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安化军
第22章 大局已定
崇政殿里,皇帝赵祯道:“昨日贝州城下,杜中宵携了新的火炮去,一个下午,就把城墙上的女墙全部轰塌。城下将领估计,不过五日,就可破城。年前枢密院试过火炮,不是没大用处吗”
夏竦捧笏道:“陛下,明镐来的奏章,说新铸的炮比原来的炮大了十倍,威力自然不同。据说一炮发出,惊天动地,女墙随炮崩塌。没了女墙遮接,城墙也就不能登了。”
陈执中道:“火炮本就是杜中宵所制,在唐龙镇时,几炮便把劫掠的契丹人惊走,岂会无用其他人只是按火山军的形制铸造,不知其道理,用起来自然不能发挥其威力。”
宰执看了明镐送来的奏章,赵祯则有李继和的密奏,两相对照,便就知道他们以前对火炮的威力低估了。女墙不如城墙厚实,但也坚固异常,一炮就可轰塌,他们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是怎样的威力。
议论了一会贝州前线的局势,战局乐观,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枢密副使高若讷道:“若是大炮有如此威力,那就是国之利器,不可轻易示人。上元节后,契丹国使要经贝州北返,当命明镐等人,不可使契丹人看见火炮。”
夏竦道:“此言有理!同时吩咐馆伴使,防契丹人刺探贝州军情。”
大宋对契丹一直处于下风,所依赖的就是坚城。如果让契丹人学去了这种攻城利器,大宋面临的威胁就不是从前可比。历年的契丹使节,都会刺探情报,不得不防。
宰执们一起商量,两府同时采取措施,防止大炮的情报外泄。至于以前的小铁炮,因为不重视,也不知道契丹人知道多少,现在顾不得了。
大炮和火药说起来并不复杂,不过这个年代,技术扩散非常不容易,契丹想学也一时学不来。交流了几百年,又有幽云十六州的汉人在治下,契丹的技术水平还是差大宋一大截。
宋庠道:“杜中宵此人,在河东路的时候便就治绩突出。虽然不擅文学,但各种杂学无所不知,除了制火炮,还曾制了拉货的大车,数年间河东路便有数千辆。有了此车,麟府路粮草供应从容许多。人各有所长,此人也是个人才。”
陈执中道:“他真能攻破贝州城,回来需重用。我听说开封府韩推官制的车船,也是他与杜中宵一起制出来的,于机器上面,此人甚有心得。”
其他几人纷纷称是。三司使张方平道:“杜中宵在火山军的时候,把唐龙镇设为自由贸易之地。初时不知其用意,一年多以来,他在那里建立柜坊,获利无数。以唐龙镇偏僻之地,所得还要多于河北路的榷场。现在河东路的钱粮,多赖唐龙镇,免了京城调运。”
以前杜中宵做了很多事,零零散散,每一样都让人眼前一亮,但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功劳,不入宰执们的眼。贝州城下用炮攻城,跟其他的事情比起来,于杜中宵自己来说,其实是最简单的。但这场战事朝廷瞩目,所有的官员都盯着,一件不大的功营,却让朝中的重臣注意到了他。以前的零零星星各种功劳加起来,突然让人觉得光芒万丈,不再是那个为了馆阁试到处钻营的年轻小官了。
赵祯到这个时候,才对杜中宵有了印象。重新回忆起他到河东路的时候入京陛辞,还有上次回京演示枪炮,模模糊糊想起来的不多。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杜中宵答了什么,竟然一句都不记得。好在这些正式会面都有记录,回去翻一翻,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
贝州城下的杜中宵对朝中的事情一无所知,兢兢业业地指挥着攻城。他心中明白,只有攻破了贝州城,自己的功劳才能到手,不然一切就是镜
第23章 意兴阑珊
杜中宵和李继和相对而坐,一边聊着天,一边饮着酒。
帐外面,铁炮压制住了城头,在南城门两侧留出了一片空白地带。王凯指挥着神卫军士,把重新搭好的曲城靠到城墙上,五百精兵鱼贯而上。
到了这一步,大局已定。杜中宵不再参与战事,也不观战,自顾与李继和在帐中饮酒。
听着外面杀声震天,李继和道:“学士,你到贝州之后,立即扭转战局,今日攻城必胜。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不出去看一看,只顾在这里饮酒”
