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绯红之月
对方是浙江人而不是北方人,这让跟随范爱农的税jing心头一松,他连忙递上了通行证明,同时陪着笑说道:“我们是长兴范太爷家的,听说这出了事情,赶紧回家去。”
一面看着文书,军官狐疑的问道:“你们去长兴怎么跑这里了?”
“这不是听说长兴在打仗,所以绕路从安吉走。”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北洋军看文书的确没问题,又见范爱农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样子,旁边两人都cāo了杭州口音,穿了税jing的衣服。盘问下才发现和税jing中的一人幼年时候居然还当过邻居。这下大家关系立刻就近乎起来,军官把文书还给范爱农,仔细交代道:“你们路上可得小心,走大路,白天走。不然的话若是被当了乱贼可就不好说话了。”
“长官,到底谁是乱贼?看着这可是要吓死人。”税jing陪着笑问。
“浙西这边的,只要是跟着徐锡麟秋瑾的,都是乱贼。而且我们得到了命令,当地士绅指认的,也会被当乱贼。”
“有这么多乱贼不成?”税jing看了看城头的那些脑袋,连忙把头扭回来。
军官叹口气,“城墙上那些还只是真跟着乱贼的。这安吉城里面还有些工厂,不少工厂里面的人与城里的一些老爷有过节,这些老爷一举报,就当乱贼抓起来杀了。这么一个县城就杀了一两千号。男人杀,女人也杀。唉!造孽啊。”
“多谢多谢!”税jing连忙答道。看范爱农一脸呆滞的看着又有一队人被从城里面带出来,税jing连忙拉了拉范爱农,“范少爷,咱们赶紧走吧。这么乱,早点回家看了心里才踏实。”
也许是出于邻里的情谊,或者是看了那张通行证明上浙江都督的大印,军官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路上可得小心,现在这里乱的很。不少民团已经开过来到了乡下,听说在乡下那些老爷的指认下开始杀农会的乱党。所以走大路,别进村。”
税jing千恩万谢的告别了军官,立刻拖着范爱农赶紧走路。三人走了没多远,就听到背后响起一阵枪声。三人想起方才见过的景象,身子都不由得僵硬起来。片刻之后就是零散的枪声,这该是补枪的动静。
好不容易脱离了县城的范围,税jing长长出口气,忍不住拍着胸口说道:“范先生,方才可是吓死我了。”
范爱农没有回答,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民团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浙西?”
“啊?”税jing没明白怎么回事。
范爱农也不解释,三人继续加快步伐开始赶路。走了没多远,就闻到一股子血腥气,仔细观察,发现血腥气竟然是从前面一条小河飘过来的。壮着胆子走过去,三人都被眼前看到的景象骇在原地。那是一条普通的小河,从山上欢快的流淌下来,但河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sè,血腥气就是从这条河中散发出来的。
抬头向河上游看去,河道被上游茂密的树林遮住了。澄清的红sè河水中其中既无尸体也没有残肢肉块,水流在石块上撞机出欢快的哗哗声,仿佛是一条红sè的带子不停的流淌着。
“走,上去看看。”范爱农也不管两位税jing,只是说了一声就沿着河向山上走了过去。
赤色黎明 六十五章 四一二(八)
() “范先生,咱们还是别去了。我腿都软了,走不动了。”税jing声音颤抖着说道。方才直接看到了安吉县城前的修罗景象时虽然骇得够呛,好歹县城外头那么多人。眼下面对yin森森的林子,扭头就能看到妖异的红sè河水,还有没有亲眼看到却能够想象的场景,税jing真的两腿发软摇摇yu坠。
范爱农也没有说话,只是坚持向上走。这坚强的行动看似决绝,可范爱农紧咬着嘴唇,鼻子里面喷出的粗气出卖了他的情绪。税jing看拦不住范爱农,而且上面的恐怖场景也让,让他在畏惧的同时有种想看明白的冲动,最后两位税jing干脆也不再说话,沉默不语的跟着范爱农继续向山上走去。
沿着红sè小河的岸边向上走了七八里地,地势渐渐平坦了。远远看到了一片林间的空地边上都是扛枪的人,有北洋军,还有些穿着其他杂sè服装。这帮人看到了范爱农三人,立刻有人跑过来把他们给扣住了。靠了通行证明,总算是没有[ 出什么事。不过这些人却没让范爱农他们靠近过去,一个cāo着北方口音的北洋军军官极为不耐烦的喝道:“杀乱党有什么好看的?快点滚!”. .
