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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人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瑞根
同时冯紫英所代表的的北方士人也是一个关键。
朝廷中最反对开海的就是北方士人文官,另外武勋群体作为军中举足轻重的力量,也一直持反对态度。
而冯紫英不但是武勋群体中异军突起的佼佼者,而且其背后两大佬——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是北方士人的中坚力量,而且齐永泰极有可能日后会成为北方士人的代表人物。
正因为如此,冯紫英的态度和影响力才显得格外特殊。
许獬微微点头,“紫英,若非如此,开海又如何能这般艰难?”
“海禁之初或许有其理由,但是时移世易,小弟认为当初实施海禁的一些理由和原因都不成立了,而相比之下开海带来的益处和必要性却越来越大,可是好像朝廷内部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大家就是相互攻讦,固执己见,久而久之,就成了为了反对而反对,鲜有真正涉及到具体原因和理由了,……”
“紫英,你有何意,只管说出来。”许獬隐约揣摩出一些东西来,但是他却不知道冯紫英打算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
“小弟之意,子逊兄文采风流,那么能不能以闽浙沿海民众面临的困苦生活先写一篇文章来,让朝中诸公,尤其是从未去过南方的北方朝臣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形?”
就这个?许獬大惑不解,就这个也值得如此郑重其事的来和自己一说?
“子逊兄,其他小弟暂时不便透露,不过这只是第一步,小弟也会配合有一篇文章,嗯,到那时候也许就会有一些不一样,……”
许獬也知道此子素来谋定而后动,而且一动就基本上是一击必杀,必定能够达到其目的,而且让自己来写这篇文章根本不算什么,必定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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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难得啊,专门请为兄来饮酒。”坐在冯紫英对面的男子不过三十出头,面色灰白,颧骨高耸,一双眉毛微微上挑,极有气势,“照说该为兄替你庆贺才对,会试殿试馆选,你这是一帆风顺,为兄在你这个年龄都还在为秀才资格而苦读呢。”
夕阳垂落在窗棂格上,在地板上映出斑驳陆离的窗花,一具很有唐仕女风格的屏风半遮半掩的摆放在这房间里,多了几分慵懒安逸的气息。
“楚材兄,你我之间何必在意这些?”冯紫英笑着替对方斟上酒。
“紫英,我知道你家境好,但就你我两人,还专门弄这一间,未免太奢侈了。”一口山东乡音,正是冯紫英的老乡兵部职方司主事耿如杞。
“嗯,不是小弟奢侈,而是想要和楚材兄谈一些比较隐秘的话题,所以才选了这么一处。”冯紫英漫不经心地放下酒壶,“本想寻个安静地方,但是许久没有和楚材兄一唔,觉得还是要有些酒才能让许多话题更能尽兴,所以才选了这里。”
耿如杞略小而精神的眼眸中掠过一抹惊讶的光芒。
自己这位小老乡可是庶吉士中的风头人物,甚至连一甲三位的风头都被他抢走不少,现在入了翰林院,还以为会安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才多久,半个月吧,看样子又要不甘寂寞了。
冯紫英没有提话题,耿如杞也不问,二人便说着闲话,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耿如杞见冯紫英仍然不提来意,忍不住摇摇头:“紫英,你可真的耐性好啊,非得要为兄来问你,怎么就专门请为兄和这顿酒,如果是这样,那该把君豫也叫上才对。”
练国事和耿如杞的关系也不浅,不过今日话题二人对谈更合适一些。
“兄长稍安勿躁,小弟其实一直在想还如何来说这个话题,……”冯紫英沉吟着端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什么话题让紫英都这么为难,这可真的罕见啊,紫英你的名声现在可不小,虽然还未正式入仕,但愚兄看我们这一科的庶吉士们都找不出一个能赶上你的了。”
耿如杞是元熙四十一年进士,比冯紫英他们早两科,但他没能入选庶吉士。
“小弟不知道楚材兄对开海一事的态度,嗯,另外也想问一问楚材兄,如果开海的话,对我们山东,比如登莱和辽东那边有何意义。”冯紫英一字一句的问道。