杜中宵道:“不过数百士卒叛乱,裹挟城中百姓,依赖坚城,才拖延到今天。城一破,便就如砍瓜切菜一般,有什么好看再者说了,这又不是面对外敌入侵,叛乱的终究是本朝百姓,不过一时被妖教迷了心智而已。作乱着实该杀,但让乱子起来,朝廷就有许多不是。”
李继和点了点头:“学士说的是,这仗原就没什么意思。”
贝州之乱,当然不是农民阶级反抗地主阶级的战争,这场乱子,农民只是旁观者。但这几年弥勒教的大规模传播,却说明了社会矛盾激化,底层人民受到的压迫加深。从这个意义上说,此次叛乱,朝廷应该负更大的责任。
但谁负责呢西北党项叛乱,耗费了无数钱粮,却一战不如一战,最后只能议和。不管用什么样的名义,每年都还赐绢帛,可谓是内外交困,丢尽了大宋脸面。陕西、河东、河北沿边三路,这几年负担沉重,最后换来这种结果,不出乱子才不正常。
杜中宵亲历其事,知道这种局面,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能够担起责任的。这种结果,说明天下出现了问题,而且非常严重。党项数州之地,为了对付元昊,朝廷花了太多的钱,说明官僚体系的效率不高。以优势兵力,天下近半精兵,屡战屡败,说明军事上的问题更大。
朝廷没有什么对不起作战禁军的,战事不力,推不到对军队苛刻上面。几年作战,朝中官员普遍捐出俸禄的一部分,支援战事,前线将士足兵足饷。数年无大胜,朝廷对军功依然慷慨。近的如贝州城下的王凯,不过十年时间,就由一个底层的巡检,升到了武臣极任的管军大将。更典型的如狄青,十年间由一个捧日军小校,做到了一路都部署,管军大将。再进一步,杜中宵没记错的话,狄青要做副枢密使了。
从礼遇上讲,管军大将与枢密副使相等,俸禄上还要更加优厚一些。不过副密院是文臣系统,偏向于军令,掌管着人事和财政,权力更大。
杜中宵记得以前有人论宋朝的武将,有人把狄青与岳飞相提并论。杜中宵查了狄青的履历,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狄青从来没表现出能够指挥一场大规模战役的能力。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高级将领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现出这种能力,宋军没有打赢一场大战。狄青的战功,在西北并不突出。
不了解事实,对于西北惨败,经常会得出官员贪污**,将领怯懦怕死,士兵滥竽充数这种想当然的结论。其实与对面的党项比起来,宋军这些毛病,远比对方轻得多。
那为什么还是败了这就涉及到根本的制度问题了。既有文臣武将的关系,也有军事制度,更深的还有立国之本。即现在人常说的,军为大宋立国之本,但执掌权力的,又以文臣为主。
不管是在西北,还是贝州城下,以文官重臣为帅,高级武将负责军事指挥,已经是惯常做法。明镐以体量安抚使统一掌管军政,军事则以王信为都部署。没有明镐,则前线军队的后勤不好协调,军粮转运的转运使系统,已经彻底成了朝政的一部分,早就以文官为主。而且武将的素质,也无法跟朝廷的中书和枢密院对接。没有王信这个都部署,作为文官的明镐,无法有效指挥军队。
这种体系,就是在西北磨合出来的。战事初起,前线分掌一路的是武将帅臣,他们打得实在太过难看。范仲淹和韩琦为代表的文臣边帅,代替了前线的武将,才稳定了局势。不是因为文官为帅,才导致了前线失败,而是因为前线失败,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用文臣为帅。
为什么这样这就又涉及到现行军事制度下,军队的能力问题了。
在火山军的时候,跟王凯和张岊配合,杜中宵实际没有遇到真正的战争,对这一点感触不深。在贝州城下数日,杜中宵看了典型的禁军,他们的组织、纪律,他们面对战争的做法,从心底里,对这支军队不报什么希望。要想真正能打仗,非要进行彻底的改革不可。这种事情,现在的杜中宵如何做到
打下贝州,城下的将领们加官进爵,请功领赏,皆大欢喜。但对杜中宵来说,这种事情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将来面对外敌,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第24章 秘密回京
帅帐外的空地上,王信提着王则,一把掼在地上,向明镐叉手:“谏议,已拿了首犯王则在这里!”
