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乐小米
突然,一道温热纤细的血色,如同霹雳一般,蜿蜒过雪地,蜿蜒到她的脚边,她脸色突然苍白起来,慌忙地抬头,顺着血色望去,只见巷头横躺着一个人,鲜血就从他的身体里源源流出……
许暖发疯似的尖叫。可她的声音刚响起,就被一个闪电一样冲过来的人影给中止了。来人眼睛细长,如同野兽一样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巷口,然后,对蹲在尸体边上的那个黑衣男子说,老板,有人看到了!
这时,同伙里有人说道,这不是刚刚勾引咱们老板的那个吗?顺子,被这种女人撞见,迟早是祸害,直接送她陪宁辞镜归西吧!
许暖在顺子的牵制下瑟瑟发抖,看着脚下的尸体。
许暖惊骇极了,目光惊恐地跃到尸体边上那个蹲着的黑衣男子身上——他们喊他老板。只不过是一个背影,她已经感觉到一种幽冷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男子没抬头,似乎在沉思,他戴着手套从那尸体身上拔出了匕首,横在眼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沾染的鲜血。
待他回眸那一瞬间,许暖再次看到了那张比雪地上的鲜血还明艳的脸。发色如墨,容颜如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尽管他努力做面无表情状,但是眸子里却闪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光彩。
眼前的男子,骄傲,凌厉,阴冷,如同暗夜之子,浑身透着冰冷黑暗的气息,让人窒息。
他看了许暖一眼,眼神里透露出微微惊讶的神情。他记得她——刚刚那个小手冰冷的女孩,曾经试图牵住他的衣角,企图让他在今夜将她收留。
不过,当他看到她手里握着的桃花色钞票时,这份惊讶瞬间又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对她的怜悯——他觉得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廉耻,便无需什么同情。更何况,在今夜,她“目击”了和风老总宁辞镜之死,自己也算百口莫辩了。即便今夜一时给予她怜悯,但这种女人,日后怕是很难不被对手所利用……后患无穷啊……
庄毅心下恻隐,脸上却无所动。
他抬手,慢条斯理地用手帕将匕首上的鲜血擦掉,面无表情地从牵制着她的顺子身边走过,说,杀了她。
这是许暖始料未及的。
那语气,就像是说一句“放了她”一样,仁慈而轻松。
〔5〕
杀了她。
这是庄毅对许暖说的第一句话。
她刻骨铭心地记着这三个字,就是这三个字,让她此后每一次见到庄毅的时候,都忍不住手脚冰凉。
顺子刚要动手,一向温顺的许暖突然冲庄毅喊道,语调悲凉凄伤,近乎绝望——你为什么不早杀了我?!
这一夜,是地狱,是痛苦,是无可救赎。
许暖声嘶力竭,语调悲凉,让原本转身离开的庄毅停住了脚步。他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这话里满是痛苦和怨恨。
庄毅回头看了看许暖,目光中有一丝探寻。
居然真的有人一心求死?
许暖迎着庄毅的目光,神情凄清倔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居然会怨恨庄毅没有尽早杀掉自己,她今夜所遭受的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庄毅笑了笑,对顺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但是没有作声。他觉得,那三个字对着这个女孩子说出来,有些残忍。
许暖恨恨地看了庄毅一眼,像一个赴死的勇士,她不屑地冷笑,你除了杀人灭口还会什么?
庄毅觉得这个女孩子居然不讨饶,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一瞬间,脸色突然变了,阴沉得可怕。
他身边另外一个跟班忍不住提醒道,老大,再不处理掉她,会误事的。
庄毅没理他们,径直走向许暖,一把抓住她挂在脖子上的金色吊牌,这是赵小熊从那只死去的狼犬脖子上弄下来的,他觉得这像个护身符,就给许暖戴在脖子上,上面刻着两个字——阿诺。
那一瞬间,庄毅俊美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光,阴狠,痛苦,他嘶哑着声音问道,阿诺被你偷去了?!