之所以要找耿如杞,那是因为开海在南方是海商们的事情,但是对于北方来说,开海就比较复杂了,涉及到政治和军事上的影响。





数风流人物 乙字卷 第二十三节 不鸣则已
冯紫英从来不会小瞧这个时代的官员们,他们或许没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眼界,但是他们却能清楚的分析出利弊得失。
海禁和开海,博弈从前明开始,当前明和大周为了保卫北方边陲不被游牧民族击破而不得不迁都京师城时,就决定了这场博弈会一直持续下去。
大家都知道帝国的经济重心早就转移到了南方,江南、湖广,这才是重心,京师城从钱银到粮食再到绫罗绸缎布匹,什么都需要从南方来。
北方日益残破,尤其是九边之地始终遭遇着草原上游牧民族如跗骨之蛆般的撕咬,使得北方经济基本上是以一种维持生计和抗御外敌入侵的这种状态下反复煎熬着,加上这几十年老天爷的不作美,使得整个北方都处于一种每况愈下的情势下。
可以说从在经济上来说,北方已经没有了和南方抗衡的资本,但是北方的特殊地理优势又使得任何一个王朝都从来不敢轻视北方,无论是北方士人还是北方边防,前宋的悲惨故事没有人愿意重演,哪怕是再坚定的南方士人也不得不承认,一旦北方沦陷,那么唇亡齿寒,南方一样会陷入绝境。
正是这种利益和权力之间的博弈才使得海禁和开海处于一种诡异的僵局下,海禁从明面上仍然继续,但是内里像闽浙大海商们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甚至如火如荼。
但不得不说这种朝廷制度上的禁止仍然让他们有一种随时处于危险境地的状态下,无论你做得多么隐秘,无论你交通到了朝廷哪个层面,一旦雷霆之下,便再无幸免,所以他们也渴求着在朝廷制度上的解放。
对于北方士人以及他们代表的阶层来说,南方开海可能带来的冲击不可预测,但毫无疑问南方会有相当大一个群体从中获益,而对他们来说,一无所获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支持呢?
要让他们支持,要么是能让他们直接获得利益,要么就会危及自身利益,要么就是要利益交换。
耿如杞也被冯紫英的问话给震住了。
这道题可不浅。
开海,而且还直接涉及到了山东和辽东,并不单纯是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战略利益。
冯紫英可以知晓一个大概趋势,但是他却很难说得清楚这开海能够给北方带来什么,做不到这一点,你很难说服这些北方士人对开海支持,哪怕是不阻挠。
但有一点冯紫英还是清楚的,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北方士人,尤其是对与辽东有着密切关系的山东、北直来说,辽东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两直省的利益。
那么如果能让辽东、北直与山东这三地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并让他们觉得开海可以从中获益,不管是经济利益还是安全收益,那么或许这道题就要容易许多了。
”紫英,你是要做什么?想要推动朝廷解除海禁,开海?”耿如杞放下酒杯,颧骨两边的脸颊略略发青。
他不敢再喝了,他要好好想想冯紫英的每一句话。
冯紫英哪来这份能耐?除非是他背后的人,想到这里,耿如杞心中都有些恐惧,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是北方士人代表,如果他们两人态度有变,那么海禁之策还能维系多久?
“楚材兄,不要紧张,我只代表我个人,嗯,您也别误会。”冯紫英知道耿如杞想偏了,“真的。”
耿如杞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也是北方士人,但在兵部更多地还是考虑军事上的问题,经济上的这些他大略知晓,却不精通。
不过冯紫英很坚定的态度还是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朝廷每一次政策的调整都会带来剧烈的震动,从财赋到人事,而开海更不简单。
“那你想干什么?”耿如杞重新捏着酒杯,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开海就那么可怕么?”冯紫英反问。
“哼,对某一个人甚至某一家人来说,也许无足轻重,但是对大家来说,恐怕就未必会接受了,你知道光是这春闱南北卷的分卷都是我们用了多少力量争取来的么?难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南方学风更盛,但我们想如此么?我们其他方面付出更多,当然应该要得到更多!”
