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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家主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这也中了?
“当家,我家孝义也中了?”常以公站了起来,急促道:“伯樊媳妇,这可开不得玩笑。”
“不是玩笑。”
“那你前天昨天不说,怎么非要等到今天才说?”常以公又怒又惊,道:“这是大好的事,有何可藏着掖着的是?伯樊媳妇,不是老夫倚老卖老非要说你,三家都高中的事,为何非得一家一家说,你这是……这是……”
常以公以一脸费解,愤慨地盯向了苏苑娘。
到底是发难了,苏苑娘抬起眼。
“到底是为何,还请你给我们说说,你不知道,我家里老人还以为他寄高望的曾孙没中,这两天……”常以公痛不欲生,垂首无力道:“险些都要病了。”
来的时候,不是说要对这当家媳妇顺着一些么?怎么老头子却责怪上她了?这厢常以婆见常以公径直接连发话,有些傻眼,不知他临时打的什么主意,便坐在椅子上尖耳听着,不敢轻易接话。
“是我之过,是我想一家一家跟您三家当面说。”苏苑娘直直看向苏以公,嘴边淡笑不减,“不知老祖可有大碍?”
“大碍谈不上,”常以公摇手,眼睛盯着她脸不放,“我就是想知道,为何一样的大喜事,你就得一家一家说不可呢?你就不知道我们等着这消息有多久了吗?都是全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好不容易消息等到了,你却……唉!”
常以公一身说不出来的失望。
“以公公是觉得我三家挨家当面报喜有失欠妥?”
“你觉得呢?”这当家媳妇太有意思了,不自检还敢质问,常以公不怒反笑。
从祖庙那次他就应该知道,这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还以为她是个懂礼数的大家闺秀,没想这等桀骜不驯,他居然看走眼了。
“我这般做了,自是以为是最好的,只是看以公公不喜,就想听您说说,是我哪儿做的不好?”
还推到他身上来了?常以公起先的发难,只是想找回些面子,却没成想,这妇人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下他是真怒了,正要扬言让她当家的出来跟他说话,她没资格和他言语,却被常以婆拉住了袖子。
常以婆拉住了他的袖子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慌忙打圆场:“伯樊媳妇,你以公公就是急了,不瞒你说,我们家还当孝义没中呢,这孝义媳妇在家里都哭两天了,家里人都急了,你以公公这两天心里也慌,你别见怪。”
她看了眼常以公,又转回苏苑娘脸上,笑道:“现在中了,我们的心也放下了,这是大喜事,大喜事啊!”
“是了,”苏苑娘站起来,嘴边笑容褪去,“那我不担搁二老的时间了,我送您二老出去。”
“用不着!”常以公甩袖:“受不起!”
他甩袖而去。
“诶诶诶,老头子?”常以婆错愣,朝苏苑娘歉意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一直站在后面没出声的旁马功上前,看了眼神色不变,脚步未抬的夫人,随后垂眼,道:“夫人,文公家这位老大人好像是生气了。”
这不是明摆着嘛,胡三姐听了,朝旁马功好奇看去,很想知道大管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听她家娘子道:“是生气了。”
说罢,也没再说。
旁马功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轻咳了一声。
苏苑娘被他的咳嗽引去看他,见旁管事略显僵硬地朝她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她不由笑了起来。
“老家主在的时候,你知道全族有几家每年的分红都不少?”苏苑娘与他道。
“小的不知,小的以前不是家里人。”
“只有三家,常氏一族所有人,只有三家,整个临苏,只有一家。”苏苑娘道。
她不用说,旁马功也知道那一家是苏文公家,他看向当家夫人,接问道:“这是文公身份大的原因,还是……”
还是手段不小?
