末端消失在虚空中，但引田百目能看到，丝线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不同的人。
有正在操场凑热闹的男生，也有与恋人在暗处亲昵的女生，有在峰城祭晃荡的游客，也有正在忙碌的社团成员。
快了。
引田百目看到，其中一位身上缠绕着丝线的人，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
他身上的丝线便分裂出来，纠缠到了对方的身上。
一传十，十传百。
短短一个小时内，峰城大学附属高等中学就已经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被丝线所缠绕。
而风纪委员，正在处理引田百目特意留下的诱饵，对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引田家所继承的除灵术，其正名是人形净琉璃，如名所示，是傀儡术。
起源于源义经与净琉璃姬的爱情故事，人形净琉璃，便是控制灵力，操控万物的技术。
当然，像是完全控制一个人的所有行动这种程度，是只有传说中的第一代家主才能做到的。
但也正因此，引田家遭到了官方的打压。
毕竟能够操控人类的技术，实在太危险。
即使通过话术与技巧，人类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其他人，但这种明面上的技术，还是太过令人忌惮。
经过多年来自官方的打压，引田家的人形净琉璃，已经十分衰弱。
虽然能够用灵力控制怪异，但对人类，却效果甚微，只能通过灵力的干涉，在一定程度上诱导目标的行为。
就像是挑选铅笔的时候选择左边的那一根或者右边的那一根，这种程度的诱导。
程度极轻，就连占卜与通灵都难以觉察。
在寻常人看来，这种除灵技术简直毫无用处。
但在二十五年前，某位存在改良了人形净琉璃。
他通过各种计算，分析，将已经式微的人形净琉璃技术再度开发。
尽管只能对细小的事情进行干涉，但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即便是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之后，也能引发太平洋上的海啸。
从这一点来看，引田百目很感激对方。
此时此刻，引田百目便是在一点一点地操控这所学校的人。
樋口小夜子十分特殊。
正面与之对抗，几乎不可能。
而引田百目的人形净琉璃技术，却是最合适的。
自己就像是隐藏在幕后的傀儡师，控制着傀儡影响樋口小夜子，而她却浑然不觉，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即使对其造成了伤害，也只会转移到无关的人身上。
本来，引田百目还想用灵力在樋口小夜子上留下后手。
可没想到，樋口小夜子没觉察到，但却被乔桥撞破了。
“看来还是不能着急。”
引田百目暗自想到。
自己只是幕后的操控者，并不是舞台上的角色。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在关键时刻，一击必杀。
这才是正确的刺客之道。
又变成了一名普通的学生，没有人能认出他的存在。
......
“唉？这是在更衣室粘上的吗？”
樋口小夜子也看到了丝线。
她下意识以为是蜘蛛。
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走在路上感到脸上粘上了蜘蛛丝，结果发现真的有一只蜘蛛爬到了自己的身上。
想想就令人恐惧。
“不，这不是蜘蛛丝。”
乔桥抢在樋口小夜子感到恐惧之前解释道。
丝线接触到乔桥的手指便开始溃散。
抓住这最后的时间。
乔桥进行了通灵。
嗡——
残破的画面在乔桥脑海中浮现。
“嗯？”
虽然之前就有所预料。
但乔桥没想到，对樋口小夜子有所图谋的人，已经混入了学校之中。
而且还试图控制整个学校的人来谋害樋口小夜子。
乔桥看到了好几个计划。
比如趁着樋口小夜子在校园里行走的时候，让楼上的因为喜欢的女生和好朋友开始交往而失神的学生不小心把临时让自己照看的植物花盆撞掉下去，砸到樋口小夜子的脑袋上。
比如通过几个同学之间的无心打闹，让恰好站在楼梯边缘的樋口小夜子被推下楼。
又比如让炒面摊的厨师因为看到了一名好看的女生而失误，炒出了一碗超级辣的炒面，等樋口小夜子吃掉之后，在小卖铺喝水的时候买到老板不小心拿错的一瓶经过了处理的水。
各种各样，通过细节和精巧的布置而构成的刺杀的陷阱。
这些陷阱虽然不可能杀死樋口小夜子，但却会让她身上的不幸转移到附近的人身上，而乔桥，大概就是第一个倒霉的。
最糟糕的情况，樋口小夜子因此而失控，在峰城大学附属高等中学人群聚集的文化祭上弄出重大事故。
即便得到了控制，樋口小夜子恐怕也会永远丧失出门的机会，对外界，对人类感到失望与恐惧吧。
这就是对方的打算吗？
乔桥感慨了一句。
真是灭绝人性，惨无人道，令他坐立不安，手脚冰凉，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就去教训一顿谋划了这一切的那个家伙。
想到这里。
乔桥觉得必须要行动了。
虽然对方算无遗策，巧妙地将自己隐藏在幕后，只依靠些微扰动来干涉事情的进展，甚至就连重重保护的峰城大附中的各种防御术式都没能检测到。
但很不幸，被乔桥发现了。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 224章.套娃
“？”
引田百目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多少钱？”
身旁的摊位前，一名穿着巫女服的女生正在挑选小饰品。
引田百目的灵力之线已经缠绕上了她。
在他的周围，所有的人都缠上了线。
自己就像一个孤独的观测者，看着人世间的百态。