耿如杞轻轻哼了一声,经济上的失衡,已经让南方在朝廷上越来越占据优势,这一点哪怕从皇帝到北方士人都在努力,却都难以扭转。
“楚材兄,问题是要想得到更多,那我们就需要有更宽广的路子来,而不是光靠别人的施舍,固本强基才是王道。”冯紫英沉声道。
“你觉得开海对山东和辽东有益?”耿如杞明白冯紫英的意思了。
“如果是单纯这两地,意义不大,但是如果把朝鲜和日本加入进来,这利益就不小了,而且这不仅仅是海贸通商上的,对于我们控制朝鲜,防止倭人野心复炽,意义重大,小弟相信楚材兄应该比小弟更能理解。”
冯紫英的话让耿如杞陷入了沉思。
冯紫英提到的固本强基当然不仅仅是之南北之争而已,而且也触及到了耿如杞最担心的辽东问题,女真人的咄咄逼人威胁到了辽东生存,辽东一旦失手,那朝鲜必定会投向女真人,朝鲜的人力一旦被女真人所用,那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紫英,你想要愚兄做什么?”耿如杞收拾起其他心思,问到最现实的问题。
“简单,楚材兄,我就想请楚材兄分析一下辽东、北直和山东三位一体的重要性,那么这三地开海对巩固辽东的防御和日本朝鲜的利益一体的可行性和意义,……”
冯紫英直白的话语让耿如杞又是一阵思索,良久方才苦笑道:“紫英,你这道题可把愚兄给考住了,若是边务这一块倒是可以,但是涉及到利益一体,嗯,涉及到和日本朝鲜开海的利益评估,愚兄恐怕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楚材兄,未必就要局限于你们兵部嘛,户部,工部,通政司那边,你都可以探讨求援嘛,我相信你们那一科中肯定会有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有研究的,……”
冯紫英循循善诱。
”那你究竟打算做什么?就算是能行,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拿得出来的,这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太复杂了,而且对错与否,愚兄自己都说不清楚。”耿如杞叹息不已。
冯紫英知道对方被说动了,毕竟这既关系到朝廷在辽东的战略,同时也牵扯到辽东、北直和山东这北方士人相当大一块利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值得认真琢磨。
“理不辨不明,楚材兄可以多在相关的情况阐述上花工夫,至于说是非对错,利弊得失,摆出来,供大家来探讨嘛。”冯紫英笑了起来。
“大家?紫英,你这是要干啥?”耿如杞警惕地道:“是你们翰林院要搞事儿?”
“不,不,放心,一切都会按照规矩来。”冯紫英一摊手,目光里多了几分揶揄,“难道我这个庶吉士身份都难以让你放心?楚材兄先前不也是在担心什么吗?嗯,很多人都盯着我呢。”
“哼,紫英,我知道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得要悠着点儿,莫要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耿如杞告诫道。
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冯紫英一直在忙碌着这些方面的约稿联络工作,都是单线联系。
不得不说这个庶吉士读书真的是幸福生活,真正的清贵生活,比起书院读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也正是如此才给冯紫英提供了充分的时间和机会来做这件事情。
这个《内参》能不能一鸣惊人,既要看文章的可读性和可靠性,还要看能不能抓住看点,所以他选择的都是一些敏感点,能激起广大反响的话题。
没办法,在现在还没有资格对朝廷政务直接介入的情况下,他能做的也就是掌握舆论工具了。
大周朝显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除了朝廷邸报能够为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提供一些信息外,大家对外界更多的了解和判断还是靠相互的讨论,这种相对封闭和滞后的信息沟通模式显然会越来越落后与时代。
好像欧洲要出现报纸也应该就是这两年了,冯紫英觉得也许自己可以抢先在这上边留下自己的印记,想想以后自己的大名也可以在文化历史中留下一笔,还真的是值得人期待的。
就目前来说,这个规划构思中的《内参》还谈不上真正的报纸,只能算是一种邸报的变体,或者说邸报的深化挖掘版,更多地还是为朝廷服务。
但当这个头开好了,并发挥出巨大作用时,自然就会有很多聪明人想到更多,一些利益群体也会加入进来,为着各自的利益主动为其附加更多的商业属性,最终其中的商业属性会不断的膨胀,最终演变成为其中具有决定性的力量,使得这项事业的发展进入新高度。
