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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戚之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长沟落月
权戚之妻
作者:长沟落月

沈沅上辈子所嫁非人,最后中毒身亡。重活一辈子,她想,她再也不要招惹李家人了。但没想到最后她还是招惹上了,而且还招惹了个更厉害的。那个人,他弄死了自己的未婚夫。但她又不得不嫁给他,因为自己全家锒铛入狱的时候,他将她抵在墙上,沉声的说“嫁给我,我就答应救你全家。”





权戚之妻 沈沅回京
沈沅又梦到了她的上辈子。
凉风初起,梧桐叶落。她双眼缚着白绫,赤脚走在微凉的木地板上。
侍女搀着她的胳膊,扶她在廊檐上的圈椅中坐了。初秋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耳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歪了歪头,对着那个方向笑道:“你来了?”
“嗯。”极沙哑粗粝的声音,但她却听出了里面的温柔来,“你怎么没穿鞋?”
沈沅笑了笑。
那个时候她已经察觉到药物压制不住她体内的毒了,身体对外界的触感正在慢慢的消失。这样双脚能感觉到微凉舒适木地板的日子只怕不会很长,所以她很想趁着现在多感受一下。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头笑道:“你教我抚琴吧。”
当初她被人下毒,醒来之后双眼就已经看不到了。她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谁,他从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和姓名给她知道。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她慢慢的知道他约莫是个武人,嗓子在战场上被浓烟给熏坏了,所以现在说话的声音才会这样的沙哑粗粝。
但这样的一个人,他却抚的一手缠绵悱恻的好琴音。
沈沅偶然一次听到他抚琴,便央他教她。他倒也没有推辞。
宽厚的大手,掌心中有薄茧和伤痕,被这样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沈沅竟然觉得很安心。
就像现在,他的手牵着她的手按在琴面上,一下下的拨弄着琴弦,悦耳的琴音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手指尖流淌出来。沈沅觉得她仿佛听到了春日花开的声音。
场面忽变。
她被他抱在怀中,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五脏六腑刀绞一般的痛。
她听到他沉声的在问她:“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告诉我,我去给你办。”
她摇了摇头。
她这一生,骄横任性,不听父母言,一定要嫁给李修源,有今日的下场全都是她自找的。她不恨谁,也不怨谁。
她只是觉得,自己竟然这样的愚笨不堪。
她在他的怀中抬起头,艰难的扯了下唇角,勉力对他露了一个笑容出来:“谢谢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了,若有来世,容我再报答吧。”
最后她闭上双眼的时候,耳边仿似听到他沉痛的叹息声,还有他低低的声音在叫着她:“沅沅。”
这是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沈沅忽然就惊醒了过来。
窗子外面的天还是昏黑的,她听得到西北风紧,还有潇潇飒飒的秋雨拍打在船篷上的声音。
船舱里面悄无声息,大丫鬟采薇正睡在舱板上。朦胧中听到沈沅坐起来的声音,她立时就惊醒了,坐起来问道:“姑娘,您醒了?”
