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莲静竹衣
只是……赫舍里的目光突然落在昭妃的旗头上,很少正经梳上大拉翅的东珠固然因为这样的发式更为华美。但是,旗头配穗,已婚女子应为二支,未婚女子才为一支。而东珠的旗头正是只垂了一穗。
赫舍里的脸霎时变了颜sè,不禁又转而去看皇上。皇上龙目炯炯对着手中的秀女名册无暇他顾,赫舍里暗自琢磨,当下要不要点破此事,趁机教训一下东珠呢?
似乎看出皇后有异,仁妃开口:“皇后娘娘,可是乏了?”
此语惊动了皇上,皇上把目光投向皇后,温煦说道:“还是仁妃心细,你才刚有孕,原该好好将养,谁料正遇到这起子事情,坐了一上午,若是乏了就先停下,你可到里间炕上歪一会儿!”
赫舍里摇了摇头:“臣妾无碍,只是看到昭妃今儿的服饰略有些意外。”
“昭妃的服饰?”皇上喃喃重复,于是认真打量起东珠,只觉得今日她的穿着与往日的素服比起来娇艳了许多,正在心里赞着,并没觉得哪里不妥,便说道,“皇后与朕想的一样,昭妃平日服sè太过素净,年轻女子还是要鲜亮些,像今日便是又庄重又好看。”
昭妃淡淡一笑:“皇上日理万机,不想着国事政务,倒专在女子的服sè上用心,也不怕人笑话。”
康熙听了,嘴角溢出暖暖的笑意,一双眼睛越发极认真地盯上东珠:“朕在自己的爱妃身上多用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谁又会笑话?”
皇上的龙目中浸着温情脉脉,那眼神里的欣赏与向往呼之欲出,原本搭在龙椅上的手悄悄伸出三个手指
清宫谋 第 225 章
头,别有意味地晃了晃。
皇后与仁妃见状有所不明,东珠的脸却唰地变红了,东珠似是要恼,起身要走:“皇上还选不选了,若不选了,咱们就散了。”
“昭妃。”皇后眼见东珠越发无礼,而皇上丝毫不怪,还一味宠溺着,心里十分不爽,便正好借此发作,“如今宫中又进新人,以往种种就算了。现在你是皇妃,宫里除了本宫,就是以你和仁妃位尊,你们凡事一言一行都要给诸嫔、宫人们做好样子。圣驾之前,你言行也太越礼了。况且,你这旗头上的穗子又是怎么回事?”
东珠一愣,没接上话。
仁妃一瞧,也变了脸,赶紧悄悄与东珠耳语。
皇后却低喝道:“云妞!”
在东珠身后站立的云姑姑立即跪了下来。
皇后只拿她来发作:“你是承乾宫风仪女官,你且看看昭妃今日这服饰可哪里不妥?”
云姑低头颔首:“是奴婢的错,奴婢晨起侍候主子上妆未曾留意,所以致使主子御前失仪。”
皇上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发作,目光看着东珠又瞧着皇后,有些迟疑。
皇后又道:“既如此,你就自己去宫正司领罚吧,二十板子是少不了的。”
“是!”云姑低头叩拜不敢多言。
昭妃挑了挑眉:“皇后娘娘罚得太过武断,请问东珠哪里失仪了?”
皇后看了看她:“你已入宫三年,还不知宫里的规矩,这旗头上的穗子只缀了一支,不是失仪,难道说你是故意向众人表明你还是未嫁女子?”
皇后此语一出,皇上这才明白。果然,皇后与仁妃旗头的穗子都是两支,又看了看东珠,原本并不觉得怎样,现在倒是有些怪异。
东珠轻抚着那单支穗子:“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我们满人的规矩是出嫁女子双穗,未嫁女子单穗。然而这嫁与不嫁与这入宫不入宫可是两回事。宫里有的是入宫十年、二十年仍未嫁的女子,难道她们也都该戴了双穗,扮作妇人?”
皇后没料东珠如此胡搅,一时倒有些语迟:“你是皇上正式纳的妃子,怎么算是没嫁?”
东珠笑了笑,又把目光对上皇上:“皇上来评评理吧,东珠算是嫁了吗?”
