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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南方赤火
“那你也不能凡事都指望我。”
佟彤赶紧说:“我也没打算当伸手党的,这不是自己本事太逊,画不成功吗……”
她胳膊底下夹着《中国历代传世名画》,不好意思地翻开。
《人骑图》那一页,已经被她用彩笔添了个小人儿。只是小人儿表情太现代,衣着太粗糙,虽然功底尚可,放在微博上也能被人叫一声太太,但跟赵孟頫的原作并排一站,那就是孙悟空和猴子毛的区别。
希孟看到那小人儿就乐了,嘴上还硬:“呵,你画不成功了才来求我,是否有拿我当备胎之意?”
这人自从玩微博以后,词汇量眼看蹭蹭往上涨。
佟彤觉得他这词用在这语境里有点怪怪的,但哪敢计较。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对比一下你我的功力,人需要鞭策才能前进嘛。”
有的人吧,往好了说是矜持,往坏了说就是贱贱的。求他做事,威逼利诱都不行,就是得捧,而且得360度花式打滚捧。
希孟被捧舒坦了,房门打开,“进来。”
他问:“当个马僮?”
佟彤跟他卖萌:“不是宫女就是丫环,我能当回女主角吗?”
希孟面无表情:“不能。”
*
《人骑图》虽然简短精悍,但其中的内容很值得深思。
明明是元代画家的作品,画中人却cos成唐代衣冠——这是赵孟頫提倡复古书风的产物,又或许是对社会变革的有心回避。
从画作后面的题跋(除了乾隆的)来看,普遍认为画中骑者是赵孟頫的自画像,表现了他志存高远、孤胆独行的内心独白。
因此,当佟彤作为一个小马僮,乱入到《人骑图》的创作层,猛一看到那个骑着骏马、气度不凡的儒生时,立刻意识到:这怕不是赵孟頫本人!
*
她差点又土拨鼠尖叫。
赵孟頫作为元代文化界的现象级元老,是众多流派的开山祖师,其地位不亚于唐之李白、宋之苏轼。
就算是到了现代,他在一群古代艺术家中也是鹤立鸡群。
就拿博物馆的特展起名来说,要么是“青绿山水”,要么是“天路文华”——都是概括展品的特点;
只有赵孟頫他老人家,拥有以自己的名字冠名整个展览的特权。
“赵孟頫书画特展”。听听,多气派。
因为他一个人就能填满整个展厅。
此时正值大元盛世。蒙元朝廷军事政治都很强势,唯有文化上欠着那么一点儿。
赵孟頫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国家级大拿。
他出行一路,粉丝围堵是必不可少的。于是佟彤光荣地担起了小助理的重任。
(她嘀咕,怎么又是助理……)
“闪开闪开!”她牵着赵孟頫的马,尽职尽责地朝围观群众喊,“大元律法严惩碰瓷,踢到踩到概不负责嘿——”
不得不说,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好不容易挤出城门,佟彤仰头,恭敬请示:“老爷,去哪儿?”
赵孟頫看也没看她,眺望前方,沉声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本官要去大都,赴任。”
*
在进入《人骑图》之前,佟彤百度了一下赵孟頫的生平,颇有唏嘘。
赵孟頫是宋朝宗室子弟,从小就是全科学霸,声名远播,高官厚禄预定。
可惜南宋亡了。亡得惨烈。
赵孟頫作为遗民,在家失业,忽必烈看中他这个汉文化icon,多次请他出山做官。
赵孟頫迫于生计,又或许是不愿一身才华埋没江湖,终于答应了。
都说忠臣不事二主。在很多后人眼里,这是他一生的黑点。
赵孟頫本人应该也对此颇有纠结,在元朝官场上打拼沉浮多年,被各种排挤轻视,最终却不过是统治者的一枚吉祥物。
但这个世界里的赵孟頫,大约还没有遇到后来那些烦心事。他一身红衣,意气风发,打算报君黄金台上意,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裱画室里,赵孟頫的声音告诉她:“你只要让我平安到达目的地就行了。”
不得不说,文物之间消息传递得挺快。这才多久,佟彤的“当事人”已经开始明确向她发布任务了,不用她费心去猜。
但这个要求看起来并不简单。佟彤回头看了看他们刚出的那个城,城门口写着“济南”。
佟彤回忆之前做的功课,记得赵孟頫曾经在济南府做过官,随后被朝廷召令入京。
现在他俩离大都北京还几百公里呢。
路上但凡有个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以老赵这副文人身子板儿,估计就直接gg了。
看来这一路任务艰巨啊!