沈沅轻轻的嗯了一声,又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采薇看了一眼小方桌上点着的蜡烛,回道:“才刚过寅时,姑娘您再睡会儿吧。”
沈沅点了点头,重又躺回了床上去。
不过经过刚刚的那一场梦,她现在已经睡意全无了。躺在床上一面听着外面细雨淅淅沥沥拍打着船篷的声音,一面想着心事。
若说出来只怕旁人都要当她是妖魔鬼怪的,但她自己知道,她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而现在,若严格说来,应当算是她的第二世吧。
她是沈家的嫡长女,祖上也曾袭过列侯,但只封袭三世,后人多从科举出身,也算得上是书香世家了。
她的父亲便是从科举出身,现已做到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而她的外祖父更是做到了左副都御史的位置,然后告老回乡。她还有个在宫里做了贤妃的姨母。
沈沅暗暗的叹了口气。
她自小被母亲捧在手掌心中千娇百惯的长大,原该有个繁花似锦的未来,可一切皆因她心仪上了李修源,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又是写信给他,又是送香囊给他。最后这些事不晓得怎么就被父亲知道了。父亲素来便极看重女子名节的,觉得她这样做丢尽了他的脸面,大怒之下便要送她去庵堂修行。最后还是母亲哭着下跪求了他许久,父亲才同意母亲说的暂且将她送到外祖父家去待一段日子的提议。
次日母亲泪眼婆娑的送她上了到常州的船,细细的嘱咐了她一番。又说等过些日子父亲的气消了,她立时便会遣人接她回来。
那个时候沈沅对此也是丝毫不在意的,只以为不过是到外祖父家去玩些日子就会回来,所以还觉得母亲的那些嘱咐实在是罗嗦的紧。
但她没想到这会是她和母亲见的的最后一面。
她的母亲,对她那样如珠似宝的母亲,在她离开京城的两个月之后竟然就得病身亡了。可恨她先前一些儿都不知道母亲的病情,还几次三番的来信恳求母亲能促成她和李修源的亲事。
纵然是这辈子她重活了一世,可那也是在她到了常州外祖父家,母亲已经死了一个月之后才重活过来。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始终都没有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
沈沅想到这里,只觉得眼眶发热,心尖上似是有一把尖锐的刀子一直在绞动一般,痛的她简直都要透不过气来。
她勉力的定了定神,然后翻过身子侧躺着。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就显得尤为的清晰。
采薇刚刚才有些睡意,可立时又被惊醒了。
“姑娘,”她轻声的叫着沈沅,“您睡了吗?”
沈沅睁开双眼对她笑了笑:“没有。我口有些渴,你倒一杯水来我喝。”
采薇应了一声,忙起身去旁边小方桌上放着的保温茶桶里拿了紫砂提梁壶出来,倒了一杯水,双手递到了沈沅的跟前来:“姑娘,您喝水。”
沈沅起身坐了起来,右手接过了杯子,喝了两口温热的水,又将杯子递给了采薇:“明儿还要赶路,你也睡吧。”
船舱里就亮着一盏灯,烛光朦胧,采薇可以看到沈沅好看的杏眼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色。面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采薇心里也明白,姑娘是不惯坐船的。而她们自从在常州码头上船之后就已经在船上待了十日了,姑娘自然不会觉得很舒服。
不过她原是那样娇气的一个人,这十日中却不曾听到她抱怨过一句。也不曾见她迁怒于人,如以前那样,心中不快就随意的寻个由头找下人们出气。
姑娘这一年来的变化可真是大。
采薇心中感叹了一下,又忙伸了双手来接杯子,轻声的说道:“这几日都顺风,咱们的船走的快,明儿就该到山东聊城了。等船过了聊城,算算路程,再有五日就该到京城了。”
沈沅点了点头,躺回了床上去,阖上了双眼。
但脑子里纷纷乱乱的都是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一会儿是父亲厉色痛骂她,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一会儿是母亲跪伏在地上痛哭着哀求父亲不要送她去庵堂的场面。一会儿是李修源眉眼中满是厌恶的看着她,冷淡的说着,我从来就没有欢喜过你。我欢喜的,从来就只有一个蓁蓁。一会儿又是她得知弟弟和妹妹噩耗时的震惊,跪地痛哭。
这一夜梦多且沉,沈沅睡的很不好。天明她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沉沉的。
采薇给她披了一件雪青色的素缎披风,扶她到船头透风。
临近天明的时候她们的船已经到了聊城了。船家隔着门禀报了沈沅,说是床上的米粮菜蔬已用尽了,说不得今儿船就只能在这里暂且停靠半日,他要遣两个水手上岸采买些米粮菜蔬。
沈沅应允了。
她知道聊城这里产的好鸭梨和焦枣,四喜鸭子也是天下闻名的,于是她就让采薇叫了个粗使婆子过来,给了她一锭银子,让她下船去买一些鸭梨和焦枣,再买上几只四喜鸭子来。
婆子接了银子,恭敬的退了下去。沈沅站在船头,看着她踩着踏板下了船。
岸上倒没有什么人,些微栽了几棵柳树。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的天气了,那柳叶儿便也半青半黄,看着只蔫蔫儿的,再无夏日的活泼了。倒有一棵大枫树,经霜之后叶子赤红如火。
沈沅在船头站了一会,看到旁侧有个用手帕子搭了头的妇人摇着小船在那里叫卖鲜菱莲藕。她想着常嬷嬷是极喜吃这脆生生的菱角的,便让采薇叫那妇人将小船摇近过来,要买一些鲜菱角。
采薇应了,招手叫那妇人过来,弯腰同她说了要买菱角的事。那妇人极爽利的应了一声,伸手就去拿放在脚边的秤来秤菱角。
沈沅以往没有见过秤,心中觉得稀奇,便也走近两步过去看。
而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喊:“船家,船家,请问你这船可是去京城的?”