东珠朝皇上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很明确,你要说我算是嫁了,哼哼……
皇上心里想的是,你若算嫁了,朕就亏大了,朕还得着下月给你过完生日,好好来个龙凤和谐呢。
眼见东珠与皇上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皇后面上越发难看。
皇上眼中此时唯有东珠,只觉得她与往昔淡然聪慧的形象毫不相衬,有一点娇纵,有一点跋扈,还有一点恃宠而骄。但是说也奇怪,自己真是被她这副德性给吃定了,这样蛮横无理的东珠更是生动可爱,让他欲罢不能,又怎好帮着皇后去怪她。
皇上假装清了清嗓子,充作和事佬:“这个嘛,其实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也未正式纳入后宫服饰典章,这次依朕看就算了。这样,皇后有孕,不能劳累,也不能动气。云妞不必罚了,就帮衬着你家主子,好好把后宫各品阶的服饰冠戴礼仪典制修订一番,也算小惩大戒了。”
听了此语,东珠越发笑得灿烂,云姑仍是低眉顺眼叩拜称是。仁妃自不多言,皇后却着实恼恨,皇上这心偏得越发厉害了。
顾问行在皇上跟前当差,是何等的眼sè,此时便想岔开话茬儿,赶紧上前回话:“万岁爷,下一班秀女可以宣了!”
“宣!”皇上吩咐。
“宣下一班秀女晋见!”顾问行诵道。
这一班女子也是十分出众,是瓜尔佳氏、那拉氏、杨氏、西鲁克氏还有石氏与兆佳氏。
这六名秀女根据年龄长yòu一一在皇上面前请安行礼,每到一人,顾问行便照着秀女名册念出各人才艺,若有女红绣品展示,便由李进朝呈了,递给皇上、皇后览鉴。不料,到了兆佳氏这里,呈上的居然是一份俄罗斯文的书册。
康熙显然对此很感兴趣,命人拿来细瞅。
康熙接过书册一目十行,面上露出欣然之sè,又将书册递给皇后与昭、仁二妃:“你们看看,这书册极为巧致,竟是俄罗斯文与满文、汉文的译本对照。”
昭妃点了点头:“这兆佳氏的父祖都在黑龙江将军任上当差,兆佳氏小小年纪也曾随将军与沙俄官员打过交道。又因自小长在北边边境,所以很是jīng通俄罗斯文和当地风俗。”
康熙帝看罢书册,细细打量起兆佳氏来。
这一届选秀在东珠的tiáo教下,不同以往。
先是服sè,所有秀女都穿着一模一样的rou粉sè旗装,梳着一样的小两把头,这也是东珠的主意。以往选秀,各家都跟闹灾一样,为秀女们置办衣服钗环,而秀女自己也都花心思在这上边较量,你红我绿,你金我玉,好没个意思。赶上家里不富裕的,还要qiáng撑脸面弄个倾家荡产。所以今次由宫中统一办了这服饰,不仅简单方便,也显得皇家体恤。
这个提议,自然受到皇后与皇上的赞同,很快实行起来。
如今秀女们着装统一,少了花哨的外表,各人的气韵风度便极好地体现出来,大家也能把jīng神放在诗书才艺上,这才是天子之家选妃应有的标准。
皇上面上盯着兆佳氏,心中却赞着东珠理事的才能,她与皇后完全不同,皇后是兢兢业业一门心思放在宫务上才弄了个四平八稳,而东珠往往是随意的一句话、一个主意就能处处出彩。这便是过人的天赋吧。
旁人眼见皇上只盯着兆佳氏看,也不由得打量起她。
仁妃笑了笑与皇后说道:“看这兆佳氏很有意思,虽然穿着统一的旗装却在领口与袖口绣上了活灵活现的百灵鸟与小松鼠,倒比寻常的花花草草有趣,衬得人也活泼些。”
这原是一句称赞,但兆佳氏没有推托称谢,反而不卑不亢回道:“仁妃娘娘有所不知,臣女在衣服上绣这活物不是为了让自己比旁人出众。”
“哦?”仁妃稍显意外,皇后也略感意外,皇上越发觉得有意思,示意她往下说。
兆佳氏又说:“如今咱们满人入关已有二十余年,事事都向南人看齐,尤其以这服饰刺绣为甚,都说南绣如何如何jīng美雅致,倒把我们几百年的北绣看轻看低了,还有人说北绣是杂七杂八马猴子上树。”
兆佳氏明眸珠辉,毫无扭捏之态,言辞切切十分直爽,说到这里,大家听了都笑了。
东珠接语:“不错,我在家里时也听嬷嬷说过这句。想来北绣最早以窗花的样子变化而来,大都以动物为主,讲究的是繁复生动。南绣的确淡雅清新。二者确有差异。”
兆佳氏点点头:“昭妃娘娘说得不错,所以臣女就在自己的秀女服上绣了这些活物,这样至少在秀女当中引人关注。臣女想,秀女若不入宫为天子嫔妾,便也会成为我满族亲贵的福晋。若是秀女们可以借此识得
清宫谋 第 226 章
北绣的好处,推广开来,也不致让北绣濒临绝境。”
这一番话说完,连同皇上在内都不得不对这个女子高看起来,在满汉融合而又冲突的今时今日,既不诋毁也不崇媚,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发扬满族传承下来的好东西,这jīng神还真是值得推行。
皇上连连点头,又仔细看了秀女名册,这兆佳氏出身不高,先祖虽有战功,但传至父亲这一辈只是给黑龙江将军充当幕僚,想不到生个女儿还真不让须眉。
“这本译册,是你亲手书写?”皇后问道。
“正是臣女所撰。”兆佳氏朗朗回道。
皇上翻了几页,面上露出疑惑:“这地图也是你所绘?”