明镐抬着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长出了一口气,高声道:“一应人犯,全部收押。一定要看住了,不得有丝毫差错!等朝廷旨意,如何处置!大军驻城外,没有军令,不得入城!”
说完,对身边的高继隆道:“知州,贝州新经战乱,如果大军进城,难免扰民。你带手下进城,妥善抚慰百姓。除叛乱士卒,及曾入妖教者,其余皆不问,不可再激起民变。”
高继隆拱手称是,带了手下官吏,进了贝州城。王信、王凯和郝质则带部下出城,依然回营。
贝州一座小城,几万大军涌进去,不说军队的军纪不能指望,就是军纪良好,城中百姓也负担不了。
把几个首领押在帅帐外,明镐对一边的杜中宵道:“此次破城,学士当居首功!今日军中设宴,为众将士庆功!学士请上座!”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攻破城池,浴血奋战,是诸将之功。我不过是带人放了几炮,哪里敢自居首功。谏议主帅,自当上座,几位太尉作陪。我叨扰一杯酒即可。”
城一破,杜中宵的作用就消失了。这个时候,正是攻入城中的诸将意气风发的时候。王凯与杜中宵熟识,自不必说,王信、麦允言和郝质等人也都心中有数,不会失礼。下面的钤辖、都监,以及王凯属下的军都指挥使、营指挥使,可就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了。打了胜仗,人人趾高气扬,互相夸耀争功。为了言语冲突,几次打了起来。对于接着发放的赏赐,更是斤斤计较。
这种时候,将领比前边作战的时候更难约束,明镐看着也头痛。见杜中宵不争功,心中赞许,当下命亲兵摆了酒筵庆功,杜中宵作陪。
酒至半酣,明镐把杜中宵叫到一边,低声道:“学士,城已破,再在城下多留无甚益处。王则一众贼犯,先押在这里等候朝廷处置。等到明日,你立即带了大炮返回京城。枢密院特别交待,回京的路上要仔细遮掩,不要被人看破了行藏。”
杜中宵一愣:“怎么,难道王则还有同党要到别的地方追剿”
明镐道:“不是。贝州回京,正是契丹国使北回的路。你早走一步,在契丹使节动身之前,押着大炮回到京城。此次贝州之战,大炮居功至伟,此是国之利器,不可示人。”
杜中宵点了点头,明白了明镐的意思。贝州之战的情形,肯定瞒不过人,契丹使节必定会四处打听大炮是什么样子。自己提前回去,避开契丹使节,免得被他们打听了消息去。
此次大炮虽然没有轰塌城墙,能够把女墙防御体系消灭,对于攻城的意义已是非凡,不是上次的枪炮可比的。枢密院年前自己试炮,得出没用的结论,丢了一次脸,现在格外重视。这一次回到京城,只怕不会再让杜中宵在百官面前试炮了,能够见到这武器的,只怕没有多少人。
城已破,贼首已拿,攻城官兵放下了包袱,这一夜人人尽兴。
杜中宵微觉酒意,见王信、王凯和一众将士畅饮不停,便向明镐告罪,回到自己帐里。
陶十七与几个炮手,还在旁边小帐喝酒吃肉,痛饮欢呼。杜中宵吩咐一个卫士,把他叫进自己帐里。
叉手唱诺,陶十七道:“官人,今日大胜,你怎么不多饮几杯酒”
杜中宵道:“酒随时可以喝,这几日人人兴奋,容易出事,还是自我约束一下得好。”
陶十七不在意地道:“我们都是自家兄弟,在一起喝几杯,说些闲话,又会出什么事!”
