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眼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耳东兔子
她笑得无辜又坦荡,程开然全然着了魔,鬼使神差地说:“有。”
地点是叶濛提前就选好的,程开然建议说去他的酒馆,被叶濛礼貌的拒绝了,她把定位给司机,李靳屿坐在副驾淡淡扫了眼。
紫荆花酒店。
距离公安局两百米。
李靳屿突然低头笑了下。
深情眼 8|第七章
程开然这人是极端要面子却又自卑的心态。他从高中那时起在叶濛身边就很自卑,觉得这女孩子漂亮大方,打游戏厉害跳舞又好,身边喜欢她的男生一大把,自己这个连高中都没上过的外地小混混压根在她眼里连屁都不算。高中时的叶濛虽然看起来没脸没皮、吊儿郎当,对谁都好,尤其对小弟弟,格外照顾。
所以尽管程开然现在混成小老大。看见叶濛他还是不免会自卑,时间一长,这种自卑就会形成一种变态的心理,觉得这都是叶濛欠他的。见不到叶濛那几年,他几乎日日想,夜夜想,做梦发疯都在想,一定要报复她的狠心以及这么多年对他的无视。
他觉得叶濛应该是心虚的,所以一直在躲他,这么多年,一次都不曾找过他。然而现在叶濛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表现如此自然,如此意外,仿佛他们不曾绝交,她不曾放弃他。
程开然便措手不及。他不知道叶濛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的恨,似乎在她一个轻描淡写的笑里,全然土崩瓦解。这便是暗恋,喜欢到他甚至比她更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曾经喜欢过她的男孩。
程开然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叶濛倒是镇定自若地坐在一边点菜,点完一看。全是程开然爱吃的。程开然比她小三岁,知道她确实一直都挺会照顾人的,就看她有没有心了。
服务员显然与她相熟,末了还笑眯眯地询问:“今天不放辣?”
叶濛笑了下,“不用,我朋友不吃辣。”
程开然心肝一颤,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记得,虽然李靳屿也不吃辣,但程开然觉得叶濛目前同他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李靳屿从进门就脱了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低着头玩他的手机密室。视对面的美女为无物,就知道叶濛这种漂亮姐姐应该也不是他的菜。程开然跟李靳屿不是太熟,李靳屿这人就是这样,跟谁都熟不起来,看起来随性散漫,但就莫名给人一种距离感。但程开然太清楚了,李靳屿这长相,绝对是叶濛会喜欢,她从小喜欢的都一个类型。
叶濛从容地给身旁的小姑娘倒了杯水,下巴冲对面一言不发却格外引人注意的李靳屿轻轻一点,意味深长道:“男朋友?”
小姑娘很怯生,红着脸,嗫喏着说话都要看一眼一旁的程开然和李靳屿。
程开然出声打断,“别调戏小姑娘,这我妹。这她男朋友。”
李靳屿下意识抬头瞧了眼程开然,倒也没说什么便重新解他的密室去了。
叶濛略微讶异,“高中生?”
小姑娘这才弱弱出声:“姐姐,我大学生啦。”
“是吗?”叶濛笑笑,“长得很显小呀,看着像高中没毕业的。在哪读大学?”
“中南大学。”小姑娘脸上终于浮现一丝自信。
“985呢,不错啊,”叶濛看了眼程开然,开玩笑道:“不是亲妹吧?”
小姑娘要解释,被程开然再次打断,“你找我做什么?”
程开然还不傻,叶濛是什么德行,他太清楚,刚刚被她一时的示好给拢住了理智,这会儿冷静下来,理智回潮,仔细想想便也知道今天这局巧遇有些莫名。更何况,那个跳舞机还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
早年□□的跳舞机很简陋,但叶濛尤其热爱,下课大部分时间全耗在这。程开然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那台跳舞机上,她跟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孩在刷分,弄得整个游戏厅的人全围过去。在这一带,叶濛的名字响当当,爱玩的人几乎都知道。
叶濛早便做好准备,目光直直坦诚地盯着程开然,“聊聊过去的事。”
叶濛没往别处看,双眼特别干净纯粹地就对着程开然。
小姑娘突然就傻眼,不知道怎么气氛忽然急转直下,变得如此紧张。
程开然给自己点了支烟,不置一言。
叶濛手里若有似无地把玩着刚点烟的打火机,镇定自若地看着他:“开开,如果不是你,我妈也不会死,当然我知道这并不怪你,只怪我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冲上去替你挡下这两刀。”
程开然倏然转头盯着她!她故意这样说,她故意这样说!
