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咬春饼
傅西平跟他玩儿的那么好,当时都问过好几回:“其实我觉得也不是很像啊,眼睛?鼻子?哪儿像了?”
唐其琛睨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说。
那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载着她满上海的转悠吃饭。吃个四五次还能理解,回回吃,谁没个想法?温以宁憋不太住了,就在一次上车后,坐副驾,“你又带我去吃饭?”
唐其琛说:“是。”
“等等等等。”温以宁边说边把外套敞开,捏了捏自己的侧腰,“你看,肉都长厚半米了。”
她里头是件淡粉色的毛衣,软乎乎地贴着身体的线条,那样年轻鲜活。唐其琛目光落在她手上,然后是腰,纤细盈盈的很好看。夸张了。
他笑着问:“真不吃了?那我回去加班了。”
温以宁眼珠儿一转,咧嘴:“吃吃吃。”
那段时间,上海大大小小的餐厅饭馆儿都留下他俩的足迹。温以宁心思藏不住,总想要个所以然,直接问,她问不出口,矜持还是在这的。拐着弯地试探吧。可年轻时不懂迂回婉转,试探得不到点子上。
认识那么一个月,唐其琛给她最清晰的定义,就是一句:“念念,咱俩是有缘的。”
温以宁那时的性格不似现在这般沉稳大气,急不得,一急就控制不住情绪。她跟唐其琛生闷气,两人坐在车里,气氛淬了火似的,
温以宁不能忍,大晚上的,非得下车。老余开着车,没唐其琛发话他不敢。后来,这车还是停了,温以宁一头扎进寒风里,瘦瘦小小一只,看着都心酸。
老余见惯了场面,说直白一点就是恃宠而骄了。依他对老板的了解,多半是不会纵着的。可默了好久的男人,开口说:“老余,前边停,你跟上去,把她送回学校。”
老余说:“我看小姑娘是生气了,八成不会上车呢。”
唐其琛说:“我下车。”
老余太震惊了,赶紧道:“唐总,这不合适。外边儿都起毛雨了,西风刮着,太冷。”
唐其琛说:“停吧,我打车。”
老余照做,追上了温以宁。毕竟是长辈,说话还是有分量,他说公司有急事要处理,唐总坐柯助的车走的。冻得瑟瑟发抖的温以宁才上了车。车里,那人身上的淡香似乎还在,闻起来催人烦。
唐其琛那晚受了寒,病来如山倒,两人之间也没联系,他好了,才主动给她打电话。温以宁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我不会跟你去吃饭,你不要来接我,你的饭不好吃!”
唐其琛听笑了,笑得眼角的细纹往上勾。他语气是淡淡的调侃,“……个小没良心的。”
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病了一场,温以宁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想见他,终于还是探了病。三十岁的男人了,肯定不会让一姑娘觉得难堪,做什么都是包容的。你不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你来,我就告诉你,谢谢,我是开心的。
温以宁给他做了一顿饭,唐其琛就倚在厨房边上,拿着手机给她拍视频。温以宁回头瞧见,举着菜刀嚷嚷:“你拍我干什么!”
那模样,虎虎生威,看笑了唐其琛:“刀别乱挥,小心伤着手。你做饭吧,我录一段,以后我也能照着做做。”
温以宁不信,“你还能做饭?你要会做饭我跟你姓。”
唐其琛没说什么,反正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一直没停过。回客厅刚往沙发上一坐,就看见温以宁搁桌上的手机响个不停。消息内容都是自动弹出来,唐其琛看了眼,乐了,拧头对厨房提声:“你还做微商?”
温以宁小跑过来,拿着手机一脸期待:“啊?啊。对啊。”
“卖什么?”
“阿胶,燕窝。”温以宁捧着手机又屁颠颠地钻进厨房了。
唐其琛想了想,给一表妹发了条信息。十来分钟后,温以宁特别激动地冲出来,“大客户呢,刚加的我,要买十五盒。”
唐其琛抬眼看她,认真地问了句:“那你赚多少?”
“一盒七十五,二十盒就是……”温以宁歪着小脑瓜,就差没掰手指。
唐其琛笑着告诉她:“1500。”
“对。”温以宁眼睛向下弯,跟住了星星一样,“你厉害死啦!”
