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关心则乱
“直至那日在广济寺,你的那番话,很有道理。”
说来可能没人相信,明兰是除曼娘之外,他唯一好好交谈过的女子。那个小小的女孩子,皱着眉,斜着眼,满脸的不满,但却不曾拿空话虚话来胡骂一气,而是认真的讲逻辑,摆事实。他回去后反复思索,怎么想,都觉得明兰的话都没错。
若曼娘真是只想当个妾,那实在没理由去余府闹。
人会受骗,其实只是没往那处想,若真查起来,很多人,很多事,其实是经不起查的。
“曼娘有个服侍多年的丫头,后来由曼娘出嫁妆,远远的嫁了人。我费了许多功夫寻到她,一番吓唬,威逼利诱,她终是开了口。”大凡有了丈夫孩子的女子,很少能忠心到底的。
“那丫头说的,俱是匪夷所思。先是曼娘的哥哥,他压根不是弃妹而逃,而是曼娘苦劝兄长走的。直到曼娘生下两个孩儿后,她兄长才假作懊悔的回来。曼娘一番苦求,兄妹俩做得好戏,叫我宽宥了她哥哥,我却还当她秉性善良。”
明兰没有说话,只呆呆看着床梁顶。
“再来是孩儿,还真叫常嬷嬷说中了。是曼娘叫人去引那汤药婆子吃酒,在药材上做了手脚。”顾廷烨语气涩然,仿佛叙述着一幕荒诞剧,“可我还是不大信,回京拘了曼娘宅里的人来拷问。这一问,竟又有旁的事。”
“她又做了什么?”明兰也开始心生厌烦了。
顾廷烨去握她的手,牢牢握住,才道:“她打听到嫣红的陪房家人常去的酒馆,叫人把自己的住处透了过去,又说了些招摇过分的话,嫣红听了传话,自然气急败坏的打上门去。她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我‘及时赶去救下’她们母子,再和嫣红反目。”
明兰深深叹了口气,挪过身子,侧身抱着男人的臂膀,把脸贴上去。
“得知这些,我一时竟是呆了。”顾廷烨翻身抱着明兰,手心冰冷,“我去与她对质,她辩无可辩,这才说了实话。她始终都是想做正房太太的,之前种种敷衍,都是哄我的。”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86章 真爱的代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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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抓着曼娘的头发把她拖了出来,一顿逼问痛骂,曼娘见躲不可躲,便直言不讳了。他气的怒火攻心,重重的扇了好几个耳光,她面颊紫红肿起,却依旧淌泪而笑。他清楚的记得,那日斜阳昏黄,曼娘匍匐在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腿,楚楚可怜的仰头哀求,还如做戏般的表白,说她是一片真心,望君垂怜,盼君珍重。
却不知,他心头已一片冰凉。人人都骗他,欺他,连这个他一直深信的人都不例外,那还有谁是可信的,这世上还有人可信么?
“那夜,我回府又和老爷子吵了一架。我越说越不像话,直把老爷子气的吐了血,他骂我是‘自甘堕落,无药可救,果然是贱人贱种’,我再不愿待在这儿了,当夜就走了,一直到了南边,才给常嬷嬷去了封信报平安。”
明兰心里难过,贴着他的胸膛,轻轻叹了口气。
“我走后,老爷子一直寻我。好容易寻到了我,给我送的第一封信,便是叫我速速回府,说嫣红有身孕了。”顾廷烨道。
“啊?”明兰大惊,“有这事,怎么从来无人提起过。”
顾廷烨露出一种奇特的笑容,仿佛是在嘲讽:“因为这是一件大大的丑事,上不可告天地,下不能告至亲。”
明兰已经猜到了些许,却不敢乱说。
“老爷子十分高兴,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以后就做爹了,要懂事,好好做人,不能再惹事了。可我却对他说,嫣红肚里的孩儿,大约也姓顾,但不是我的。”
老侯爷当时又惊又怒,连声责骂自己乱冤枉人,他离家一个多月,妻子怀孕两月有余,岂非正好。顾廷烨漠然回答,自那次因为曼娘,和嫣红闹翻后,他们就不曾再行房。
老父脸上当时的神情,顾廷烨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种震怒,那种惊慌,那种深入骨髓的愧意和歉疚,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可当时,他只顾着自己的心情,狠狠把顾家上下嘲讽了一番,直骂顾家是个污糟的烂泥潭,没几个人是干净的。
至于给他戴绿帽子的到底是谁,他既没兴趣,也懒得问了,反正侯府之中,没一个人是好的。
“那,嫣然姐姐的妹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明兰闷闷道。
顾廷烨黯然:“堕胎不顺,血崩而死。消息传来时,老爷子正和余大人理论着。嫣红虽是错了,可我也有不当之处,我从未想过叫她以命相抵。可我们赶去别院时,她已断了气。”
明兰一阵心头发凉,这种死法真是够报应了。
“所有人都以为嫣红是心急堕胎而死。顾家为着遮丑,对外头说是病逝,余大人也不敢多声张,此事便了了。”顾廷烨忽的眉头一皱,“只我一人,觉出不对来。”到底夫妻一场,余嫣红不是笨人,既知会被戳穿,为何不早堕胎,还让顾家人把自己叫了回来。
“那是怎么了?”明兰奇道。
“我有个叫平贵的长随,曼娘对他甚是笼络,他也常为曼娘说好话,当时我并不以为意。自我离京后,已久不见他的。”顾廷烨笑容里满是戾气,“谁知我离去时,别院的门房却说,就在半日前,平贵来过,说是替我传话的。可我并不曾叫人穿过任何话!”