沈沅就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长随模样的人正站在岸边同船家喊话,而他身旁的那株枫树下则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穿了一件青绢箭衣,相貌无疑是极俊挺的。但眉眼间却是冷若冰霜,便连他头顶那赤红如火的枫叶都压不住他浑身的那股子冷淡气息。
沈沅大吃了一惊。
李修尧,李家的庶长子,她前世丈夫的兄长。后来一手扶持自己年幼的外甥登上帝位,成为了朝中权倾天下,炙手可热的外戚。




权戚之妻 昔年恩情
沈沅心中还在震惊着,正忙着量米煮饭的船家却是直起身来,同那长随说道:“是去京城的船,怎么?”
那长随的声音响亮:“我和我家公子要到京城去,能不能搭你的船一程?船钱好商量。”
船家看了沈沅的方向一眼,然后对那人摇了摇手:“我这船已经让人整个的都包了,不好再搭人的,小哥还是去别处再问问吧。”
但聊城这里到京城的船原就少,现在又快到冬日了,江上风大,就更少了,一时之间还哪里能找得到船去京城?
名叫齐明的长随面上有难色,但还是转过身去同正站在红枫树底下的李修尧说了:“公子,您看,这事该怎么办?”
这三日他们但凡看到船就要问是不是去京城的,好不容易的今儿终于终于碰到了一条去京城的船,可偏偏就叫人包下了,不搭人。
但公子是接了吏部的文书,着他尽快去兵部报到的。走旱路太慢,所以这才想着要走水路,可若一直寻不到去京城的船……
齐明就又说道:“公子,不然小的去跟那船家说,只要他让我们上船,我们便多出些银子?或者小的也可以去求见那位包了这艘船的客人,但凡只要让我们上船,我们也可以给他银子?”
李修尧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船头的沈沅。
刚刚船家回话之前是看了沈沅那个方向一眼的,虽然他过后立时就将目光转了回来,但还是被李修尧给注意到了。
想必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是包下了这条船的人。不过沈沅先前只回头望了一眼就极快的转过了头去,所以李修尧这时只看到了一道纤秀的背影。
“算了,”李修尧收回目光,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再问其他的船。”
他是从不肯求人的。
齐明无奈,只能应了一声。随后他跟在李修尧的身后,就要离开岸边。
沈沅这时却是在采薇的耳旁低声的说了两句话。采薇看了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李修尧和齐明的背影一眼,轻声的对着沈沅说了一声是,然后就走到船家跟前,小声的将沈沅的话说了。
船家听了,忙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那位小哥请留步。我们东家说了,要载您两位一同去京城呢,您两位请上船来吧。”
齐明喜形于色,惊喜的叫了一声公子。李修尧心中也有些意外,但面上却半分未显,依然是淡淡的。
他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那道纤秀的背影正消失在了船舱的门口。
他收回目光,抬脚往回走,踩着踏板上了船。对着船家和采薇微微的颔首,又吩咐齐明拿了两锭银子出来分别给船家和采薇:“这是船金。”
船家心中是想接这银子的,但又不敢接,目光不住的瞥向采薇。采薇自然是不接的,只说这是姑娘的吩咐。
原是旁人包下来的船,这样让他们上船来载他们同行,且竟然连船金都不收,李修尧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提出要当面去谢一谢主人。
采薇犹豫了一下,但随后还是带着李修尧往前去了。
沈沅住在中舱。到了舱房前,门是关着的。采薇不好直接请李修尧进去,只回头对他说道:“公子请稍等,容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李修尧站定,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有劳姑娘了。”
采薇推开门,走了进去,又立时关上了门。
沈沅正坐在船窗前看外面的江水,听到声音就回过头来。
采薇屈膝对她行了个礼,轻声的将刚才的事说了,随后又道:“那位公子见奴婢不收船金,他就一定要过来跟您当面道谢。他现在就在门外,姑娘您看这事……”
沈沅不是很想见李修尧。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李修尧虽然是李修源的长兄,但因为是庶出,李修源的母亲不是很喜他。李修尧也甚少回去,多数只在军营里。不过后来李修尧军权在握,扶持了李修源嫡姐生的二皇子做了小皇帝,在朝中只手遮天,李家的人倒全要仰仗他了,再不敢如以往那样的轻视他。
但上辈子沈沅嫁入李家之后和李修尧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李修源是不喜她的,不过是迫于她姨母的威逼才娶了她。但那个时候她是那样的愚蠢不堪,只想着自己的相貌生的这样的明艳,旁人见了无有不夸的,等时日长了,李修源又怎么会不欢喜她?