历史往往都是如此。




数风流人物 丙字卷 第二十四节 国事家事
“爷,该休息了。”香菱送上来一盅红枣莲子羹时,冯紫英才意识到已经子时了。
方有度的文采不错,不过还是欠缺一些经验,但是在案情情节上写得太多,有些头重脚轻了。
这不是话本小说,而是政论文章,案情言简意赅,论述要详略得当,突出重点。
估计方叔看见自己这样大刀阔斧的删减他苦心孤诣之作,得吐血三升,但没办法,如果不是考虑到创刊号需要一些劲爆点来刺激阅读欲望,他连刑部案件这一类的文章都不想用。
字数上就肯定要压缩了,关键把所要表述的意思,也就是对此案暴露出来的问题和给出的建议讲清楚,就达到目的了。
《内参》目前还只停留于冯紫英内心中,真正如何形成一份可以长久办下去的政论性的报纸期刊,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许獬那边的文章还在酝酿中,很显然那边很重视。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有些误会,这种重视超过了冯紫英的预料,但冯紫英也无所谓。
总而言之,这份重视未来会得到回报,他们以为自己代表着齐永泰和乔应甲,但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齐师和乔师固然是自己的有力后盾,但是自己本身亦然。
这种感受会让他们逐渐形成习惯,然后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分量,这会有一个过程,但是却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
除了许獬和方有度的文章外,冯紫英也给郑崇俭布置了任务,对三边军务做一个综述性质的评估,让他收集从永隆元年以来三边四镇的军事将领调防、军饷军粮军备补充、四镇内部军务突出问题、河套地区鞑靼人内部变化等来做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倒是把郑崇俭难住了,因为这些情报杂乱无章,各方面都有,兵部职方司那里就是汇总,当然还可以调取龙禁尉、刑部陕西司那边的一些情报,但这太庞杂了,如何来评估描写简直就是漫无头绪。
郑崇俭表示这篇文章没法写,但是当冯紫英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主题之后,一切都变得格外简单了。
的确很简单,给出一个命题,然后围绕这个命题来从这些海量的情报中来收集符合这个命题的证据依据,那就简单了。
实在不够,还可以从龙禁尉和刑部陕西司那边收罗一些,甚至直接行文给陕西都司和行都司那边,针对性的了解情况。
这几乎就是作弊,但前提是你必须要确定的确要发生某件事情,否则带来的祸患亦是不小。
不过从父亲那里传来的消息已经足以让冯紫英确定宁夏镇现在已经处于一种近乎于失控状态下了。
石光珏疯狂的捞钱,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地步,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即便是他能把他付出的十万两银子捞回来,却还有有没有命享用。
如父亲所言,宁夏镇就如同一具纸糊的灯笼,外表看起来依然光鲜无比,但是只需要轻轻一戳,便是一个窟窿,多戳几下,也许就是千疮百孔四处漏风了。
问题是宁夏镇面对的是北面鞑靼人的狂风啊,这风一旦刮进来,那就是火烬灯灭。
冯紫英现在几乎就是一种近乎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态等待着这一切的发生。
之前他也曾想过是否可以提前预警,但只是军务,不比其他,冒然建议,恐怕难以达到目的,反而会让自己处于一种不利地位,他不是精致利己主义者,但是却也不愿意冒着自身危险去揭露什么。
所以这样一篇文章,也许到最后会变成一篇神预言一般的建议,帮助自己和郑崇俭收益巨大,但是在现在恐怕未必能起到多少预警作用。
手指轻轻在冯紫英太阳穴处按压着,嗯,略微有些紧张和生疏,自然就是香菱而非云裳了。
香菱很顺畅的融入到了冯府中,大小段氏都很喜欢香菱的模样和性格,冯紫英甚至都知道连云裳都有些嫉妒了。
短短一二十日里就能“夺宠”,当然这个“宠”也幸亏是自己母亲而非自己的,云裳还能接受,但也足以说明性子和顺憨厚的香菱有多么受欢迎了。
处子身上特有的幽香萦绕在冯紫英鼻息间,仰靠在椅背上的冯紫英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喉结处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满了十五岁,按照这个时代男子计算,他已经是十六岁的人了,当然并未满十六岁。
香菱比他大一岁,是实打实的满了十六岁的黄花大姑娘了,只比云裳大一岁多一点儿,但光是从身材曲线就能看得出来比云裳诱人不少。