*
佟彤抬头看了看老赵。他优哉游哉骑着马,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杂剧调子,一身红衣灿烂发光,大有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怡然自得。
“老爷,”她试探着建议,“赶到大都怎么也得十多天,咱们要不要雇几个保镖上路?靠小的一个人,万一路上跳出来个拦路抢劫的,小的一个人也打不过啊。”
赵孟頫却不以为然,俊俏的眼睛一斜,透出不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是朝廷命官,哪个敢跟我为难,不怕掉脑袋吗?”
……还挺乐观。
怪不得让乾隆欺负得那么惨呢。
又或许,他必须给自己洗脑“大元朝是个治安良好的美丽新社会”,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做官?
换了一般人,几次碰壁,也就不跟老板唱反调。
不过,佟彤不是一般小马僮。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不能放任老赵作死。
她换个姿势劝:“是是,毛贼强盗都不敢惹老爷,但这一路上豺狼虎豹也不少哇!据说明天咱们就会路过山东景阳冈,那里头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吃了十几个人了……”
正说着,突然路边树丛一阵聒噪!
几个张牙舞爪、黑布蒙面的大汉蹿了出来,拦在路中央。刀背上的铁环哗哗响。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呔!兀那狗官,把你的包袱留下!”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佟彤抱紧怀里的小马鞭,两股战战。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没有生命危险,可万一让人大刀砍出副本呢?万一被围殴呢?会不会疼啊?
她脑子里迅速分析了一下轻重缓急。帮助赵孟頫是第一重要的,万一这次不成功,明天他就要去展览了,没时间再来一次;况且如果赵孟頫先跑了的话,强盗们未必会跟她一个明显没有油水的小跟班为难……况且她的力气也比一般女生大一点……再不济可以主动暴露身份,离开地图……
她大义凛然地挡在赵孟頫跟前:“老爷快跑!”
没想到赵孟頫一点没感动,反而有点不耐烦:“躲开。”
嗖的一声,什么东西从佟彤耳边擦过。
赵孟頫衣袖展开,纵马上前!
那匹骏马怒吼嘶鸣,纵身越起,朝着强盗头子就是两蹄子!
“哎哟!”
“啊啊啊啊疼疼疼——”
“饶、饶命……”
……
不到一盏茶工夫,几个强盗全都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地上。有些被马踢断了腿,有些被马踹折了腰。
赵孟頫衣袂翩然,十分有高手风范地轻收缰绳,低头轻声嘱咐那马:“教训一下就行了,别出人命,知不知道?”
然后朝目瞪口呆的佟彤一招手:“走啊,愣着干什么。”





我修的文物成精了 胖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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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护送一个弱书生, 没想到护送之人带了个满级宠物。佟彤的心情难以平复。
她一个劲的提醒自己:这不是真实历史,这是《人骑图》的“创作层”。赵孟頫在画那匹马的时候,一定是把它画成了一匹天下无双的汗血麒麟神马。
良马需伯乐。这也正契合了赵孟頫出仕时的复杂心情。
现在,这匹神马神气活现地看着她, 仿佛在问:服不服?
就差脚底下蹬一片浮云了。
*
佟彤不再操心赵老爷的人身安全了。
但她心中危机感不减:带着个战斗力这么强的宠物,赵孟頫是怎么着了乾隆的道儿的?难道是太过于轻敌?
还是说,这个世界里的乾隆, 实力比神马还要强悍?