庄毅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充满了疑问,眼前的女孩,仿佛一指头就可以戳死,甭说偷一只如阿诺一样健硕的狼犬,就是偷一只哈巴狗也难。但是,无论如何,他痛失的爱犬,让他找遍全城的爱犬,很显然和眼前的女孩有着关系。
许暖看着杀气腾腾的庄毅,立刻明白,他应该是狼犬的主人。这条狼犬之于他,应该是重要得可怕——因为刚才的他,可以那么云淡风轻地谈论生死,而此刻,却因为小小的狗牌,完全暴怒,失去了冷静。
记得以前在桃花寨子,有小孩子冲阿黄扔石头,孟古也会很生气,同他们对打得头破血流,而此刻,如果眼前的男子知道阿诺被自己和赵小熊吞下肚子的话……估计自己不会只是被勒死这么简单了,肯定会被大卸八块,然后煮了——下场跟阿诺一样。
女孩子大抵都这样,可能不怕死掉,只要死得够凄美够传奇,但是如果死得很难看,比如被大卸八块、沸水煮烂,那还是苟活着吧。
想到这里,许暖居然机灵了起来,她仰着脸,说,我不知道阿诺,这是我捡到的!说到这里,为了消除庄毅的怀疑,她“狡猾”地补了一句,我看到你杀人了,你肯定会杀了我,我没必要骗你!
庄毅似乎早已看穿了许暖的伎俩,他看着她,冷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顺子,说,放了她!
顺子惊愕了一下,一起惊愕的还有许暖,她压根儿没有想到,这个在雪夜里亲手杀人的男子,居然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顺子说,老板!不是吧?
庄毅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身边人立刻处理一下现场,然后像是在回答顺子,慢慢悠悠地说,我得向这位姑娘证明一下,我不只会杀人灭口,还会放人生路。
他喊她“姑娘”,像古书里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谦谦有度,仿佛刚刚披着一身阴冷谈生杀的那个人不是他。
顺子很为难地放开许暖,并推了她一个趔趄。
那一瞬间,庄毅居然下意识地想去扶她。这个突然的动作将庄毅的保镖们都吓了一跳,也将庄毅自己吓了一跳——这出自一种生命里久违了的怜悯。
这种温柔的怜悯让庄毅很不舒服,更让他不舒服的是,那一瞬间许暖望向他的那双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眸,雾蒙蒙的,如同苏杭的三月。
庄毅如遭雷击,极其迅速地收回手,而许暖已经被马路扶住,稳稳倒入他怀里。
庄毅转身,离去。离开前,他眸光犀利地瞥向许暖手里紧紧握着的那几张粉红色的钞票,嘴角微微一弯,冷冷地笑——可惜了这副清纯外表,却做着这下贱营生。
他离去了,冰冷的背影之后,是孤单的许暖和一帮处理现场的兄弟。
许暖仓皇地从马路怀里挣扎出来,抓着钞票,几乎是疯跑着逃离了现场。她担心这个如暗夜之神一样的男子变化无常,突然反悔,将她给勒死在这飘雪的夜晚。
这样的死,既不凄美,也不浪漫。
更重要的是,天上没有星星——孟古曾说过,如果他不在她身边,天上的星星就是他的眼睛,会代替他注视着她——天上没有星星,自然也就没有孟古的眼睛。
想起孟古,迎着风雪,许暖的眼泪突然流得一塌糊涂。
这世界,终有人,让我们为爱痴傻。
她一路狂奔。
她跌跌撞撞,摔倒过几次,跑回烂尾楼时,满身泥水。她冻得哆哆嗦嗦,但依旧顾不得烤火,径直跑过去抱起浑身发烫的妹妹。
她看着婴儿稚嫩的小脸,心一点点揉碎。她哆嗦着轻轻呓语,咱们这就去看病,这就去看病。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许暖刚要离开,一直缩在暗处的赵小熊终于开口了。他的脸色有些青紫,看着许暖手里那千娇百媚的钞票,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曾经,许暖有过一次沉沦,因为他告诉她,他找到了孟古的学校,但孟古不想见她。希望她忘掉自己……
堕落到痛,才会忘了吧。
那天,她第一次喝酒,喝得烂醉,身旁是一群不怀好意的小混混。赵小熊找到她后,将她拖走,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他说,你不要作践自己好不好!
阮阮就对着他笑。她最信赖最爱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子,不要她了!将她弃之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在她为他与全世界为敌受尽委屈和折磨之后……她冷着心肠,推开赵小熊,她说,我的事情,你少管!