那年大雪天。程开然招惹的社会青年几次三番到叶濛学校去堵她,叶濛考试没考完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习题卷子全是红叉叉,叶濛心烦意乱便给程开然发了一条断交的消息。程开然二话不说跑学校来找她,正巧被那帮埋伏在叶濛学校附近的社会青年逮了个正着。
那年英语高考听力还是提前半年考。程开然被砍,连带叶濛受了伤,导致她没赶上考试,她本来就几门吊儿郎当的课程里唯一一门最好的英语直接废了三十分。叶濛第一年高考不用想也是名落孙山。自那之后在路上碰见程开然,她权当陌生人。最后一次碰见他,便是第二年叶濛复读,程开然被人摁在雪地里打毁了容。
“我妈一直都认为是我害了你,你也知道她有抑郁症,本来负罪感就重,镇上随便三言两语她就能立马割腕,有一个这么玻璃心的母亲,所以后来我不愿意再跟你们来往。她没想到后面又因为这样,导致你脸毁容她一直都认为是她的原因,是她不让我跟你们来往。最后她自杀了。”
叶濛一笑,视线别向窗外:“我妈妈从来没要求我成为多完美的小孩,但她不希望我是别人嘴里的坏小孩,可镇上的人都觉得我是坏小孩。”她无所谓地一笑,“说实话,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心态好。我无论别人怎么想我,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那天,我明明打电话报了警,警察为什么没有找到你?因为你们都不愿意进警察局,我报警后那帮人跑了,你也跟着跑了是不是?后来警察还打电话问我为什么没人,怀疑我报假警。”
叶濛随手捞起桌上刚刚点完单的笔,“如果你非要将这账算在我头上,要不你也在我脸上划两道,咱们这事儿算了了,以后恩怨两清,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这,程开然嚯的站起来,“井水不犯河水?叶濛,你就这么讨厌我?”
程开然太了解她了,叶濛的性子对喜欢的人她能宠上天,对不喜欢的人,你就是以死相逼都没用,那时候程开然道上有个小老大很喜欢叶濛,各种示好表白甚至威胁,叶濛压根都没搭理他,招惹了这么一人要换做别的小姑娘大概都吓得不敢出门。当时那小老大甚至还呼前喝后地召集了一帮子兄弟,在学校门口各种摆阵拦人,把学校老师给气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差点让叶濛退学,叶濛何其无辜,她压根都不记得这人谁,最后她直接拎了块大板砖大步流星地走到校门口,毫不犹豫对着脑门一拍,顶着一脑门血不耐烦地对那猥琐兮兮的小老大说:“来,你还喜欢我哪?我都不要了,腿是吗,我等会去锯掉行吗?滚!”
当下听说叶濛要还他这两道疤的时候,程开然是觉得她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这顿饭到底没吃成,程开然直接被叶濛气到掀桌走人,连妹妹和妹妹的男朋友都忘记带走了。
但程开然不知道的是,叶濛怎么可能真往自己脸上动刀子,年轻时不懂事犯中二时也就算了,现在怎么可能再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其实也就仗着程开然可能对她还留有余情,加上她料定程开然那窝窝囊囊、怂怂巴巴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把喜欢她这件事说出口,最后他只会掀桌走人。
所以这顿饭她本来是料定,就她一个人吃的。但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两个,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叶濛抱臂冷淡地盯着面前这俩自留客:“你们不走吗?”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她:“能留下吃顿饭吗?有点饿。”
叶濛哑然失笑,看了眼高高的男人,笑眯眯且半开玩笑地说:“那你男朋友就让我咯。”
李靳屿非常无语地从窗外收回视线,盯着她:“你在小孩面前说话也这么口无遮拦吗?”
小姑娘这才说:“他不是我男朋友啦,靳屿哥哥也是跟开哥一样的哥哥。”
叶濛:“是吗,我看他挺想当你男朋友的。”
小姑娘顿时红了脸,“没有啦。”
叶濛笑笑不说话,李靳屿半晌,盯着窗外开口,又开始神情懒散的渣言渣语:“这么听话的妹妹,谁不想当她男朋友啊。姐姐不也喜欢弟弟?”