总之不能掉以轻心。
眼看日头西斜, 没入前方山谷。弯弯曲曲的道路旁边,挑出一个酒招子来。
佟彤再次被害妄想:“老爷,别是黑店!您不知道, 十字坡那边有个卖人肉包子的……”
赵孟頫朝她信心满满地一笑,纵马上前。
“店家!这个店我包了, 快准备酒菜!”
里头掌柜的跑堂的见是官老爷, 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忙不迭来伺候。
佟彤跟上, 警惕地在大堂里环视一周,觉得就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客店,没有密道密室什么的。
店里的人对赵孟頫非常恭敬,连带着对佟彤也客套有加。她在店里随意走动参观, 没人拦她, 还热情地邀她去厨房, 看自家的菜有多新鲜。
佟彤放心了,给老赵拉个凳子, 自己坐下首,吃了一顿丰盛的农家乐。
跟赵孟頫相处一天,改变了许多她原本的印象。在这个俊美儒雅的外表之下,原来有着一个张扬、甚至有点自负的灵魂。
……不奇怪。以赵孟頫的咖位,要是见人就点头哈腰谦逊客套,那才叫ooc呢。
饭毕,佟彤把神马带到马厩入住,听到那掌柜的一声惊叫。
“……赵子昂赵大人?!我的老天……”
那掌柜终于得知来住店的是个巨佬,惊喜交集,的作揖如捣蒜:“贵客降临,小店蓬荜生辉!大人若不嫌弃,给小人留点墨宝吧!墙上、本子上,哪儿都行!哪怕写个‘本店东西不好吃’呢!”
瞧瞧,荒村野店也有人认出赵孟頫来,还要签名呢。
佟彤赶紧集中精力回头看。不能错过赵孟頫写字啊!
楷书四大家,颜柳欧赵——前三个都是唐朝人,只有一个赵孟頫是后来居上,从前人开发完毕的地皮上生生垦出一片荒,可见他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地位。
乾隆的书法就学赵孟頫,可惜东施效颦,学到了赵书的圆润,却丢掉了风神隽秀的骨骼,被人评价为“形似胖昏鸭”。
如今能亲眼目睹赵孟頫提笔挥毫,佟彤连一个笔画也不能错过。
赵孟頫偶遇野生粉丝,笑容满面,一个劲儿的“过奖,过奖”。
但那掌柜的上来就要签名,可能有点过分了。
赵孟頫眉头微皱,“题字就算了。我如今是朝廷命官,要谨防笔迹为人滥用。”
掌柜的有点羞惭,这不是把他当坏人了吗。
但转念一想,人家文化人有文化人的道理,或许是朝廷规矩呢。
只好失望地点点头,一边客套,一边招呼小二布置客房。
赵孟頫看着佟彤,“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打洗脚水。”
*
在博大精深的汉语里,但凡想强调某人地位之高,可以说“你给他打洗脚水都不配”。
佟彤给赵孟頫打了洗脚水,一边揉腰一边想:算了,这是荣幸。
她自己在马厩边上的经济房过了一夜,给那匹战斗力满级的神马喂了夜草,听了它一夜呼噜。
……
第二天,主仆两人照常上路。
佟彤的警戒心已经放下了三分。她寻思,这野外地图太和平了,不像能刷出boss的感觉。
乾隆多半等在大都城里,等着来一个瓮中捉……
捉赵。
能和巨佬赵孟頫一路同行,就算是做梦她也不敢这么编。
尽管她知道,眼前这个赵孟頫可能只是历史上的真·赵孟頫的一个嵌入书画中的灵魂碎片而已。
但那也是赵孟頫啊!
可恨王希孟,非要给她安排一个马僮的身份,说是不容易穿帮。她身为下人,都不敢冒然跟赵孟頫搭讪聊天。
好不容易寻了个话头,她问:“老爷这次上任,怎的没携夫人一道?”
赵孟頫的夫人管道升,也是元代数一数二的才女,和王羲之的书法启蒙老师卫夫人并称“书坛二夫人”。她的作品传世不多,但故宫也收藏着好几幅。
两位文艺伉俪琴瑟和鸣,感情不错。那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词据说就是管夫人所作。
如今赵孟頫新官上任,却没带夫人同行,佟彤不免有些疑惑。
赵孟頫用很轻松的口气说:“女人家麻烦,要带的东西多。夫人和我分路而行——你问这个干什么?”
