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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兰若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载载
“青狼、贵客、山寨、陶俑、偃师……”
槐序从嘴里吐出一个一个的字,又止不住的冷笑了起来。
“老朋友这是寂寞难耐,或者是看我修行出了岔子,想要试试我的手段?”
想要吃猴脑,何须亲自来黑山杀戮,又是缘何知道他不在黑山,偏偏挑了这个日子来。
只怕沛公之意不在酒,而是剑指他本人来了。
槐序闭上眼眸默默推算,六道轮回盘转动,一根又一根的因缘线缓缓浮现。
追溯因果,由果推因,或者由因推果,这就是算计天意人心的基础。
槐序十二因缘转轮经已然入门,把周身芜杂的法力都化作纯净的带着佛性的法力,去贪、嗔、痴,可以借助天雷转化阴阳,重新化形。
这就可以推动六道轮回盘,发挥些神通妙用。
想到此处,槐序忽然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自己的劫数到了。
多行不义,自然劫数难逃,可惜槐序自己就是那个多行不义的。
他要化形,要借天雷塑体,三灾九难,这是要过雷灾。
化形之时,必有外魔干扰,这就是人劫。
天灾人祸一起发力,这就是他修行第一道坎。
槐序继续推算,随后收手。
“容娘,我要去探探情况,今夜你随我一起去吧。”
槐序有仇家,和水月庵的尼姑有仇,和黑山势力之外的几方势力也不对头。
和他结仇最深的,是东边绿兰山的绿兰鬼王。
绿兰山和黑山结构不同,黑山是槐序一家独大,凡是他辖制内的妖鬼都要受他管辖,以容娘和泉上人为首,分别司理鬼与妖两块。
泉上人和容娘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而绿兰山不一样,绿兰鬼王从来不相信手下人,也无法如同槐序一样完全压制手下人,于是他把自己的领地划分,由他领地内的厉害角色各自管各自的。
绿兰山境内其他厉害的角色虽然明面上以鬼王为主,却未必对这位鬼王有多少敬服。
这次对槐序下手的,鹰头寨的一伙邪道。
鹰头寨从名字上来说,是个一伙山贼聚众之所。
事实上山贼聚众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借口,真正占据鹰头山的,就是这一帮魔道修士。
魔道修行,未有比杀人练法更加方面快捷的,若真是传出魔头杀人练法的恶名,必定要招来大虞朝派兵围剿,因此这伙人才要借着山贼的名头,时不时出去劫掠一番,血洗几个村庄杀人练法,这才一边修炼,还没有被正道围剿的原因。
以往槐序干的也是这样的勾当,乌鸦不嘲笑猪黑,自然对这种事毫不在意。
但现在惹到槐序头上,槐序才要借着这个由头发作,最好把这一干邪祟顺势铲除,当做积累善功的材料。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要试我斤两,就别怪我压坏你的称杆。”槐序暗道,随后吩咐黄家兄弟好好照料白猿,转头回去藏经阁收拾心情。
人间武林中人比斗之前,尚要正理精神,擦拭宝剑,使自己心外无物,一念通神。
槐序把火罗伞放到膝前,伞,遮蔽之物。火罗伞被槐序练就虚实无相,万法不沾的法意,又灌注着三界火宅的真意,以真火灼烧万物,化万类为飞灰。
这把伞虽然稚嫩,却是攻防一体,潜力无穷,更和槐序的道法相合。
五行之中,火生于木,八卦之位,木在巽卦,风助火势。
树荫浓郁,冠如华盖,也是伞形。
只是这件法宝毕竟只是初炼,铭刻的符文和法意都还不够完善,并不足以作为目前的凭依。
槐序从怀里取出一卷人皮卷,人皮卷上封印着夜叉鬼和罗刹鬼。
槐序把人皮卷抖开,把夜叉鬼和罗刹鬼的精魂摄入六道轮回盘中,正落入天道。
槐序脑后忽然升起一轮明光,隐隐浮现一个镜盘的模样,罗刹鬼和夜叉鬼的精魄化作凶神恶煞,在天道中大肆破坏。