明兰惊问:“难道又是曼娘?”
曼娘最神奇的地方,就是每次顾廷烨不过想问些芝麻,最后总能得了西瓜。顾廷烨森然道:“我捉了平贵拷问,他就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自打顾廷烨离京后,杳无音讯,曼娘如热锅上的蚂蚁,常嬷嬷不肯说,她就只好时时叫人盯住宁远侯府,尤其是嫣红的陪房家人。很快她就有了收获。一日嫣红借口回娘家,马车半道改路,嫣红戴着帷帽偷去见了位郎中。
曼娘随后就去找了那郎中,反正不知主顾是谁,看在银子的面上,那郎中毫不犹豫的说,那位蒙面夫人已怀有两月的身孕。曼娘大喜过望,立刻盘算起来;既要让顾廷烨能赶紧回来,又不能叫嫣红瞒住了,然后偷偷解决掉问题。
平贵的妹子在顾府内宅为婢,全府上下都知道烨二夫人是吃不得莲藕的,她就趁机在嫣红的饮食中丢了些藕粉,份量很轻,只叫余嫣红起了些小红疹子。但贤德的太夫人不肯让老侯爷以为廷烨一走,自己就怠慢他媳妇,坚持找了大夫来瞧病,这便瞒不住了。
事发后,嫣红又惊又怕的缩在别院里,等待着对自己的处置。就在这个时候,平贵来了,他说顾廷烨不愿张扬丑事,只要她把孽种堕了,待此事风平浪静后,便跟她和离。
这个饵,实在太诱人了。顾廷烨本就恶名在外,如今又弃家出走,若两人和离,全京城的人都会以为顾廷烨不好,而她也能全身而退,待过个几年,让宠爱自己的父母再寻一门亲事就是了。平贵又强调,一定要快,否则事出有变,就不好了。
嫣红哪会不从,当下赶紧让人去抓了副虎狼之药,为怕药效不强,她还一气吃了两贴,胎儿是打下来了,但也送了性命。
明兰听的全身冰凉,张口结舌:“……都那份上了,曼娘何必还……?”
“曼娘说,她只想叫嫣红吃些苦头,出口气罢了。”顾廷烨冷笑道,“谁知反叫我看出了端倪,我当夜就跟她摊了牌,说清了,从此一刀两断。”
此事后,老侯爷内外交困,又气又病,很快就病故了,顾廷烨没能赶上见老父最后一面。
前因后果,明兰俱是明白了,却说不出话来。两人久久无语,过了半响,顾廷烨忽的翻身伏在明兰身旁,目中满是歉意:“你怪我么?我没处置了曼娘。”
明兰一愣,失笑道:“怎么处置?”