佟彤赶紧说:“是啊,误了日期就不好了。”
想想也有道理。你看赵孟頫这新官上任,除了一包袱的笔墨纸砚,外加些许银两,几乎没带什么别的行李。整个人轻装得像个出门找事干的大侠。
因为忽必烈曾经对他承诺过,只要他来大都做官,要啥有啥。估计小孩的学区房都给准备好了。
*
赵孟頫的神马脚程迅速,当晚就来到了沧州郊外,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
佟彤提议:“沧州郊外有个柴大官人的庄子,专聚天下英豪。不如去借宿一晚?”
赵孟頫像看智障一样看她。
“那是徽宗年间的事了吧。”他嗤笑,“现在哪还有什么柴大官人庄子。”
佟彤一颗心提起来,紧张得汗毛竖起。
没事提啥《水浒传》里的设定。瞧瞧,把年代记错了。
……还好,世界如常,没有穿帮。
她松口气,忽然看到山坡上有个寺庙。
这个时代里,很多寺院还兼具客店功能。很多贫寒士子甚至在寺庙里一住数年。
赵孟頫也同时看到了庙宇的屋檐。他决定:“去那里借宿吧。”
*
赵孟頫精通佛老之学,许多书法散于名山。他的手书《心经》至今还是销量很高的字帖。
僧人们刚下晚课,听说他大驾光临,从住持到扫地僧,纷纷出来列队欢迎。
“赵施主光临敝寺,难得有缘!快请进!”
元朝统治者崇尚佛法,寺庙里还住着几个从西域来的“访问学者”,当时人称呼他们为番僧。
他们也三三两两的出来围观中原文人的优雅英姿。
佟彤忽然想到,赵孟頫画过一幅《红衣罗汉图》,也是这次“赵孟頫书画特展”的明星展品之一,从辽宁省博物馆借调过来的——画中的主角高鼻深目,胡须络腮,肤色黝黑,耳佩金环,显然是西域人。
和眼前的几个西域番僧形貌相近。
说不定赵孟頫就是从他们这里得到的灵感呢。
但此刻的赵孟頫还没有对这些番僧产生兴趣。反而是番僧们盯着他看了好久,目光凝重。
寺院准备的斋饭清淡可口,佟彤跟着蹭了一顿。
住持老和尚见赵孟頫心情好,也来求墨宝。
“相逢即是有缘……”老和尚捋着花白的长须,慈眉善目地开口,“赵施主若能为敝寺书写一段经文,将来裱在大殿之中,供信众研读膜拜,那是大功德一件啊。传闻天下,也是一桩美谈。”
赵孟頫还了个合十礼,却说:“实在抱歉,弟子终日挽缰赶路,手臂酸麻,写不得字了。以后有缘再说吧。”
还挺吝惜笔墨的。
老和尚努力了几句无果,也只好“阿弥陀佛,甚憾”,回去睡觉了。
佟彤觉得赵孟頫偶像包袱太重。给人家写几个字又不掉块肉。
但她只是个小跟班,也不敢乱提意见。
回到分配给自己的宿舍,坐在门口,听着风吹草叶,静静欣赏萤火星光。
忽然,不远处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人一头褐发,一身红色僧袍,面容慈和,闲适自在,也在仰头观星。
佟彤心中暗叹。
像啊,太像了。
简直就是《红衣罗汉图》里走出来的。
那个红衣僧很快也注意到她。他信步走近,双手合十,朝她打招呼。
“阿弥陀佛,施主嘎哈捏?”
这一口大碴子味儿!
佟彤心中突然起了个不得了的猜测。
“阿、阿弥陀佛,高僧您好啊……请问您是不是在辽东住过?”
红衣僧似乎知道她想的什么,温厚地一笑。
“施主妹猜错,贫僧就是《红衣罗汉图》,来自辽宁博物馆那嘎达。若贫僧妹猜错,施主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他用了一个“也”字。
佟彤目瞪口呆地发现,她的马甲掉得光光的,世界稳定如常,一点也没有崩坏的迹象。
大概是因为,对面的大师也不属于这个世界吧?