旁管事毕竟是外面做过事,见过世面的人,只说了半句,他就听懂了,可惜苏苑娘生了整整一生,才看明白了那些藏在人言行举止背后的意思。
真是愚钝。
“都有罢。”想必人也走了,苏苑娘抬起了脚步。
“您这是……?”旁马功跟着,还是不是很明白主母为何要特意针对这家人。
苏苑娘没有回他。
人算不如天算,计划也永没有变化快,她为何要压苏文公一家?许是这家人太仗着自家的身份了,也许是这家人在她面前露出的不以为然,也许是她把过去再回想一遍,她发现了这家人才是大赢家。
既然已经出现了苗头,还是正面迎上的好,免得躲来躲去,还跟上辈子一样,最后还是败在了那些她不想招惹的人手里。
麻烦这个东西,你不去处理好它,迟早它会处理掉你。
当晚常伯樊回来,已是深夜,苏苑娘被吵醒,坐在床头没等多久,就见他进了门来。
守夜的明夏跟在其后面快步进来点灯。
灯还没亮,常伯樊就到了床边,掀开了被子。
他只看了苏苑娘一眼就收回了眼,显得有点冷淡。
“今天文公家的人来了,”坐在床边的苏苑娘看着他一进被子就是躺下,嘴里的话止了片刻,方接道:“文公家的以公公不喜我一家一家通报此举,说了我两句。”
“嗯。”常伯樊闭上眼。
“他们家很有家底吗?往后打点这些,不需经我们的手可是?”苏苑娘接着道。
点好灯正准备告退的明夏听到这句,止了告退的话,朝床那边连欠了两下身,快步退了出去。
这厢,刚闭上眼的常伯樊睁开了眼,眼睛在床帐上定了片刻,然后掉头,看向了他的妻。
“可是?”苏苑娘迎上他的眼,重问。
这话不是简单说说就能说清楚的,常伯樊坐了起来,拉上被子,顺手替她那边滑下的被子也拉了上来,嘴里淡声道:“他们家有两家不错的姻亲,平时不怎么来往,但关系维持的不错。”
“是吗?”前世,她完全不知。
前世她没看穿的事情到底有多少?苏苑娘在心中叹了口气。
“嗯,这是他们家的关系,但绝不会轻易动用,除非事关自家生死存亡大事。”
“自家?”苏苑娘好似是听出一点什么来了,“要是族里的呢?”
果然是他的苑娘,他亲自为自己择的妻,常伯樊心情再不快,还是被她此刻的聪慧解开了些郁结,这厢,她的胳膊碰到了他的身体,手只近在触手可及之处,他心思一动,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动,常伯樊握紧了她,那在谷底的风中吹荡了一天的心总算回暖了些许。
到底是没那么难受了,他跟她仔细道:“不会,当时我父亲多次求文公那边打点下京里的关系,皆被婉拒,后来我父亲施了狠手逼迫,反被敲打,还赔了些进去,自那以后,两家多年都是维持着一个面上的情面,到我手里,方才好些。”
“你喜欢他们?”苏苑娘发问。
“冤家结解不宜结。”常伯樊说完,见她不赞同地蹙起眉心,不禁苦笑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探头过去亲了她的眉心一口,抵着她的额颊低声道:“当时我把生意做开了,需要的人太多了,官场上的,族里的,不得不投其所好,与他们家恢复来往。”





常家主母 98.第 98 章
苏苑娘知道, 不是不喜欢,就能不来往的, 这是活在世间的人,谁都做不到的事。
她点点头, 当是知道了。
她又问:“那他们家往后的事无需经我们的手?”
见她执着如此, 常伯樊笑叹了一声, 沉吟了片刻方道:“你不想帮他们家, 是吗?”
人情人情, 有来有往才叫人情, 这次如果不帮老长辈一家, 却相助了另外两家, 这仇那是彻底结下了。
“他们以前不也相拒过帮忙?”苏苑娘不答反问。
常伯樊愣了一下, 随即他发出了一阵爽朗大笑声。
笑罢, 他把人搂到怀里,此时他脸上笑意依旧未消,“是啊,也罢。”
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助力, 这家的不要也罢,再则,他已有了让族人向他靠齐归心的权柄,苏文公辈分再大, 也不可能子弟在经他的手高中后与他翻脸无情, 到底不敢与他撕破脸。
此一时, 彼一时, 风水轮流转,现已转至他手中,他要是还踌躇不前,也就辜负了岳父对他的一番苦心寄望。
“这两日我会去趟文公府。”她的头在胸口动了动,正好躺在了他的心口,压得他的胸口沉甸甸一片,同时也把他空茫的心填的满满,毫无空隙之处。
身体又暖和直心不烦了,常伯樊搂着她的腰,轻拍着她小腹,“好,不帮,睡罢,有我呢。”
苏苑娘想睡了,她抓着他腰侧的一角,合上眼,带着睡意道:“不帮,往后有麻烦,我会担着,你放心。”
说罢,她睡了过去,常伯樊听着她细不可闻的低浅呼吸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半晌,他吐了口气,抱着她小心移下躺下。
免得丫鬟进来扰了她,他就没叫丫鬟进来熄灯。
**
过了两日,这日下午还未到傍晚,常伯樊就回来了,他换好衣裳出来,就跟苏苑娘道:“我今天去文公府了。”
苏苑娘静静地看着他。
“呆了一阵,说了会话就出来了。”常伯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往站在书桌前的她走去,看向她练的字,赞道:“好字!”
