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魏丛良
陈河问遍了这陆先生身边所有的人,他们都说不知道,就连日日跟在陆先生的助理也都说这一年里没有看到老板身边有什么人。
可陆春宴却是言辞凿凿,并且因为觉得旁人把那个叫做“秋瑶”的桃妖给忘了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样一来,陈河便更加肯定,陆先生是生病了。
这一日,陆先生继续同他说起自己做的梦。
陈河一边听,一边记着笔记。
他看到陆先生神情慢慢变得激动,平整温和的眉目纠葛在一起,睫毛颤抖,他说:“我这几天一直梦见他,梦见他回来了,梦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看,桃花开了。
我就抱着他,我俩站在桃树下面,看了一晚上的桃花,那花是真漂亮,他也很漂亮,后来他要走,我不让,他就哭了。他说,他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他说,他没想到爱上一个人会那么辛苦,他说,他说……”
陆春宴捂着脸,没能说下去,断断续续的抽泣,到最后是哽咽,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哑着嗓子说:“是我害了他。”
两年来,几乎每一次咨询,陆先生的情绪都会失控。他会捂着脸失声痛哭,很难想象,像他这样身居高位平素看着深不可测的人,会像个小孩一样逐渐崩溃,继而大哭。
陈河在病历本上写下寥寥数笔,而后长长叹了口气。
也许陆先生来到他这边不是为了心理治疗,而是只想找一个可以听他说这些的人,毕竟神灵妖怪这一说,谁会相信。
两个小时的咨询结束,陈河只是在开始时说了两句话,而后便都是陆先生在哭。陈河从未见过这么爱哭的病人,无奈地合上了病历本,看了一眼空了的茶杯,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陆先生,我去给你倒杯水。”
哭了许久的陆先生接过面纸,嗓子都哭哑了,用纸擦着脸,低着头说谢谢。
外面的雪还在下,今年的冬天特别冷。陈河看了一眼窗外,回过头对着面前已经擦干了眼泪整理好衣着重新恢复到一潭死水的陆先生,他抿了抿嘴唇说:“陆先生外面雪还下的很大,车子可能不好开,你看要不在等会走。”
“没关系,我没开车。”
他们走出房间,陆先生走到门口,拿起放在架子上的长伞。陈河替他推开门,对他说:“陆先生,下一次我们约在年后,你看行吗?”
“好。”
“那我到时候联系你。”
黑色的长伞撑开,陈河看着面前的人,一片黯淡的阴影中,他整个人更显愁郁,比这场雪更冷。
高平市的大雪下了好几天,铲雪车一天来来回回要开好几次。
郭诏安开车上路,路面湿滑,他开得很慢。陈河到底是不放心,打给了陆先生的助理。
底盘比较高的黑色路虎开到了桂平路那边,在红灯前缓缓停下,郭诏安四处看着,一路上也没看到他老板的身影。就在快跳绿灯时,郭诏安的目光一震,不远处那白色雪堆上像是躺着个人。
他立刻掉转车头,双向灯亮起,车子靠边停下。郭诏安推开车门,匆忙下车,踩雪疾跑,只是跑了几步,他便缓缓停下。
他望着蜷在雪地中痛哭的人,双腿似乎被钉在了原处,一步都迈不开。
这两年,郭诏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是把什么给忘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板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说着一堆鬼神之说的糊涂话。原本做事的条理都没了,不再去公司,他变得喜怒无常,焦躁不安,拒绝了所有的社交,整日待在公寓里,守着一台放映机,看着屏幕上投影出来的一部部电影。
躺在雪地里的人不知道哭了多久,浑身发凉,眼泪落在脸颊边,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泪痕。郭诏安怕他冻坏了,犹豫着开口道:“老板,你还好吗?”