那样年轻的时候,藏不住情绪,掩不住爱意,点点心思,寸寸燎原。
唐其琛被这注视看低了头,挺淡定地应了句:“当然,毕竟我清华毕业。”
温以宁笑得直不起腰,“怕了怕了,复旦的比不过。”
也奇怪,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天却始终是个记忆点。怎么说呢,也不是有多深刻,更不是什么刻意想起,就是某一时刻,或许是午后醒来时看到铺了满室的阳光,或许是见到路边狂奔长发飞扬的年轻姑娘——这一个片段,就会突然造访。
后来的事儿柯礼是知道的。
傅西平在唐其琛那儿闲聊,说这说那,最后话题又绕到了温以宁身上。他说话不三不四惯了,吊儿郎当的,“我看出来了,念念和小晨儿是真的很像!”
唐其琛说:“你能闭嘴吗?”
傅西平激他呢,“侧脸!气质绝了。”
一向克制的唐其琛,没忍住曝了句粗口,态度是不高兴的,反着意思说:“你说像就像,行么?我就喜欢这一款的,以前喜欢,现在喜欢,以后也喜欢。满意么?以后别问了,可以么?”
哥们儿之间原本也是没什么好隐瞒,但这个问题,唐其琛三缄其口,态度始终是不甚明朗。
当时,温以宁站在那儿,半掩的门没有关严实,一条缝,外面暗,屋里亮,跟一道血淋泛光的伤口一样。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吹开了门。
唐其琛和温以宁就这么对上视线,这样一个眼神,蒸干了一个女生刚刚萌芽的全部热情。每一秒,你都能感觉有东西在灰飞烟灭,点点火星往外蹦,烫着了唐其琛的眼。
年少的负气是骄傲的,只信耳朵、眼睛。不是没解释,但对比自己亲眼所见,总是显得苍白无力。两人诀别时那样凶狠,一个哭,一个劝,一个恨,一个默。最后唐其琛自己也乏了,按着眉心,长呼一口气,耳边都是嗡嗡声。
温以宁走的那天,很突然。
列车的班次还是柯礼去查的,下午两点,想着还早,唐其琛当时就从董事会上离席,开车往家里赶。算好时间后去高铁站,手里提着个保温杯,手背上是做饭时被刀割出的血口。
他的满怀希望,最后被这张虚假的列车票给彻底终止掉。
柯礼跟着唐其琛的时间长,见过他商务谈判时的精锐,见过他谈笑风生时的畅意,也见过他发火时的威慑力,但印象最深的,还是老板提着份凉透的饭菜,站在人群川流的高铁站里,最后那个背影。
柯礼也揣摩过唐其琛的心思——喜欢过吗?后悔吗?忘记她了吗?以及……
还能再继续吗?
柯礼心里是有答案,但是他不敢说。
一个翻身的动作,唐其琛身上的毯子就垂了一半到地上。柯礼回了神,把手里也没看几个字的书放下,走过来想给他把毯子盖好。结果一抬头,唐其琛已经醒了。
屋里又只开着一盏小灯,这个位置,他逆着光,眼眸还没完全聚焦,一双眼睛朦朦胧胧时,是十分画意的。
柯礼轻声:“唐总,还睡会儿?”
唐其琛额头上泛着细密的汗,神情不太对劲。他蹙着眉头,说:“做了个梦。”然后咽了咽喉咙,声音干涸无力:“让老陈带药过来。”
柯礼顿时紧张,如临大敌,“唐总,您这得去医院了。”
唐其琛摇了摇头,跟呓语似的,“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难受。”
柯礼面露难色,“我忘拿卡了。”
这座楼的电梯是有区分的,现在过了零点,专乘的那几座得刷个卡识别。唐其琛说:“不碍事,走吧。”
公共区域的电梯互相联动,按个方向,指令键就都亮了起来。等了不一会,后边的那座先开了门,柯礼和唐其琛边聊边进了电梯。
“商务部那边的人事消息到明年初就会公布,这次康部长上台,多少人没料到,现在的风声也捂得紧。”柯礼跟他说起这事,感慨道:“康部那性子,忍常人所不能忍,实在硬气。”
唐其琛说:“你告诉他,卧薪尝胆,这么些年该他出头了。”
柯礼伸手按楼层,“是,我会转达。”
电梯门关到一半——“诶!等等!”