兆佳氏看了一眼昭妃,昭妃冲她摇了摇头,皇上窥到便沉下脸只看着兆佳氏:“朕问你话,你看昭妃做什么?”
兆佳氏想了想:“臣女为人从不妄自菲薄也不想贪功,这书册的确是臣女手书,其中所有夷语均为臣女所译,但唯独这里面的地图是昭妃娘娘所绘。”
“什么?”皇上、皇后都很是惊讶,仁妃不由得伸手拉住东珠,目光甚是关切。
东珠红了脸:“也不尽全是,那些地名原本我也吃不准,是我二人一起商量着做出来的。这图是参考了古籍和前明遗迹做出来的。”
如此一说,康熙兴奋不已又感慨万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东珠,此时此刻,任皇后与仁妃近在咫尺,任殿下立着秀女如云,他只认她才是此生唯一的良配知己。
自己从未与她说过深埋心底的抱负,还有那些夜不能寐的时候压在心头的担忧,那是为着北方边境线的问题而与俄罗斯频起的争端,想不到这一切都被她洞悉了,能够把这个长相与门第都并不出众的兆佳氏发掘出来,并帮助她做成这本《俄罗斯与东北边境风物概览》呈上,想来也花去她不少心思。
康熙笃定,兆佳氏虽有才华,虽jīng通夷语,但若非东珠费心筹谋,这本书册也不会到了自己手中。
“兆佳氏听封。”皇上说道。
于所有人来说,极为意外,因为秀女御前终审,只是两种结果:留牌子与撂牌子。然后秀女退下,帝、后才商量着位分,并再通传给母家。而皇上显然对兆佳氏另眼相看了,不仅如此,这位分也让大家瞠目。
在qiáng手如云的这一班中,名不见经传、长相略显平庸的兆佳氏竟然还未侍寝就被破例封为贵人,皇上还御赐了一个“敏”字作为封号。
要知道,前一班极出sè的易氏、董氏才封了常在,而王、李二人还皆是答应。唯这兆佳氏一下子便连升四级,从秀女跃为贵人。
这实在让人意外。
所以皇上金口玉言一出,除了东珠,在场众人,包括皇后的脸sè都变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六女齐封后宫惊
兆佳氏虽然也很是意外,但仍是端庄镇定地依礼谢恩,然后悄悄退在一旁。她身边的瓜尔佳氏依阑面上露出艳羡之sè,漂亮的眼睛中还带着几分不忿。
皇后见了,便点了她出来,问她有何才艺。
瓜尔佳氏想了想:“臣女擅长骑射,能于马上射柳,箭箭绝无虚发。”
皇后听了不语,只看了看东珠。
东珠知道她戏谑之意,扭过脸装作没瞧见。
皇上看了,一时不知东珠对这个瓜尔佳氏是什么意思,是喜欢还是讨厌,只记得曾经听曹寅说过,东珠在家的时候,与瓜尔佳青阑总闹别扭,这依阑与青阑为堂姐妹,想来与东珠肯定不睦,这样想着,便打定主意想要撂牌子。
皇后与皇上的想法不同,越是东珠不喜欢的,皇后便越想将依阑留下。如今选中的几个人,像易氏、董氏、王、李几人,前番中毒受东珠解救,原本就对她感恩,想来以后入了宫肯定向着东珠。再瞅刚刚被封的兆佳氏,才入宫就封了贵人,她与东珠二人又在一起做了这洋人的书稿,怕是私下关系亲厚极了,所以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左右皇上选几位与东珠不对牌的才是。
于是,皇后侧身向皇上低语:“前两班选中的秀女虽是娇美,但大多柔弱了些,臣妾觉得这瓜尔佳氏爽朗直率、健康活波,看着很是不错,像极了福贵人。”
东珠听了微微皱眉,赫舍里极jīng明,这样一提,皇上必然要留下,否则便是不给福贵人面子,而与皇后的建议无关。这是想要自己如愿,又偏不露痕迹,赫舍里还真是高手。
皇上看了看瓜尔佳氏,微微一笑:“巧了,你jīng于骑射,朕记得昭妃马上功夫也是不弱,你既与昭妃为闺中旧识,以往可与昭妃比试过?”
