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看着秦非墨牵着原缨回了洞房,纷纷入席。
秦非墨把原缨送回洞房,盖头都没揭,就出来敬酒了。
别人敬的酒,秦非墨全都来者不拒,从头喝到尾,到最后一桌的时候,他眼神迷蒙,脚步虚浮,又喝了一杯,秦非白让人搀扶着把他送去洞房了。
原缨闻到了酒气,秦非墨坐在她身旁,声音含混不清“都……都出去!出去!”说着双手搂住了原缨的腰,把原缨拉倒在了他的身上。
下人们纷纷低着头退出去了,听到关门的声音,原本醉得晕乎乎的秦非墨一把推开原缨,坐了起来,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盖头自己揭了吧。”秦非墨说着站起来,回到桌边坐下。
原缨揭了盖头,入目依旧是满眼的红,秦非墨穿着一身大红的喜袍,面无表情地开口“过来坐,我们谈谈。”
原缨头上戴着沉重繁复的凤冠,裙摆很长,走了两步,就被绊倒在了地上。
秦非墨皱眉,也没有扶她,她从地上起来,提着裙子,缓缓地走过来,在秦非墨对面落座。
美人如花,秦非墨却无欣赏之意,只看着原缨说“从今天开始,你是秦家的三夫人,内宅的事情不需要你管,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出门。”
原缨沉默了片刻之后说“好。”
“这个房间归你,我睡隔间书房。你的丫鬟,让他们全都跟着原焱回北疆国去,府里会给你安排伺候的下人,若有人对你不敬,你也不必客气。我们曾交过手,我知道你的实力,若你被府里的丫鬟欺负,忍气吞声,我会认为你是装的。”秦非墨说。
“好。”原缨轻轻颔首。
“若原焱原珏或者北疆国其他人要求你做什么事,你最好告诉我。如果你不说,暗中做出了不利于秦家的事情,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死得合情合理。”秦非墨看着原缨的目光没有丝毫怜惜,只有严厉无情的告诫。
“这话,先前在醉仙楼,你已讲过。”原缨微微垂眸,看着自己嫁衣上面点缀的珍珠,温润的光芒,让她想起了她的母妃最常戴的那根发钗。
“既然没忘,就好好记住!”秦非墨冷声说。
“秦三爷,我们,做个交易吧。”原缨睫毛微颤,抬头,看向了秦非墨。
“怎么?现在就不安分了?”秦非墨面色依旧很冷。
原缨苦笑“事已至此,你我都是棋子。北疆国,我所在意的,仅我母妃一人。我并不想因为我母妃而受制于人,但事实是,我之前没有能力带她离开,现在更没有机会。你的担心,人之常情,我也并不想为了我那狠心的父皇和我那人渣王叔做事,因为不管做了多少,最后也不会有好下场。我在他们眼中只是个卑贱的玩物罢了,你能相信我那亲叔叔,不止一次想要侵犯我吗?”
秦非墨的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眼前女子明明在笑,却让他感觉到了浓重的哀戚,和对命运不公的悲凉。
原缨微微舒了一口气说“言归正传,我并不想在你面前卖惨,博取你的同情。我所说的交易是,你们派人将我的母妃从北疆国带走,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制造她意外死亡的迹象。北疆国的人一定会对我隐瞒母妃的死讯,继续利用我,而不管他们希望我做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秦非墨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救出你母妃,你可以叛国,为秦家做事?”
“叛国……”原缨摇头,“在北疆国,我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连我自己母亲的性命都护不住,谈何国家大义?他们不仁,我不义,如此才是天经地义!”
秦非墨看着原缨的眼神微微变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你知道从北疆国皇宫带走你的母妃,还要制造她意外假死的迹象有多困难,而且这件事就算我答应你也没用,秦家能够做到的人,只有我的侄儿。”
原缨眼底闪过一丝不安“那你会跟秦玥讲吗?”这是她最近想了许久,想出来的唯一一个能把她的母妃救出来的办法,但她没有跟秦玥谈判的机会和资格,如果秦非墨不答应她,一切都是枉然。
秦非墨沉默,在思忖这件事是否值得做。如果成功了,原缨自然不会对秦家构成威胁,反而会为秦家所用。北疆国和大盛国的和平只是暂时的,日后再开战,原缨这个被策反的细作,好好利用的话,对他们而言,好处是必然会有的……
原缨心中忐忑,等了许久,才见秦非墨再次开口,看着她说“我会给阿九写信,他是否同意与你做这桩交易,全由他来决定。”
“谢谢!”原缨脸上第一次露出真诚的笑来,只是她脑袋微微动了一下,头上戴的沉重的凤冠歪倒在了一旁,扯着她的头发。她伸手想要拆下来,因为看不到,所以越动缠得越紧,几缕头发已经被扯断了。
秦非墨皱眉,本想叫下人进来,但看了看桌上的龙凤喜烛,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了原缨身后“别动!”