“长官,我们家少爷是听说乡下很乱,这才要回家招呼家里。既然是杀乱党,这谁是乱党?还请您指教。”税jing陪着笑问道。
军官看着威风,却一点都不傻,看范爱农一身漂亮的细纺加丝长袍,胸口隐隐露出怀表链子,加上浙江总督的通行公文以及陪同的税jing,这军官虽然还继续端着范儿,却还算是耐心的解释起来,“你家可有人加入农会?”
“没有!”税jing连忙解释道。
“那你家可有人在浙西乱党处当官?”
税jing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绝对没有,我家太爷守着地种地,出来做官也是少爷到杭州做官。”
“那只要没得罪过其他士绅,就不会有什么事。”军官冷冷的说道,“只是我们这次来剿灭乱党。各处士绅地主都需相助,若是有藏匿乱党的事情,我们可不会轻饶。”
“我们一定会请我家太爷全力相助,全力相助。”税jing如同鸡叨米般点着头。
范爱农却没有参与这些讨论,他终于看到红sè河流的源头。在河边的小石滩上,堆起了好高的一堆尸体,而且这些尸体绝大多数都是砍头,石滩上已经血迹斑斑,也不知道到底杀了多少人。却见几个穿杂sè衣服的架了三个绳捆索绑的女xing到了河滩边,又见到几个穿丝绸衣服的人出来指着她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杂sè衣服的人强行让三位女xing跪下,穿青sè军服的北洋军上前,以极近的距离对三位女xing后脑上开枪。
距离远,只有尖锐的枪声传了过来,三人都看到被枪决的女xing后脑勺上爆出一朵血花,身体如同遭雷击般的一震,然后软软的倒在石滩上。至于这些人说了什么,范爱农他们完全听不到。
“少爷,咱们赶紧走吧。太爷还在家等着呢。”税jing看范爱农整个人都很不对了,生怕他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也不管范爱农自己愿意不愿意,他们架起范爱农就走。范爱农倒也配合,一不反对,二不挣扎,任由税jing架起来快步走开。但是税jing能够感觉得到,范爱农的身体在颤抖。不止范爱农,其实两位税jing的身体也在颤抖。
他们都见过打仗,也见过战后的尸体,那些人死相虽然惨烈却不是不能理解的。上战场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参与打仗的人知道,没参与打仗的人也知道。可这种对普通人的屠杀却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触。那些人与范爱农等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被毫不留情的杀死了。与其说是死亡造成的恐惧,倒不如说是这种屠杀普通人的行径带了更大的震惊。
好不容易再也看不到那石滩,那些正在疯狂杀人的人群。几个人再也走不动,税jing放开范爱农,靠在一棵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因为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税jing几乎是顺着树溜坐在地上,他不停喘息着,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可是吓死我了,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范爱农也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与税jing一样完全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单单是安吉县城以及方才那片石滩上被杀的人,总数就超过范爱农这辈子亲眼见过的死者总和。而且这可完全是发生在最近几天之内的事情。光复会要清党,大家都知道。开除浙西分部的光复会资格,范爱农也知道了。可这本来只是单纯政见上的冲突,怎么就演化成一场大屠杀。范爱农就完全不明白了。
“快点去长兴,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挣扎着站起来,范爱农对同行的税jing说道。
两位税jing对视了一眼,“范先生,真的要去长兴?”