瓜尔佳氏见皇上龙颜甚悦地跟自己说话,立马心花怒放,乐呵呵说道:“自然比过了,可是输多胜少,昭妃娘娘jīng明得很,总有法子讨巧,臣女却是只会一门心思地使劲跑。但若加上马上射箭,臣女必定能赢。”
“哦?”皇上越发觉得有趣,“你既能有胜绩,想来也是不错了。”
瓜尔佳越发骄傲:“东珠姐姐什么都好,其他的自然比不上,唯有这骑马射箭,若实打实地比试,才稍稍能让依阑占点便宜。”
皇上笑了笑,便示意将牌子留下。
这一句东珠姐姐,叫得皇后心里又不自在起来。
忽地看到那拉氏撇了撇嘴,似是不以为然,想到储秀宫前些日子的风波,便有了主意。“那拉氏,你与惠贵人同宗,旧时可有往来?”
那拉氏见皇上的目光始终在博学的兆佳氏与美艳的瓜尔佳尔身上打转,心里正着急,好容易被皇后点道,立即恭敬请安回话:“臣女与惠贵人虽是同宗,但算不得熟识。”
皇后点了点头:“你阿玛是国子监监生,想来出身书香世家,才学定是出众的?”
那拉氏颔首低语:“臣女阿玛对臣女管教极严,三岁起便开蒙,请了两位师父教授,可惜臣女愚钝,也就粗认几个字罢了,闲暇时只爱做些女红。”
说着说着,脸便红了起来。
看她说话一板一言,一副极老实的样子,皇后心里便有几分喜欢,有意为皇上推荐,便拿起朱漆盘中的一张图样递给昭妃与仁妃看。“你瞧瞧,这些钗环的图样画得多jīng巧,孔雀开屏、天女散花、吉庆有余、五福临门,还有莲、兰、竹、菊、水仙、牡丹、岁han三友,这都是那拉氏在复选那日现场所绘的,还有亲手打的络子,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仁妃附和道:“是啊,这花样时新jīng致,比宫中内需司制办还要好看。”
东珠心想,这个丫头看来整天把心思弄在tiáo脂抹粉穿珠制钗上了,虽不合自己的心意,但却不好拂了大家的意,便也略点了点头。
皇上对那些首饰样子没什么兴致,但看到那拉氏娇俏俏地站在跟前儿,偷偷抬眼看着自己,眼神儿里竟是小女儿的娇羞与向往,这神情与明惠很像,似乎又更添了些粉腻欲滴的婀娜,于是便留了牌
清宫谋 第 227 章
。
此时,这一班六个秀女中,已经定了三个,剩下便是石氏、杨氏还有西鲁克氏。
西鲁克氏低眉敛目,站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皇上看了,越发觉得她的娴静与端庄很衬福全,心里便许定她与福全做嫡福晋。
又看了石氏与杨氏,这二人长得也极为绝sè,一个灿如春华,一个皎如秋月,特别是这个杨氏美名早就传遍后宫,秀女们都暗中唤她“杨妃”。
虽然没亲眼见过丰美的杨玉环,但眼前这个杨氏的确明艳婀娜、秀sè可餐,同样的粉sè秀女装别人穿了略有富余,微风拂过,裙袍稍有轻荡,而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撑得鼓鼓的,更显得凹凸有致、身形丰满,特别是xiōng前那一对双峰高高挺起,勾得人难以移目。
眼见皇上目不转睛盯着杨氏,皇后善解人意:“杨氏jīng通音律,复选之时臣妾曾命宫中乐人随意弹奏,不论何种乐器哪个曲谱,她都能一听便知出处,而且弹的一手好琵琶,古琴也很有造诣。”
“哦?”皇上点了点头,“你既然擅长多种器乐,可会吹埙?”
皇上说着又偷偷瞥了一眼东珠,果然,东珠含带怨地瞪了他一眼。
杨氏略点了点头:“略懂。”
“哦,那正好可以同昭妃切磋切磋。”皇上戏言。
杨氏意外,东珠粉面含怒,不发一语。
皇后解围:“皇上若喜欢,留下便是,以后有的是机会让杨氏与昭妃同场竞技。”
皇上没回话。
东珠则问道:“器乐之道,非一定要同场竞技,寥寥数语也可获知音。你既会吹埙,你可知埙曲的独特之处?”