她惊叹:“怎么,文物之间害能随便串门啊……”
红衣僧笑道:“同一个作者的作品之间,确实是可以互相走动的。但赵施主笔下珠玑无数,贫僧一路云游,寻访多时,才寻到此处,只是想跟赵施主唠个嗑,提个醒。”
佟彤紧张起来,问:“您要给他提什么醒?莫非您也知道有人要害他?”
红衣僧摇摇头,叹口气。
“晚了,来不及了……施主,有缘再会吧。”
他转身,抬头看看月亮,面容严峻起来。
“唉,是时候走了,这可咋整啊……”
*
佟彤一个人立在星光下,慢慢思考。
红衣罗汉是来提醒赵孟頫危险的。
但他为什么又说,晚了,来不及了?
寺院门口的马厩里,神马在焦躁地啃草料,仿佛也预料到有大事即将发生。
佟彤抚摸马鬃,悄悄跟它说了几句话,轻轻解开它脖子上的缰绳。
那马安静地没动地方,目光深邃,一如《人骑图》里的神骏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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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赵孟頫梳洗完毕,穿上新官服,来到斋堂用早饭。
那几个番僧已经离开了。小沙弥殷勤端来杂粮粥。
跟粥碗一块送来的,还有本账目似的东西, 另有一支笔,蘸好了墨,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赵孟頫不解, 问:“这是什么?”
小沙弥面对国家级大v, 紧张得舌头打结,说不利落话。
“这、这个是……朝廷、朝廷……”
赵孟頫安慰:“别紧张,慢慢说。”
小沙弥捋直了舌头:“朝廷颁发敕令, 但凡往来路过挂单的汉……汉人,都得登记姓名。施主莫怪, 小的也是今早才知道。您得在这本子上登个记。”
赵孟頫皱了眉。
“朝廷敕令?我怎么没听说过。”
“是最近刚……刚颁发的。没几天” 小沙弥结巴, 无意中朝佟彤的方向看了一眼。
佟彤横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沙弥连忙转过脸,“说是违者重……重罚呢。必须签。”
“我是做官的, 也要登记吗?”
“是……是的……”
赵孟頫愣了半晌,叹一口气。
明显是个歧视的政策,但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好接过笔, 蘸了墨。
全寺院的僧人都不上早课了, 溜出来围观赵孟頫动笔。
佟彤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腕。
赵孟頫有点不自在, 不停抓鼻子。
但朝廷命令不可违。他还是挥毫在本子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僧人们窃窃私语,用手指描摹他运笔的节奏路径。
赵孟頫撂下笔。佟彤积极地过来收摊子。
她拿起那个本子, 盯着赵孟頫的字看了好久。
赵孟頫没想到一个马僮也识字,随口笑问:“怎么,你也看得出字好字坏?你瞧我这字写得怎样?”
佟彤看了半天,把本子一摔,冷笑一声,评价:
“形似胖昏鸭。”
*
佟彤飞快地奔向马厩。
“神马,出来!”
神马早就被她解了缰绳,扬着蹄子纵身而出。
佟彤踢了几块砖头垫脚,轻松上马。
“驾!”
“目标济南。前进三!”
*
从见到“赵孟頫”当日,佟彤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官服、官印、还有他随身带的文件之类都没问题。“赵孟頫”的颜,她没见过,不敢乱评价。
但他的性格跟她想得不太一样。不是她印象里的谦谦君子,更像是小人得志的暴发户。
当然,她一个几百年后的现代人,也不敢夸口说多么了解古人的心思。但赵孟頫对仕元做官这件事心存芥蒂,不论忽必烈多么看重他,他都三天两头的内心纠结,这是有许多史料和诗文为证的。
可这个“赵孟頫”呢,动不动就是:本官要赴大都上任啦!
此为破绽一。
“赵孟頫”走到哪儿都有粉丝。客店老板请他题字,寺院僧人请他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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