但她满心欢喜的嫁给了李修源,可其后换来的不过是李修源从没有踏进过她房中一步。甚至连新婚之夜他都没有来见她。
一开始她姨母还在世,父亲也好好的做着太常寺少卿,虽然李修源不理会她,但至少李修源的母亲待她还是好的。可后来她姨母死了,父亲也遭罢官,李修源的母亲便也开始不喜她。李府里的下人也个个都是一双富贵眼,捧高踩低的好手,她日子过的极是艰难凄凉。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知道了三妹遭薛家人嗟磨致死,五弟被人引诱的染了一身脏病,被父亲撵离家门的消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个人偷偷的跑到花园的湖边痛哭,猛然的就察觉到有人在往后拉她。
她震惊的回过头去看,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她身后。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权戚了,眉眼间满是上位者的威压。
他看了她一眼,面上很冷淡的说了一句:“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能有机会让以往那些奚落践踏过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他是以为她想要跳水寻死的吧?
沈沅唇角忽然弯了起来。
最艰难凄凉的时候,有个人肯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哪怕他只是误会了,可这份好意依然还是值得心领的。所以刚刚她才会愿意载李修尧一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往后会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权戚。不说要讨好他,可至少也不应当得罪的。
“这位公子客气了。”沈沅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是坐在圆凳上,隔着薄薄的一扇门说着,“原只是顺路的事,值得什么?还要公子的船金,要公子来当面亲谢?公子请回吧。”
她的声音很是轻柔动听,不过语气很平淡,仿似她对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样。
又让采薇出去送一送李修尧。
采薇答应了一声,开了门出去。
李修尧正在拱手朝门内致礼,声音亦平淡:“李某多谢姑娘高义,改日定当相报。”
沈沅唇角又弯了起来。
她是知道李修尧性子冷傲,宁流血不求人的,也不肯平白无故的受别人的好,不过今儿的事她可没有想过要李修尧报答的意思。
她面向船窗,垂着眼,面色淡漠的看着波纹如绫的水面。
上辈子在李家过了那样不堪回首的五年,这辈子她是不想再招惹任何李家的人了。今日顺路载李修尧一程,就当是还了上辈子他对她说那句话的恩情吧。自此后两不相欠。
*
遣出去采买米粮菜蔬的人回来之后,船家便吩咐水手解了缆,扯起了帆。船离了岸边,又往前进发了。
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小丫鬟青荷和青竹用朱漆大盘托了饭菜进来。
一碟子切成块的四喜鸭子,一碟子十香瓜茄,一碟子炒面筋,再有就是一大碗的火腿煨冬笋汤,并着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
采薇将这些饭菜在桌上摆好,叫沈沅过来吃饭:“船上没有什么好食材,也没有什么好厨师,姑娘您将就着用些吧。”
她记得以前沈沅在这些上面是极讲究的。饭菜稍微不合她的意了她便一口儿也不吃,还要发脾气,遭罪的不还是她们这些下人?所以看着桌上这样简单的饭菜,采薇的心里很是有些惴惴的,就怕沈沅会发脾气。
但是沈沅走过来看到这些饭菜之后却是面上一点不悦的意思也没有,而是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饭。
她吃饭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极认真,也极专注。仿似她对每一粒米,每一片菜叶子都极爱惜,舍不得浪费一样。
而确实,沈沅是不舍得浪费一粒米,一片菜叶子的。