原缨神色有些不自然,秦非墨很快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拆开,把她头顶包括凤冠在内的所有发饰全都卸下,扔在了桌上,她长长的头发披在脑后,起身想跟秦非墨道谢,转身就看到秦非墨已经大步进了隔间的书房,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不多时,秦非墨换了身衣服,出去了一趟,原缨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封信,心中的忐忑稍稍落下了些,突然觉得这桩让原焱不满的和亲,对她而言,或许是好的。她无法再跟北疆国那些所谓的亲人为伍,因为他们人品败坏,践踏她的尊严,不值得信任,但她先后遇到秦玥和秦非墨,这两个对她的美色没有任何兴趣的男人,却没来由的,让她觉得可以相信他们的人品,所以才大胆提出了那样的交易。
洞房花烛夜,一墙之隔的两人并无任何交流。
半夜秦非墨让下人送了两次水,一次他洗澡,一次原缨沐浴。
第二日一早,原缨起来的时候,听到隔壁书房有脚步声,秦非墨也起了。
又过了一会儿,秦非墨过来了。
原缨换好了一身衣服站在床边,还是新嫁娘喜庆的红色裙子,温如晴给她准备的。
秦非墨朝着床边走来,手中拿了一块白色的帕子,上面染了点点红梅,伸手就要扔到床上去。
原缨脸色有刹那的怪异,还没说什么,秦非墨神色一僵,因为床上已经有了一块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染血的帕子,压在很皱的被褥下面,看着就像发生过什么。
秦非墨把手中的帕子塞回了袖中去,轻哼了一声说“你很懂嘛。”
原缨垂眸“彼此彼此。”
“走吧。”秦非墨话落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原缨连忙跟上,到了门口,秦非墨突然驻足等原缨,原缨低头没看路,撞到了他背上去,又退了一步。
秦非墨轻嗤了一声“走路都不会了?”
原缨低头,上前一步,挽住了秦非墨的胳膊“相公,我以后会小心的,现在去给爹敬茶吧,别让爹久等了。”
秦非墨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轻哼了一声,也没把原缨甩开,带着她出门去了。
292.敬茶,原珏的算计(一更)
秦将军府。
秦谡端坐主位,秦非白带着温如晴和他们的三个孩子都坐在一旁,等着秦非墨带原缨过来敬茶。
一对璧人出现在门口,看着他们挽在一起的手,秦谡有些惊讶。
温如晴抬手,帕子遮住了嘴角的轻嘲,想着秦非墨先前对和亲的不满定然都是装的,如此美色,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一夜过去,可不就变了。
原缨跪地,茶杯高举过头顶,叫了一声“爹。”
秦谡没有为难她,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放下,给了她一个红包,算是认下这个儿媳,也没说什么希望她早日为秦家开枝散叶的话。因为秦谡想跟她说的只是让她安分一点儿,但这话,不说也罢。
秦非墨带着原缨拜见大哥大嫂,秦非白接了茶,微微点头,也没说话。
温如晴笑意温柔地拉住了原缨的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盼弟妹可是盼了许多年,你有什么事,一定去找我,没什么事,也多走动走动,我带你出去认识些新的朋友。”
“嗯,谢谢大嫂。”原缨只顺着温如晴的话说了一句,神色淡淡的。她第一次见温如晴,是在睿王府,温如晴和秦非烟请她过去,为她验身。那件事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经历,是以她对温如晴这个人印象并不好。此时温如晴的笑容,也让她觉得虚伪。
“三婶。”秦瑄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拜见原缨,拿了原缨为他们准备的礼物。都是北疆国特有的东西,很贵重。
温如晴看原缨送了秦瑄一把吹毛断发的短匕,秦瑄很满意,拿在手中把玩。而原缨身后的下人捧着的托盘里面,还有一把古朴的弯刀,一看就不是凡品。
“弟妹,这把刀是要送给你大哥的吗?他倒是提过几次,说北疆的武器很厉害呢。”温如晴笑着说。
这话一开口,秦谡和秦非白都拧了眉,秦非墨无语,也不管秦谡和秦非白还有三个晚辈在场,呛了温如晴一句“大嫂,阿九还没死呢!”
温如晴神色一僵!很显然,她刚刚忘记了,秦府的长子嫡孙根本不是她的儿子秦瑄,而是远在边关的秦玥。原缨给秦瑄的是一把匕首,剩了一样最好的礼物,自然是给秦玥准备的,便是秦玥不在府中,她也带了过来,给他们过目。
“让我看看。”秦瑄放下匕首,起身,拿走了那把弯刀,打开,一道寒光闪过每个人的眼睛。
秦珍珍脱口而出“这刀好漂亮!”
秦瑄握着弯刀,挥舞了两下,感觉很趁手,比起刚刚那把匕首,他自然更喜欢这个,但他不好说,便看了温如晴一眼。
温如晴刚刚的尴尬已经不见了,轻笑了一声说“瑄儿,娘倒是觉得这刀更适合你,若是你大哥在这儿,肯定也乐意跟你换的,他最是疼你们几个了。”
原缨没说话。她只是准备了四样自认为最合适的礼物,秦玥未必会喜欢那把刀,但秦瑄如此行为,已是落了下乘。至于温如晴,表面功夫做得再好,刚刚把秦玥忘了这件事,没得解释。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秦谡轻哼了一声,秦非白皱眉“瑄儿,把你大哥的刀放下!”