预料之中,他没有得到回应,郭诏安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把人给扶了起来。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人摇摇晃晃站起,浑浑噩噩地看向阴蓝色的天。
黑色的伞被丢在了一边,肩膀上的雪粒子往下掉,郭诏安撑着他往车里走。
车内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郭诏安松了口气,拉上车门,刚要起步时,便听身后响起郁郁沉沉的声音。
“我不讨厌他,也没有想过要他的命,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我想不到他会是妖,如果我早点察觉就好了,如果我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就好了……”他说着说着,竟然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郭诏安无奈想着,这老板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
这样的话,陆春宴反反复复说了两年,他的父母,他的助理,他的朋友都觉得他精神不正常。
他们说他是因为陶媛的死而变得情绪不稳定,之后又被陶晓刺了几刀,从医院醒过来后,就开始说胡话了。
陆春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忘了秋瑶的存在,他从手机里想要翻出秋瑶的照片,可那手机竟然无缘无故坏了。他抓着郭诏安的领子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郭诏安能说什么,只是茫然摇头。
后来陆春宴又跑到了许微寒那里,一见到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指着许微寒问他怎么站起来了。许微寒一脸纳闷,接着就见陆春宴蹲下来,扯着自己的裤子。他被弄得莫名其妙,裤腿被拉了上去,那看着从未受过伤,健康完好的腿显露在了陆春宴面前。
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对秋瑶的记忆,他们的合照,还有许微寒因为他而受的伤,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和秋瑶一起,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天回去,陆春宴就发烧了。
医生过来看过,给他配了药,又给他挂了点滴。郭诏安在边上等了小半天,等他两瓶点滴挂完后,才离开的。
门开了有关,窗外是飘飘洒洒的雪,暖风簌簌响着,房间黯淡无光。
又快要过年了。
陆春宴烧得浑浑噩噩,躺在被子里,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向他袭来。那好像不是他的梦,他根本无力招架,只能任由那股酸楚沉痛包裹住自己。
他似乎听见了秋瑶的声音,那小孩站在他身边,他还是睡着,可意识却是清醒,他听到秋瑶说:“陆春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许微寒的债,陶媛的债,我帮你还了。就当……就当之前那些都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会好的。”
他从梦魇中惊醒,浑身湿透,汗水贴着后背晕开一片冰冷潮湿。陆春宴慢慢爬起来,呆坐了很久,没有开灯。
他低着头,右手捂着半张脸,思绪昏昏沉沉倒灌着。他想,好不了了,永远都好不了的。
过年的时候,陆春宴去了一次山上,求佛的人依旧很多。陆春宴在寺庙中住了大概半个月,同僧人的作息一起,每日起香坐禅吃斋听佛。
他每日都会在佛前跪拜,在心里默念着秋瑶的名字。之前他和秋瑶来到这里,为的是给许微寒祈福,而如今陆春宴每时每刻都在心里为秋瑶念着,可是秋瑶却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也曾找过一些人,道士高僧神婆都有,他说起自己的事,讲着那棵已经消失了的桃树,告诉他们,求着他们,把那个被桃木杀死了的桃妖给带回来。
可是……能从哪里带回来。死了就是死了,这难道还有死而复生这一说吗。
没人能帮他,没能帮得了他。
杀青宴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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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春宴独宿的禅房靠着外墙, 窄长的木窗外挨着一棵菩提树, 夜半时, 山中落雪,窸窸窣窣砸了窗棂一夜。陆春宴听着晨钟缓缓睁开眼,天朦胧半亮, 曦光透入半角。
他掀开被子, 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口,外面还在下雪。他愣愣看了许久,直到房门被轻叩, 有人在外面道:“施主,你醒了吗?早饭时间到了。”
陆春宴回神, 思绪从那种虚无缥缈的环境里脱离, 他用手捏了捏自己发凉的脸,吁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住在这边,作息也依照着寺庙中的规矩。他换上衣服,洗漱之后, 推开门走到了外面。禅院不大,走过长廊,在转过弯便到了他们吃饭的地方,已经在打饭了,陆春宴走到后边排着。
寺里吃的都很清淡, 僧人大多都是平和沉稳的性格,不过也有年轻些的小和尚, 偶尔会下山带些解馋的食物上来。
雪停了之后,几个小和尚会到院子里上早课,冬日里的阳光落在青石板上,木鱼敲打,禅院梵音声声。陆春宴坐在他们身边,只见几个小和尚轮番敲着木鱼,睁着眼朝四周看,见陆春宴在,一个小和尚压低了嗓子说:“施主,你能帮我们敲敲这个木鱼吗?”
