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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异闻录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月关
“哼!我自己的儿子,我不得知道他整天不着家,在外边都干些什么?听说还有一个小丫头,给人做绣娘的?那么低贱的出身,给你作个妾都嫌低贱了,勉强也就一通房大丫头的命,你居然为了她跑去百井坊当朝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杨瀚乜了小兮一眼,轮到你了喔。
钱小宝争辩道:“出身低微怎么了,爷爷出身比小兮还低呢。小兮姑娘坦率、真诚,跟她在一起,不用假惺惺地装模作样,我觉得轻松、自在……”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假惺惺地对你?你没隐瞒过你的身份吧?知道你是钱家的少爷了,她那种穷人家的姑娘,还不想尽办法缠着你、讨好你?轻松、自在?哼,你被那有心机的小丫头片子给骗了。”
“娘,小兮不是那种人!“
“不是?娘要是再不把你找回来,你信不信那小姑娘就要不顾廉耻地勾搭你要了她的身子,以此赖定了你!呵呵,她倒是想的通透,你就是拔根汗毛给她都是一座金山,她当然豁得出去……”
李小兮越听越气,小胸脯儿一鼓一鼓的,脸庞青一阵红一阵的,鼻翅一翕一张,已经气得肺都要炸了。
她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人家,见过这样的场面,自然有一种小户人家的紧张和胆怯。但是那种怯场,在被人辱清白的时候,可就全不管用了。
钱夫人还在说着:“小宝,娘实话对你说了吧,叫你回来接掌家业,是你爷爷的意思。老爷子今儿早上突然说要去天目山贻养天年,不想管事了,所以娘才找你回来。”
钱夫人看了眼媒婆子,又道:“娘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马上接掌家业。一是娘替你打理一阵子,但你得马上成家了,我看莫家的姑娘就挺好……”
“啥?娘你让我娶莫芳仪?”小宝一想到那座肉山,登时大惊失色。
钱夫人安慰道:“娶妻娶贤,模样儿、身材便差些也没关系。她是大富人家出身,你这怠懒的性子,她这样的姑娘将来才能成为你的贤内助嘛。
你不喜欢,将来多纳几房妾就是了。只要你娶了莫家小姐,那个做绣娘的女子,娘就开恩许你买回来,不过一开始只能做个陪床丫头,娘得看看她的成色,那种粗鄙的女子……”
“钱小宝,你好啊你!你叫我喊杨大哥来,就是为了听你娘羞辱我们的?”
门口突然一声狮子吼,打断了钱夫人的话。钱夫人愕然向门口望去,满堂的人也都齐刷刷地扭过头去,整齐划一,难得的是,他们依然队形不乱,神色如止,也没人说话。
到底是规矩森严的大户人家教育出来的孩子,棱角全无,个性全无。也就小宝特别一点,长房长孙嘛,从小老爷子宠着,又是钱夫人第一个孩子,也是从小惯着,性情脾气才成了异类。
杨瀚一把没拉住,李小兮已经怒气冲冲地冲了进去,到了钱夫人面前站定身子,双手叉腰,作大茶壶造型,上下看她两眼,一脸的不屑。
“我家是穷,像你家这样的宅子,我做梦都没见过,乍一进来,还以为进了神仙洞府,心里那叫一个忐忑。结果听你一张嘴,呵呵,却是俗不可耐!”
钱夫人又惊又怒:“你这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夫人如此无礼?”
小兮冷笑道:“我是什么人?我就杵在你面前呢,敢情你都不认我?你不认识我,却敢对我大放厥词,毁一个女孩儿家的清白?说我攀附你儿子?我没羞没臊地豁出了清白也想赖上你们钱家?呸!”
李小兮一把拉住钱小宝,气鼓鼓地把他拽到钱夫人面前:“来来来,钱夫人,你自己问问你们家这个宝贝疙瘩,是我赖着他,还是他赖着我?”
钱小宝干笑道:“小兮,你别生气,我娘……”
“你闭嘴!”李小兮厉声一喝,钱小宝吓得一哆嗦,果然不敢言语了。
李小兮指着钱小宝,怒声道:“瞧瞧你这副德性,除了你投胎投的好,落到个好人家,你还有什么长处?你自己说!文的,你是状元啊还是榜眼,就一个秀才,还是给人家书院捐钱捐的多,人家山长帮你运作的吧?”