“要了她性命么?”她缓缓的坐起身来,顾廷烨也起身,和她对面而坐,“说实话,倘若侯爷取了她性命,我是决计不敢叫蓉姐儿再留在身边的,非得远远送走不可。蓉儿再怎么明白道理,到底是母女连心。我不敢赌这侥幸的。”
“可若真杀了她,又有些罚过了。”这事明兰早就在肚里过了几遍的。嫣红的死,曼娘只能算作恐吓欺诈,而向自己撞过来的那一下,属于未遂,这两样罪都不足以判处死刑。
“那就要罚了,可该怎么罚呢?”明兰苦笑道,“说实话,以曼娘的性子,再打她骂她,甚至动大刑,她也不见的能悔过的。”她还不像康姨妈,至少康姨妈爱她的孩子,有了软肋,就能拿住她。可似乎连孩子的安危都不能使曼娘却步。其实,对于这种潜伏伤害性的精神病患,最好的处罚就是终身监禁,但这话她不能说。
明兰把两手一摊,笑道:“侯爷把她远远送走了,倒也是个法子。”
顾廷烨怔住,他实没想到,此时此刻,明兰居然还能这般理智冷静的分析,说的头头是道,丝毫不带半分情绪,他心头忽然百种滋味起来。
“还有朝堂之上,府邸之外,这事越快了结越好。”他忍不住辩解一二。
“这事原本就是不好闹起来的。”明兰立刻表示同意,并且道,“曼娘一不是你的妾,二不是府里的奴婢,人家正经的良民一个,咱们凭什么要打要杀的。若是良民犯了过错,也不该以私刑了断,要过堂审问然后定罪,到时候,公堂上一闹,咱们的脸还要不要了。夜长梦多,若耽搁久了,叫你的对头拿住,就没完没了了。”
倘她是顾廷烨的政敌,一定会拿这件事做伐,把事情闹大了不可。若真叫人参了私德不修,那顾廷烨没准也得和沈国舅一样,在家思过了。两位心腹一起思过,皇帝可要烧眉毛了。
顾廷烨定定看着明兰,神色复杂,默了半响,才道:“在绵州,我给昌哥儿置了百亩田地,又叫人看着,只盼她能念在儿子份上,就此消停。”说着,他脸色倏然一变,厉色道,“再有一次敢作恶,我就顾不得了,立时取了她性命。”
明兰点点头,随即又挥挥手,叫起来:“哎呀,其实这不是关口啦!要紧的是那一位,我说你到底想出辙来了没有。”她满面惧色,“我可再不敢和她一道住着了。”
名义上的长辈,打不得,骂不得,真是处处掣肘。
看她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转眼又如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顾廷烨不由得莞尔,“放心。便是你敢跟她住着,我也不敢。我已经布置好了,这就分家!”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87章 分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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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可说是古代家庭生活中仅次于婚嫁的第二大命题。
照官方口径,自商鞅颁《分异令》,明令‘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日积月累,既能促进小农经济,又能减缓家庭矛盾,分家已经成为了深入人心的观念。
照宗族耆老的说法,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分支以旺根苗,同族同心,共同进步。
若是管不住儿孙的老父老母,他们会叹着气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呀。
轮到顾廷烨了,他的理由更简单,他后娘要烧死他媳妇的说——为了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防止内部分裂继续扩大,保持仅剩的骨肉亲情,还是用距离换美感罢。
头日进宫面圣,顾廷烨虽是一身干净朝服,但面颊鬓边还有手背都有火灰烟燎的痕迹,汇报完两淮工作情况,作为一把手的皇帝当然会问两声,顾廷烨十分有技巧的把火灾现场描述了些,然后略带阴郁悲愤的表示了一句,大约他家要分了。
宁远侯府的家事,皇帝在就藩时就有耳闻,他原以为顾廷烨一袭爵就会驱逐继母,没想他倒心存厚道,硬是过了多半年,还为弟弟谋了个好差。谁知那继母依旧贼心不死,顾府大火,半个京城都看见了,皇帝也是广布耳目,焉能不知。
忠心的臣子为自己跑了一趟远差,任务圆满完成,谁知差点老婆孩子没了,这点子正义皇帝还是要主持的,当下他温慰道:“朕时闻轶事,民间子孙分枝,继母亦多随亲子,卿之念头,并无不可。”一番谢恩,顾廷烨顺带第n度表了忠心。其实皇帝就喜欢这种臣子,又能干,又忠心,时不时有些烦心事,需要向自己求些半轻不重的恩典帮助;唉,不过百姓还能分家,话说他何时能把压在自己头上的那个二妈从宫里给分出去呀。
既给上头通了气,剩下的就好办了。略做了两日准备,这日一下朝,照例先去亲亲老婆和儿子,结果被刚吃饱的儿子吐了一口奶在衣襟上;顾廷烨原本打算穿着朝服去谈判的,却叫小家伙捣了乱,刚会看人的小肥仔尚不知情,只睁着一双无辜滚圆的大眼歪头看着。
顾廷烨笑骂了句臭小子,小心翼翼的托着儿子的脑袋,交到明兰怀里,他轻声道:“我去那边了,很快回来的。”明兰自知何事,她接过襁褓,低头亲亲儿子,抬头轻道:“犯不着和那起子人置气,侯爷定心办了就好。”顾廷烨摸摸明兰的脸,低低嗯一声,换衣出去。
金乌西坠,萱芷园里一片寂静,草木无声,暑气灼人。那日澄园起火之后,便是再迟钝的仆众也依稀觉出不对了,偏一连数日,顾廷烨始终不曾有分毫发作,澄园作息一概照常,反叫人生出‘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终到了这日,眼见顾侯领一行侍卫随从,俱是乌鞘灰衣,沉面肃穆的径直而来,园中仆众都各自缩回屋去。
作为元凶罪魁的那人反倒不惊不慌,听人传报后,便径自端坐于正厅上座,定然的翻着佛经,见顾廷烨进来,她微微掀动嘴角:“侯爷现今是大忙人了,屈尊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顾廷烨只身而进,四下一环顾,见屋内空荡荡的甚为清冷,只向妈妈一人在旁侍立,他淡笑了下:“有件事,和向妈妈要紧的,来与您商量下。”
太夫人似是早有预备,一脸镇定:“何事?”