陆春宴愣怔,还未反应过来,手里被塞进了一根细棍。他下意识地敲打,就看那小和尚走到院中的菩提树后,从那拎出了一个袋子。随后几个小和尚一拥而上围在一块,各自从袋子里头拿出来……奶茶。
陆春宴敲着木鱼,看着边上几个小和尚拿着吸管啜着珍珠,愣了几秒。
“你们常常会买这样的奶茶喝吗?”陆春宴一边敲打着木鱼,一边问着。
“不常,师傅不在的时候才敢喝。”小和尚倚在菩提树下,指着不远处的禅院,“师兄们都在里面修课,我们才能偷偷买来喝。”
陆春宴还以为寺中的僧人都是像那主持一样沉稳平和,仿佛是没有气性。
“师傅?你们师傅是主持吗?”
“不是,我们师傅到山里去了,他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
小和尚说了几句,就听另外一个突然喊道:“快把奶茶藏起来,师傅回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陆春宴手里的木鱼棍被掠了过去,手里刚空了,又被塞了一满怀的奶茶。小和尚急急忙忙道:“施主,求求你帮我们带回你的禅房,我们待会来拿。”
陆春宴点点头,他见小和尚神情紧张,心里也不由忐忑起来,难得打起了几分精神,低声道:“我这就回去。”
他站起来,快走了几步,真的像是捉贼一般,偷偷摸摸溜进了自己居住的禅房,把几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放在桌上,后背出了汗,心跳的很快,身体却渐渐转凉。
陆春宴在禅房里等了约莫三刻钟,就算他此刻是在深山寺庙里,手机里依旧会有许多邮件等着他来审批。郭诏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心理医生也给他打了给几次电话,陆春宴不太想回,处理了几封邮件后,就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窗棂被敲了几下,他伏案趴着,抬起头便看到窗外站着的小和尚。
“陆施主,我是过来拿奶茶的。”
“稍等一下。”陆春宴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趴着的时间太久了,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支撑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稳,而后往里走去,把藏在柜子里的几杯奶茶都给拿了出来。走到门口,小和尚脸上都是笑,陆春宴说:“我加了个纸袋,这样你拿回去,也看不出是奶茶。”
小和尚连声道谢,陆春宴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小和尚站着没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刚才师傅把我们叫了过去,一回来就抽查了学业,我有好几处都说错了,被他训了一顿。”
陆春宴安慰他几句,小和尚就笑道:“施主,你人真好。”
陆春宴放在腿侧的手慢慢拢起,手指掐着掌心,很用力。
第二日,几个小和尚依旧在院子里的菩提树下上早课,陆春宴听到外头的声响,便从屋子里出来。他刚走了几步,就看几个小和尚坐得笔直,而在他们前面的还站着一个人,青灰色僧袍,低眉垂眸,眉目平和温润。
还未看清,忽然大风刮起垂落了树梢上的叶子,陆春宴微微眯起眼,踩过地上的枯叶。小和尚口中的师傅回头,与他对视。
陆春宴怔讼,呆呆地看着他,传闻中的师傅不是什么老态龙钟的高僧,而是一个眉目清隽的年轻人。年轻的师傅站了起来,双手合拢朝他微微点头,目光疏远。
陆春宴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动不动。小和尚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急,提高声音对陆春宴说:“施主,这位就是我们的师傅,雪庭师傅。”
雪庭歪了歪头,视线落在陆春宴消瘦的脸上,他低声道:“施主,我们在这上早课,禅院在后面。”
“我……我知道。”听到声音,陆春宴像是如梦初醒。他回过神,眼神飘忽,抿了抿嘴,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他说:“我这就离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的是什么,逃的是那一个似曾相识的回眸。
他还记得,有一个小孩,站在桃树下。满树的桃粉,比花更漂亮的男孩站在树下,回头对他笑,告诉他,桃花开了。
他想,他这一生,都再无机会见到那样漂亮的桃花了。
雪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和尚瞧着师傅的神色,眨巴着眼睛,小声问:“师傅,您认识他吗?”