随后就被天道中的天人压服,种下佛心,以佛法感化。
夜叉和罗刹,佛消魔涨则为鬼,佛涨道消则为神。
六道轮回盘乃是五百年前奢摩大师所留佛宝,奢摩大师究竟是什么境界,槐序也不知道,只知道这位法至天人之境,六道轮回盘的妙用,远比水月庵那两件法宝要强得多。
夜叉和罗刹被种下佛心佛种,从槐序脑后的明光里钻出来,对着槐序合十双手,以师礼敬之。
夜叉神和罗刹神成为槐序的护法神,无疑给他增添了一笔强大的力量,但是夜叉神和罗刹神也由此和槐序气数相连。
槐序也要担负着点化他们,教导他们的职责。
槐序点了点头,夜叉神和罗刹神又化作明光落到槐序的脑后。
他们寄居在六道轮回盘中,借助六道轮回盘感应众生念力修行,如此才能不从槐序自供不暇的法力里分薄出一部分,不至于把他辛苦修来的法力掠夺一空。
槐序闭着眼睛,坐在藤萝编织的吊床上,把心思澄净,专心磨砺锋芒。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已是黄昏迟暮,烈火烧遍天空,赤红云霞蔚集,平白添着一股肃杀的戾气。
乌鸦从早已一片昏暗的树林里飞起,在幽影出盘旋,黑山里犹如潮水般奔涌着黑暗,罗伞半开如同天幕覆盖,森冷的魅影从黑山里钻出来。
天空中的残光被黑暗吞没,两排二十四个婴灵穿戴整齐,金童玉女一般提着人皮灯笼从黑山阴界中飞出,婴灵之下,两个黄衣小厮一个手持铜钟,一个手持玉磬在前开道。
“山主出行,万灵退避。”
钟声并着磬声回响,婴灵照亮道路,山魈木魅鱼贯而出,呼出青气黄气,在四方拱伏。
随后一行三十六个女鬼或是手提花篮,或是手捧香炉,或是掌芭蕉扇,或是抬山水屏,引出一架七狼共驾的车辇。
一身红衣的容娘驾着马车,黑发如墨,铺满车架,小倩和小蝶给容娘梳头,三个女人同是国色天香,个个冰肌玉骨,一颦一笑,都是风华绝代。
车辇之中,槐序闭目凝神,香炉里云烟蒸腾,似龙似虎,槐序一身黑色赤纹的广袖长袍,夜叉神和罗刹神仿佛凝固的雕塑,一动不动。





[聊斋]兰若寺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虚空之镜
你猜这是什么
小倩不疾不徐的跟在他们身后, 几个女鬼在小倩身边嬉笑。
“姐姐,你瞧着,哪个好吃?”
“我看啊, 还是那个老大不错, 吃的脑满肠肥, 想必鲜嫩得紧。”
“那么肥,你也不怕噎着, 我看还是那个瘦高个儿好吃,有嚼劲。”
“你也不怕硌着牙, 依我看, 还是那个矮子好吃, 长得虽然矮,却结实, 肉瘦。”
“别争了,抓到矮子剁碎了汆汤,抓到瘦高个炖煮, 抓到那个老大红烧, 那个年纪小的清蒸, 那个最好看的,嘻嘻, 生吃了吧。”
“嘻嘻,好主意。”
女人的娇笑声在幽暗的树林里肆意回荡, 整个树林都仿佛变得影影绰绰, 好似无数个鬼魂就藏在树后面, 随时会扑出来一般。
几个山匪哪里受的住这等惊吓,几乎要被吓破胆,须臾间就能闻到一股尿骚味传来,已经被吓得失禁了。
小倩脸上一阵嫌恶,摆了摆手,从树林里亮起一盏又一盏的鬼火,照得树林里阴森可怖。
一条绸带无声无息的从空中垂落,套在走在最后面的瘦高个脖子上,一把把他吊起来。
瘦高个抬头一看,只见到一张没了脸皮,流淌着血液的可怖面孔。
他蹬了蹬腿,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废物。”
那张鬼脸嗤笑一声,伸手一抹,又化作倾国倾城的美貌。
一条树藤从林子深处伸出来,缠上矮壮的山匪,把他拖了个趔趄,拽着他往林子深处缩去。
“救我!”
矮壮的山匪凄厉的叫道,伸手去够身边的年轻的山匪,却被一下子躲开,整个人被倒拖进林子伸出。
他十指抠地,被拖的鲜血直冒。
一头漆黑的头发如同泼墨一般从天而降,头发不停得生长,把年轻的山匪整个人都裹到其中。随后带着这个山匪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林子里就只剩下惨叫声。
“这帮浊物,还真是废物啊!”