“不是,我……”
“武的,你是能登萍渡水啊,还是能飞檐走壁啊?杨大哥这样的能一个打八个,你呢?你能干什么?你能脚踢临安养老院,拳打钱塘慈幼局吧你?”
宋朝时候,福利制度较其他时候完备的多,已经有养老院、孤儿园了,恐怕很多人想不到,这些竟然还是后世公认的大奸臣蔡京执政期间大力推行完成的。人是很复杂的生物,不能简单地符号化了。
钱小宝被小兮损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吱吱唔唔地道:“小兮,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听你个小王八念经!”小兮是真气坏了,市井间女子的泼辣劲儿拿了出来,这句话一出口,钱夫人脸都黑了。
李小兮却在指着钱小宝的鼻子痛骂:“刚刚你娘骂我辱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现在你叫我听你说,我听你放狗屁!我李小兮是穷,就因为穷,本姑娘最值钱的就是清白和名声!”
李小兮的声音在大厅里清晰地回荡着,听得那些泥胎木塑般的人也不禁动容:“姓钱的,你给我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别在我面前出现,不然,见你一次打一次,我李小兮没那么贱!”
李小兮火力全开,把钱小宝骂了个面如土色,转而又对钱夫人冷笑道:“钱夫人,钱小宝是你儿子,他有什么小心思,你都了如指掌?你确信么?
你们家老太爷号称天下第一眼,那是他一辈子攒出来的本事,钱小宝才多大?就有他爷爷六七成的本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老朝奉说了,他比你们家老太爷欠缺的就只是差着几十年的岁数,才能靠时间和阅历积淀出来的经验了!
你们家老太爷收过不少徒弟吧,哪一个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本事?叫你一说,他就一无是处了!你了解他?我看这钱家,最没眼光的就是你钱夫人!”
李小兮说完了,转身就走,被她威风所慑,堂上堂下竟无一人说话。李小兮到了门口,一脚都迈出了门槛,突然又站住了,扭头看向面容呆滞的钱夫人。
李小兮道:“对了,那位莫家的大小姐,我见过,你真觉得跟你儿子般配么?你这傻儿子,你想怎么作贱,那是你们自己家的事儿,可别把人家莫家小姐娶过门儿来守活寡,坑人家一辈子,钱夫人,你也是女人!”
“杨大哥,我们走!”李小兮霸气十足地对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杨瀚说了一声,拔腿就走,不过走了没几步她就站住了,钱家这园林可不比北方那种端端正正路线分明的庄园,她要走在头里准得迷路。
杨瀚一瞧小兮这是真火了,也不好与钱小宝多说,忙向里边招了招手,赶紧先把小兮领走再说。不然,就她这种火爆脾气,再待下去指不定会怎么样,那小宝就更难自处了。
小宝一见杨瀚领着李小兮离开了,气极败坏地跺了跺脚,道:“娘!人家一个好姑娘,你怎么能那么说话呢。这下完了,她再也不会理我了!”
“都散了吧!”钱夫人没理他,只是冷冷地对其他人吩咐一声,满堂子侄顿时作鸟兽散,有那与钱小宝关系好的,临走时不免同情地看他一眼,夫人把大家都轰散了,怕是要教训他了。
那媒婆子一瞧大事不妙,赶紧也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一时间,大厅上就只剩下钱夫人母子俩和钱夫人身边的四个心腹丫环。
“哈哈哈哈……”
钱夫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钱小宝有些懵,娘……不是气傻了吧?
钱夫人眉开眼笑地道:“这个小兮姑娘很有趣啊,娘训你,你从来不当回事儿。这个小兮姑娘骂你一通,就把你吼得灰头土脸的,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钱夫人沾沾自喜,听得钱小宝张口结舌:“啊?啥?”
钱夫人欢喜地道:“这位小兮姑娘很有为娘当年的风范啊,你那死鬼老爹当年就是被为娘这么收拾的。你们男人啊,不管着不行。这位小兮姑娘多大岁数了啊,家里除了她一个哥哥,再没别的亲眷了么?”
钱小宝目瞪口呆,许久才怔忡地道:“娘,小兮她……她骂你,你不生气?”
钱夫人不以为然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暗潮汹涌,复杂的很。你若凶悍一些,旁人就会甘心做一辈子的小绵羊。你要是心慈面软,那绵羊也能慢慢长出尖牙利爪,变成一匹狼。你这孩子不靠谱,娘一直担心,要一个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帮到你,这样娘跟你爹走后,也就不担心了。”
“呃……娘,你,你不生气啊?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小兮……给我作妾?”