深情眼 9|第八章
叶濛面上笑笑,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出奇的没往下接,只淡声问了句,“吃完了吗?吃完我去结账咯。”
欲擒故纵。
李靳屿在心底冷笑,难怪程开然对她又爱又恨。
叶濛结了帐,打了辆滴滴,甚至面面周到地将这两位弟弟妹妹轮番送回家。小姑娘下车的时候对叶濛那叫一个毕恭毕敬,“姐姐,很高兴认识你,谢谢姐姐今晚的饭,姐姐再见。”
叶濛不经心地一笑:“不客气。”
等人走远,她升上车窗,转头问李靳屿,笑得轻佻道:“这位弟弟去哪,回医院?还是?”
李靳屿没什么情绪地扫她一眼,跟司机报出酒吧地址。
叶濛一乐,“去唱歌呀?”
李靳屿没回答,人往后靠,开始闭目养神。
车子重新启动,不慌不忙地开出窄巷,汇入如水的车流中,司机才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后座这对男女。一路飞驰的夜景以及忽明忽暗的光从他俩身上鳞次滑过。
其实他俩有些像,同样的散漫,看起来似乎都在虚度时光。只不过,那女孩看起来是享受的,她的心里有一盏明灯。
而那个喉结上有道淡印、戴着耳钉的男人,懒洋洋地阖着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就像一只躲在墙角可怜巴巴的蜗牛,身上背着重重的壳,依旧四处碰壁。他沉溺在晦涩难明的光影里,像是在熬,像是在等一个平凡的结局。
其实从湖边那次偶遇到现在,李靳屿的声音一直都有点哑,有点像树叶摩挲过安静的地面发出的声,显然是声带有些受损没有恢复好就又去唱歌了。
“你很缺钱吗?”叶濛说。
李靳屿靠在椅背上,下颚微微扬起流畅锋利的线条,整个人没动只横斜她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说:“你不缺?”
“我没缺钱到,嗓子都这样了还要去唱歌,”叶濛想起之前小胖提过,他爸死后他妈改嫁,他便跟奶奶相依为命,家里似乎除了小胖和乔麦麦也没见其他亲戚来陪过床,“你奶奶不会靠你养活吧?”
“我奶奶从小身体就不好,只生了我爸一个,我爸死后我妈给了一笔钱,我奶奶没要,把钱全部捐给镇上的孤儿院建楼。”
叶濛稍一迟疑,似乎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这些。更没想到,隔壁床那个脾气火爆、一犯烟瘾就对李靳屿又打又骂的老太太居然也有这么侠义的一面。不由露出钦佩的表情。
“她只是单纯讨厌我妈。后来生病需要用钱,也腆着脸皮跟孤儿院想要回这笔钱。但人家不搭理她,”李靳屿始终都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这次摔折腿,钱还是我借的。”
“你平时都没积蓄么?”
“老太太基础病很多,平时赚的钱,基本上给她买药续命。我哪来存款。”李靳屿终于转头看了眼窗外,留了个后脑勺给她,
叶濛心下有了计较,问:“小胖……,哦不好意思,我是说你的表弟,他大学毕业就在家打游戏不出去找工作吗?”
“他的梦想是当电竞选手。”
叶濛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她忍不住掏掏耳朵,又不敢置信地问了遍:“等等,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他是想当电竞选手,对,就他的水平。老太太都打得比他好。”李靳屿给予肯定后,转过头,就着晦暗不明的车厢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记得乔麦麦吗?那天帮你换装的女孩,我妹妹。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摇滚歌手。”
“她唱的怎么样?”