那一天,赵小熊掏出一把刀,砍下了自己的小手指,吓得阮阮尖叫了起来。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阮阮,说,如果,你再为他糟蹋自己一次,我就剁自己一根手指头!阮阮吓傻了。
她没有想到,这个叫赵小熊的少年为了自己会如此偏执成狂。
她最终没有因为情伤滑向堕落的深渊,因为赵小熊说,他不要你了怎样!我养孩子!我养你!
……
黑暗处,赵小熊颤抖地开口,你去哪里了?!
许暖浑身一颤,转头看了看赵小熊,不说话。
她并不擅长撒谎,看了看手里的钱,她艰涩地开口,说,我捡的……
赵小熊看着她,说,捡的?!
突然,他用力将脑袋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表情痛苦而纠结,他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冲许暖吼,我说过,我明天就起来去赚钱给她看病!我就是偷,就是抢,也不要你作践自己!
眼泪,从赵小熊年轻的眸子里流了出来。
她是他偷偷放在心里喜欢了许多年的女孩。他喜欢她,她的微笑,她的胆小,还有她的痛苦,她的眼泪,甚至,她对孟古的爱恋。
他连触碰一下她的脸都觉得是亵渎。他可以不求回报,可是他没办法说服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去作践自己……
许暖累了。一夜煎熬,油尽灯枯一般,她硬着声音,硬着心肠,依旧是那一句,我的事,不用你管!
清清冷冷的模样。
赵小熊忍不住爆发了,脱口而出,你就这么贱吗?
苍耳 第5章 庄生晓梦(4)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慌乱着道歉,阮阮,对不起……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拍手声。之后,伴随着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戏谑如魅的声音,他说,没想到,大半夜还能看一出这么精彩的悲情戏!
许暖猛回头,明亮的炉火,映出来人,发色如墨,容颜如雪,冷冷的气息仿佛可以冰冻住这地冷天寒。
许暖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将自己放走的庄毅。
庄毅是天生的猎人,他懂得如何花最小的力气获取最大的胜利。
他知道,当时无论如何逼许暖,也未必能问出爱犬阿诺的下落,最多只会逼死她。所以,他干脆放她走,自己再循着她的步子寻来就是。
许暖惊恐地抱紧妹妹,渐渐地,眼里的惊恐被绝望所代替。她突然恨死了自己,怎么会相信这个在午夜里欣赏刀光上血影的男子会真心放自己离去?
她一时愚蠢,却害了妹妹和赵小熊。
赵小熊看着走进屋子来的这些人,为首的男子冰雪容颜,却眉心紧皱,正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许暖。他便忍着痛挣扎起来,摇摇晃晃地挡在了许暖面前。
许暖反将赵小熊挡在身后,努力镇定,却依旧结结巴巴,说,我不会告密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为了幼小的妹妹,她什么都肯做,包括低声下气地去哀求眼前的男子。
庄毅不说话,紧闭双唇。他身旁的顺子倒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一笑,他周围的兄弟们也都跟着冷笑起来。
顺子说,弟兄们,你们相信吗?就她这种女人,背着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在外面鬼混……
顺子的话,如同利刃一样,刺入许暖的心。
她紧紧咬住下唇,忍着泪,似乎在为自己唯一的清白而辩解,这是我的朋友,和我的妹妹。
顺子他们就笑得更厉害了,身后有人起哄,哎呀,大半夜里你骗鬼吗?
起哄的人话音未落,赵小熊就像暴怒的猛兽,挥着拳头冲了上来,他容不得别人对许暖有半点儿诋毁。结果,顺子一把就将满身伤痕的赵小熊推倒在地,一群人围上来开始狂殴。
马路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许暖抱着许蝶,不知进退,她想上去拉住那些伤害赵小熊的人,但又害怕他们伤害到许蝶。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周围的混乱刺激了许暖怀里的婴儿,她拼命哭泣,声音却已嘶哑,只能有气无力地宣泄着不安和恐惧。
许暖看着怀里的婴儿,又看了看被人围殴的赵小熊,扑通一声跪在站在一直冷眼旁观的庄毅面前。
她哀求,说,你放了他和我妹妹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不放心,可以杀了我……
是的,杀了我。
于这个世间,我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
庄毅看着她,如同高高在上的神,说,杀了你,放了他,然后再让他去报警?你太抬举我的智商了。
许暖战战兢兢地流着眼泪,说,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庄毅的目光突然被棉絮堆旁的灰色皮毛吸引了过去——那是一条新剥的狗皮,上面还有隐约的血色。庄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就像翻腾着乌云的天空,只等着闪电和霹雳给予最后的撕裂。
他疾步上前,抓起狗皮。如同油缎的灰黑色皮毛上连着他熟悉的狼犬的脑袋,让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跳,空气中腥鲜的狗肉香气让他想吐。
他猛然回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一直沉默的他一把抓过许暖,声音颤抖着说,你们把它……吃了?!