“前几日家里走水,有人说,瞧见向妈妈领人抱着柴薪。”事到如今,也不必遮着掩着了,顾廷烨冷眼瞥过去,却见向妈妈依旧低头垂首,神色丝毫不变。
太夫人轻讽的笑了两声:“家奴纵火,兹事体大,若是坐实了,非同小可。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奴才说瞧见的呢?”
顾廷烨扯动嘴角:“是曼娘。”
太夫人当即放出两声尖利的冷笑,转头对向妈妈道:“你可认罪?”
向妈妈面无表情:“绝无此事,若侯爷信不过,不论是见官,还是族中各位老爷,老奴都敢与曼姑娘当面对质。”
“呵呵……”顾廷烨似是遇到什么滑稽之事,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掩口,不住的发出笑声,直笑的身仰背拱,满屋皆震。
面前这老妇当的是心思慎密,纵火一事谋划的极是周严。当时天色渐暗,众奴仆都翘首静待主母生产,不免松了些管辖,尤其澄园地广人少,本就空置着许多院落。当时,先是一偏僻处起火,于是一部分奴仆过去救火,不待须臾,四处零星火起,众奴仆平日在明兰手下虽很规矩,但到底时日尚浅,眼见事出骤然,情势不免乱起来。
这时,危机蔓延至嘉禧居;一片人来人往的慌乱中,好些穿着顾府奴仆衣裳的人往嘉禧居冲,亏得屠二机警,领一帮护卫牢牢守住主屋,不论周围如何个乱法,坚不离步,这才没叫人惊了里头生产的明兰。
无论是当时逮着两个形迹可疑的,还是事后盘查出来的,人人都咬死了当时是去澄园救火的。事实上,他们当时还真抱着水桶。彼时天黑事乱,人人奔走,仓促之间,竟无人注意他们,顾廷烨冷眼一看,这些人都是太夫人当初带来的陪房,身契家小都在她手里。
他们心里都门儿清,纵火一事,若咬死了不说,谁也没个证据,还能有条生路,若松了口,别说自己家小要遭殃,自己也未必能脱罪。
即便是顾廷烨真拷问出些什么来,太夫人指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奴仆,反咬一口是屈打成招,只消其中有一个死士反了口,顾廷烨这‘逼害继母,栽赃陷害’的名头就有的说了;倘若太夫人再哭哭啼啼的弄条绳子去寻死觅活的,就更有趣了。
可偏偏曼娘亲眼看见了向妈妈,这是为何?
顾廷烨慢慢止住笑声,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中年妇人,他这小半辈子的坎坷有多少是拜她所赐,这女人暗藏何等龌龊的心思。
向妈妈老迈,况且纵火之事,何须她亲自领人去做——她是故意叫曼娘看见的。
“瞧您说的。”顾廷烨站在当中,满是冰冷的温和,“这阵子京里天干物燥,偶有走火也是有的,自家人何必彼此相疑。那贱人害人不成,又来挑拨,我已把人打发了。”
这妖妇是有心把曼娘闹出来的,是特意引自己拿人去对质的;倘他怒急杀伤,大约她会立即去寻外头的对手来;但若自己两厢都不中计呢……
太夫人也不意外,微笑如湖上薄冰般,冰上已是冬日暖阳,冰下却依旧水寒刺骨:“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到了今时今日还这般。你护着曼娘,也不怕你媳妇心寒。”
“不劳您费心。”顾廷烨笑的比她还温和,心中却莫名起了一阵淡淡的苦涩,“我已和明兰说了,她都省的。”他微一敛神,转头道:“我今日来,是为着另一事。”
他忽提声道,“来人,带上来。”
还不等太夫人和向妈妈回过神来,两个昂健的侍卫已押着一人进来,只见他们把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发出呻吟呼痛;向妈妈已是失声道:“彪儿,怎么是你?”