柯礼是站在右边的,这个角度能看见跑过来的那道身影,他把电梯按住,合成一条缝的门又徐徐划开。温以宁气喘吁吁,左右手拎着十几只外卖袋,稀里哗啦的摩擦声,她连外套都没穿,一件打底线衫看着就单薄。
“谢了!”温以宁如释重负,边说边抬头,看清了人,她愣了下,卸下去的包袱又给抛了上来。
柯礼神色和语气都是自然的,“以宁。”
温以宁点点头,“柯助好。”
“买的什么这么多?”柯礼伸过手,“我帮你拿点儿。”
温以宁侧身一挡,一个很细微的拒绝动作,说:“部门加班呢,我买点宵夜。”
柯礼还是坚持,“给我吧。”
温以宁笑笑,“不了,不方便。”
于公于私都是不方便的。柯礼什么身份,提着东西陪她一露面就够人说的了。温以宁最忌讳的还是这点,拿别人的客气当回事儿,她做不到,也不合适。
柯礼不勉强,笑了笑作罢。
三十好几层,升上去要点时间。温以宁跟柯礼说完话就往边上站。方寸天地,三人身影,各自安静。他人有没有各怀心思不知道,但温以宁是没打算再吭声的。
这是她的态度,看着淡,真,不拘小节,其实还是拧成了一根细密绵长的尖针,藏着,掩着,锐气还是在那的。再看唐其琛,从从容容,四平八稳的眉间也是窥不出半点情绪。
“明天下午在总局有个会,您去么?”柯礼说着话,从善如流地缓着这气氛。
他们的话题徐徐延展,像个保护罩,恰到好处地隔绝了尴尬,也小心翼翼地护住了那份可怜的和气。
到了楼层,温以宁提着外卖走了。柯礼看着她背影,也不知是可惜还是无奈,“大半月了,跑上跑下的。陈飒带人的风格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唐其琛走出电梯,往背影早就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眼,什么都没说。
柯礼也没敢想老板会发表什么意见,一个男人,能到这样的地位,有志,有识,有恒,沉得下去的定力,一定多过宣扬的欲望。再说了,他和以宁之间那点过往,虽未被正名,但总归是不痛快的。
唐其琛在外头看了会儿里面,看着员工兢兢业业,看着陈飒坐镇指点,看着温以宁忙忙碌碌,头发松了几缕,正专心地给每个人分宵夜。隔着窗户和灯光,这份感觉怎么说呢,像是美玉蒙尘,看不真切。
有好一会儿后,唐其琛才垂眸,对柯礼说:“不进去了。”
柯礼问:“送您回家?”
“去办公室。”
加班估摸着还有半小时结束。大家吃着宵夜,虽疲倦但还是有话聊的。这个夸鸡腿好吃,那个说奶茶珍珠好大颗,又齐齐对温以宁说辛苦啦。温以宁说小事小事要吃什么我再去买,态度真真诚诚的很博好感。
她把一份寿司递给陈飒,“陈经理,这个您吃么?”
陈飒在看图表,头也没抬,“谢谢,不吃。”
温以宁没说话,过一会又给她递了杯水,声音很轻:“温的。”
陈飒这回侧了头,正眼落向她,几秒后,伸手接了。
外卖点的多,味道清淡的都被挑光,剩下的是些麻辣口味,看来久坐办公室的年轻人也很注重养生了。温以宁点了点数,望着这些葱姜辣油也是望而却步。
“温以宁。”陈飒忽然叫她。
“啊?”温以宁应着。
陈飒的右手握着手机,从耳畔放下,问:“还有吃的么?”
“有啊。”
“那你送去楼上。”
“嗯?”温以宁不明白,“楼上?”
陈飒的表情跟这深了的夜一样,她说:“ceo办公室,出电梯直走最大的那一间。”
温以宁提着剩下的宵夜,上电梯,出电梯,然后看着那张虚掩着的门。这个发生太突然了,一层楼的距离,要说立刻有什么百转千回的心思,那不现实。
温以宁敲了两声门,就听见里头的声音:“进来。”
办公室铺着地毯,深灰色的装潢设计,金属摆件多,开的灯也不甚明亮,披着一层纱似的,更没什么烟火味了。
唐其琛是背对大门的,坐在皮椅里,椅背遮了大半人影,就只看见搭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以及黑色针织衫包裹着的左右手肘。
柯礼不在,这个宽敞空间像真空泵抽掉了空气,压着人。
进来前心里还有点磕碰,但这会进来了,倒还平静了。温以宁把宵夜轻轻放在侧边的小桌上,说:“老板,吃的在这里。”
皮椅转了个面,唐其琛看着她,就这么看着。
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穷尽斯文,把该藏的都藏起来了。就是你看不出有什么,但又好像是有什么的。
温以宁对视的时候也没露怯,汇报工作一般该怎么就怎么,问:“有点凉,需要加热么?”