许暖紧紧护住怀里的婴儿,不敢抬头,更不敢注视庄毅喷火的眼睛。
被顺子他们围殴的赵小熊,生怕许暖受伤害,在雨点般的拳打脚踢中奄奄一息,仍不忘替她求饶,说,狗……狗……是我捡的,跟……跟……她没关系!
庄毅根本不会相信他的话。阿诺跟了他整整八年,是他最爱的狼犬,救过他性命,因此断了后腿……如今它被人抽筋扒皮,炖在锅里……
极度愤怒的庄毅,像失去了控制的猛兽,冲进人群,拎起赵小熊,狠狠挥出一拳。赵小熊倒地,脑袋重重地撞在墙上,然后,整个黑夜变成了红色……
赵小熊合上眼睛的瞬间,依稀看到有人将汽油倒向自己,然后,好像还有许暖凄苦的容颜,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义无反顾地扑倒在自己身上,哀求着——不要啊!然后,汽油就全部洒在了她身上,她紧紧抱着婴儿又紧紧护着自己……
这是赵小熊最幸福的时刻,原来,在危急关头,他还是在她的心上的。
虽然无关爱情,但,这已足够。
即使他死去,他也会记得,她飞身扑来保护自己的这一瞬间,也会记得她说的这句——不要!
赵小熊昏过去了,汽油洒在许暖身上,淋湿了她的头发。她水晶一样的容颜,在这黑夜里,更加让人怜惜。
但是,盛怒之下的庄毅,大概已经忘记了“怜悯”这个词语,他看了许暖一眼,冷笑,说,好!我成全你们这对同命鸳鸯!
许暖痛苦地闭上了眼,等待大火熊熊燃起的那一刻。
她一生飘零,死又何惧?
可是,庄毅却飞起一脚,踢开火炉上的锅盖,一把夺过许暖怀里的孩子,转身向锅边走去,锅里的水沸腾着,仿佛喷薄着仇恨,随时要吞噬掉他手中的孩子。
许暖仓皇地张开双眸,一瞬间,许暖崩溃了。
疲惫、绝望、悲伤、恐惧的情绪,如同无底的黑洞,将许暖整个吞噬掉。她昏死了过去,甚至来不及哀求……
〔6〕
那是一场充满痛楚的噩梦。
梦里是那个冷酷男子嗜血的容颜,他有着黑色的发,冷冽的眼眸,决绝的唇角。他细长的手指,如同花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沸水如同海啸一样袭来,浸没了许暖的身体。
痛楚的煎熬。
婴儿尖利的哭声刺痛了许暖的耳膜,她仿佛听到了妹妹在沸水之中稚嫩嘶哑的哭喊声……
可是她却仿佛被一双大手给紧紧困住了一样,不能移动,不能哭泣,甚至不能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在沸水之中消融……
她尖叫着从这场噩梦里惊醒,一身凉汗,垂首,长发遮住了早已泪流满面的脸。
你醒了。
耳边是庄毅幽冷的声音,带着血腥气息。
许暖的记忆层层苏醒,她悲愤地看着眼前这个地狱之神一样的男子,发疯似的从床上弹起,用尖利的指甲扣住他的胳膊,沙哑着声音控诉着,说,你把我妹妹给杀了,你这个凶手!你把妹妹还给我!
庄毅一把推开她,用冷漠而高高在上的表情审视着倒在床上的许暖。他冷冷地说,你要想她活,就给我安静!