他看字,苏苑娘看他。
常伯樊当没看到,只顾看字:“苑娘的字跟岳父一样,有独属自己的筋骨,真真字如其人,刚如铁刃,又柔似春柳,齐刚柔之大集。”
苏苑娘朝自己的字看去,又看向他。
“苑娘,还写吗?为夫给你研墨。”常伯樊饶有兴致地道,抬手拂起袖子,欲要研墨。
就是不与苏苑娘讲在文公府的事。
苏苑娘也沉得住气,见他说要研墨,回首到她未默写完的词贴上,便点点头,拿起笔,沉下心,继前面所写挥墨勾勒。
待一副词如行云流水挥就完毕,她搁下笔,头一件事就是朝常伯樊望去,便连丫鬟及时奉上的热帕子也没去接,只想听他道出文公府详情。
“嗯?”常伯樊却是接过了丫鬟奉上的帕子,擦着手,挑了下眉,“苑娘如此看我,可是有事?”
这是她不仔细问,他就不想说了?怎生如此。
他不说,那我就去问罢,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就是,苏苑娘等不来话,便问道:“你是去说事了?文公家怎么说的?”
到底是问了,好不容易,常伯樊微笑,把他那块帕子扔给了丫鬟,从另一个丫鬟手里拿了她的过来,拿起她的手替她擦着。
他眼带笑意,瞥了她一眼,随即回到她手上,嘴角翘起,“有点生气。”
“没气病罢?”苏苑娘关心地问。
前两天,她就那么一知会,说是险些要病了,这当面说,按那气性,岂不是当场就病倒了?
“那不知道了,”不知为何,看着她冷肃又带着些呆憨的脸上一片略显急切的关切,常伯樊有些想笑,“我看文老祖脸色不太好,就告辞出来了。”
“气病了也好,”苏苑娘顿了一下,看了常伯樊一眼,见人笑意吟吟,一派脾气再好不过的模样,到底她还是把自己的坏心肠说了出来:“病了就要侍疾,你就可以省好多事了。”
她是要走的,也不怕常伯樊不喜欢她。
“啊?”常伯樊着实愣了好大的一下,方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下他眼睛都因诧异睁大了些。
“我看他们家也不会病。”就是病了也得藏着掖着,虽说如此他们就不能找借口指责常伯樊的不尊不孝,但说着,苏苑娘不免有些遗憾。
被人骂几句又如何,这家人无势才是要紧事,要不仗势起来,那才是后患。
见她说着还轻叹了一口气,常伯樊大愣过后就是啼笑皆非,忍不住捏了捏她丧气的脸蛋,“你还想人家气病啊?”
是如此,但也不能全怪她这样想,苏苑娘点头又摇头,“是他们家的人很容易生气,生病。”
拿着这个压人。
那天以公那些话,当时苏苑娘还没回过味来,事后想起,才品出来常以公说出来的那些话,跟以前那些拿着身份拿捏她的妇人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你不如我的意,你把我气病了,你就罪该万死。
原来男人的手段使起来,跟女人使的也没太大的差别。
苏苑娘这也才彻底明白,这家人绝没有传言当中的风轻云净、洁身自好、独善其身。
真正的君子,决不会挟己胁人,尤其是仗势欺人。
“哈哈,倒也是。”那天的见面,旁马功已一五一十跟他禀告了,这也是常伯樊今天抽空尽快过去的原因,没有怎么拖。
把帕子给了丫鬟,常伯樊牵住她的手往外走,“生不了两天气,顶多过两天,汾州府就会收到消息了,到临苏快马不过一天,到时候好消息一到,你就等着他们家过来给你送礼道谢罢。”
送礼道谢?苏苑娘眼睛紧紧看着他,“会吗?”