“是。”范爱农回答的极为坚定。
“范先生,赵先生对我们有恩情,这次来送你我们是不得不回报赵先生的。可咱们把话说前头,这恩情随重,却也不能让我们送命。若是送范先生到安全的地方,我们兄弟还能做。若是让我们与范先生一起冒险,我们可就不能奉陪了。”
听了税jing的话,范爱农一点都没有生气,人都是要为自己考虑的。两位税jing能够坚持到现在,陪着范爱农见到这么多杀人的场景,已经是很够义气了。“只要到了长兴,两位就可以回去。我绝不会让两位随着我们冒险。”
税jing听了这话只是叹口气,也不再多说。三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向长兴县城方向赶了过去。税jing是到过长兴的,三人距离县城还有五六十里地的时候准备休息。再走这么一天就能抵达长兴。在路边坐下还没多久,就听到远处响起沉闷的声音。仿佛是chun雷,又完全不像。没多久,就看到天空中慢慢升起一切烟尘来。
“这是有人在打炮!”税jing紧张的说道。
范爱农看了烟尘一阵,回头说道:“那就劳烦二位了,送到这里就行。”
或许是因为范爱农如此爽快的态度感动了税jing,税jing倒是挺人物,“范先生,你这么沿着大路走,肯定会撞上北洋的大队。从这里向北,有条小路,不好走。不过比较僻静,我们送你到距离长兴三十里的地方就分别吧。剩下的事情就看范先生你自己的造化了。”
“好,多谢了!”范爱农答道。
那条小路的确是“僻静”,这是只能供一两人并排走的山道,根本看不到人。向前走了十几里,三人坐下休息。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十几个身穿深蓝sè军装的人,他们举着步枪喝道:“举起手来!”
三人倒是见识过这种军服,却是浙西分部的军服。范爱农连忙喊道:“我是徐锡麟先生的学生范爱农,是从杭州送信来的。”
没听见这话还好,听到这话之后,浙西分部的战士们已经忍不住骂道:“送什么信啊!你们是来诳我们的吧。”
接下来,几个人冲上来不由分说就把范爱农等人给捆了起来,正在此事,后面有跟上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姬晔。姬晔倒是见过范爱农,也知道范爱农与徐锡麟的关系,对范爱农也算稍微有些客气。搜出了范爱农带来的信,姬晔神sè严峻的读着,脸sè变得越来越难看,“赵汉卿还有脸给我们写信?他诳了我们一次,还要再诳我们第二次不成?”
原本范爱农以为只要把信送到就可以解决,没想到浙西分部的反应如此激烈。“姬姑娘,这话怎么讲?”
姬晔冲上来抓住范爱农的脖领子,“赵汉卿先是让我们不要刺激总会和北洋军,搞什么外松内紧。结果北洋军冲进浙西就开始杀人,这不是在诳我们么?他还在信里面说什么,要我们防备有人使坏。这些人还用使坏?这都已经杀进来!你们送这信到底什么意思?”
范爱农完全能够理解姬晔的态度,谁也没想到浙西居然会被杀到这样的程度,他也不再解释,“我想见徐先生!”
“你见什么?徐先生正带着兄弟们和北洋军打仗,没空见你!”姬晔冷笑道。
进攻长兴县城的北洋军遭到了光复会浙西分部长兴县县委在内部队的顽强抵抗。最初的时候北洋军要求进城,被浙西分部阻止在城外,双方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对峙。北洋军接到的命令是遇到抵抗立刻消灭,命令归命令,让北洋军明知一开枪就会引发伤亡,这帮人还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不得已,北洋军先退下来,调动炮兵开始发动正式进攻。
这样的调动让长兴县城的浙西分部也有了准备的时间,计划中的突袭就变成了一场极为正式的战斗。既然炮弹是花钱的,北洋军军官自然不肯花太多的钱。象征xing的向安吉开了几炮,炮弹没有击中城头,而是在安吉城中炸开。这种示威的炮击刚一结束,穿着青sè军服的北洋军士兵就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下端着步枪边shè击,边向依托长兴县城的城墙攻。这是北洋的步兵战法,也是欧洲流行的战法,甚至在一战初期也是极为常见的战法。比拼的就是火力密度,比拼的就是双方对伤亡的承受能力,比拼的就是谁在这战争中晚一步崩溃。