“作妾有个屁用!谁家做妾的有资格掌财务、管内务,做一家内宅之主?莫说律法公道容不得你,便是你那些兄弟姐妹,嫂嫂弟媳,也不会有一人答应。”
钱小兮又惊又喜,如同做梦一般,道:“那……娘的意思是……”
“你且先去哄哄她,莫真个不理你了,真要娶妻,娘还得对她多了解一下。”
钱小宝大喜,没想到小兮发了一通威风,居然让娘喜欢上了。他忙不迭就往外跑,刚跑出两步,又哭丧着脸回来了:“娘,我……我怎么哄啊?”
钱夫人大怒:“果然废物!这也要为娘教你?你平时怎么花言巧语骗你爷爷、蒙你老娘,你就怎么对付她么,真是蠢蛋一个!”
钱小宝如奉纶音,喜道:“那我知道了!”说完一提袍袜,忙不迭地冲了出去。





南宋异闻录 第088章 小宝鉴宝
第088章 小宝鉴宝
钱小宝急急追出府门,左右一看,就见杨瀚立在长街之上,背负一个行囊,孤世而绝立。
钱小宝马上追上去,惊问道:“杨大哥,你这是要远走他乡么?男儿大丈夫,怎么如此受不得人激?”
“我呸你一脸,谁要远走他乡了?我……哦,对了!你说我背的这个包袱是吧,正好正好,来来来,你帮我鉴定一下,你看看这几张图是真是假。”
杨瀚拉着钱小宝,左右看看,街角有张桌子,后边立着幡儿,写着布衣神相,桌后坐着个瘦削的中年人,桌前还有一张牌子,上写“代写书信”。
杨瀚拉着钱小宝走过去,钱小宝急道:“此时此刻,火都上房了,还鉴得什么宝啊,杨大哥,小兮呢,她是不是气跑了,我得赶紧去找她呀。”
杨瀚道:“你急什么,她正在气头儿上,你此时去见她,难免一顿排头。莫如等一等,待她气消一些,到时我再教你一招,保管她不但不会打你,还会爱你爱到骨子里。”
钱小宝对杨瀚的泡妞神功,那可是崇拜的五体投地。一听他这么说,登时不再催促。
杨瀚拉着钱小宝到了那算命先生兼代写书信的中年汉子身边,中年汉子一抬头,看见钱小宝,嚯然变色。
中年汉子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惊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
钱小宝不耐烦地道:“我不算命。”
中年汉子马上换了一副笑容可拘的模样,重新坐下,提起笔来,一挪镇纸,作势问道:“你要给谁写信啊?”
“我给……我也不写信,我是被他拉过来的。”钱小宝没好气地指了指杨瀚。
这中年汉子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眼见是杨瀚拉着钱小宝过来,料定有麻烦的必是钱小宝,所以竭力做他生意,想不到真正的客户竟是杨瀚,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学艺不精!”
中年汉子急忙打起精神,上下看杨瀚几眼,面露喜色道:“这位公子红鸾星动,命旺桃花,老夫掐指一算,命中人就在身边,却不知你还有何疑惑要问?”
杨瀚一听,赶紧放开钱小宝,跟他站远了些,再从怀中摸出五文钱,往桌上一掷,道:“我不算命,也不写信,借你这张桌子用上片刻,你且去一边稍候。”
算命先生一听,马上收起神棍模样,把大钱捡起揣好,欣欣然道:“既如此,有劳两位帮我看一下桌子,我去解个手就回来。”
算命先生扬长而去,杨瀚解下背上包袱,在桌上打开,取出一卷画轴,徐徐打开,对钱小宝道:“小宝,你来瞧瞧这画的真伪。”
钱小宝道:“你从哪儿淘弄来的古画?也不早些跟我讲,小心被人骗了。啊……这副仕女图是南齐时候的么?不是名人的丹青啊,看着虽然娟秀,笔法其实不够老到……果然,这里写了,是临水自照,绘而成画。嗯,不是名家手笔,不过这确是几百年前的古物无疑。”
这位仁兄一看画,就直接把画分解了,看的是纸张、墨色、绘画的线条、风格,上边的衿印等等能说明它的来历和年代的东西。
这副画画的是江南湖畔一幢小楼,一双妙龄少女坐在栏杆儿凭水自照的画面。
杨瀚已经仔细看过,按上边所写文字判断,这是小青和白素临水自照画的画,而且就出自小青之手。画中人模样俨然就是她们二人,可是已经把画分解成了种种要素的钱小宝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居然没认出来。
杨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打开一副,正是那副与尔朱荣进京勤王时,在晋阳郊外狩猎时那副英姿飒爽的图画,钱小宝啧啧赞叹一番后道:“这副画也非名师遗作,不过确是古物,也算颇为值钱的。”
说着,不等杨瀚动手,他又打开一副古画,顿时惊咦一声,道:“这副《太真教鹦鹉图》……杨贵妃呀,这是大唐初年丹青国手张萱的手笔?我见过这副画,却只是后人临摹,张大师原作早已不知所踪了呀。”
钱小宝几乎趴在画上了,仔细看了半天,惊呼道:“这是真的?这居然是真的!这果然是真的!真作居然在你这里!价值连城啊!不对,有古怪,你给我看的这几幅画,怎么都是以一对女子入画?”