“她唱得非常好,也曾有星探找过她,被骗了五十万。所以至今还在卖唱还债,我需要钱,不仅要帮奶奶治病续命,乔麦麦那五十万还是我帮她借的。”
叶濛自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他。李靳屿偶尔低头瞥她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一碰,他便轻轻不着痕迹地避开。
“我有点心疼你。”叶濛说。
李靳屿再次往后靠,头微仰,高高大大的身影几乎要将整个车厢占满,气息浓烈,兀自笑了下,比刚才她的笑容更轻佻:“不用,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你如果真的想帮我,那我就劝你离我远一点,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咱俩现在改个目的地,我可以陪你玩全套。”
李靳屿显然是对以后没有打算的人。
他跟叶濛不同,叶濛的得过且过至少还知道给自己留点养老钱。他纯粹只是活着。
他用最散漫、不屑一顾的态度在警告叶濛,他就是一滩烂泥,别试图接近他。可叶濛呢,她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披星戴月的英雄,从不怕淤泥溅身。哪怕你是再沉重、再肮脏的污浊,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会低下身,把手伸向你。
“我以前小时候啊,”叶濛忽然自顾自说,“下雨天最喜欢踩水坑,我妈不让我踩,说脏。别的小朋友都避着走。我偏喜欢把自己溅得脏脏的,就会觉得,别人不敢接近我,不是因为我哪里没做好,而是因为这泥水。”
叶濛转头看李靳屿,见他仍是盯着窗外,耳钉闪着,半开玩笑地说:“你要不要跟我结婚呀,我的财产分你一半啊。我有一百万,本来是准备在北京买房子的首付钱,反正现在我也不准备回去了。你可以拿五十万给乔麦麦还债,剩下的钱都给你奶奶治病呗。”
李靳屿当下觉得这女人应该是疯了。
叶濛不用瞧他表情都知道他会说什么,立马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痴情变态,也没那么喜欢你,我就是烦透了我奶奶到处给我相亲,找的男人还一个比一个老。就当我垂涎你美色吧。你放心,尽管我还没那么喜欢你,但我很宠我男朋友的,不信你问方雅恩。”
这番话听得司机都潸然泪下,感动得涕泗横流,忍不住结结巴巴地张开嘴劝:“姑……姑娘,要……要不你考虑下我儿子……”
李靳屿噗嗤一笑,眼中仿佛有落星,侧头瞧她时嘴角还扬着。
叶濛心想,这人眼睛里的小鹿会挠人。
李靳屿下了车,刚甩上车门,随之又听见嘭一声,叶濛也跟着下来了。酒吧门外有条狭窄的田间小路,李靳屿抄兜往里走,184的身高,一身黑色工装风,脚上一双匡威,很随性。表情又恢复了嘲谤:“你下来干嘛?我说了我不结婚。你要想玩玩,随时找我。如果圣母病发作想扶贫,就离我远点。”
叶濛小碎步跟上,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点开某软件,咬着指甲一本正经地搜罗了起来:“行吧,等你唱完歌,咱们找个酒店?”
他脚步微微一顿,没回头,高大的背影立在一旁的路灯下,晚风徐徐刮过,掀翻了盖在马路边的树叶,露出了一只颤颤巍巍连壳都没有的小蜗牛,李靳屿低头盯着看了会儿,随即起步离开,丢下一句,“行。”
李靳屿一进门,那条今天挂着6号牌的小黄狗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扒拉着李靳屿那异于常人的长腿,一蹬一蹬似乎要他抱。李靳屿啧啧两声,表情有点嫌弃地揉它下巴,“不抱,多少天没洗澡了你。”
“你都多少天没来了,它想你了呗。”服务员笑眯眯地端着两个还插着柠檬片的酒杯过来,放在门口的吧台上,又说,“小屿哥你嗓子好了呀?”
小黄大概是太兴奋,围着他就是一通尿。李靳屿无奈地嗯了声,“这狗怎么回事?尿失禁?”
“看到你太激动了呗,它太喜欢你了,”服务员解释说,“不过我听你嗓子好像还有点问题,等会给你弄杯菊花茶,今晚人不会太多,你随便唱两首算了。”
话音刚落,叶濛晃晃悠悠从后面走进来,服务员立马堆出标志性的职业微笑,“呀,小屿哥的小粉丝也来啦,正好,小屿哥今晚也在,等会让他多唱几首助助兴。”
李靳屿:“……”
酒吧人不多,叶濛点了杯莫吉托,她盯着酒杯中轻轻晃荡的翠绿薄荷叶,感觉像极了李靳屿,看着干干净净,冷冷淡淡,一尝入嘴,说不出的刺激。
舞池灯灭,五彩灯不再散发着萎靡的光,舞池中央一束白灯猝然打下来。
叶濛其实还没正儿八经听过李靳屿唱歌,他干什么都一副调调,整个人漫不经心地坐在舞池中的高脚椅上,一只脚勾着,一只脚松松地抵在地上。
像什么呢?
叶濛突然想起来,他像勾恺,她的前富家小开老板。他身上的气质,坐姿,都跟勾恺差不多。他腰背其实很直,不是那种刻意地挺拔,他或许只是随便一坐,就直。李靳屿虽然说自己烂到泥里了,可他比勾恺更像富家小开。
他唱的是《大眠》——
“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我被虚度了的青春,也许还能活过来,说心疼我的更应该明白,我当然会沉醉个痛快……”
他声音很好听,干净清冽,充盈满耳,一字一字烫着她。
叶濛盯着他。
这时,服务员端着小盘托,弓腰在她耳旁说,“叶小姐,这是小屿哥给您点的酒。”
叶濛蓦然抬头,一杯红艳得像火烈鸟的酒,被轻轻放在她面前。
“什么酒?”