“此次的主考官,是当今今上的恩师。”
苏苑娘颔首,这个她知道,当今今上的恩师姓柳,是他们卫国的太傅大人,跟今上师徒情谊深厚无比。
“你是知道的罢?”
“知道,是柳老太傅。”陛下赐恩科,由他主持,再合情理不过。
“苑娘,你想去京城吗?”刚出飞琰院,常伯樊突然停下步子,跟她道。
怎么突然说到京城了?苏苑娘错愣不解,见他等着她回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突然间鬼使神差道:“我哥哥在京城。”
她兄嫂皆在京城。
京城是个好地方。
前世后来的日子,没有了父母亲,兄嫂在那里庇佑了她。
话说完,苏苑娘发现她是喜欢京城的。
至于想去吗?喜欢,自然是想去的,但去不去无关紧要,她是要回到父亲母亲身边去的。
京城是他们回不了的地方,她前世已经去过了,这世不去也没什么关系。
不等她再说,这时常伯樊开了口,他低头看着她,眼睛温柔:“那我回头带你去看你哥哥,可好?”
苏苑娘摇头。
“不去?”
“不去,我要陪爹爹娘亲。”
憨儿,常伯樊哭笑不得,“你怎么陪啊?”
都嫁给他了。
“回家陪。”
这一下,常伯樊算是听懂了,他嘴边笑容渐渐淡去,牵着她的手同时慢慢松驰了开来……
最终,他松开了她的手,把手收回袖子里,捏成了拳头,他走了好一阵,走到水榭花园的木桥上,他才回头,与一直跟着他身后的人淡道:“我要是去京城,你陪我去吗?”
他站在桥上,人好高,苏苑娘抬头看去,见他负手站立,神色冰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时风吹来,吹乱了他的发丝和青衣。
他的衣衫是旧的,青衣泛着几许浆洗多次后的白。
这是他娘亲去世前,给他做的衣衫,一共有好几身,他很喜爱穿这些旧衣衫,一回家来就要换上。
这世也一样。
他以前在孩子没了后,老跟她说:苑娘,我只有你了。
那时候他身上满是哀伤,苏苑娘以为他是在为孩子伤心。
但现在……
苏苑娘朝桥上走了上去,站到了他面前,立定,她满心困惑,问他:“你欢喜我什么呢?你真的欢喜我吗?”
说着,她莫名想哭,不待他的反应,苏苑娘问出了前世许多人说他心悦她,她却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你若是真的欢喜中意我,你就不应该娶我。常伯樊,我是个傻的,我不应该呆在你们常家,你们家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你们一个两个每一个我都看不明白,我看不懂你们……”
“是以你想走?可你要走到哪去?”常伯樊深吸了一口气,狠决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想好好说话,但彼时他心中的痛苦与怒火冲破了藩篱,他无法在此情此景下,还能在她面表保持住他的克制,“你嫁给谁,谁家里能没有人?你傻吗?你不傻!你就是不心悦我,不想和我过日子!”
她哭了,眼睛里掉出了如水珠一样大的泪滴来,常伯樊的心跟被刀砍了一样地疼,“可我心悦你啊,苑娘,我心悦你,我时时都想把你带在我身边,你就跟我走罢,我不能没有你。好,你不懂的事,我教你,你不想管的事,我替你管,你不欢喜谁,我就不欢喜谁,你欢喜一下我好不好?”