雪庭收回视线,看着小和尚背后的菩提树,他说:“不认识。”
的的确确是不认识的,是不相干的人,雪庭这样想着。
晨课结束后,小和尚们稍作休息。雪庭从后院出来,走回禅房时,被人从后喊住。他回头看去,来人三两步走近,站在他面前,神色复杂,低声问道:“雪庭师傅,我有件事想要问您。”
院中的菩提树硕大,靠近走廊处,还栽了一棵银杏,树头盯着金黄,一阵风吹来,能听到叶片窸窣的声音,几片黄叶往下坠,落在了雪庭的肩膀上。他皮肤雪白,眉目如画,就算是穿着 一身青灰色僧袍,姿容依旧绝尘。
他仿佛是审视一般看着陆春宴,未等陆春宴问,他便说:“这世上的生灵千万,有我们也会有其它的,灵异精怪无奇不有。施主你心里的执念太深了。”
陆春宴浑身一震,连发丝都好像在颤栗。他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人,伸手忍不住捂在干涩地喉咙上,他说:“妖死了……还能复生吗?”
雪庭想了想说:“不能。”
他求神拜佛,连梦里都在烧香,希望能把秋瑶找回来。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死了就是死了,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郭诏安接到陆春宴的电话,开车来接他。
车开在山腰上,这地上和两年前一样,上面的路是要步行的。他在半山腰等了片刻,陆春宴慢步下山,山路不好走,他可能是没休息好,走得比旁人更慢些。
郭诏安下车,给他拉开车门,看着陆春宴进去,而后把门关上。车子重新发动,引擎声响阵阵,树梢上压着的落雪掉下来了些许,黑色的车身调转,往山下驶去。
车内太过安静,郭诏安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陆春宴,见他把头磕在一侧玻璃上,睁着眼,面无表情看着窗外。郭诏安舔了舔嘴唇,轻声问:“老板,要不要听些音乐?”
陆春宴从沉默中惊醒,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郭诏安捏紧了方向盘,刚要开口,便被陆春宴打断。只见他身体蜷缩,抬起手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像只被丢入热油的虾米,脊椎隆起,浑身的肌肉都在述说痛苦。
“我问了很多很多人,所有人都和我说,他不会回来了。”
郭诏安听到他似哭了一样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崩溃,好像世界末日已到,好像生命到了终点。
……
“海新区最近有一块新地皮要开发,这地方附近已经有建成了的小区,以后人一搬进来,这块地方要是建成了商场的话,肯定是人气非常旺的。现在别的房地产商都在抢着这块地,老板,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试一试?”郭诏安边走边说,试探的看着陆春宴。
自那日从山上回来后,陆春宴好像慢慢变得正常了,他不再会追着人问有没有看到妖怪,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大哭,又或者试图轻生好让自己变成一抹鬼魂。
郭诏安这么说着,陆春宴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后天有个慈善晚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应该也会出席,你去帮我安排一下。”
郭诏安说好,记下这一笔后,他们正好走到电梯前,郭诏安上前一步,按下电梯。等待开门时,他压低声音道:“老板,今天下午四点,你还约了陈医生。”
陆春宴点点头,电梯门打开,他走到里面。郭诏安不用跟他下去,他便在电梯门关上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
电梯下沉,失重的感觉让他想起了那个小孩。刚开始把他带回家的时候,小朋友就特别怕坐电梯,说是受不了这个感觉,总要扑到他怀里才行。
陆春宴有时会想起那个小孩,想起来时心里便会失重。
杀青宴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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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后流感频发, 儿童医院里到处都是抱着孩子过来看病的家长。
徐悠早上的时候开始咳嗽, 而后就一直在哭。徐夏拿了温度计给他测了体温, 发现都烧到了三十八度半。她急得直接抱着徐悠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就发现看病的人实在是多,她挂了号后, 前面还有一百多位。
徐悠迷迷糊糊叫着妈妈, 徐夏都快急疯了,正一筹莫展时,就听到一个声音, “徐夏?”
她愣了愣,回过头去, 睁大眼, 呆了几秒,“你……陆春宴?”