嗯,应该说香菱被人贩子拐走那几年,没亏待她,发育良好。
“香菱,在咱们家里习惯了么?”冯紫英这段时间太忙,基本上没有顾得上屋里边的事儿,所以也没怎么询问香菱的生活情况。
连续一个月早出晚归,连结这些个在各部府院寺司的同学们,相当于是一种提前联络感情,但同时也是预约性的约稿,另外也要找翰林院的同僚们做一些沟通。
当然,他没有明说,只是让对方多了解收集一些相关的情况,称未来翰林院可能会要用于“赞机密备顾问”用。
“嗯,谢谢爷关心,奴婢很好,云裳姐姐对奴婢极好,太太和姨太太也都很关照奴婢。”香菱说的是实话,“奴婢只想一辈子这样下去。”
虽然原来在薛家那边宝钗也对她很好,但是薛家那边始终是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下,薛大爷以及他身上背负的事儿,还有一家都是寄居在贾府,以及姑娘可能会面临的出嫁,这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的变数。
而从小颠沛流离这么些年,香菱其他什么都能忍受,就是渴望能有一份安定的生活。
她的唯一爱好就是读读书,如果再能在闲暇时间读书写字甚至写写诗,那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而现在似乎这一切都在这里隐隐向她招手了。
冯府这边生活极好,而且她和云裳也相处融洽,活儿也不算多,这位爷也是早出晚归,既不像贾府里边那一位宝二爷那般爱折腾,也不像薛大爷那样荒唐鲁莽,这位爷简直就像是一个最标准不过的文人士子。
只是听说这位爷不喜诗赋,让香菱有些遗憾,但据云裳所言,这位爷其实能写诗作赋的,但是觉得写诗作赋浪费时间,爷是要做安邦定国的大事的。
想想也是,爷成日出入翰林院里,那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状元进士们所在的地方,到了他们那个位置,哪里还能有多少心思去吟诗作赋呢?
“呵呵,那不就是这样一辈子过去么?”冯紫英笑了起来,“而且还会越来越好,难道你还担心还有啥变故不成?”
香菱幽幽地道:“爷是不知道,奴婢这十多年里,也就是跟着宝姑娘两年间算是享了些福,那前面的日子都是朝不保夕的,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有什么厄运加身,但宝姑娘始终是要出阁的,嫁到谁家,郎君如何,谁也不知道,像奴婢和莺儿那样也有如浮萍,……”
难怪说这丫头是个书痴,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不过倒是挺符合冯紫英胃口的。
听到香菱说起他过往,冯紫英也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原来的事儿么?”
“都隔了十多年了,大多都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个母亲,但是……”香菱眼圈又红了起来,“而且也不知道具体拐奴婢的地点,……”
“倒也不急,这等线索虽然隔了十多年,如果要细细去寻查,未必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来。”
冯紫英这倒不是假话,光是知道一个大概,这等年头怕也是不好寻的,而且在南边儿,去一封信都得要几个月,再说要动用官府力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己这个庶吉士分量还轻了点儿,但是要请别人帮忙,又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终究有这个线索,加上书中的一些印记,要找到并不难。
“真的?爷,真的能找到奴婢家人?”香菱惊喜交加,甚至连声音都颤了起来,忍不住一下子跪在冯紫英面前,“若是爷能为奴婢找到家人,奴婢这一辈子便是粉身碎骨都难以为报了。”
“粉身碎骨还怎么报爷?你就好好伺候爷就行了。”冯紫英见女孩这一跪下去便是砰砰磕头,赶紧把她扶住,这地下可是青砖,细皮嫩肉的,磕下去便要乌青一块,她舍得,自己还舍不得呢。
“爷也不是糊弄你,找估计应该是找得到的,但可能要花费些心思和工夫,毕竟在南边儿,爷现在还没有那么多人脉,还得要去托人,另外你这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些地方上的官吏都换过几茬儿了,所以还得要慢慢来。”
冯紫英只是自己估计没问题,但是这现实中谁也不敢打包票,所以还得要先把话说在前面,别让对方寄予希望太高,最后却没有一个好结果就伤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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