我等你,很久了 41.春梦绕胡沙(7)
系统防盗章。购买v章比例低于50%, 12小时后方可看正文。 唐其琛手一拂, “自个儿来。”
柯礼坐副驾, 边系安全带边说:“老关打的招呼,以宁应该没事了。”
唐其琛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 柯礼分辨一会, 觉得是讽刺比较多。拿捏一番, 说:“我打听过了, 她是两年前从h省的外译机构辞职来上海,跨行转业做了广告媒体。高明朗好色出了名,他们那公司也是局势复杂。”
顿了一下, 柯礼继续道:“能立足, 已是很不容易了。”
唐其琛单手控方向盘,语气平平:“知道不容易还冲动。你说,这几年她是有长进,还是没长进?”
柯礼哑口无言。
驶出停车场, 并入主干道, 唐其琛才说:“你为她说的话, 多了。”
柯礼抬手抵了抵鼻尖, 点头,“抱歉。”
这声抱歉, 唐其琛心里明白是情有可原的。柯礼跟在他身边十多年,为他处理过太多人和事, 举止有礼, 很能领会要意, 正因公事公办,才难免显出寡情。别人很难从柯礼口中撬出唐其琛的行踪,但温以宁一问,他都乐意告知。
二十出头的姑娘一合眼缘,柯助理身上便多了几分难得的和气。现在回头一看,那时候的两人,关系倒是非常友善的。
短暂安静,唐其琛头往后枕,“安蓝在争取的那部电影叫什么?”
“《建国大业》。”柯礼说:“中宣|部和总局的推荐影片,是明年五个一工程奖里树立行业典范的标杆作品。”
唐其琛闭眼休憩,说:“她需要一部这样的作品。”
需要根正苗红地镀镀金,需要做上行下效中的那个上。
柯礼心领神会,点头道:“好,我去办。”
———
霜降节气一过,南方步入深秋,桃江边小镇的冬天冷意更为提早。温以宁坐在晃晃荡荡的中巴车上,看着白气覆在车窗,前边的小孩儿正有滋有味的拿手指在上边画圆圈。
到家的时候,江连雪正在牌桌上大杀四方,麻将声噼里啪啦,边上搁着一张塑料凳,上面是烟灰缸和抽了一半的烟盒。她很惊讶:“哟,回来了?”
几个牌友都是熟人,纷纷回头:“宁宁啊,多久没见着啦,越来越好看了嘞——诶,钱错了错了,我开了个杠,找十块。”
温以宁笑笑,叫了人就去卧室放行李。门是半掩的,外头动静渐小,牌友走后,江连雪数着一把零钱:“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家里米都没了,我还没去买的。”
温以宁从卧室出来,抬手扎着头发,“随便吃点,下面条吧。”
她走到门右边的桌子边,手指一捻全是灰,于是抽了两张纸把上面擦干净,江连雪说:“面条也没有了。”
温以宁动作停了下,又继续:“那你去买,我不吃,你总得吃吧?”
“我减肥。”江连雪上午手气不错,一把零钞丢进抽屉里,回头看到温以宁弯着腰在柜子里翻找,告诉她:“哦,香烧完了。”
温以宁直起腰,眼角有了不耐,“打牌就有那么好玩?一天天的,连饭都不吃了是不是?”
江连雪啧了一声,“我饭吃得好着呢!”