她对陆春宴的印象寥寥几笔,且大部分也都是从那孟涛的口中得知。不过自从她和孟涛分手,从这圈子里退出来后,像陆春宴这样个人, 也彻底从她的生活中迁移到了各大财经杂志的版面上。
陆春宴低头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又瞥了眼墙壁上的电子屏,便说道:“徐小姐,我认识的朋友正好在医院里,我带你上去, 先给你的孩子做一个检查吧。”
徐夏没想到陆春宴竟然会这么说,她根本无法拒绝, 只能连连点头道谢。
他们走到二楼,陆春宴打了个电话,便有医生出来了,领着小孩先去抽血。
等待结果的时候,徐夏又说了几句谢谢。
陆春宴侧头看她,摇了摇头说:“不用。”
他对于徐夏印象不深,也许一开始只是停留在,她是孟涛的女友,后来是秋瑶和他提过几次。那个小孩因为交到了新朋友而非常开心,拉着他的胳膊说了很多关于他那位新朋友的事,可当时陆春宴的心思完全都在许微寒身上,听秋瑶说起这些,也没多上心,敷衍了几回后,秋瑶便也不说了。
那孩子总是这样,怕自己做的事不讨陆春宴喜欢,学会了察言观色,体会了患得患失。
徐悠检查出来只是普通发热,还好不是流感,都不需要输液,医生给徐悠配了些药,祝福徐夏让孩子回去后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不要着凉。
徐夏连声应着,她抱着徐悠从医院里出来。陆春宴走在她身边,看着她怀里的小孩,低声道:“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徐夏面露犹豫,陆春宴便说:“医院门口打车不方便,小孩子不能在风里等,会受凉的。”
徐夏顿了顿,说好。
徐夏住的地方是一个两层高的小楼,门前的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天气暖和的时候,花都开了,整个院子就像是在一个小花园里,非常漂亮。不过现在刚刚过冬,春寒料峭的时候,花草还是畏畏缩缩的,就连篱笆边上的一棵树,也是枯着树梢,看着尤其可怜。
陆春宴把车停在院子外,徐夏抱着徐悠下车,站在车外和他说谢谢。
陆春宴摇了摇头,“你不用总对我说谢谢。”
徐夏瞧着陆春宴的神色,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不能不说谢谢,你帮我,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陆春宴坐在车内,一层阴影拢在他的脸上,似真似假的温柔神情在某个瞬间变成了一种对于曾经的痛苦探究。徐夏是他唯一不曾打扰过的人,他其实多想去问问,你是否还记得秋瑶。可他不敢。
忽而刮起一阵风,在陆春宴还未回答时,徐夏用手蒙住徐悠,急忙道:“陆先生,我先进去了。”
陆春宴与她道别,随后开车驶出了小路。
徐悠生病这事,孟衡是在第二天知道的。
这两年里,孟家发生了件大事,那个唯一的继承人孟涛因为醉驾而发生了车祸,脑袋被卡车碾碎,当场死亡。孟涛的母亲因为这事受了不小的刺激,而在此刻,不知是谁说了,孟涛前女友徐夏怀孕了,孩子就是孟涛的。
这要是放在孟涛没死之前,孟母可能还不会那么在意,可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如果徐夏肚子里真的是孟涛的孩子,那么这就是他们家唯一的孙子。
孟家的事是由孟衡出面的,不过当他去徐家时,徐夏已经从家里出来了。
再次见到徐夏是在一年后,她生下了个男孩,需要上户口。当她抱着孩子回到徐家时,父母已经没办法和她置气了,小孩总是无辜的,如今都已经生下来,他们也只能接受,更何况这孩子非常讨喜乖巧。
孟衡得到消息后,来找过徐夏两次,希望让徐悠回孟家,被徐夏给拒绝了顺带还骂了他一顿。孟衡自己也知道,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会让人膈应,可他也是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当着说客。
你来我往几次,徐夏该拒绝的依旧拒绝,可和孟衡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下来,两个人竟然逐渐的成为了好朋友。
孟衡喜欢男人的事,这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徐夏也听说过一些。他们熟悉之后,徐夏还半开玩笑着说要给他要介绍对象,不过孟衡都给委婉拒绝了。
孟衡下了班后就赶到了徐夏家里,徐夏开的门,进去便见徐悠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自己的小卡车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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