钱小宝直起腰来,定睛向那画上看去,杨瀚急忙把画卷起,问道:“你确定这真是古画?”
钱小宝道:“绝对错不了,以我本领,鉴别几副古画有什么难处?就算我有一副看走了眼,也不至于这几幅都看走了眼,你不是还有两副么,打开来我瞧瞧。”
古人绘画,更重写意,而不是跟照片似的原样儿把人画出来,所以多少会和本人有些差距,但是熟悉其本人的,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杨瀚又是在“随园”库房中发现的,自然马上辨出了画中人就是白素和青婷。
而钱小宝压根儿没联想到她们两人,再加上直接就去研究那画上能证明其年代真伪的要素去了,所以竟未从这人物模样上想到青白二女,此时刚刚起了疑心,画却已被杨瀚收起了。
杨瀚此时一颗心惊涛骇浪,久久难以平息。他当然相信钱小宝的话,得了“天下第一眼”真传的人,如果说这几副画都是真正的古画,那还有什么疑问?
实际上也是因为,其实杨瀚自己心里也早就如此认为了,只是这种事情太过于诡奇荒诞,他下意识地不想相信,这才自欺欺人。此时他自然再无疑虑。
钱小宝道:“杨大哥,那两副画儿给我瞧瞧。”
“啊?不必了。你不是要找小兮么,你现在就去吧,自己先把袍子扯几个口子,再打两个滚弄脏一些,去见了小兮你便先发制人,说是为了她要与家族决裂,宁可抛弃亿万家产,破门出革,也要跟她在一起,小兮听了一定爱死了你,哪里还舍得打你?”
“啊,杨大哥真是妙计,我这就去。”
钱小宝从善如流,兴冲冲地跑了几步,又兜了个圈子回来了,急急问道:“杨大哥,我若唬弄了她,事后被她发现真相怎么办,我岂不是还要再被她打一顿?说不定打得更狠。”
杨瀚道:“这个简单,你事先安排家里管事配合,等小兮被你感动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交给你,你便叫管家来接你回去,说此事惊动了老太爷,老太爷不舍得大孙子,出手救你了。”
钱小宝一听,大拇哥儿挑得高高的:“高!实在是高!杨大哥,你真是一个屁俩谎儿,这主意太高明了,我就这么办!”钱小宝说着,一溜烟儿地跑了。
杨瀚一看钱小宝跑远了,把那几轴画都卷进包袱里往背上一背,扭头看了一眼长巷深处,便大踏步地向“钱园”走去。不管小青是千年的狐狸还是百年的女鬼,他一定要当面对质,问个清楚!




南宋异闻录 第089章 黄粱一梦?
第089章 黄粱一梦?
“啪啪啪!”
杨瀚拍响门环,一个门子开了门,懒洋洋地探出头来,上下看了杨瀚两眼:“足下找谁啊?”
杨瀚道:“我找小青姑娘,快带我去见她。”
门子眨眨眼,讶然道:“小青姑娘是谁?我没听说过这个人呐!”
杨瀚道:“就是你们家二小姐,晋青婷晋姑娘!”
门子神色更古怪了:“我们家二小姐?我们家就一位姑娘,二十年前就嫁人了,年轻一辈儿的只有男丁,可没有姑娘。再说了,我们家不姓晋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杨瀚愕然抬头,“随园”两个字就悬在头顶,绝对没错。
杨瀚道:“就是这里,没错,你是谁?我平日里,也不曾见过你。”
门子的神气更加古怪了,上下再看杨瀚两眼,突然回头叫道:“来人呐!快来人呐!”