温以宁的不耐渐渐转为不悦,虽不再回话,但这个沉默的气氛像是插了钢筋水泥,较着劲,硬的很。江雪连知道她是借题发挥,清了清嗓,讨好道:“我去楼下买香烛,多买点,顺便带点菜,你要饿了,冰箱里有苹果,我给你洗一个呗。”
江连雪就这点好,性子虽急,遇事不服软,但眼力灵活,能屈能伸这个词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别去买了,出去吃。”温以宁习惯了这样的相处,罢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苹果,洗干净后放到刚才擦干净的桌面上,然后退后一步,稍稍抬起眼睛。
桌面靠墙正中央,黑白照片镶在同色系的木框里,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静态之下也能感受到它们在闪耀。温以安很少自拍,也很少出去玩儿,所以当初选照片的时候余地有限,这是她高三那年的证件照,原片是红底白衣,扑面的青春气,当时江连雪不同意,说人都死了,选个深沉点的。
但温以宁还是替妹妹选了这一张。
十八岁很好,美好的一面就以另一种方式长存吧。她想。
出门前,江连雪以最快的速度化了个妆。她到年底才满四十五岁,又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类不老面相,稍作装扮就很惹眼。她要吃湘菜,风风火火地点了四五个,合上菜单说:“你团个券,美团上有,100-30.新用户还有折上折,上回跟你秦姨来吃过,划算。”
温以宁倒着水,手机就搁一旁。
江连雪端起热茶,吹了吹气儿,眼皮也没抬,“今天周三,你不上班有空回来?”
温以宁嗯了声。
江连雪也嗯了声,带刺儿地说:“那种死贵的城市有什么好待的,你挣两万一个月又怎样,一年也付不起一个厕所的首付,压力大内分泌失调,不到四十就不来月经也是很有可能的——辞了拉倒。”
温以宁听到后面四个字,挺无语。
“呵,”江连雪不解释是如何看出来的,越发不屑:“我觉得你脑子是抽了,放着好好的翻译工作不要,跑去上海瞎折腾。累不死你。”
又来又来。温以宁最烦这事,“你能不提了吗?”
“我不提谁提?错了还不准说?”江连雪上周做的指甲已磨损了颜色,艳红艳红的,跟她此刻的情绪似的,“你那复旦白读了,过两年奔三十,要什么没什么,可把你给能耐的。”
温以宁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戳着美团一下一下使暗劲。大概安静了五六秒,手机突然被抽走。江连雪起了身,把她屏幕按熄,窝火道:“算了算了,我付钱。下个月不要给我打钱了,等你找着工作再说。”
总之,一顿饭吃得不太痛快。
温以宁第二天就得走,大清早的天都没亮,江连雪这种牌桌赌后基本就是日夜颠倒型,不可能早起。六点四十回上海的高铁,差点没赶上,温以宁找到座位坐下后还在喘气,她从包里拿纸巾,一打开,愣了下。包里一沓红钞|票,不遮不掩地丢在里面,倒挺符合江连雪随心所欲的性子。
少说也有两千块,下个月的赌资估计全贡献出来了。
到站的时候,温以宁收到短信,江连雪:“育人小学招英语老师,找不着工作回来算了,来回折腾车费不嫌贵啊,作死。”
——
九点多到公司,繁忙景象一如往常。不过每走几步落下背影,后边总会有几双眼睛瞟过来。
温以宁是来辞职的。
满打满算在这公司待了两年,但自己的东西不多,水杯纸巾几瓶维生素,一个袋子就能搁满。她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几个跟过她的小员工要进来送别,温以宁冲他们摆摆手,便都止了步。收拾到一半,门口脚步声齐整,三个保安走了进来,后头是高明朗。
高明朗右脸还能看出红肿,温以宁那天下手不轻。他心里记恨,指着说:“重要岗位的离职牵扯太多保密信息,按规章制度办事,给我看好了。”
这事儿做得挺恶心,温以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是为公司拿下过几个口碑案子的人。高明朗瑕疵必报,也就不顾忌什么人情脸面了。
保安翻她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看,连保温杯都拧开盖检查里头装东西了没。同事们先是窃窃私语,然后皱眉摇头,个个义愤填膺却谁也不敢吭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明朗也不拦着,故意的。几个保安搜刮一顿无果,不过不重要,羞辱到了就成。高明朗语气还挺和善,“我一直就很看好你,可惜了,咱俩没有师徒缘。”
温以宁没他那么假,逮住机会不想让他痛快,点头说:“孽缘要了也闹心,好事,没什么好可惜的。”
她边说边打开左边的柜子,把里面十几本荣誉证书搬了出来,这是这两年的功勋章。温以宁把它们塞到高明朗手里,“我认认真真地来,清清白白地走,问心无愧。——麻烦丢一下垃圾桶。”
然后留了一个洒脱的背影,没再回头。
———
十二月刚开头就降了两轮温,大衣裹身也有点挡不住寒气。年底收尾工作多,这一周忙着审核报送给证监会的年度资料,到今日才算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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