常家主母 99.第 99 章
人到底要怎样活着才算是活着呀, 日子要怎么过,才能谁都好呢。
苏苑娘真真是不明白, 活了两世还是弄不清楚, 要如何周全,才能没有人伤心,皆大欢喜。
她已活了两世啊,还是弄不明白。
可能日子就是这样,令人左右为难, 没有谁能过上合符心意的日子,常伯樊如此,她亦如此。
苏苑娘真想跟常伯樊摇头,说她不想跟他走,她想回父母亲身边去, 在他们身边,她才是受保护的,没有人会伤害到她。
可是活了两世, 她也明白了, 父母身边是净土, 但她呆的那片净土, 是父母替她抵御了外面的伤害才换来的。
懂了, 就再也回不到无知的从前了。
早就不同了, 从她回来的那天开始, 就已经不同了。
她回不去了。
苏苑娘失声痛哭, 泪如雨下, 她喊常伯樊:“常伯樊,常伯樊……”
她有家,可是也没有家,她回不去了。
常伯樊惊了,什么伤心痛恨都顾不上了,他着急地抱住了她,以为是风大吹着她了,搂着她转过背,替她挡住了风,急得嗓子都紧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常伯樊,爹爹,娘亲……”她喊着。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伯樊心急如焚,“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哭了,就带你回去……”
说着,常伯樊的嗓子抖了起来,近乎泣诉:“别哭了,你想回就回,我这就带你回去,苑娘,你别哭了。”
苏苑娘不想哭,她抓着他的衣襟,抬起泪眼看他:“我不哭,你也别哭。”
常伯樊眼眶中一直含着的泪掉了下来,他太难过了,可他又是如此地爱慕渴望她呀……
“好,”他哽咽着,抽出手帕给她擦眼泪,“我不哭,你也别哭。”
家在哪呢?可能有她自己的地方,才是家罢,别人给的,都不是家,只有自己给的、自己在的地方,才是家罢。
原来,这就是她前世没懂到的道理,老天让她重活一世,就是为此来的罢。
好孤独啊,从来不知孤独为何物的苏苑娘感觉到她的心都空了。
这时候常伯樊还在急切地替她擦着泪,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脸上,潮湿又冰冷,苏苑娘睁着双眼看着他,把他的急切担忧,还有自责看在了眼里。
她不欢喜他吗?许是罢,有前世在前,她很难去欢喜他。
但她讨厌他吗?仔细想想,是有些讨厌的,她讨厌他让她失去了母亲与孩子。
除此之外,她心疼他。
心疼他对她的讨好,心疼他在外的为难和辛劳。
也许这就是欢喜了罢。
罢了,罢了,如果这就是人间,这就人间的情,那她已经知道了。
“我不回去了,”风吹在身边,就像是苍茫的大地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苏苑娘别过头去,追着呼啸而去的风声,却什么也没看到听到,她呆了片刻,怅然回头,朝定定看着她的男人道:“常伯樊,我不跟你和离了。”
她抽出袖中自己的帕子,给他擦着他那潮湿冰冷的手,不由自主轻叹了口气:“你别难过,我心疼你呢。”
也许没那么欢喜,但已经不再那么憎恨了。
对他就好点罢,人生已经那么难了。
“苑娘。”突然地,常伯樊紧紧地抱住了她,他把头埋在苏苑娘的颈间,眼泪渗过她的脖子,流进了她的后背。
他的人是冷的,泪却是热的,苏苑娘缓缓地回抱住他,顺着他的后背,头靠着他的胸口与他依偎着。
那高挂在她人生上的黑雾已渐渐淡去,露出了清晰的样子,它凶险可怖、荆棘丛生,却也有天朗气清、闲云自在的模样。
要过什么样的日子,端看她往哪里走了。
日子是自己的呢。
她要开始给自己一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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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傍晚,常伯樊走路都是飘着的,见谁都带笑,晚膳后他有些坐不住,想把城里的掌柜们都叫来赏一遍,吩咐了南和去叫人,被南和苦着脸制止了。
南和道:“爷,这下掌柜们已准备歇下了,他们明早一早就过来了,您有事,明天再告知他们罢,如有急事,您跟我吩咐,我这就去报信。”
当掌柜可不是轻省活,尤其是给常伯樊当掌柜,每天都要跟大东家汇报,忙完铺子里一天的营生,他们还要盘点好这日自己铺子里的进出,想着明早汇报的事,每每都是入夜用过饭就睡下了,明天还要赶早过来。
常伯樊是知道的,南和一说,勉强压住了要把掌柜的叫来说说话的冲动,又让旁马功过来,让旁管事给下人去发赏银,每人一贯钱。
一贯钱八百文,乃一两银子,这府里当差的小管事一月也不过半贯钱,半两银子,这还是他们临苏城里再好不过的差事了,旁马功听了有些傻眼,下意识往右主位垂着眼慢慢绣花的主母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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