柔儿站在小倩的身边,撇了撇嘴。
小倩抿着嘴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呀,就会损人,任谁胆气再盛,也禁不住这般惊吓呀。”
“姐姐~”
柔儿嘟着嘴,把头靠在小倩的肩窝上缓缓摩挲,娇嗔可爱。
小倩伸手抚摸这柔儿的头发,轻笑道:“小丫头,就会撒娇。快点回去吧,那书生应该到了鬼市了。”
柔儿胡乱点了点头,伸手在背后环着小倩的腰,“姐姐带我。”
小倩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柔儿乘风而去,至于几个山匪,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被做成倒挂的虫茧吊在树上。
要怎么处置他们,还得看姥姥的意思。
鬼市。
泉上人脸上带着一副僵硬的面具,看到书生连滚带爬的跑到近前,伸手拦住。
“你这书生,缘何擅闯此地?”
这书生抬头一看,看见的却是一个面目生硬的中年人,面似刀削,不苟言笑,说话时,也语带威严。
书生被泉上人的沉稳所感染,定了定神,把自己礼数和胆魄又捡了起来。
“在下张梨棠,徽州人氏,往金华游学,投奔姑父,却不想路遇强人,被逼上山,这才到了此处。”
“你既是游学,为何夜间赶路,便是没有强人,就不怕冲撞鬼神吗?”
张梨棠苦笑道:“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在路上收到姑父重病的消息,在下也不会日夜兼程的赶路,落得如此境地。”
泉上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这里有些武仆,那伙强人是不敢来的,张公子随我进来休息一晚,天明时分再下山吧。”
张梨棠被山匪追得又累又疲,饥困交迫,哪里有拒绝的的道理。
泉上人在前头引路,带着张梨棠进来,看着山中集市,张梨棠也暗自称奇。
泉上人道:“张公子,我家主人性子狂放不羁,生平最是厌恶世俗礼法,因此才隐避山中,若是说话间有什么失礼之处,也请书生多多担待。”
张梨棠连呼不敢,就随着泉上人走进兰若居。
“书生,谨记圣人教诲。”
张梨棠听到耳边泉上人声如蚊蚋,一时间有些疑惑,侧脸去看时,却见得泉上人微微摇头。
想起泉上人所说的主人性子狂放,不拘礼法,心中紧了一紧。
槐序端坐在大堂里,一身玄黑的广袖长袍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随风而去的仙人,像一只黑色的鹤。
槐序舒展着手臂坐在那里,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已经超脱了凡俗的标准。
静谧如同一株墨兰,漆黑的幽深,但他抬头动起来的时候,就像仙鹤在舒展体态。
“请。”
槐序伸手,请张梨棠坐到他的对面。
张梨棠被他的声音惊醒,从他的色相中清醒过来。他走了两步,看到自己袖子上和手上的泥土和青苔,不知怎么的生出无地自容的自卑来。
他把手往身后背了背,有些拘谨的坐到槐序的对面。
“有这般风姿神韵,纵使张狂和不拘礼数又如何……”
槐序温和的笑了笑,问道:“公子何来?”
张梨棠不敢直接去看他的眼睛,目光有些飘忽的在他的鼻子和嘴唇上游移。
他把自己的经历又说了一遍,就听那边槐序道:“张公子若不嫌弃,就在我这客栈里歇息一晚上。”
张梨棠急忙道:“多谢主人家,叫我梨棠就好。在下张莼,表字梨棠,叫我梨棠就好。”
槐序看着他有着窘迫的表情,心理有些恶趣味,却不好表露,有些含蓄的点了点头,道:“梨棠若不嫌弃,叫我却庸罢了。贱姓木鬼槐,单名一个序字,表字却庸。”
张梨棠脸上露出欣喜,道:“却庸兄。”
他伸手作揖礼,露出脏乎乎的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手背到身后。
“却庸兄见笑了,小弟这一身的狼狈……”
槐序摆了摆手,从袖子里抽出一只手绢,递给张梨棠,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谁还没有个狼狈的时候。梨棠先去洗漱,我叫人给你准备些吃食。”
“温香,带张公子去后院厢房,七郎,去准备洗澡水。”
温香是个女儿家,款款一笑,落落大方的领着张梨棠去了后院。
张梨棠捏着手帕,却没有去擦手上的污渍,而是重之又重的放到内襟里。
温香瞧得有趣,抿嘴一笑。
张梨棠反倒不好意思了,“倒让姑娘见笑了,梨棠还从未见过却庸兄这般的人物,实在是……实在是……”
“动人心魄?”