“！”
可忽然之间，引田百目发现。
有两个人，身上并没有灵力之线。
意识飘过去的一瞬间，引田百目惊讶了。
樋口小夜子正跟在乔桥的身后，朝着这边过来。
“等等，这怎么可能？”
引田百目确信自己没有暴露。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加文化祭的学生，没有做任何会引起乔桥注意的举动才对啊。
自己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连二年级a班的人都没开始涉及。
“不，难道说，是那一根线的问题？”
仅仅凭借试探性的一根线，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引田百目差点就要遵循内心赶紧跑路的时候，忽然又心有所感。
“不一定，虽然自己的确是留下了线索，但凭借那个线索，是不可能定位到自己的。”
“那家伙肯定是在诈我。”
“他只能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现在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自爆。”
“没错，肯定是这样，引田百目，你要沉住气。”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悠闲地走在摊位之间。
乔桥没有表情，抓着樋口小夜子的手腕，朝着这边缓缓走来。
身穿女仆装的樋口小夜子面对周围的目光，有些羞涩，不过还是乖巧地跟在了乔桥身后。
两人与引田百目擦身而过。
“果然，他只是在试探......”
引田百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
乔桥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位同学。”
乔桥回过了头。
看着刚刚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名学生。
“请问你是哪个班级的学生？”
他问道。
“哎？”
那名男生突然被叫住有些不明所以，迟疑了片刻，才开口答道。
“我是一年级c班的石田......”
引田百目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完美。
要是突然被陌生的学长叫住，询问名字的时候立刻回答上来，那肯定会引起怀疑。
应该是先困惑，接着有所猜测，才进行回答。
深谋远虑，不愧是我。
至于石田。
一年级c班的确有石田，而且还不止一个，毕竟是一个普通的姓氏嘛。
就算乔桥认识其中一个石田，他也能用自己是另一个石田搪塞过去。
此刻，引田百目觉得自己已经达到了人生演技的巅峰。
甚至觉得自己隐约触及到了人形净琉璃这一门技术的真意。
操控万物者，必然应当能操控自己。
将自己也作为人形，操控者与被操控者之间的区别也消失不见。
引田百目，悟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形，或者说，人人都是人形。
“嗯？你并不是一年级c班的任何一个石田哦。”
执事打扮的乔桥扶了扶单片眼镜。
“石田诚，石田耀子，石田光，这三名学生我都有印象。”
“准确的说，你并不是峰城大学附属高等中学三百一十二名学生的任何一个，因为我记住了每个人的长相和行为特征，其中并没有你哦。”
乔桥的话，让引田百目有些没回过神。
等等。
三百一十二名学生，全都记住了长相？
还顺带记住了行为特征？
只是普通读高中而已，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嗯，因为如果有人被替换了而让外人混进来的话，不是会很危险吗？”
乔桥解释道。
难道不是想到了这些而去采取实际措施防备的你更加危险吗？
引田百目内心吐槽道。
如果早知道这样，自己不如伪装成参加峰城祭的路人好了。
“那么，你是谁，为什么想要伤害樋口桑。”
乔桥将樋口小夜子护在身后，对引田百目说道。
“抱歉，我输了，我现在准备撤退，我们有缘再见吧。”
引田百目举起了双手。
打不过就跑，是引田家的家训。
滋滋——
他的身影忽然就像是受到干扰的电视画面一眼变得模糊起来，瞬间就消失在乔桥面前。
“傀儡？”
乔桥看到在引田百目消失的地方，有一张卡片，上面画着一个小人。
“本体在不同的地方，操控着这个傀儡进入学校里，通过傀儡来对学生进行干涉吗？”
这个人，很稳健啊。
乔桥感慨了一句。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而是换成另一个更加和平的环境的话，说不定两个人还能聊聊天。
他拿起了那张卡片。
继续通灵。
......
“？？？”
引田百目彻底不懂了。
他通过残余的线感知着乔桥的行为。
“不是，正常的通灵，能达到这种水平？”
引田百目也不是什么文盲，自然知道巫女的通灵之术与阴阳师的占卜术的恐怖。
实际上，人形净琉璃当初之所以被禁止，正是由于其可以进行极端微妙的操控而不至于被通灵与占卜觉察到。
可现在？？？
“什么鬼？”
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完全脱不了身？
连逃跑都做不到？
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乔桥持续不断通灵下去，自己就会被找到？
引田百目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虽然现在他是通过控制傀儡控制的傀儡控制的傀儡控制的傀儡来潜入峰城大附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