“小屿哥说,”服务员原封不动一字一句重复,“four,loko.在中国还有个别称,叫失身酒。”
深情眼 10|第九章
four loko,四洛克。
美国的网红酒,常年混迹酒吧这种声色场所的男女基本都知道。一般请你喝这种酒的多半是想睡你。其实这酒的酒精度数不高,只有十二度。但口感是果酒,所以很容易下口,连喝几杯都没问题。这是国外渣男专门用来哄骗小女孩一夜情用的。
叶濛不太混酒吧,也没出过国。对这种酒了解不太深。
这么一看,李靳屿全然是个情场老手,如此深谙国内外渣男泡妞套路。叶濛心想,如果他要是正儿八经追一个女孩子,估计没人能招架住。
叶濛坐在舞池外的沙发上,等他唱完。李靳屿下台时,音乐已经换成dj舞曲,白追光灯揿灭,五彩灯球缓缓在头顶打着旋,整个昏暗的酒吧如同包裹在一个五光十色的糖果壳里,所有人一窝蜂涌进舞池中央,开始昏天暗地的群魔乱舞。
十分钟后是乐队表演,李靳屿收好吉他挎在肩上,站在舞池边上跟乐队主唱不知在聊什么,大多是主唱在说,他静静在听,时不时笑下。两人聊着,主唱的目光突然朝叶濛这边看来,李靳屿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过来,很快就别开,跟他笑着轻摇了下头。主唱露出略微诧异的表情。
舞池中突然出来两个姑娘面容羞赧地朝他们走去。主唱叼着根烟,笑眯眯地不知道问了句什么,两个姑娘低着头,局促就差把脑袋埋进衣服里。最后还是大着胆子不知道问了句什么。
李靳屿一声不吭,掏出手机给她们扫。
原来是加微信。
李靳屿算不上是这里的专业歌手,他唱歌呢,也就还算好听,音准很准,至少算是有音乐细胞的,但多余的技巧和情感都没有,纯粹唱歌,唱的歌进不到人心里去,但是至少长到人心坎里去了,酒吧常客隔三岔五便询问他的消息,老板便一三五日邀他过来驻场。
这边加完,主唱摩拳擦掌准备上台,舞台灯光适时暗下来,舞池里的男女像一根根稻草杆子形形绰绰插在舞池中央,隔着一片虚晃晃的人海,叶濛看见李靳屿斜背着他那把大吉他,忽然在昏昧的光源中,转过头来,好像断定她便在看他似的,冲她勾了勾手,也不等她回应,直接转身从后门过道走了。
叶濛一口气将桌上的酒喝完,才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李靳屿靠在酒吧后巷的垃圾桶边上等她,嘴里嚼了颗奶糖,见她出来,才将手上的糖纸揉做团朝垃圾桶里一丢,笑着问她:“去哪?酒店?”
不知是那酒的作用,还是她心跳真的快,砰砰砰仿佛就砸她的胸口,
叶濛发现事情其实已经偏离了她一开始的想法。
手机在口袋中震个不停,应该是方雅恩的。刚刚他在唱歌,她俩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发微信聊。
叶濛掏出来看了眼,一连串十几条弹屏。
fang:你说李靳屿有抑郁症?
fang:濛濛,我知道你对你妈妈的死很介怀,但是你妈妈确实是自杀的,就算她死前真的给你打过电话,可当年的尸检报告和所有鉴定结果都只能证明你妈妈是自杀。
fang:我能理解你对李靳屿的同情怜悯,但我劝你真的别碰他,你也说他一看就没有接受的正规治疗,或许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抑郁症。
fang:你说他跟你妈妈当时的状态很像,那你自己知道吗?你究竟是见色起意、真的想帮他,还是想通过他了解你妈妈当时的病情是否有法医说的那么严重?如果是后者,那你就太残忍了。
……
叶濛没回,不动声色关掉微信,就着昏黄的路灯,打开滴滴叫了辆车,对他说:“就附近如家吧。”
李靳屿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巷口矗立着两盏路灯,柔和的黄光落到他俩头顶上,巷口堆着几袋黑色塑料袋垃圾回收和一堆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人收走的破铜烂铁,除开这些,画面还是美的,两人这么安静站着,真是出乎意料的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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