“相公,玥儿要是在的话,肯定会送给瑄儿的。”温如晴柔声说。
秦非墨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一把刀而已,什么话都让大嫂说了。”他一向不喜欢温如晴这个大嫂,因为她眼皮子太浅,说话经常不过脑子。从温国公府的庶女成为秦大将军夫人也有十多年了,她表面养得再贵气,一张嘴就暴露了骨子里的气质浅薄。
“好了,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秦谡开口,“老三,你娶妻的事你大嫂忙前忙后,你该谢谢她。”
“这内宅之事,本就该是她来操持。若是她觉得劳累,那也好,反正我成亲了,分家吧。”秦非墨并不想给温如晴好脸。
“说什么胡话?你整天吊儿郎当正事不干,还想分家?我活着一天,这个家就分不了!”秦谡拍了一下桌子,“什么也别说了,都说你那酒楼好,你去安排,今夜全家过去吃顿饭。”
“全家啊?”秦非墨似笑非笑地说,“那得阿九长了翅膀飞回来才行。”
“臭小子别跟老子抬杠!难道老子会把乖孙忘了吗?”秦谡瞪了秦非墨一眼。
“行!酒楼开业你们也没人去捧场,不过一家人嘛,我不介意。今夜都过去啊,吃得好记得帮我宣传宣传。”秦非墨话落,拽着原缨,带着给秦玥的礼物,扬长而去。
“这臭小子!”秦谡起身,“都散了吧!”
是夜秦非墨在醉仙楼安排了一顿很正常的家宴,说好他请客,结果吃完饭他单独找温如晴去结账,说这醉仙楼不是他自己开的,他请客也得付钱。温如晴当然不能不给秦非墨钱,只是问起秦非墨醉仙楼是跟谁合开的,言语中透出想入股的意思,秦非墨扔给她两个字,秘密。
原焱与莫云齐的谈判,在原缨出嫁的前一天已经有了最后的结果。北疆国并没有割让土地,这其中会牵涉到割让之后更换的边境是否适合攻防的问题,双方在这方面都不可能让步。北疆国盛产战马和铁矿,这是北疆国兵强马壮的重要原因。这一次,名义上作为和亲的陪嫁,北疆国“赠送”给了大盛国一个不小的数目,来换取暂时的安宁。
归根究底,不是因为北疆国战败损失了根本,是因为战争一开始,秦玥烧了北疆国大军大部分的粮草。北疆国本就粮食短缺,战争开始之后两国贸易就断了,时值冬季,再打下去,就只能搜刮百姓的粮食来支撑,无法长久。
最终结果,莫云齐很满意,原焱很不爽。
原焱和原珏计划在原缨成亲之后第四天离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原缨三日回门。
成亲三日,秦非墨和原缨相安无事。白天原缨很少见到秦非墨,他不是在酒楼,就是在茶楼。晚上回来,两人同住一个房间,隔着一堵墙,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这天秦非墨和原缨出门坐了马车,到北疆国驿馆去。礼物是温如晴一早准备好的,秦非墨根本没看是什么。
“大概什么时候能收到回信?”原缨轻声问。
正在闭门养神的秦非墨也没睁眼,神色淡淡地说“如果有回信,大概半月。但以阿九的性子,若他不同意的话,可能就不回信了。”
原缨眼眸微黯,沉默了下来。
到了驿馆,原焱和原珏已经在等着了。
原缨要把她从北疆国带来的丫鬟留在驿馆,原焱有些不满“秦府连两个丫鬟都容不下吗?”
秦非墨神色淡淡地说“丫鬟也是人,也有父母弟兄,缨儿只是不忍她们与亲人分离。”
这次跟随原缨来到大盛国的那两个丫鬟,并不是从小伺候她的,而是临行前原焱又给安排的,都是原焱的人,原缨本就不想留。
原缨回她在驿馆的房间收拾些东西,秦非墨没有跟过去,原焱想找借口过去跟原缨单独谈谈,被秦非墨绊住了。原珏找了借口离开,秦非墨并没有管他。因为原缨说过,原焱多次试图侵犯她的事,让秦非墨觉得十分恶心,自然不会给原焱与原缨单独相处的机会。
原珏进来,摆手让丫鬟都退下,回身把房门关上了。
“五皇兄。”原缨并不是很意外,回身对原珏行礼。
“不必多礼,坐,有点事我要跟你讲。”原珏说着,坐了下来。
“五皇兄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原缨轻轻颔首。
“秦非墨待你如何?”原珏问了一句。
“该做的事,都做了,只是防着我,不允许我擅自出门。”原缨微微垂眸。
“如此很正常。”原珏点头,“你一向性子要强,如今嫁了人,要学着和软些,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你的容貌身材,已经可以征服秦非墨了,只是性子再改改,我相信,他对你死心塌地,不过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