杨氏略加思索:“埙之曲音古朴浑厚、沧桑神秘,它从远古而来,是灵魂的一种飘飞,仿佛穿过千年、越过高山旷野,带着泥土芳香奏出大地的吟唱,是天籁的绝响。”
皇上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可是为何朕听来却觉得那曲音哀怨缠绵、如泣如诉,有些悲凉伤感,仿佛内心极不如意。”
皇上说着,还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东珠。
东珠神情微微黯然,皇上果然是在意她的,只可惜他还是不够懂她。
杨氏神情微滞,看了一眼东珠:“一样乐器,不同心境的人演绎原本就有所不同。而在不同的人听了,自然又有差别。臣女虽未听到皇上所说的那种哀怨,但臣女想,即使是哀怨,也不是对尘世浮华有所求却得之不能的悲哀。那应该是一种远离尘嚣的渴望,正如埙本身是以泥土烧烤而成的,却能以高洁纯美的音质传出天籁。”
“远离尘嚣的渴望?”东珠笑了,笑得酣畅淋漓,她甚至起身离座,走到杨氏跟前,“你果然是我的知己。”
杨氏没有像寻常人那样羞涩得口称惶恐,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握住了东珠的手。
这一幕,让皇上很是意外。
仁妃看不明白,目光瞥向皇后,皇后神情越发肃穆,眉头微蹙。眼见皇上又要留牌子,皇后轻咳一声:“杨氏,你jīng通音律可知道如何能让天生五音不全者能通音识乐?”
皇后此语问得突然,不仅杨氏,其余人也都是一怔。
杨氏想了想,便回道:“臣女不知,但想来不管学什么,天资若差点,勤能补拙,所以多听想来便能好些。”
皇后连连点头,对皇上说道:“臣妾记得正月宫宴的时候,一到奏乐,裕亲王就喊着犯困,还说自己不通音律。如此,皇上倒该替裕亲王打算打算。”
“皇后说得极是。”康熙点了点头。
直到此时,东珠才明白赫舍里的意思,是想提醒皇上把杨氏指给福全。这让东珠很意外,西鲁克氏已内定为福全福晋,难道赫舍里临时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这杨氏实在是个绝顶聪慧的女子,难得的是心思纯净善良,东珠不忍她受委屈,便依旧握着杨氏的手,目光中尽是问询。
“皇上还未定夺,此时一切还来得及,你是愿入宫与我为伴做真正的知音,还是去……”东珠低语。
杨氏低着头略一思忖,再抬头时已风淡云清:“若座上那个为咱们的知音,我便入宫,可惜。”她摇了摇头,展颜而笑。
东珠心中一沉。
好个聪慧的女子,不过殿上寥寥数语,就已断定皇上不是她的知音。
皇上想了想,暂时没表态,这一班秀女太过出sè,费时甚多,顾问行不由得向皇上提示,还剩下最后一名秀女石氏。
石氏体态轻盈,眉目清秀,肤白如玉,静静地站在那里如角落里悄悄绽放的一株合欢花,清新淡雅,冷香迷人。
这石氏没有报任何才艺,但是秀女名册中写得极清楚,她出身汉军旗,最重要的,她是恪太妃石氏的侄女。
对于恪太妃,皇上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按照规矩,前朝皇妃的直系亲属如遇选秀,是可以照顾直接经过初选、复选进入御选环节的。
眼下不管是为了满汉一体,还是为了体恤在不明火灾中无辜枉死的恪太妃,皇上都打定主意,留了牌子。
于是,这一班,便是大清选秀以来结果最好的一班。
西鲁克氏被指为裕亲王为福晋,杨氏与瓜尔佳氏为侧福晋,兆佳氏为贵人、那拉氏与石氏为答应。
结果一出,众人哗然。
而第一个跳起来的,便是瓜尔佳氏。
第一百二十六章 瓜尔佳氏的美梦
鳌拜府中。
弟弟穆里玛、亲信玛迩赛、侄子塞木特与遏必隆等人聚在书房,众人神情义愤,穆里玛更是大发雷霆:“大哥,小皇帝这是明摆着给咱们瓜尔佳氏难堪,当初青阑原本就该留在宫里当贵妃,到了却嫁了兰布那小子。咱们心中有恨,但好赖青阑还是个郡王妃,便暂且忍下。可如今越发欺人太甚,让咱们依阑当个侧福晋,这脸打得也太狠了!”
玛迩赛哼了一声:“就是,更可气的,那嫡福晋若是大富大贵椒房勋戚之家也就罢了,偏是明安图家的丫头,一个二等侍卫的女儿,京里连所像样的宅子都没有,凭什么指她当嫡福晋?皇上这是将咱们奚落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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