温香吃吃笑道:“公子也不必觉得难堪,世上谁不爱美好,这本是人的本性罢了,又有什么好羞耻的?”
张梨棠也不曾听人说过这种理论,若是平时,他说不得要在心里嘲笑一番“歪理邪说”的,但真的到了他身上,他才知道,说得在容易,也不过是因为没有遇见。
真到了这里,又有几人不会被色相所动?
大堂里,老刘头几个客人恭恭敬敬的现在边上充当家仆,没敢吱声。
“都坐吧,这是酒楼客栈,是享乐的地方,却不是受拘束的地方。”
槐序摆了摆手,修长的手在空气中摆动。
容娘拿着一只眉笔在槐序的眉上描画,问道:“姥姥,怎么对一个书生耗费偌大心思?”
槐序轻笑着,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书生,是个真正的读书人。”
所谓真正的读书人,不是穷经皓首的酸腐书生,而是真的知行合一的儒生。
槐序也是最近才练出一双眼睛,渐渐得能分辨人的气。
气,不仅仅是气数,也是一个人的映射。
张梨棠的头顶,一根莹白的书生意气毫光荧荧,正说明他的不凡之处。
槐序还没有办法恢复人身,现在这身皮囊,只是画皮之术。
虽然只是画皮之术,却也和一般的皮囊不同,这是他的脸。
他若变回人身,就是这副皮囊的样子。
可惜他还要一阵子,才能把这副草偶的枯皮揭去。
“姥姥,那几个山匪已经被抓起来了,要怎么处置?”小倩问道。
“山匪?”槐序勾起薄唇冷笑一声,“这方圆百里,除了马箕山一伙山贼,哪来的山匪?”
“马箕山那伙山匪是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百姓,为了生计才会偶尔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其他地方,何曾有山匪出没?”
泉上人恍然,道:“看来又是家族倾轧内斗,把这小子卷进去了。”
槐序点了点头,道:“那几个家伙就先吊着吧,这可是一份不错的礼物。明日我会和张梨棠一起下山,泉上人你和我一起下山。”
泉上人已经习惯了不去询问缘由,只点头说是,吩咐黄家兄弟去准备。




[聊斋]兰若寺 130.第一百三十章、请君应劫
你猜这是什么 这是一条死胡同。
“我明明看他们走进来的!”这人心里一跳, 知道不同寻常,转身走进不远处的茶楼里。
“李捕头, 他们消失了。”
李元亮端着茶,他转了转茶盏,听着手下禀报,半晌, 把茶水一口饮下, “消失就消失了吧, 我常听闻有高人喜欢游戏风尘,这种人,不是我们管的着的。”
是啊,不是他们管的着的。
纵然李元亮最是讨厌这些“高人”, 但一旦这些高人“高”出凡人的境界,就再也不是凡人能够约束的。
在李元亮眼中, 这些所谓的高人不服王法,不服教化, 蔑视律法王权,自以为高人一等, 就把人间法度视若无物。
这些人, 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
李元亮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不仅仅是人间有这些高人行走,大虞在各地敕封的道观佛寺也有不少高人。
只是这些领着的大虞封授的道观佛寺和这些野道邪神又有不同, 有度牒的, 就要被监管。
李元亮把心里的厌恶按下, 又灌了一口冷茶,道:“你们都盯紧一点,不要逃了可疑人士。”
捕快得令,又去陈府周围巡视。
“有趣。”
槐序并没有离开,他和黄五郎站在巷口的一棵树下,树荫把他们的遮蔽,他们就融在阴影里,再也瞧不出。
槐序把目光收回,他有五通感应在身,隐隐能察觉到这位捕头的所思所想,为了避免刺激到他头顶的红气,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也就没有过多探寻。
但这位捕头的运数和想法,却被他窥见一些。
鬼物能感应到人的想法,甚至能察觉人的运数,不过这些感应都有限制,属于报通,而不是神通。
槐序的阴神虽然不是鬼物,却在性质上相差不远。
不过修行十二因缘转轮经之后,这点感应也在变化,在往神通发展。
槐序静心推算一把,忽然一笑,“日后,还有些纠缠。”
随后伸手一点,从指尖飞出一道白光,点在李元亮头顶的红气上,白光融入红气,立刻就让他的红气壮大一倍。