那人抬起头来,一头一脸的瘀青,他冲着向妈妈哀声道:“娘,救我!”
向妈妈顿时慌了手脚,无措的转头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廷烨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缓缓放在太夫人身旁的小几上:“这几年,他仗着侯府的势,在外头为非作歹,强占民田,如今已逼出人命来了。人家告上衙门,人证物证俱全。”
太夫人拿起那几张纸来看,既有供词,又有花花绿绿的票据和画押,她越看越喘的厉害。
顾廷烨盯着这两个老妇的脸色,不疾不徐道:“向彪是家里的奴才,顺天府尹卖我个面子,叫我自行清理门户。您说呢?”
太夫人似是哽住了,艰难的喘出一口气,强自笑道:“这事不宜声张,真闹大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御史最喜欢告权贵们‘纵奴行凶’这一条了,例证繁多,证据又好找。
顾廷烨朗声大笑,半响才收住:“您真多虑了。这向彪的不法之事,俱是两三年前所为。”那会儿,他还不知在哪儿刀口舔血呢,顶多坏了父兄的名声就是了。
太夫人脸色发白,其实自顾廷烨袭爵之后,她也自知不妙,当即着紧约束下人,不许再有惹事,是以向彪作为怎么也和顾廷烨扯不上干系。
“你想怎样?”太夫人不用转头,也知向妈妈必是六神无主,她忠心服侍自己多年,全然顾不上自己,统共只这么一个儿子。
顾廷烨宛若逗鼠之猫,静静的盯着她俩:“向妈妈,你说呢?”
向妈妈手足颤抖,听着儿子一声声的呼救,心痛如绞,转头看了看太夫人,猛然一咬牙,硬起心肠,怨毒的看着顾廷烨,哑着嗓子道:“这小子败坏侯府名声,该怎么处置,侯爷就怎么处置罢。”
“好!”顾廷烨笑道,“两条人命,怎么也顶上一百大板罢。来人,动刑。”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第288章 分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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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侍卫早有准备,应声而呼,随即从外头又进来两个粗壮家丁,手中提着碗口粗的棍棒,两个侍卫把向彪牢牢压在地上,那两个家丁便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落棍实心,棍棍着力,落在人身上,发声浑浊沉重,向彪当即哭天喊地的叫了起来。
向妈妈眼看儿子受刑,顿时失魂落魄,太夫人脸色铁青,不发一语。这种棍刑,寻常人三十也受不住,六十便要致残,一百大板下去,显是要取向人命。她清楚顾廷烨性子,软求无用,威逼无用,怕反要被他数落一通大道理。
向彪初时还能呼喊,随着一棍棍落下去,叫声愈发低弱,向妈妈摇摇欲坠,瘫软在地上,惨声叫道:“侯爷!起火之事全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太夫人全无干系!请侯爷取老奴性命罢!”
顾廷烨坐在太师椅上,神色肃然淡漠:“向妈妈糊涂了,我已说过,天干物燥,有个走水也是寻常。”京城夏日是一年中最湿热的,何来天干物燥,可他偏这么说。
向妈妈忍无可忍,纵身扑到儿子身上,哭叫道:“这便打死了我罢!我替他偿命!”
那两个家丁训练有素,其中一人停棍,钳住向妈妈押在一旁,另一人继续落棍击打,向妈妈挣脱不开,只哭的气断声噎。
眼看那向彪出气多进气少,向妈妈已半昏厥过去,顾廷烨忽的一笑,转头悠然道:“我走南闯北这些年,也见了不少人,发觉一趣事。人心真奇,不论何等样歹毒之人,对别人能多少心狠手辣,一旦遇上自己骨肉,便也与常人无异。”
太夫人直如木雕泥塑一般,不发一语,脸色青的几乎不似人色。
“不过这也不奇,便是牲畜也怜爱幼崽,何况人了。”顾廷烨继续嘲讽。
太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要怎样?”
顾廷烨敛去笑容,只动了动嘴唇:“分家。”
太夫人倏然转头,毒蛇般的目光盯着他,顾廷烨山岳般纹丝不动,冷冷的直视回去,他不等她反驳,又道:“这次火势虽凶,但好在人都无恙。不但明兰平安生了孩儿,连三弟和侄儿也好端端的,真是天佑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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