安吉守军数量上自然是大大落于下风,县委加保卫部队,再加上各个工厂工人组成的民兵队伍在内,满打满算不过七百人。真正的军事人数量甚至不到二百。城外的北洋军动用了一个旅的部队,总数高达8000,城南进攻的第一波北洋军就动用了500多人。
北洋军战前的退却给了长兴县一定准备时间。不仅仅是战术布置,也包括心理上的准备。
与北洋的和谈已经被否定了,浙西分部的干部相当一部分都与北洋军打过仗。几年前徐锡麟与秋瑾执意建立浙西分部的时候,南京战役后恢复健康的伤员有一部分没有选择跟随徐锡麟,倒是杭州战役中被俘又被释放的一部分战士追随秋瑾前往浙西。他们知道北洋军对待俘虏的残暴,绝不肯在北洋军的鼻息下生活。
长兴县县长亲自带队指挥战斗,大家躲在城墙上开始尝试shè击。城头打出一颗子弹,对面就有三五颗子弹飞过来,将城墙上打得石屑乱飞。接连七八名探出身去的战士们被击中,这下缩在城墙后面的战士们更不敢动弹了。
赤色黎明 六十六章 四一二(九)
() “徐先生现在如何了?”即便是看到姬晔的神sè没有悲愤莫名,范爱农也不太敢确定徐锡麟有没有生命危险,徐锡麟的个xing太刚烈了,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中置身事外躲在安全的地方。
“徐先生?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姬晔冷笑道。
范爱农没想到姬晔突然间凶相毕露,不过见过这一路的杀戮,他对死亡并没有畏惧,而是感到一种困惑。杀人实在是太过于容易,砍下几百颗脑袋,堆积起数百具尸体,亲眼见到这些原本根本想象不到的场面之后,死亡根本不难想象。范爱农对可以想象的事情从不畏惧,他平静的问道:“杀我不是什么大事,能告诉我一个理由,让我死也死的明白。”
这样的问题倒是大出姬晔的想象,如果范爱农为自己狡辩,或者证明自己是什么“好人”,是什么“同情革命的人”,姬晔就会毫不客气的处决掉范爱农,倒是范爱农这种问题让姬晔无法回答。瞪着范爱农看了几眼,姬晔知道自? 己也没有时间纠缠,她问道:“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我来送信,也来看看浙西分部到底如何了。”范爱农坦然答道。
“信送到了,浙西分部什么样你也看到了,你准备接下来如何?”
“我准备见见徐先生,不管这件事以后到底会如何,我要和徐先生一起面对此事。一路上我见北洋军杀了那么多人,不管这件事大家怎么想的,我都要跟随徐先生。”范爱农说的极为决绝。
不管心里面怎么想立刻把范爱农等人就地枪决,姬晔依旧做不出这样的决断。对她来说,敌人并不是范爱农这些人,而是远处的北洋军,姬晔命道:“很好,把范爱农这三个人捆了,给徐先生送去,是生是死都由徐先生定夺。”
范爱农也不抵抗,任由人把自己捆了押着向长兴县城方向去了,他扭头看了看姬晔带领的队伍,只见他们毫不停顿的沿着小路向山下去了。想来是去抄北洋军的后路。
尽管被捆的结结实实,范爱农却没有丝毫停顿,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向着长兴县城以最快速度走着。只要见到徐锡麟就能解开心中的迷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会死在这场可怕的屠杀中,光复会总会与浙西分部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押送的士兵见到徐锡麟如此认真,倒也没有为难他,先是把范爱农捆在背后的手捆到了前面,见范爱农又跌到了几次之后,干脆就把绳索捆在范爱农等人腰间,虽然也有监视的意思,不过此时天已经黑了,这样也不容易掉队。
不知在黑夜中跌了多少跤,范爱农等人终于接近了长兴县,夜空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味道,不过这味道与屠杀带来的味道完全不同,屠杀的感觉四冰冷沉重的压力,而这里的味道中带给人的则是一种沸腾般的强烈感觉。
长兴县城并没有陷入黑暗,城内高高挑起的电灯照亮了街道,被炮火摧残过的县城内有不少残垣断壁,但是人们并没有躲在自己家里面。一队队的人在军人以及穿着短衣左臂上扎着白毛巾的人带领下有序的安置在县城内。
三人被带进了指挥部,徐锡麟没想到范爱农居然会被带来,讶异的看了好一阵才真正确定面前的就是自己的弟子。“爱农,你怎么会来这里?”