白色的床单上,许暖犹如盛开的莲花,泪水如同露珠一样,滚落在她晶莹若雪的肌肤上。几缕凌乱了的发丝黏贴在她如同玫瑰花瓣一样柔软的嘴唇上,让人心生怜惜。
庄毅突然发现,对着这么美丽的脸保持冷漠,原来也是需要决心的。
许暖看着庄毅,他的话让她明白了,至少目前妹妹是安全的,她还活着,没有被扔进那沸腾的肉汤中。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回视着庄毅,一字一顿,说,如果你伤害我妹妹,我绝不会放过你!
庄毅冷笑,凭你?
许暖紧紧咬着嘴巴,说,是!凭我!你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伤害我妹妹!
妹妹?庄毅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有别于前一日的黑色衣裳,他这天穿着白色衬衫,质地与剪裁都无比精良,他俯下身来,似笑非笑地勾住许暖的下巴,姿态优雅得如同将要吻醒白雪公主的王子,只是,他说出的话却令她不寒而栗——
妹妹?我看是女儿吧!
你胡说!许暖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水杏般的眼眸圆睁着,竭力为自己的清白辩解着,却显得如此底气不足。
庄毅依然在笑,似乎心情无比好的样子。他点点头,手放到背后,很悠闲的样子,说,对,我胡说,你就当我是胡说好了。你叫阮阮,是个弃婴,六岁那年被孟家收养。孟老太太将你养大,是为了给她的傻儿子孟谨诚做童养媳,你却勾引了他的侄儿孟古……错了,我怎么可以用“勾引”这么邪恶的词来诋毁你这个清白到随意出卖自己身体换取金钱的女人呢?你和孟古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才对……当然,你可以继续当我是胡说!
庄毅的话,让许暖的脸色变得苍白得可怕。她整个人僵住了,往事被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连根拔起,不留任何余地。
庄毅笑了笑,继续侃侃而谈,就好像在叙述自己老朋友的经历一样,丝毫没觉得他正在残忍地揭开眼前女子的伤疤。
他说,你十六岁那年,孟老太太要你和孟谨诚圆房,可是,你却跟孟古相约要私奔。可惜孟古他一心想要跳入龙门,最终食言了。为了名利也罢,为了亲情也罢,最终他将你留给了他的小叔孟谨诚。只是你实在太不幸了,新婚之夜,孟谨诚神秘失踪,你却怀孕了……一时间,流言四起,你在桃花寨子再难容身。再后来,你就失踪了,和你同时失踪的还有一个叫赵小熊的少年……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孟古的?孟谨诚的?还赵小熊的?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这个孩子,呵呵,我没说错的话,就是你所谓的妹妹吧!
许暖终于绷不住了,她胡乱地挥舞着胳膊试图推开庄毅,发疯似的辩解道,你胡说!你走开!
庄毅笑了笑,说,我是在胡说,我只是在说一个叫阮阮的女人!
许暖泪眼蒙眬,依旧倔强,说,她是我妹妹!
庄毅冷笑,讥讽道,一个弃婴,何来亲人?哦!不如,你也像骗赵小熊一样骗我说,她也是你捡的!
许暖张了张嘴巴,转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出来。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子,怎么会如此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细,那些桃花寨子里自己再也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往事如一曲哀歌。
歌声中,那两个男子,一个给了她父兄一般的温暖,一个给了她青梅竹马的时光,但最终,都成了她致命的伤痕。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男子,让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即将陷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却又无法挣脱。
她瞪着他,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不认识!
庄毅笑了笑,说,在下姓庄名毅,是个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最大的嗜好是养犬,爱犬如命。不过,在下的爱犬已经被你们吃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作轻松,但是许暖听得出他话中深深的恨意。
庄毅见她不作声,继续说,之前我们确实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你杀了我的狗,所以,你欠我一条命!
许暖心里鄙视着他的可笑逻辑,说,那你杀了我好了。
庄毅笑笑,他的眉目如同含情的山水画卷,眼神却很冷,他说,我说了,我是个清清白白的生意人,不会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但你不要欺负我是清清白白的生意人,总是跟我提要我杀了你,要知道,我还会用另一种方式将你从这世界上灭口——
他顿了顿,说,囚禁你!一辈子!
许暖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酷到可怕的男子,说,你到底想怎样?
庄毅用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笑了笑,一字一顿地说道,很简单,我只是想你听我的话!
许暖依旧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道,听你的话?
庄毅点点头。
许暖看着他带笑的容颜,试探着反抗,说,如果我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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