因缘已经种下,只等生根发芽了。
黄大郎眼光一闪,道:“姥姥这是……”
“不可说,不可说。”
槐序抓着黄大郎的手,一手拿着长幡,在人群中穿梭,回到弱水府。
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们,虽然没有看到,但他们所过之处,却有人群自然避让。
黄大郎偷偷看着槐序的脸,心里止不住的赞叹和崇敬,这位主人,真是越发深不可测了。
槐序回到弱水府继续调香,调出好闻的香料也不介意把香料焚尽,化作烟云在弱水府中萦绕。
狼鬼追着一缕缕烟云奔跑,木贵和山宝也忍不住伸手去抓烟云,这些香气被他们服食,也能增进他们的修行,但更重要的是那种满足感,那是能让人从心底溢出幸福的感觉。
调香也是修行,槐序在等张梨棠的事情了结。
等这边事情了结,他就要回黑山去。人间虽然繁华,却不是他的家。
槐序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陈宁来请,张梨棠也不知道有人来过,并且顺水推舟,推动了他的计划。
黄五郎嗅到了姥姥和兄长的气息,暗自把事情告诉张梨棠。
张梨棠苦笑一声:“我欠却庸兄多矣。”
黄五郎却道:“我尝闻生死交情,千载一鹗,张公子和我家公子相交,又说什么欠不欠?”
张梨棠看了黄五郎一眼,他并不知道这是个黄鼬成精,聪慧之处,和狐狸类同,还在凡夫之上,因此只在心里感叹一声,“果然妖鬼也分善恶。”
因此越发觉得槐序所说“诚”之一字,乃至理名言。
张梨棠和陈宁在大堂里相对而坐,听陈宁说着奇人搭救的事情,兄弟俩目光相对,忽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张梨棠点了点头,闭口不言,忽然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又指了指手心。
两人伸手沾了沾茶水,在手心各自写下一个字,随后送到对方面前。
张梨棠看到陈宁手中的字,把眼睛一闭,不再说话,陈宁则是脸色铁青,面色愤愤不平。
张梨棠隐晦地比了个克制的手势。
陈宁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表哥,多亏那位道长出手,收走了母亲身上的怨灵,还留下三颗丹药,只要父亲按时服下,后天就可以醒过来了。”
张梨棠做出宽慰的表情,道:“希望如此,真是得天之幸。”
夜深之时,云气渐重。
张梨棠看着探望张兰娘,看着她脸色苍白昏睡不醒,在她床边给她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姑姑,你三年不曾回家了,父亲和母亲都很挂念你,要是他们知道你这样了,肯定得担心死。姑姑,快点好起来吧。”张梨棠叹了一口气。
忽然起风了。
阁楼的窗台被风吹开。
张梨棠心中一动,把窗户插上,就听门外薛姨娘和守门的丫头说了几句话,推门走进来。
“表少爷,姐姐怎么样了?”薛姨娘脸色有些疲惫。
张梨棠松了一口气,道:“还在睡着,应当没什么大碍了。”
薛姨娘宽慰的笑了笑,道:“老天保佑。”
薛姨娘走到床边,将张兰娘的被角掖了掖。
“姐姐,你看看,你多幸福,有个好儿子孝敬,有个好丈夫体贴,上慈下孝。”
薛姨娘说着,忽然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头发,“姐姐,你看我啊,我的孩子被你弄掉了,他连看这个世界一眼都没办法啊。你说,我有多恨?”
张梨棠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对劲,听到这里,更是勃然色变,“你!”
薛姨娘抬起头,半边脸上鲜血直流,“你说,我有多恨!”
张梨棠伸手去拿身后的茶盏,但还没砸出去,就呼吸一窒,薛姨娘抬起胳膊掐着他的喉咙,把他举了起来。
“你说!我有多恨!”
张梨棠蹬着腿,眼前一片模糊,薛姨娘巨大的力道几乎把他的脖子生生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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