范爱农简单的叙述了自己的目的,又说了一番来时所见的事情,他大声问道:“徐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杀到这样的程度?大家就算是义气不合,大不了一拍两散。”
徐锡麟苦笑道:“爱农,为什么杀成这样,你路上遇到的北洋军不已经说明白了么?跟随浙西分布的杀,加入农会的杀,得罪过士绅地主的杀。抵住士绅支持总会,支持北洋。我们浙西分部虽然根本不想参与战争,不过我们既然支持百姓,支持靠自己劳动生活的人,在总会和北洋眼中,我们就是敌人,就是人民党那边的人。”
“只因为如此么?”范爱农明白了徐锡麟所说的内容,但是他还是没办法理解这里面的道理,“就算是人民党夺了天下,这些士绅也没有活不下去。就我所知不少人民党治下的人即便是土改之后,ri子过得并不算差。”
对自己的这个傻徒弟,徐锡麟实在是无语了,其实在战争爆发之前徐锡麟也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是战争失败,人民党也只是杀戮敌人而已,这也是徐锡麟为什么不愿意参与战争的原因,只要没有参与战争,没有造下血债,徐锡麟认为就有可能与陈克进行商谈的可能,土改可以更加温和些,可以尽其所能的给士绅地主一些补偿。但是这些都已经不再可能,莫说人民党以后只怕不会饶了这帮开了杀戮的北洋军,就算是人民党能放过这些人,徐锡麟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爱农,你已经见到这些,却准备如何?”徐锡麟答道。
“我跟着先生。”范爱农立刻答道。
“敢打仗么?敢去死么?”徐锡麟问。
“有何不敢?甘愿效力。”范爱农毫不迟疑。
“好,明ri早上你就跟着我上阵,现在先去休息把。”徐锡麟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谆谆教导自己的弟子了。他直截了当的命道。
范爱农完全没别的想法,徐锡麟让他去睡,他也觉得极为疲惫,跟着人到了指挥部旁边的屋子里面,他躺下后连想心事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睡着了。
徐锡麟根本没有去考虑范爱农等人,他继续开始处理眼前的战事。“人民党那边有回信么?”
“已经联系上了,不过那边说准备还需要两天,而且这次他们也没有准备进攻浙江的打算,所以建议我们把根据地的群众都撤到他们那边去。”联络参谋答道。
“为何不肯进军浙江?他们可有解释?”徐锡麟感到莫名的不解。
“他们只是说战略上有过安排,现在抽不出兵力。我们在江苏的同志也说道,英国人的舰队一直威胁着人民党的芜湖。想来他们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参谋愤恨的解释着,“这次看总会根本早就决定对我们下手,这次陶先生的事情一定是他们干的。然后以这个由头来对付我们。”
“可是人民党就没有准备么?”另一位参谋问道,“陈克主席行事素来十分谨慎,怎么可能对此没有预料?”
“这已经不重要了,陈克几个月前就让路辉天写信给我,让我注意总会对我们下手,可惜我就没有看明白。既然他们让咱们把百姓撤到他们那里,咱们就撤。”徐锡麟不想再纠缠,他大声说道:“我意已决,大家赶紧开始准备此事,排出部队保障后路。”
“徐先生,您别着急。这次后路的事情只怕得让人民党帮忙了。这不是我们要刁难他们,前几ri我们派去的人已经回报,各地的士绅都跟疯了一样,只要是我们的人,只要是农会的人,他们不管男女老幼给杀的干干净净。除了长兴之外的其他两县还有湖州,只要与我们有瓜葛的人,都被杀了个干净。而且沿途各地都建成了拦路的寨子,只要我军接近,他们就一面和我们打仗,一面派人通知北洋军。我军去的人少,打不下寨子。去的人多,北洋军追的很紧,同志们即便打破了寨子,也都会被北洋军打败。咱们现在除了能够守住长兴,别的都做不了。”参谋为难的说道。
“伯荪,你是不是还信不过文青?”外面传来了秋瑾的声音。徐锡麟是一愣,其他的人忍不住露出了有些释然的神sè。
秋瑾在外面巡视,此时已经回来,她头上包着纱布,右眼被盖在纱布下面,这样的伤本来会给人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但是秋瑾气势并没有因为受伤而有丝毫的衰退,这反倒看起来更有一种威严感。
“鉴湖,为何这么说?”徐锡麟有点心虚的问道。
秋瑾坦然说道:“局势已经到了这样,我们就是想撤也没有多少人了。现在咱们的部队还有多少?一万多人现在已经被杀的剩下不够四千。那些失散的同志现在看已经凶多吉少。以当下的兵力,咱们想从北洋军几万人的包围里面根本撤不了。文青这人做事从来不讲什么虚头,岳王会号称十万会众,不服文青。文青略施小计,他们照样散的连个渣都不剩。我知道你不肯浙西分部也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咱们若是不干脆投靠了人民党,根本没有什么其他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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