杨瀚不明白他在干什么,眼睁睁看他喊了几嗓子,便有七八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持了棍棒冲到门前。
那门子一见同伴到了,胆气顿壮,一指杨瀚道:“你这个疯子,敢上我们夏家来捣乱,赶紧滚蛋,要不然,就把你毒打一顿,再押去见官!”
杨瀚诧异地道:“夏家?你们是夏家?”
那门子挺胸腆肚,道:“不错!我家老爷姓夏,本是户部员外郎,致仕以后在此小住。你是什么人,敢来我家捣乱?”
“户部……官员?”
杨瀚的目光从那些家丁脸上一一扫过,白素、青婷住在这里时,府上男仆一共就三两个人,大部分都是女仆,此刻站在院中,手持棍棒对他怒目而视的,全都是精壮的男子,他一个都没见过。
杨瀚心头顿时生起一抹寒意,比怀疑白素和青婷是成了精的妖怪还让他不寒而栗。是我见了鬼,还是白素和青婷竟能拥有如此庞大的能量?
他不怀疑这家丁的话,这种事太容易查清楚了。可正因如此,所以可怕。可以连夜搬走,然后调动这么多人迁进来,让他们众口一词,而且可以硬生生地搬了一位户部员外郎来冒充此间主人。
那是高官呐!手握重权的高官呐!宋代对士大夫极为优容,就算是致仕的高官,名望、地位、权力,一样是高高在上,叫人仰视,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被白素和青婷当成一枚棋子,任其摆布?
她们两个……这是有多大的能量啊!
杨瀚眼见几个家丁都是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立即开始布署退路:“怎么会姓夏呢?我没认错啊,你们这不是隐园么?”
“什么隐园,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随园!我们这儿叫随园!”
门子指着头顶的门楣大声咆哮起来。
杨瀚“恍然大悟”:“啊!原来这是随园啊!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识字,看错了!”
杨瀚打躬作揖地退到阶下,那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杨瀚吁了口气,看看那门楣,立即闪向了一边。
很快,杨瀚就在“随园”中庭旁的一堵白墙上冒出头来,借着修竹掩映向园中看看,悄悄翻了进去。
没错,这里边的摆设、风景,确实是见过的。不然的话,他真要怀疑自己是走错门了,那个门子、那些家丁的惊讶和疑惑,实在是太逼真了,他都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前方走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年人,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管家。杨瀚急忙蹲身,藏在了一块假山石后。
“老爷,祈郎中、李度支、常金部、黄仓部联名相邀,请老爷您赴孤山雅集呢。”
“呵呵,都是老友,自然是要去的。你去安排一下。还有,告诉子墨,在石峡书院好好读书。老夫大寿时,他就不要回来了,今年秋闱他若能考个三甲,那就是对老夫最大的贺礼了。”
管家笑吟吟地道:“孙少爷天资聪颖,今年定能高中状元。老爷您就等着好消息啊。”
“哈哈哈,但愿如此啊!”
“对了,老爷,咱们家在淳安的庄园里有家佃户已经欠了七年的租子,越攒越多,便是砸锅卖铁都还不上了,自愿拿女儿抵债。
小的已经看过了,那闺女长得眉清目秀的倒也可人,今年刚刚十三,倒也活泼伶俐,要是买进府来,帮老爷您暖床暖脚,侍奉枕席,于老爷而言,也是一桩慈悲,您看……”
“嗯,你明个儿把她领来,老夫瞧瞧再说。”
一主一仆,说着话儿走过去了,杨瀚蹲在石后,只觉彻骨生寒。
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这些人居然不是把他搪塞走了就算了,他们真的就来了一拨人,假模假样的仿佛他们一直就生活在这里。
一时间杨瀚恍惚地都有一种感觉,仿佛之前自己的经历才是黄梁一梦。
他可以预见到,如果这事儿真闹上官府,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疯了、撞邪,都有可能。然后从此他说的话,在公堂上便做不得一点准儿。
“那间仓库……”
杨瀚突然想到了他窃出古画的那间仓库,立即悄然掩去。
杨瀚窥得四下无人,马上闪进房间,悄悄转入那间库房,再瞧库房中,堆着许多的杂物,与昨晚所见,全然不同。
尤其可怕的是,那些杂物上边居然还有灰尘,看起来足足放了几年不曾动过才能落满的灰尘。
杨瀚在室中呆呆站立许久,正要转身离去时,突又站住,慢慢转身看向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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