从相州一路前来,陶十七跟几个炮手混得熟了,都像兄弟一般,倒没有外面那么乱。
杜中宵道:“十七,朝廷旨意,明日一早我们押炮回京。此次攻城,大炮威力尽显,许多人都看在眼里。现如今契丹使节在京城,要防他们耳目,我们回京要隐密一些。”
陶十七喝得晕晕忽忽,听了杜中宵的话,愣了一会,明白过来意思。叉手道:“官人放心,我自会约束他们,不要饮得烂醉。明日一早,我们收拾妥了,上路就是。”
杜中宵点头,让陶十七回去准备,明日不等天亮就出发。
看着陶十七离去,杜中宵在帐里又坐了一会。本来想的,过年的时候请个假,回许州把妻子和儿子接到京城来,没想到碰到贝州之乱,错过了。此次回京,短时间不会再四处奔波,应该让月娘带着儿子到京城来与自己团聚。最好在上元节前到京,一家人热热闹闹。
河东路两年多,没有家人在身边,难免觉得冷清。人这一辈子,总不能只是忙忙碌碌,没有家人的陪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管下一任做什么官,最好不要再到边地去,不能带家眷实在坑人。
第二日一早,不等天亮,杜中宵便就起身,让陶十七等人架好炮车,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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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钦差试炮
正月十二,杜中宵一行终于到了开封城外。在驿馆歇下,杜中宵派人禀报中书和枢密院。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枢密院都承旨战士宁到了城外,到驿馆见杜中宵。
分宾主落座,战士宁取出文书交给杜中宵:“枢密太尉札子,命学士带大炮前去咸平县,安置于殿前司雄勇军中。到那里之后暂住,听候指挥。”
杜中宵接了札子,拱手称是。
中书出来的正式命令称敕,枢密院称宣,均须奉圣旨,皇帝画押。遇有平常事务,则用札子,宰执签字画押即可。更低一级的还有头子,用于处理琐碎细小事务。另一个实权衙门,三司发出来的命令文书称检。这几种文书都有不同的格式,大臣不同的权限,效力也不相同。
杜中宵看了札子,给战士宁写了回执,问道:“此去咸平,不知承旨是否同行”
战士宁道:“为免诸多麻烦,枢密太尉命我随学士同去。现在天色还早,学士用些酒饮,我们便就出发。晚上歇于赤仓镇,明日到咸平县城。”
从枢密院的安排看,杜中宵此次带回来的大炮,枢密远比上次重视。京城中人多嘴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干脆不让进城了,直接去开封以南的咸平。
咸平县位于蔡河边上,交通便利,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军营之一,驻有各种编制的禁厢军近万。雄勇军名义上隶殿前司,在咸平有三指挥,也算精兵。不过从太宗朝开始,三衙的势力逐步缩减,大多开封城外的禁军只是名义上隶三衙,实际上已经等同于地方禁军,雄勇军也是如此。
杜中宵和陶十七等人用过了酒饭,带了大炮上路。赤仓镇歇了一宿,到了咸平雄勇军营中。
进了军营,魏都监也不把杜中宵和战士宁让进帅帐休息,直接让拉着火炮,到了军营后面的校场之中。口中道:“两位莫要怪罪在下无礼,枢密院有令,火炮是国之利器,不可示人。严令到军营之后,立即选隐密之处安放。还有一位宫里来的石太尉,等在这里试炮。”
到了校场,就见到一个中年人在那里指挥着军士背土筑墙,极是热闹。
这人杜中宵认得,是他初到河东路的时候,在那里任并代路钤辖的石全彬。杜中宵去火山军之后不久,石全彬便就从河东路调回宫中,现在做到入内副都知,是最有实权的几个内侍之一。
几人见礼,石全彬上下打量杜中宵,口中道:“你我河东路相见,那时学士文弱书生,枢密太尉手下做签判。不想还有行军打仗的本事,那时错过了,着实可惜。我若是在河东路多待上一年两年,收唐龙镇的时候也能捞些功劳。”
杜中宵拱手:“太尉说笑,不过侥幸而已。”
石全彬指着不远处新筑起来的堵墙道:“学士不必谦虚,侥幸不侥幸,一会试过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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