上辈子她在李家可是吃了好几年的糙米。菜更是不用说了,能有一碟子老菜叶就算难得的,所以眼前的这些饭菜,实在是很好。
沈沅慢慢的吃完了饭,青荷和青竹收拾了碗筷下去,采薇绞了一块温热的手巾过来给沈沅擦手。
采薇恭敬的应了,另叫了个吃过饭的小丫鬟进来伺候,自己则是退了出去,给常嬷嬷送沈沅吩咐的那些东西去了。




权戚之妻 琴音相通
常嬷嬷原是沈沅外祖父陈伯伦家的一位绣娘,绣的一手好苏绣。后来她嫁了陈家的一个管家,生了一儿一女。不幸后来她丈夫和儿子都相继死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当年做了沈沅母亲的陪嫁丫鬟。等年岁大了,由着沈沅母亲做主,指给了一个田庄的管事为妻。
沈沅这一年多在外祖父家一直是常嬷嬷在教她刺绣。这次沈沅动身要回京城,常嬷嬷想着自己这辈子也就只有女儿一个亲人了,又在京城,于是她便去求了陈伯伦,想要跟沈沅回京城来。
陈伯伦当时就准了。
他是想着,也不晓得沈家以往到底是如何教导沈沅的,女子四德,可她都快要及笄的人了,女红做的竟然那样的差。还是来了常州之后他察觉到了这事,然后特意的安排常嬷嬷来教她刺绣。
不过到底只教了短短的一年,哪里够?让常嬷嬷随沈沅一道回京也好。一来是可以继续教导沈沅刺绣,这二来,常嬷嬷他是放心的。若往后沈沅在沈家有什么事,她也是可以帮一帮的。
毕竟沈沅的母亲已死,虽然沈沅在沈家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但没娘的孩子总是可怜的。
常嬷嬷就这样随同沈沅一起上了到京城的船,不过她到底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以往也不常坐船,所以上船的头一日便开始晕船,一直躺在榻上起不来。
采薇得了沈沅的吩咐,手里提了一架竹木大漆食盒,里面碟子装的是鲜菱,鸭梨和焦枣。
她推开了门,走进了舱房里去,就见常嬷嬷正额头上绑了一条手巾,面色青白的躺在榻上。
听到声音,常嬷嬷转头看了过来。一见是采薇,她忙用手支撑着榻,挣扎着要起来。
沈沅刚到常州的时候,采薇只是她身旁的一个三等丫鬟。可后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沈沅身边的大丫鬟死了,随即她就将这采薇提为了大丫鬟,贴身伺候着。
沈沅身边的大丫鬟,那自然是不比旁人的,所以常嬷嬷面上就露了两分笑意出来,热情的说着:“采薇姑娘来了?快请坐。”
采薇两步走过去,笑道:“您起来做什么?快歇着。”
她是个温柔和顺,心地纯良的人,虽然身为沈沅的贴身大丫鬟,但一点都没有仗势欺人的架势。
她扶着常嬷嬷在船板壁上靠了,又细心的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腰间,然后就示意常嬷嬷看她手里的食盒:“姑娘知道您晕船,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就特地的让人去买了鸭梨和焦枣来。还有这鲜菱,也是姑娘特地买的,让我给您送过来。”
常嬷嬷听了,心中极是感动:“我只不过教了姑娘一年刺绣罢了,原就托她的福,能跟她回京城去,不想姑娘心中还这样的挂念我,我心中实在是感激。”
采薇抿唇轻笑不语,不过她心中其实也是惊诧的。
姑娘原先是那样骄横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关心过人?三姑娘和五少爷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弟弟,可她和他们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对他们不是很上心,但怎么现在对常嬷嬷就这样的好了?
而且方才姑娘还说了那四喜鸭子的味道很好,让她和青荷青竹也切一碟子吃吃,这在以前可是再不会有的事。
论起来,自打知道了夫人的噩耗之后,姑娘的性子好像确实的变得温和了不少。
也是,姑娘是夫人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素来最亲夫人,夫人死了,老爷竟然狠心的不让姑娘回去奔丧,姑娘必然很伤心,性子变了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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